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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夜沉迷 鹿宜 126239 字 1個月前

第11章 Chapter 11

魏成?哲捂著膝蓋緩緩站起?來,甫一抬頭?,正對上謝柏彥矜冷似冰的涼薄視線,他膝蓋一抖,幾乎沒站穩。

再回憶起方才虞清雨的那句話,膝蓋不由又卸了幾分力道。

慌不擇路,魏成?哲無聲咽了咽喉嚨:“謝哥,不是,我……”

明暗光線下,虞清雨纖盈瘦削的肩背被謝柏彥攏入掌心,漂亮的蝴蝶骨微微顫栗,皎□□致的麵容隻露出一角側臉,眉心微蹙,自帶迷離的破碎感。

而後那半張側臉又被謝柏彥的大手?掩住,溫熱掌心輕輕覆在光潔肩膀上,將人徹底攬入懷裡。

“解釋一下。”沉淡清冷的嗓音好似攜著冷冽霜雪,刺骨寒意。

原本嘈雜的環境在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驟然寂靜。

唯有玻璃杯落在桌麵?上的聲音格外清晰。

魏成?哲半撐著膝蓋,站直身體,在聽到?落在耳畔的冷聲時,下意識退了半步。

再抬眼望去時,逆著光,唯有漆黑深眸蘊著莫測的寒光。

隻望了一眼,魏成?哲心虛地?彆開視線,唇瓣囁嚅,磕磕絆絆地?回:“我……什麼也沒做。”

這樣說著,他似乎有了點?底氣,他確實什麼也沒做,膝蓋被虞清雨踢得那處還隱隱作痛,明日他還有一場攀岩活動,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出席。

越是這樣想著,他更冒上幾分火氣。

“明明是她?……”

下一秒,他剛準備辯駁的所有話,在謝柏彥夾著寒霜的眸光中凝滯結冰,一股冷意從?腳底升起?。

所有聲息再次歸於寂靜。

縮在謝柏彥懷裡的虞清雨在一片肅然之中,忽然軟聲道:“你確實什麼也沒做……”

溫糯的嗓音,幾分可憐。

恰到?好處的留白。

虞清雨一張小臉埋在謝柏彥的胸口,鼻息間是他清雅的氣息,微淡的冷香,淺淺縈繞在鼻尖,莫名的舒心。

尤其是她?的這位謝先生替她?撐腰的時候。

似乎感覺還不錯。

謝柏彥麵?容冷漠,低眸指腹輕撫過懷中女人的碎發,斜眼再睨向魏成?哲時,曈底深邃如寒川,隻餘涓涓滲入的冷意。

薄唇微扯,淩然氣息壓下:“今年秋季的環港拉力賽,可能要換個讚助商了。”

環港拉力賽是今年魏成?哲策劃的重磅賽事?,極限運動賽事?本就燒錢,受眾少,並非廣告讚助的首選。

因為謝魏兩家關係,魏成?哲的拉力賽才拉到?了謝氏集團的讚助。

聽到?這句話,魏成?哲頓時慌了,雙眼瞠圓,聲線微顫:“不行。”

商界風向素來敏銳,謝氏若是退出,便是一個訊號,明眼人都看出來有貓膩,這時候哪還會有跟風的其他財團接手?。

那他籌備了大半年的賽事?,就要這樣中途夭折了。

“謝哥,你不能這樣。”魏成?哲頓時急了,想要向前?靠近幾步,又在謝柏彥愈加冷禁的目光中停住。

他急得不知所言:“不是,謝哥,你看我哪有,你看我,這到?底是誰欺負誰?”

安靜裝柔弱的虞清雨低頭?,手?指攀上謝柏彥的手?腕,指尖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口,微不可見的一點?動作。

微涼的溫度,貼在他骨節分明的腕子上,帶著向上摩挲的指腹,一寸寸向他的袖口深處挪。

謝柏彥麵?不改色,被她?掌住的腕骨清健有力。

在她?指尖流連帶起?綿綿觸感肆意向外周遊時,謝柏彥的手?掌準確地?捉住了她?作亂的手?指,探入她?的指縫中,將她?的小手?一點?點?握緊。

怦然的脈搏貼著她?的的手?腕內側跳動,虞清雨的呼吸亂了一瞬,忍不住耳尖蹭了下他的襯衫紐扣。

有人上前?打圓場,畢竟是一個圈子的,想要把這事?就這樣翻篇過去。

謝柏彥緩緩抬眼,那些?不知目的的調解安撫縈繞在耳畔,他卻置若罔聞。

抬手?間,無名指上那枚婚戒,閃著凜然冷光,在氣氛靜置中又落下一句:“我想,魏少的JT俱樂部?,大概也需要重新找讚助了。”

“謝哥,你不能這樣。我什麼都沒乾……”魏成?哲咽了咽口水,勉強端住神色,隻是膝蓋卻隱隱打顫。

不知是剛剛被虞清雨踢得那一腳,還是因為恐慌。

JT是魏成?哲所創辦的極限運動俱樂部?,家裡本就不支持,他辛苦多年勉強做到?現在這種?規模,如今好像要因為虞清雨而毀於一旦。

或者不止有他的那點?興趣愛好,還有他身後的魏家,魏成?哲不敢繼續往後想。

虞清雨微微側過臉,瑩潤如玉的一張臉微仰,一雙黑白分明的無辜雙眸輕眨,手?指卻輕輕在謝柏彥的手?背上輕點?兩下。

“老公。”溫軟清甜。

她?隻喚了他一聲便止住了話頭?,剩下的所有都藏在綿綿水眸之中。

“虞清雨,你!”魏成?哲咬牙切齒。

這會兒他也反應過來,麵?前?這個找到?靠山的女人,三言兩語就給他潑了一身臟水。

無從?辯解。

霓虹碎光影影綽綽,落在謝柏彥深暗的眸底,隻有波瀾不驚的冷肅,還有暗藏的淩冽鋒芒。

他隻是站在那裡,幾分眸光斜睇過來,無需多言,即透著高高在上的淩然氣息。

“我想你該稱她?為一聲謝太太的。”謝柏彥淡漠掀唇,溢出冷清幾個字。

一件外套披在虞清雨身上,是謝柏彥的西裝,裹住纖薄的後背,卷著肆意環繞的淡香。

虞清雨從?謝柏彥懷裡抽離,卷翹的長睫揚起?,目光隻落在身側男人仿若刀削的下顎。

心緒恍然一顫,在疏離之中有了一絲切實的可靠感。

作為謝柏彥的新婚太太,虞清雨自然不會一味伏低做小失了姿態,隱忍退讓更不是她?的風格。

話到?三分,自有她?貼心的老公會為她?補上剩餘所有。

如今看來,他們之間確實有那點?默契在的。

“不好意思,太太是我的底線。”他的手?掌依然落在她?單薄的肩線上,察覺到?她?的視線,他安撫似若有若無地?拍了下她?的肩頭?。

“魏少,請給我太太道歉。”寡淡的聲線,為繃至極限的冷禁再添上幾分肅然。

魏成?哲乍一聽,氣結惱怒:“道歉?謝哥,你讓我給她?一個內地?佬道歉?”

