他想著這樣會不會讓死去的沈清煙開心一些，這樣她的魂魄會不會入夢來找他，哪怕是來罵他，打他，斥責過往他對她的不好。
可他在夢裡也見不到她，她徹徹底底的消失了，他不願相信她就這麼死了，他生過疑心，跟蹤起了顧明淵，更是在胡同巷裡把一個粗鄙的女人錯認成了她，顧明淵說的不錯，他連她都能認錯，太可笑了。
可笑的他想哭，隻有他這麼可笑。
隨著日子越來越長，京裡的人慢慢將她忘卻，也許從前的那些同窗也不會再記得沈清煙這個人，記得她的隻有他了，他能記得她多少年，待到年老，他常埋泥下，這世間唯一一個能記得她的人也沒了。
顧明淵訂親了。
不知她到死有沒有後悔過，如果當初不去攀附顧明淵，如果她能看他一眼，她能在出事前來找他，他一定能護住她，讓她平安活著。
那也隻是如果，他見不得顧明淵這般春風得意，他得在顧明淵成婚這日讓所有人都看清楚，顧明淵是何等衣冠禽獸，他要為沈清煙討回公道，顧明淵該下地府去陪她！
可是還沒等來顧明淵的成婚，朝堂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太子被廢，三皇子被趕去封地，二皇子回京複寵，二皇子的義妹柳不眠被聖人賜婚給了顧明淵，還是二皇子親自求的旨意，柳不眠更是為聖人所喜愛，賜封為明安郡主。
荀琮一直以為顧明淵的命好，直到看見明安郡主，他才發現沈清煙沒死，這一切都在顧明淵的規劃當中，顧明淵從沒把沈清煙當玩物，他要娶沈清煙，可沈清煙卻不願嫁他。
他的機會來了。
荀琮托姑母給沈清煙遞信，傾訴衷腸，沈清煙果然回信了，他太清楚沈清煙的秉性了，沈清煙離不得男人，隨便一個看起來相貌堂堂的男人都能讓她迷亂。
上元節那日，他約見了沈清煙，他打算跟沈清煙為以往他做下的錯事道歉，可他們見麵時，顧明淵跟來了，原本該是他帶著沈清煙離開，他們一起厭惡顧明淵，互相表明心意。
到頭來，他卻成了那個多餘的人，顧明淵跟沈清煙說開了誤會，他親眼見證他們成了一對極親極難分離的情人，有情人終成眷屬，隻有他這個蠢貨看不透他們眼底的情，妄想著能讓沈清煙回心轉意，他蒙了心，沈清煙怎麼會喜歡他？誰會喜歡欺負自己的人？她的眼裡從來隻有顧明淵，她隻跟顧明淵撒嬌，隻跟顧明淵黏人，隻跟顧明淵生氣，隻有顧明淵能哄她。
他蠢的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他得不到沈清煙，他這輩子都得不到沈清煙。
他大抵不想再見她了，可宣平侯府的傅少安派人來找他，與他說了一段往事，那段往事他曾在大哥那兒聽說過話，姑母若不進宮，約莫可以跟溫大少爺做夫妻，可姑母被聖人納進宮，溫大少爺另娶了夫人，還是聖人下旨賜的婚，傅少安說沈清煙是溫大少爺的女兒，聖人要死了，想拉沈清煙殉葬。
顧明淵和二皇子到時被支出燕京城，隻有他能救沈清煙。
他們得入宮。
入宮不是小事，一旦被發現就是殺頭的大罪，宮規森嚴，從他成年起，他已經很少入宮見姑母了，但他們荀家的牙牌入後宮仍然很輕鬆，姑母也時常遞信回來，他自告奮勇入內宮，可傅少安說，內宮有人接應沈清煙，不需要他操心。
他若知道內宮接應沈清煙的是沈潯，他一定不會答應，內宮他應該去，他若去了，沈潯至少不會死，至少死的不是沈潯，他若死了，沈清煙的心裡一定會記著他，沈清煙這輩子都不會忘了他。
可死的是沈潯，在她心上留了位置的也是沈潯，他連沈潯都不如，他把她送出宮，看著她戰戰兢兢，滿臉蒼白，她分明想哭的，可卻沒有在他麵前哭，她一直說著要去找顧明淵，那晚雨下的特彆大，他的心沉浮在冰寒中，他若狠一點，他就能把她私藏起來，決不讓顧明淵再找到她，可他狠不下心了。
他看著沈清煙被顧明淵抱了起來，她在顧明淵的懷裡大哭出聲，漫天暴雨瀉下。
他知道自己出局了。
如果時間能回到過去，回到她初入族塾的時候，給她庇佑的人是他，他教她課業，為她遮風擋雨，誰欺她他揍誰，他給她疼愛，想她所想，憂她所憂，給她所有她想要的，不對她有半分欺辱嘲諷，會不會在她心上紮根生長的人就隻有他了。
可惜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