姍姍來遲的周斯岑一改平日裡的慵懶姿態:“小魏總,請注意你的稱呼。”

今日這局是周斯岑攢的,但他向來不是什麼會端水的性子。

一句小魏總,已經將他的身份挑明。

“哥哥!”久久立在庭院中的白裙女孩匆忙跑了過來,她?拉著魏成?哲的手?,麵?上幾分焦急,“哥哥,你快給謝先生道歉。”

虞清雨眸光閃動了一瞬,那點?說不清的情緒在心口處很快歸於無痕,捉不到?任何蹤跡。

被晃得頭?疼的魏成?哲有苦難言:“喬喬,我怎麼可能給她?道歉,況且——”

況且,他才是被打的那一方。

虞清雨眼尾輕輕垂著,視線飄在謝柏彥還握著他的手?掌上。

“算了吧。”她?微微笑了下,“不是誠心誠意的道歉,其實也沒什麼意義。”

這句是真實情感,並非添油加醋。

可話音剛落,身側男人周身氣息更沉了幾分,黑色緞麵?襯衫仿佛沾了凜冽霜雪,漆黑雙眸仿佛遂暗深淵,暗不見底。

燈光懸在他的身後,隻落下一點?淡色光暈,將他頎長身形緩緩拉長。一抹屹然不動的冷峻剪影,睥睨俯視。

魏雪喬攥緊了魏成?哲的袖子,在局勢變得更惡劣前?,先一步開口:“虞小姐,我替我哥哥向你道歉。”

“很抱歉,哥哥今日可能有些?喝多了,如有冒犯,並非出自本心。”

說著,她?彎下了腰,深深鞠躬:“對不起?,虞小姐。”

魏雪喬久久沒有起?身,那是一句任誰聽都誠懇真摯的道歉。

輕而易舉地?將皮球再次丟給了輿論中心的虞清雨。

虞清雨眉心微蹙,下意識先抬眼望向謝柏彥,似乎是想確認他的態度。

被注視的男人儀態矜貴端方,微微低眸,撞進她?清澈水潤的眸底。

他輕輕鬆開她?的手?掌,在虞清雨還來不及作出反應前?,長指抬起?,紆尊降貴將她?肩上那件西裝扣子係上。

“全由太太心情處理。”不疾不徐,緩緩勾起?唇線,“謝太太的態度,便是我的態度。”

話音一落,肉眼可見的,還在鞠躬道歉的魏雪喬身形一晃。

虞清雨心裡有了底氣,抬手?,又重新握住了身側男人的手?掌。

“抱歉,魏小姐。”她?透過魏雪喬的身影,卻是望向被她?擋在身後的魏成?哲,“我想我要的不是一句道歉,該是一份尊重。”

不論身份與地?位的尊重。

謝柏彥長眸微微眯起?,和虞清雨的視線落於同一處。

“小魏總?”冷而清晰地?續上近乎壓迫般的威脅。

魏成?哲麵?色白得徹底,他不舍地?看向還彎著腰搖搖欲墜的妹妹,閉了閉眼,幾乎從?口中喉間擠出的幾個字——

“抱歉,謝太太。”

一場聚會闌珊收場。

虞清雨坐在車中百無聊賴等了許久,謝柏彥才款款從?後門走?出。

甫一關上車門,他便悠悠說了一句:“魏家是和家父之前?有些?淵源在,也算老相識了。”

虞清雨擰眉,轉過頭?,看向他帶著幾分寥寥笑意的俊臉,唇線抿得平直,燎起?一點?小火苗。

“你什麼意思?”

眼尾浸上幾分薄紅:“你不會準備讓我就這麼算了吧?謝柏彥,老婆都被人欺負到?頭?上了,你就這麼忍了?我是不是還得誇你一句大度。”

謝柏彥神情自若地?抬手?,示意司機開車。

再轉向她?時,慢條斯理掀唇,低回好聽的聲線褪去寒意,繚繞著幾分似有似無的笑痕。

“謝太太,或許我的意思是——”嗓音壓低,“可以走?內部?流程?”

虞清雨眨了眨眼,轉瞬間,已經換上一副笑臉:“是我想的那種?內部?流程嗎?”

謝柏彥指間微曲,輕輕叩響中央扶手?盒,極慢地?抬起?眼睫,漫不經心的模樣。

“會給太太一個滿意的答案。”

望過來的是他意外不明的深邃黑眸,虞清雨猝不及防對上他沉淡的目光,似有深意。

她?的笑容有些?僵,唇線在他的注視下慢慢抹平,手?指無意識地?抓緊長長的袖子,是屬於另一個人的外套。

外套上餘香依然綿長,順著鼻尖,周遊全身。

再輪轉回指尖時,攥著衣袖的長指隱隱幾分發燙。

“還生氣嗎?”車廂內沉靜許久後,謝柏彥突然開口。

虞清雨愣了一瞬,很快回神。

她?很少與人衝突,一是也無人敢叫囂到?她?的麵?前?,二是也很少有會觸犯她?的底線的問?題。

很不巧,今日魏成?哲兩項都占了。

縱使她?麵?上掩藏得再好,但那隱於故作柔弱表情後的火氣,還是被他納入眼底。

虞清雨懶懶靠在車窗上,神色怠倦:“自然氣的。”

她?輕闔下眼皮,腦海中卻總有一副畫麵?不停地?在她?眼前?轉。

庭院中默默站在身後,眷眷不舍凝望著正在電話中的謝先生的那位魏小姐。倘若女主角換了個身份,大概就是眾人稱頌的天作之合。

可惜,並不是。

紅唇微微抿起?,虞清雨指腹撚過手?腕上的翡翠鐲子,意味不明地?開口:“謝先生,你仔細交代,我以後還要處理多少送上門的鶯鶯燕燕,你讓我多少有個準備。”

總不至於,每個都拎不清地?上門挑釁,讓她?成?全什麼曠世之戀吧。

謝柏彥的視線移了過來,剛剛回複公事?的手?機被放下,繼而,冷白手?指解開襯衫袖口,慢條斯理地?挽起?,露出一截筋絡分明的手?臂。

虞清雨的視線一錯不錯地?定在他的手?臂上,還有腕表微微垂落而露出的那枚腕側的紅痣。

莫名牽動著她?所有目光。

“現在不會有。”清潤如溪的聲音帶了些?溫度,他唇角綴上淡弧,又添上一句,“以後也不可能有。”

虞清雨心口猝然一跳,慢吞吞地?咽了下嗓子,那微動的弧度又被裹在她?身上的外套遮掩。

“太太放心,不會有這種?事?上門叨擾。”謝柏彥半垂著眼眸,視線落在她?微微抿起?的紅唇上,潤澤閃著霞光。

在她?幾分怔然的眸色中,他的聲音淡而清晰:“我的意思是家有嬌妻,無心花草。”

緩緩收回視線,謝柏彥重新拿起?手?機繼續回複公事?,輕飄飄又落下一句:“畢竟還要忙著給太太賺零花錢。”

虞清雨瞳孔微顫,攥著袖口的掌心滲出點?點?熱汗,像是掩飾般的將手?掌縮回了寬大的袖子裡。

她?咽下喉嚨間緩緩攀上來的情緒,咬著下唇,小聲嘟囔著:“你最好是。”

默默舒了口氣,勉強抹平無端加快的心跳帶來的陌生情愫。

虞清雨的視線不覺間又挪向了車廂後排另一側的男人,謙謙君子的模樣,無時無刻不端著一副清雅淡漠的姿態。

倒像是顯得她?很在乎一般。

眼眸微轉,她?畫蛇添足般又補了一句:“其實我也不太在乎你有沒有那些?花花草草。隻不過我這個人有潔癖,你若是在外麵?真的牽扯不斷,回家就從?我的臥室滾出去。”

謝柏彥沒有回應,隻是轎車尾燈透過車窗打在他清雋的麵?上,唇角弧度悄然勾起?。

“這些?天苦讀詩書精進國語,謝先生應是有所啟發的吧。”虞清雨托著粉腮,開始她?的長篇大論,“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男人不自愛,猶如爛白菜。”

“你也曉得我不是那種?會忍氣吞聲的性子,哪怕一點?過界我也忍不了。”

似有似無的眸光,淺淺落在他雕塑般俊美的側臉上。

“我可不想跟一顆表麵?光風霽月,內裡已經爛透的白菜睡在一起?。”

彎彎繞繞,最後得出的結論。

謝柏彥低喟一聲,回複過公事?後,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淡然自若,頗有幾分氣定神閒:“謝太太,請問?遷怒於人也屬於爛白菜的範疇嗎?”

顯然是在聚會中被惹惱的虞清雨餘怒未消,現在儼然將炮火轉移到?了他的頭?上。

虞清雨咬了咬牙,將剛剛還未講完的論據默默咽了回去。

扯開嘴角,沒什麼表情地?說道:“……很會舉例,建議你下次不要再舉例了。”

謝柏彥隻是淡笑一聲,麵?無波瀾。

隻安靜了幾秒虞清雨,到?底還是忍不住,伸手?扯了下他的手?腕:“謝柏彥,就算舉例,我也不該是白菜吧,怎麼我也是隻可愛小魚吧。”

雖然這並不是重點?,但虞清雨確實很計較這個。

“那請問?可愛小魚,還要養魚嗎?”眼睫掀開,沁著點?點?涼意的眸子微斂。

“要的。”虞清雨很誠實地?點?頭?,接著很誠實地?回到?正題上,“但這不耽誤我生氣。”

虞清雨端詳著他的神情,他似乎是不喜繼續糾纏這個問?題,但她?執拗又繞了回去。

雖然她?不在乎這些?,但所謂合作起?碼應該有一定保證基礎在。

“謝柏彥,我們之間的婚姻應該是有保障的吧。”

謝柏彥眉宇間幾分漠然,連嗓音也浸染暗淡夜色的涼薄。

“放心,我不需要回幼兒園重塑基本道德。”

這話?

虞清雨眸子登時睜圓,幾分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紅唇翕合,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你偷聽我講話?”是她?對魏成?哲說的話,這會兒卻從?謝柏彥口中再次聽到?。

她?咬了咬下唇:“你……”

“斯岑剛剛發我的監控錄像。”謝柏彥靜靜望了她?一眼,毫無遺漏地?看儘她?麵?上那點?小驚慌。

像是隨口一說,他自己也未放在心上。

車子停在彆墅車庫,謝柏彥先打開了車門,轉過身看向還坐著發愣的女人。

唇線微微挑起?:“他口出不遜在先,太太做任何事?情都情有可原。”

明麗的眸子微抬,隻看到?他垂下的那一截清健的腕子,遙遙映入她?的眼簾。

“畢竟明目張膽的偏袒太太,這點?基本素養我還是有的。”

所謂可靠,潤物?無聲。

乾燥有力的大手?懸在她?的眼前?,虞清雨僅猶豫了一秒,便搭上了他的手?,矮身下車。

莞爾一笑:“謝先生的國語精進,看來確實有效。”

夜色濃重,點?綴在穹蒼之中的星點?似乎離得極近。清風撫過,覆在那之上的淺雲也被帶走?,除去了一層朦朦輕紗,皎白繁星似乎更亮了些?。

“所以我的小魚?”

“你的小貓也可以養。”謝柏彥握著她?的手?還不曾放下,“也可以把你京城彆墅的花園原樣照搬。”

“聽說太太喜歡一切美麗的事?物?。”他姿態閒適地?立在她?身前?,“不巧,在下這些?剛好可以滿足。”

虞清雨摸著下巴,笑容靡麗照人,輕軟的嗓音悠悠響起?:“我怎麼覺得是謝先生喜歡美麗的事?物?呢。

“我看出來了,你好像挺喜歡我這個謝太太的。”

攏了攏身上的外套,虞清雨眼眸恰似繁星降落,閃爍著瑩瑩微光:“不過謝先生今天的表現,我也還挺喜歡的。”

——

魏成?哲的事?情止於魏家老夫人的親自登門致歉,裡子麵?子都給足了,虞清雨也沒什麼好再僵持不放的了。

隻不過魏雪喬的邀約,比她?想象得要來得早一點?。虞清雨其實沒什麼興趣赴約,她?最近有幾篇稿件要翻譯,但又實在好奇她?的意圖。

沒有想象中的劍拔弩張,也沒有針鋒相對。

兩個女人坐在咖啡廳窗邊,虞清雨安靜地?喝著咖啡,任由坐在對麵?的魏雪喬觀察著她?。

聽說魏成?哲前?些?日子被魏家老先生家法處置了,在醫院休養了幾天如今還沒出院。不過他還沒放棄他的環港拉力賽,在醫院還不忘到?處打電話拉讚助。

也算是自作自受。

虞清雨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微笑看向一臉失意的魏雪喬:“是要給我講你們的故事?嗎?我準備好了,你可以開始了。”

魏雪喬根本沒有想過,她?們見麵?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其實魏雪喬的故事?很簡單,或者說也算不上什麼故事?。

謝柏彥是一向受人矚目的天之驕子,而故事?裡的另一個人,從?幼時的仰望,到?努力想要站在他身邊,再到?一次偶然的解圍,或許連謝柏彥都不曾記得過的小細節,被她?寸寸放大,銘記於心。

久久不忘,最後變成?了暗戀的執念。

對她?來說好像很長的一個故事?,可到?了嘴邊也隻剩寥寥幾句。

魏雪喬輕輕歎了口氣,問?了這次見麵?的第一個問?題:“你們的婚姻幸福嗎?”

“或者他幸福嗎?”

虞清雨沉在她?的故事?裡愣了下神,又聽見她?下一句——

“也好讓我安心放棄。”

細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觸碰著咖啡杯,關於魏雪喬的問?題,虞清雨給不出答案。

或者說那種?世俗的那種?幸福,目前?並不能概括她?和謝柏彥之間的關係。

可她?也不想在這樣真誠剖白自己的魏雪喬麵?前?,說出什麼欺騙性的話語。

她?斟酌著字句,嚴謹地?對待每一個詞。

“大概就是,應該是他想要的那種?婚姻。”

一個花瓶太太,不問?其他瑣事?,隻需要商業維係的關係。

至少,虞清雨是這樣理解的。

魏雪喬似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釋然地?勉強笑了笑,很快地?轉走?了話題:“對不起?,虞小姐,我還是要替我哥哥對你道歉。”

當時聚會時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後來再知曉原委後,更對虞清雨感覺抱歉。

虞清雨不置可否:“不用道歉了,至少你哥哥已經付出了代價了。”

代價還有些?慘烈。

原本還苦著臉的魏雪喬被這句話莫名戳中了笑點?,她?深深吐了口氣:“我哥哥臉腫了好幾天,在醫院裡休養還要帶口罩。”

“哦?”虞清雨眉尾揚起?,“他確實要帶個口罩,擋一下他那張吐不出象牙的嘴。”

魏雪喬怔怔看了她?許久,水眸中泛著瑩瑩潤光,淡淡笑了笑:“虞小姐,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樣。”

“如果不是這種?場合見麵?,我想我們會是朋友。”

虞清雨抿了口咖啡,默默彆開了視線。

其實魏雪喬也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樣,在來之前?,她?還搜尋了一番今日應該擺出那種?姿態,是宣誓主權,還是闡明立場。

最後一個都沒用上,她?們之間的對話平平無奇地?仿佛多年好友在說什麼家常話題一般。

語調懶懶,虞清雨很直白地?說:“抱歉,魏小姐,我暫時不想和我老公的仰慕對象做朋友。”

魏雪喬自然也不太在乎有沒有這個朋友,她?更在乎的還是處在她?們話題中心的那個男人:“你不擔心嗎?”

“擔心謝柏彥?”

虞清雨的表情很淡,清溪般的一點?微笑。

“擔心也沒用。”

又頓了一秒,嘴角又揚起?幾分。

“不過他也不用我擔心。”

她?暫時還是相信,謝柏彥有那點?不需要重新回幼稚園進修的基礎道德的。

“你為什麼那麼相信他?”魏雪喬又問?。

“……”

婚前?隻見過一次,婚後更是頻繁出差,沒有多少相處時間的男人,她?為什麼會相信呢。

虞清雨好像知道那個答案。

大概是不愛吧,不愛自然也不在乎。

他們隻是被束縛在協議婚姻之中的男女。

虞清雨咽下一口苦澀的咖啡,將問?題的答案一遍遍告訴自己。

懷疑又確信。

在持久的靜默中,虞清雨忽然問?:“那你呢,你為什麼喜歡他呢?”

不帶任何惡意,隻是單純好奇。

魏雪喬很坦誠:“長相出挑,身材完美,家世優越,再加上年少相助的情誼,我找不到?不喜歡他的理由。”

這是她?的答案,由心而發的答案。

從?前?覺得暗戀很重很重,壓得她?快喘不過氣,現在說出口似乎也沒那麼難,像從?肺腔吐出的一口濁氣,束縛住她?的那道環扣就這樣被解開了。

“你不會覺得我很膚淺吧?”魏雪喬揉了揉自己臉,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掛上了一點?輕快的笑容。

“我也覺得自己膚淺,可是喜歡不就這點?事?嗎?”

虞清雨若有所思:“是嗎?”

她?望向透明的玻璃窗外,工作日的下午,柔和的陽光揮灑而下,給她?瓷白的麵?上著上一層淡淡的金光,瞳孔短暫地?渙散,又重新聚焦,卻有一道光影的痕跡印在她?心底。

車水馬龍的港城街角,人影匆匆。時間的步伐走?得很快,所有事?情都在變,人也在變。

連情緒,情感,情意都在變。

“你怎麼會問?這個?”

虞清雨恍然回神,搖搖頭?:“單純隻是想找找感覺。”

“什麼感覺?”

沉吟幾秒,她?輕輕笑了笑:“喜歡的感覺吧。”

一時之間,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日光漸暮,魏雪喬先站起?身準備告彆:“虞小姐,我明天的飛機去美國。”

“那祝你一切順利。”虞清雨毫不吝嗇地?送出祝福。

魏家的車輛已經停在咖啡廳外,可魏雪喬卻遲遲沒有邁出步子,猶豫再三,她?再度轉過身,望向還坐著的虞清雨。

“虞小姐,我可以求你一句祝福嗎?”

“你說?”

“祝你和謝先生婚姻美滿幸福。”

“謝謝。”虞清雨欣然收下她?的祝福。

魏雪喬搖搖頭?:“我的意思是,請你祝你和謝先生的婚姻美滿幸福。”

虞清雨愣了一下,有些?不太明白她?的用意,這是要我祝我自己?

可魏雪喬的目光分明寫著確定。

輕舒了口氣,虞清雨覺得這句話有些?難以說出口,但在魏雪喬期待的眼神裡,虞清雨還是勉強滿足了她?的心願。

眉尖微微擰著:“那就祝我和我老公……婚姻……美滿幸福。”

這大概是她?送出的最奇怪的祝福。

司機早已在門外等了許久,虞清雨坐進轎車裡時,還有些?愣神。

尤其是臨彆時的那句我祝我自己,更是讓她?恍然。

美滿幸福嗎?

她?一時不知道他們之間的婚姻和這個詞之間的聯係,是應該有,還是不該有。

虞清雨半靠在車窗上,思緒放空,靜靜看著街角不斷向後退的景象。

眼睫規律地?輕眨,在她?的視野中忽然躍進一個好似相熟的人影時,目光登時定住。

“停一下。”

在思緒還未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出聲。

虞清雨眼皮輕顫了一瞬,在轎車慢慢等下的那一刻,眼簾猝然垂下。

那個人影。

那個人影好像是……

她?急切地?向後張望,馬路上擁擠的人群,閃爍的紅綠燈,還有頭?頂的巨幕放映的廣告。

虞清雨不知視線該往哪裡放,大概要下車去找嗎?

可是手?指在碰到?把手?的瞬間,她?猛地?收回了手?。

她?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司機輕聲提醒她?:“太太,是有什麼需要買的東西嗎?”

攥緊手?指,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之中,尖銳的刺痛讓她?回神。

虞清雨抿唇,默默坐直了肩背,安靜了片刻,方才搖搖頭?。

淡聲:“沒什麼,回家吧。”

鬆開了手?,她?直直望著前?麵?的馬路,神思幾分恍惚。

大概是和魏雪喬見麵?所聽到?的那段有關暗戀的故事?,很多相撞的細節,青蔥的無憂歲月,讓她?想起?了一個很久沒有記起?的人。

可是,那個人又怎麼會到?港城呢。

她?輕輕歎了口氣,明明他們的故事?也像魏雪喬的那段被埋藏的暗戀一樣。

結束在她?那場世紀婚禮前?。

回到?彆墅的時候,虞清雨幾分怠倦,交代了不吃晚飯後,便換上拖鞋,揉著額角,正準備上樓,卻被一遝遝雜誌擋住了步子。

“這是什麼?”

虞清雨看著聞琳指揮傭人源源不斷搬進來的雜誌,不由皺了眉。

聞琳擦了擦額上細汗,喘了幾口氣平穩了呼吸,才上前?回應:“是先生送給太太的新婚禮物?。”

“新婚禮物??”虞清雨狐疑地?問?道。

這麼多雜誌?新婚禮物??

視線嫌嫌掃過堆成?小山的雜誌,虞清雨忽然想到?了點?片段。

那日拍賣會後,謝柏彥提起?過的,作為她?新華字典回禮的新婚禮物?。

虞清雨眉心折起?,隨手?撿起?客廳裡擺放在的雜誌,翻了幾頁已然明晰,是那本收錄了前?陣子她?翻譯的那篇稿件的雜誌。

又向下翻了幾本,才發現竟然是同冊的雜誌。

她?吸了一口氣,將手?中雜誌卷起?,儘量將語氣放得平靜:“這一共多少本?”

聞琳揉了揉累得酸軟的手?臂:“一共九百九十九本。”

象征長長久久的九百九十九。

虞清雨閉了閉眼,隻感覺自己的表情快要掛不住了。

很好,九百九十九本雜誌。

半晌,平順了許久呼吸的虞清雨終於擠出一句話:“謝先生,還真是有心了。”

咬了咬牙,虞清雨看著地?板上被整齊堆放的雜誌,眼尾浮上幾分淡淡的殷紅,夾著清晰可見的無語氣惱。

手?中的挎包丟到?沙發上,虞清雨氣極反笑,清泠的嗓音也掛上了點?啞意。

“既然是新婚禮物?,他怎麼不擺成?一個愛心形狀再送給我呢。”

聞琳揣度著她?的語氣,試探著問?道:“太太,需要我和先生彙報一下您的額外要求嗎?”

虞清雨的臉徹底黑了。

第12章 Chapter 12

“嫂子?”聽?從母親指令,前來送補品的謝柏珊站在門口,看著亂糟的客廳,一時不知該進不該進。

尤其是看著麵色不太好的虞清雨,正和?聞管家?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她的好奇心暴漲到頂點。

她小心翼翼探出一隻腳:“你們是?在吵架嗎?”

聞琳登時放下手臂,站直身?體後退半步,站在虞清雨身後:“沒有沒有,當然沒有。”

雖然有虞清雨初到港島就把在謝家?工作三十年的林管家?開除的事情在先,不少人對於她這份工作能做多久持保留態度。

但事實上,她與這位京城來的大小姐相處還算愉快。

虞清雨看到來人,很快卸去怠倦神色,換上端莊的微笑:“珊珊,你怎麼來了?”

謝柏珊圓溜溜的眼睛轉來轉去,再三確認過確實沒有吵架後,才將?手上的禮盒遞給聞琳:“我媽本來想讓管家?來給嫂子送血燕的,被我聽?到了,就主動請纓過來了。”

虞清雨隻是?安靜地笑笑,嘴角勾起的弧度紋絲不變。

這兄妹倆的國語水平如出一轍。

都不怎麼樣。

客廳裡亂,虞清雨便?引著謝柏珊去花園裡坐。

百花爭豔,滿園春色,也?吸引不了謝柏珊的注意力,她不住地透過那扇落地長窗,看向?客廳裡不斷搬進來的雜誌。

喝了口茶,謝柏珊還是?忍不住問:“嫂子,你就這麼喜歡這本雜誌嗎?居然買了這麼多。”

她又湊近了些,小聲說:“嫂子你告訴我,我不跟我哥說。是?不是?你喜歡的男明星上這家?雜誌封麵了,你要替他打投做數據?回頭我讓人去搜尋一下,幫你清空庫存。”

“打投?”有些陌生的詞語,虞清雨麵容凝滯了幾分,轉而?被拿起的茶杯掩住微僵的表情。

又想起謝柏彥所說的,他的這位妹妹和?他們的圈子差得有些遠。

這次虞清雨見識到了。

挽了挽額邊碎發,她輕描淡寫略過:“是?你哥給我的驚喜。”

謝柏珊抓住了重點,驚喜?

她的眼睛不時探向?身?後的客廳,瞳仁中閃著些許精光:“我知道了,是?你們倆之間的小秘密!”

虞清雨是?有些接不住謝柏珊跳脫的思?路的。

若是?她這樣說,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她簡要解釋了句:“你來之前,我正在和?聞琳說,你哥隻是?批量采購雜誌似乎失了點心意,怎麼不擺個愛心形狀,這才算得上用心。”

“我懂了!”謝柏珊眼睛一亮,站起身?便?拉著她的手,“嫂子,那我幫你擺愛心,給我哥一個驚喜!”

虞清雨幾乎是?被謝柏珊拖著拽進客廳的,等她被拉著坐在一遝遝雜誌前的時候,還一頭霧水。

可?是?見謝柏珊一臉興致盎然,她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總覺得這個事情走向?不太對勁。

深夜,謝柏彥邁入家?門?時,在門?口玄關處停了許久。

客廳茶幾前的地板上用雜誌擺了一個愛心形狀,周圍用九個小愛心簇擁著,是?展開的雜誌用書頁彆出的愛心形狀。

“這是??”謝柏彥麵上難得露出幾分怔然。

他揉了揉眉心,倦意渺然。

隻穿了件酒紅色睡裙的虞清雨縮在沙發一角,抱著膝,手裡捧了本書,鬆鬆垮垮帶了副框架眼鏡,正悠閒地看書。

聽?到聲音,她懶懶抬眸,隔著幾米遠,視線聚焦在他的清雋的麵容上,仔細端量著他麵上細微的表情變化。

敏銳地捕捉到他一閃而?過的詫異,虞清雨心滿意足地彎起唇:“送給你新婚禮物,喜歡嗎?”

謝柏彥薄唇微抿,麵對虞清雨期待的眼神,他從容不迫地解開西裝扣子:“謝太太深夜不睡,就為?了給我驚喜?”

瑩潤白皙的膚色在昏暗的光線下好像反著光,單薄的稠質睡裙貼合身?材曲線,及腰烏發披在肩後,仿順著柔順的麵料滑下,仿佛搖曳海藻。

他漫不經?心地收回目光,修長指骨扯開領帶,藏青色的領帶鬆垮地掛在領口,幾分散漫倨傲。

“還好今日推了出差計劃,不然錯過了太太的心意。”

隨手摘下眼鏡,虞清雨懶散地伸了個懶腰,輕勾紅唇:“為?什麼要推掉?”

“日理萬機的謝總,居然也?會有推掉出差計劃的時候。若是?被那些報社娛記知道,大概可?以記錄在明日的港島奇聞裡了。”

誰不知道這位謝總,萬般瑣事都不及他的公事重要。

謝柏彥不疾不徐走近,繞過地板上的雜誌,視線淺淺略過她縮在睡裙中一截纖白的小腿。

聲線微低:“大概是?想看看太太收到新婚禮物的反應吧。”

抱著懷裡的書,虞清雨坐直身?體,仰著頭望向?站在她身?前的男人,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歪了歪頭:“那你對這個反應滿意嗎?”

“物超所值。”許是?夜色靜謐,他一向?清冽的聲線中似乎帶了點啞。

虞清雨緩緩眨眼,一點漣漪在曈底緩緩蕩開,繼而?若無其事地垂下眼睫,嘴裡嘟囔著:“真是?受不了你的國語。”

推開麵前的人,起身?時,光潔的額頭不經?意間擦過他的手背。

微涼,冷清。

她的目光一顫,很快隔開距離,垂順的綢緞睡裙輕輕落下。

一道紅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他的視線裡,隻留下一句:“不早了,睡吧。”

謝柏彥再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虞清雨正半躺在床頭昏昏欲睡。

勉強掀開眼睫,看著半坐在躺椅上閉目的男人,她皺了皺眉,問了句:“你頭疼?”

謝柏彥半闔著眼皮,輕輕揉著額角,沒有應聲。

虞清雨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又問了句:“要吃藥嗎?”

謝柏彥放下手臂,搖搖頭:“不用。”

“該是?這幾日行程繁忙,睡一會兒便?好。”

她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你的睡一會兒就是?指早上六點準時起床?”

“若是?身?體不適,就不能多睡一會兒嗎?”

“還是?說你那點公事晚一點處理,謝氏就要倒閉了?”

話?必,她又覺得自己說多了,謝柏彥怎樣又哪裡輪得到她來插手。

也?不指望能聽?到謝柏彥什麼回答,她悻悻地擺手,虞清雨覺得自己白費口舌,畢竟謝夫人說了那麼多,也?不見他聽?,更何?況她這個半路太太。

“算了,睡吧,我困了。”

靜了幾秒。

“太太,這是?在關心我?”站在幾步遠外的謝柏彥靜靜凝著她,剛洗過澡,短發服帖地垂落在額前,少了幾分戾氣?,多了幾分溫潤。

虞清雨幾分不悅,語氣?間也?掛上了情緒:“這不是?很明顯嗎?”

“畢竟我可?是?答應了暗戀你多年的魏小姐,要和?你婚姻美滿幸福的。”

“你今天去見了魏雪喬?”冷冽黑眸逐漸覆上一層靄色,將?所有情緒籠罩在後。

指腹輕輕摩挲著銀色婚戒,一圈素戒漾著清光,映照他瞳底微動流光。

“怎麼了?”虞清雨揚起漂亮的眸子,麵色不虞,“怎麼,你是?怕我對暗戀你多年的女孩說什麼過分的話??”

這種事情在她身?上發生的概率,幾乎相當於零。

體麵就好。

虞清雨一直秉持著這個原則處理所有關於謝家?的事情。

隻是?謝柏彥質問的時候,她還是?覺得有些荒謬。

若是?他真的這麼護著那位魏小姐,做什麼一開始還要來娶她呢。

莫名其妙。

謝柏彥察覺到她的不快,微正婚戒,略頓了一瞬,低低喚她一句:“清雨?”

“做什麼?”

謝柏彥的視線她麵上逡巡,試圖探尋著些許端倪,隻是?虞清雨麵色很是?平靜,瀲灩流光映射在他的長眸,星點的異樣很快淡了下去。

他也?同樣雲淡風輕,慢條斯理提醒了她句:“我以為?我們都明白這隻是?聯姻。”

虞清雨整理著被子,聽?聞這話?,明眸閃過幾分茫然:“不然呢?”

這不是?早就講好的事情嗎?

重新再提,是?對她的角色有什麼不滿嗎?

謝柏彥眸光微斂,在攫取到她麵上的明晃晃的疑惑時,喉間莫名哽了一口氣?,一團棉花塞在喉嚨裡。

呼吸輪轉間緩緩壓出一道沉聲,話?到嘴邊,眸光微閃,謝柏彥又換了說辭,隻留下一句——

“算了,睡吧。”

虞清雨一臉問號,氣?氛僵持到這裡了,他就跟她講一句“睡吧”?

奇奇怪怪。

回應他的是?隔開距離背過去的纖盈身?影。

第二日的晚飯虞清雨是?去老宅吃的,謝夫人對她很是?親切,專門?從京城請了廚師來家?裡做飯,生怕她吃得不習慣。

和?這位謝夫人相處,遠比那位冷冰冰的先生要愉快得多。

走的時候,虞清雨打包了雞湯:“柏彥說他晚上要回來的,帶點雞湯回去給他養養胃。”

謝夫人一臉欣慰:“柏彥真的有福氣?,娶到你這麼貼心的太太。”

虞清雨完美地扮演了謝夫人眼中的“好好兒媳”,謝夫人再滿意不過,幾乎挑不到任何?錯處。

不過謝柏彥確實說過晚上會回來,原本說的出差計劃不知道為?何?又被推遲了,虞清雨向?來不關心這些。

反正這次總不會是?因為?她。

時針轉到十一點的時候,坐在書房翻譯稿件的虞清雨才聽?到樓下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披上外衣下樓。

“怎麼回來這麼晚?”

聞森剛倒了杯水給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聽?到聲音立刻尊敬地轉身?:“太太好。”

虞清雨眉心微折,看著靠在沙發上閉著眼揉著額角的謝柏彥,雙手抱胸,斂下所有神色,開口即是?質問。

“他怎麼喝這麼多?”

聞森低著頭不敢吭聲,很快又聽?到她下一個問題——

“和?男的女的喝的?”

聞森感覺這個問題有坑,悄悄抬眼掂量著謝太太的表情,含糊地回答了句:“有男有女。”

“玩得挺開啊。”虞清雨冷嗬一聲,若不是?要等他回來,她這會兒早就去睡美容覺了,“有時間男男女女喝酒,沒時間早點回家??”

“不是?不是?。”聞森冷汗直流,先瞧了眼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謝總,忽然覺得今天自己就不該在太太麵前開口。

上次替太太搬家?,他累得腰疼了足足一個周,這次看來又是?一個艱難的任務。

聞森努力地解釋:“今晚是?一個跨國經?貿論壇交流會,謝總作為?嘉賓出席演講。”

頂著虞清雨涼颼颼的視線,他莫名咽了兩下嗓子,繼續說:“謝總原本是?沒打算喝酒的,隻是?有謝總的恩師在,他不好拒絕,便?喝了兩杯。”

“哦?”虞清雨微笑,“真的隻有兩杯?”

聞森再三保證:“真的隻有兩杯。”

“所以也?就是?,他酒量不太行,還要和?彆人喝酒,最後還要醉醺醺地回來?”

聞森一臉苦色,根本不敢抬頭,怎麼感覺不如不解釋,現在似乎後果更嚴重了些。

“那個,太太,其實是?謝總最近公務繁忙,身?體略有不適,您……”

他的話?被虞清雨打斷,她若有所思?地垂眸:“所以不是?喝多了,是?身?體不舒服?”

謝柏彥昨晚就頭疼,今晚好像更嚴重了些。

“是?的是?的。”聞森連連點頭。

“身?體不舒服,還要喝酒,你們這位謝總,他還真的是?一點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呢。”虞清雨笑了聲,話?裡帶著幾分輕嘲,斜睨了眼過去,坐在沙發上的男人,領帶已經?被扯下,來襯衫頂端的兩枚扣子也?一並解下,露出微微隆起的一段鎖骨。

幾分不羈散漫。

虞清雨的嗓音低了下去:“看來他是?真想早日入土啊。”

夜晚徐風攜著暑氣?,卻被虞清雨一句話?潑涼——

“但我可?不想這麼早變成遺孀。”

“也?不至於這麼嚴重……”聞森還想為?謝總辯解幾句,被虞清雨一瞪,根本不敢說話?。

虞清雨抬頭望了一眼牆壁上那隻造型奇異的掛鐘,已經?快十二點了,她實在有些困了,也?懶得再計較這些了:“聞助理,你幫我把他扶上樓吧。”

謝柏彥這樣人高馬大的身?形,大概也?不是?她一個人就可?以搞定?的。

被委以重任的聞森有些為?難:“這麼不好吧,謝總的私人空間我不太方便?,而?且……謝總也?不喜外人碰他。”

虞清雨忍不住低啐一句:“毛病真多。”

“行了,你走吧。”

她將?發絲撩至身?後,烏黑的秀發隨著輕盈步子微晃,搖曳出瀲灩的弧度,撥動一池春水。

剛走到沙發前,她忽然想起什麼,又叫回了聞森:“對了,你姐今天抱恙回家?了,你回去先看一下她身?體怎麼樣了。”

聞森聽?到這話?瞬間急了,慌亂地尋找著口袋裡的車鑰匙:“我姐病了!那我這就……太太,我可?以回去了嗎?”

“走吧走吧。”虞清雨擺擺手。

房門?很快被闔上。

偌大的彆墅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虞清雨膝蓋半跪在沙發上,她低頭看著麵前眉眼淡若遠山的男人,纖細指尖輕輕戳了戳謝柏彥的臉頰,輕軟的嗓音綿綿:“你醉了沒呀?還能自己走路嗎?”

溫熱的手掌忽而?抓住了她的手指,掀開長睫,眸底清明中略浮幾分迷離。

“彆鬨。”

磁性低回的聲線繚繞在她耳尖,許是?酒意醺然,帶上了一絲繾綣,在暗昧夜色中,極強的張力感迅速擴展著他的包圍圈。

虞清雨心跳猝然快了一循,被包裹的手指幾分發燙。她掙紮了下,沒用多大力氣?就抽出了自己的手指。

時間已經?不早了,她的作息一向?嚴謹,現在早已過了她正常的睡眠時間。虞清雨是?有些煩悶的,尤其是?留她一個人麵對謝柏彥的時候。

隻是?話?到嘴邊語氣?時,不禁放緩了許多:“還頭疼?”

昨夜他的頭疼似乎就有些嚴重。

謝柏彥沒有回聲,隻是?微微抿起的眉心代表了一切。

虞清雨坐在一側,看著他的麵上現出幾分蒼白,似乎幾分不適。她咬了咬唇瓣,思?忱片刻,拿出手機搜索了一番醒酒湯的做法。

冰箱裡好像沒找到她所需要的東西,她幾乎不涉足廚房,更不知道廚師將?食材放置於何?處,虞清雨很快放棄了。

雖然主要原因是?,做法教程實在對她這個五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屬實有點難。

手指點開萬能的某寶軟件,她之前聽?說有那種直接配置好的解酒湯隻需要熱水衝泡,比對著配方和?療效,虞清雨很快下單了一箱。隻是?物流再快,再轉送到香港也?要一兩天了。

她就不該看聞琳生病,一並給其他傭人放了個假,如今隻剩偌大的彆墅隻剩她一人,叫天天不應。

虞清雨長長歎了口氣?,直接點開外賣軟件,用最簡單的辦法解決眼下難題。

謝柏彥似乎是?並未醉意上頭,扶著他進房間的時候,他還清醒地沒有所有體重都壓在她身?上。

上上下下一趟,虞清雨還是?出了一身?薄汗。

她是?有些潔癖在的,將?客廳所有窗戶打開,散去一室渾濁酒氣?,又點上了熏香才坐下。

還沒來得及歇氣?,手機鈴聲便?響起了。

是?外賣的電話?:“女士,你確定?地址沒寫錯?”

虞清雨不明就裡:“是?啊。”

“行吧……那你可?能要出來拿一下,我進不去那片彆墅區。”

之前有管家?傭人在,她根本沒有什麼點外賣的需求,第一次就遭遇滑鐵盧。

換了衣服,虞清雨是?開車去拿的外賣。

她麵無表情地啟動車子,隻感歎今天自己的脾氣?是?真的好。早知道就不該點這個外賣,容那位謝先生自生自滅好了。

外賣員等在彆墅區外的街角,看著虞清雨開車出來取外賣:“原來真的是?這片彆墅區的,看這車我就懂了。”

“懂什麼?”虞清雨麵無表情。

外賣員又瞥了一眼布加迪車標,哪裡還敢在說話?。

“喝醒酒湯了。”

夜裡濕氣?重,來回折騰一趟,她發絲微亂,麵頰上還帶著些許潮熱的薄紅,與之相對的是?,剛剛從浴室出來,已經?散去酒氣?,一身?清爽的謝柏彥。

他就著她柔軟細白的手指端著的杯子,淡淡抿了一口。

剛洗過澡,順毛的謝柏彥看在她眼裡似乎格外乖順。

虞清雨下意識就說出了心裡的想法:“你要是?每天都有這麼乖就好了。”

隻著黑色真絲睡衣的謝柏彥眸子沉沉垂在她嬌豔綺麗的麵上,他唇色微淡,纏著潮氣?的手指忽地握住她的手。

碗裡的醒酒湯輕輕晃了晃,棕色的藥汁爬上碗壁,綴了幾顆水珠,又歸於平靜。

側身?,隻留一點清淡冷香。

“你要是?每天也?有這麼體貼就好了。”

虞清雨訝然掀眸,看著他清冷端方如常的模樣:“你沒醉?”

“隻是?有點頭疼。”他輕描淡寫略過。

“那你這醒酒湯還喝不喝了?”他的麵色一如往常,隻是?眉宇間掛了幾分疲憊。

虞清雨又向?前幾步:“這可?是?我親手做的。”

麵不改色,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剛拿起桌上文件的謝柏彥又垂下了手。

接過了她手裡的醒酒湯,淡聲:“謝謝。”

即便?這時候依然將?紳士風度貫徹到底。

虞清雨鼓了鼓嘴:“這麼客氣?,謝柏彥你是?不是?被奪舍了,還是?你喝酒生病了就會變出副人格?”

謝柏彥沒有理會她,隻默默將?最後的醒酒湯喝儘。

“老公,你還記得你昨晚床上跟我說你要把股份全都轉到我名下嗎?”虞清雨勾起幾分戲弄的笑意,單純覺得喝酒過後的謝柏彥似乎有些遲鈍,便?忍不住想要作亂。

謝柏彥薄涼的視線偏了過來,似清泉泠泠淌過,不見方才樓下半分迷離。

連說話?調子也?帶上了清冷漠然:“昨晚床上,我們除了睡覺之外有其他對話?嗎?”

皺了皺秀氣?的鼻尖,虞清雨很不滿他的語氣?:“你可?以不說得這麼隱晦的。”

從善如流,謝柏彥隨意地回道:“怎麼,難道你是?想現在對我做什麼不隱晦的事情?”

“謝柏彥!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嘴縫起來。”

“大小姐還會針線活嗎?”

還真不會。

虞清雨一雙杏眼在壁燈昏淡的光線裡睜圓,默默咽一口氣?:“早知道,這醒酒湯給誰也?不給你喝。”

“其他人不一定?有我這麼好的身?材。”謝柏彥漫不經?心揉了揉額角,指腹貼著烏黑濕發。

水珠順著他的指骨弧度落下,隱於黑色的睡衣,洇出朵朵暗色濕痕。

他還沒忘記虞清雨對他身?材著迷的那句戲言。

“求求了,睡覺吧。”虞清雨麵色一變,所有耐心已經?耗光。

喝過酒的男人,言語間也?帶著幾分肆意無忌,她有些招架不住。

“求我跟你睡覺?”謝柏彥涼涼眸光眺了過來,跟著一聲寥寥笑意,“所以,你還是?覬覦我的身?體。”

虞清雨微笑,無辜勾人的眸子輕眨,說出口的話?卻和?她的表情南轅北轍:“謝柏彥,你下次再喝酒,就彆想進這個家?門?。”

被立規矩的謝柏彥隻是?淡淡搖了搖頭,似有似無地撩起低音:“怎麼起床氣?那麼大,睡前氣?性也?這麼大。”

關了燈,虞清雨洗好澡再出來時,坐在梳妝桌前,視線不免偏向?鏡子裡反射的已經?躺下的男人身?影。

她忽然想起謝柏彥的酒量該是?很好,那日婚宴時,他喝了不少酒,最後離開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異常。

不會是?真的生病了吧。

放下手裡的護膚品,就著化妝鏡一點亮光,虞清雨摸索著去床頭,低身?摸了摸他的額頭。

似乎有點低燒。

謝柏彥還沒睡,麵上還掛著些許倦容。

“生病就吃藥,彆不……算了,懶得管你。”想起剛剛他那些冷言冷語,她話?鋒一轉,“隻要你彆讓我年紀輕輕,就去操勞你的喪禮就行。”

闔著眼皮的男人手背擋在眼前,不疾不徐掀唇:“不會的,有特助和?管家?在,輪不到你操勞。”

“不過——”清潤好聽?的聲線再次響起,“謝謝太太的醒酒湯外賣。”

虞清雨矜持地收下他的感謝:“不客氣?,下次還給你點。”

“下次不會喝多了。”一道輕聲,幾分慵懶,似是?許諾。

虞清雨的眸光怔了幾秒,繼而?岔開了視線:“男人的話?,懂得都懂。”

寧願信鬼,也?不能信男人這張嘴。

話?是?這樣說,虞清雨到底是?有些擔心,雖然謝柏彥沒放在心上,她還是?下樓去找了藥。

推了推麵色隱隱蒼白的謝柏彥,看來他病中的份上,她的語氣?也?放軟了許多。

“吃了藥再睡吧。”

虞清雨睡眠很輕,尤其是?心裡惦記著事情的時候。

半夜她幾次驚醒,勉強睜開眼,撐著身?體去摸身?側男人的額頭。

沒燒起來,還好。

抵不過困意,她很快又睡了過去。

深色的窗簾隔絕了臥室所有光線,昏暗中,清泠的眼眸緩緩掀開,微微轉向?輕輕靠在他肩上的女人。

一抹幽幽沉暗慢慢浮上曈底。

第13章 Chapter 13

“好像不燒了,你頭還疼嗎?”

難得虞清雨起得比謝柏彥還早,她昨夜似乎沒怎麼睡,不到六點就已經睜眼?了。

先去摸了摸他的額頭,不燙,這才放了心,又翻身躺下。

“已經無礙。”謝柏彥目光沉淡,靜靜落在身側困得幾乎睜不開眼的女人身上。

他的聲?音很輕,連呼吸都?放得很輕。

“那你再睡會兒。”虞清雨迷迷糊糊地回道?,轉念又想到了什麼,“你不會現在又想起床工作吧,生病了就消停點吧。”

勉強掀開一隻眼?皮,眸底漾著霧色,半是商量半是命令的調子:“不到八點彆想起床。”

“天大的事,也要往後推。”明明眼?睛已經閉上了,卻不忘拿捏著警告式的調子,“不許拒絕。”

虞清雨又想起來什麼,撐著纖細藕臂又坐起身,困乏地摩挲著床頭的手機:“我?來給聞森發消息。”

她根本?沒有給謝柏彥說話?的機會,已經自作主張安排好了一切。

謝柏彥被強製進行睡眠,他以為自己會睡不著。

但閉上眼?,鼻尖有清雅的百合淡香,清淺規律的呼吸聲?蠱惑著他疲倦的的神經,很快便睡了過去。

生理鐘使然,虞清雨如同往常作息一般,準時七點起床,結束清晨瑜伽,衝過澡下樓的時候才發現謝柏彥已經坐在餐桌旁了。

“這麼早就起來了?”

謝柏彥看向牆壁上的那隻造型堪稱藝術品的吊鐘,骨節分明的腕骨抬起,微微緊了下領帶,漫不經心回道?:“已經不早了。”

已經八點多了,對謝柏彥來說確實不早了。

他自小被嚴格按照謝氏繼承人?的那一套規則教?育,端方自持,嚴以律己,這大概是記事後他起得最晚的一次。

虞清雨端起健康的混合果汁,麵不改色地抿了幾口:“你生病了。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

天大的事情,也要為自己的身體健康讓步。

回應她的事一句平靜的輕聲?鼻音,似是認同,似是妥協。

虞清雨慢條斯理地嚼著未加任何調料的蝦仁,清風行過餐廳,她抬眸看向那扇還敞開的窗戶,是她昨晚為了透氣打開的。

窗口旁還掛著一株青白玉吊蘭,綠葉散下恰似滿天星,帶來一抹清新淡雅的亮色。

放下筷子,虞清雨美眸流轉:“謝先生,下次再喝酒我?就把你趕出臥室。”

“我?最討厭一身酒味神誌不清,胡言亂語的男人?了。”

自小虞逢澤便是如此,幾杯酒液下肚,便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謝柏彥聞言,指腹間?摩挲著手邊的牛奶杯,似乎是在思考著昨晚發生的事情。

他昨夜神智很清晰,單是頭疼不會磨滅他的記憶力,長眸微微眯起:“謝太太,我?昨晚似乎沒有胡言亂語吧?”

“不是你說要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給我?嗎?”一雙無辜的眸子微微挑起,閃著勾人?的淺光。

信口捏來的胡話?,虞清雨這個套路已經相當?嫻熟。

“那可能?不是胡言亂語。”報紙一合,謝柏彥扯開薄唇,嗓音低懶,“太太想要哪顆星星?”

虞清雨差點手滑沒握住手裡的杯子,指尖堪堪攥住桌角:“……”

一時語塞,她呆滯了許久,才組織好語言:“其實我?也可以不要星星的。”

哪有人?把送星星這麼隨意就許下承諾的。

穩了穩心神,虞清雨總覺得自己被他三言兩?語牽著鼻子走。

她迫切地想要找回主場,微微揚起下巴:“我?昨天照顧了你那麼久,謝先生就都?沒有一點獎勵嗎?”

“你想要什麼?”謝柏彥散漫撩眼?,儀態優雅地係上袖口。

淡定地望向她:“高定禮裙?珠寶首飾?還是你看上哪個門店,哪塊地皮?”

語調極其隨意,虞清雨懷疑她就算現在想要什麼天價禮物,他也會爽快送上。

“雖然你說的這些我?很喜歡,但你的太太哪有這麼物質。”虞清雨小小地為自己澄清了下。

謝柏彥唇角微勾:“那既然如此,清高的謝太太該是很喜歡我?送的那份新婚禮物。”

剛剛揚起的嘴角在想到那些雜誌時,默默落了下來。

“那不如還是物質一點吧。”

她真的不想再看到那麼多本?雜誌,還有自己親自動手擺出的那些愛心。

薄唇淺淺掛上一抹笑痕,謝柏彥放下手中的杯子,一聲?清脆的聲?音響徹在兩?人?之間?。

“前?幾日,我?讓聞森把山頂的一套房產轉到你名下。”

虞清雨明眸閃過一絲茫然。

謝柏彥神色清明,如玉般潤澤的聲?線徐徐:“那套彆墅有齊頂的兩?層樓高魚缸,太太該是喜歡的。”

虞清雨驚詫地睜圓眼?睛,不可置信的眼?神定定望向他,慢吞吞地從口中溢出幾個音節——

“這不太好吧。”

“確實不太好。”他輕應了聲?,眼?見著虞清雨表情落了下去,謝柏彥淡笑一聲?,“但畢竟你是我?的太太。”

屬於謝太太的專屬優待。

虞清雨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那裡不知什麼時候高高翹起。

啊,就這麼三言兩?語騙到了一套房子?

蘇倪的舞蹈巡演最後一站來到了港城,演出曲目是她最出名那部《貴妃醉酒》。

虞清雨難得化了全?套妝容,著一身端莊白色長裙,前?往觀看蘇倪的演出。

原本?虞清雨怕舞團在港城宣傳不到位,想要自掏腰包替蘇倪的舞團做個營銷,沒想到卻被謝夫人?搶了先。

謝夫人?在這方麵人?情世故一向做得精細,各種宣傳媒體造勢,演出一票難求,許是港城近年來最火爆的一場演出。

“蘇姨。”演出還未開始,虞清雨捧了一束花等在後台。

剛化好妝的蘇倪迎上她的鮮花:“我?今天真的收花收到手軟了,你婆婆送來的花籃幾乎都?要把走廊堆滿了。”

虞清雨這才看向被花籃擠得隻剩一條窄窄單人?路的走廊,莞爾一笑:“這還不是蘇大舞蹈家?魅力大,倒是單單顯得我?一束花有些誠意不夠了,下次我?給你在劇院門口擺個花拱門。”

“行了。”蘇倪笑得開懷,她上上下下打量著虞清雨,“沒瘦,也沒胖。”

虞清雨自然地挽上蘇倪的手臂:“那可不,我?每天規則飲食鍛煉,自律得很。”

在這方麵,她隨了蘇倪,作息習慣和運動頻率都?保持著嚴苛的規律,身材體重一直維持得很好。

蘇倪拍了拍她纖白的手背:“他對你好嗎?”

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遠嫁港城,蘇倪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家?隔千裡,總是怕她受委屈,無人?撐腰。

“蠻好的。”虞清雨微笑回視,目光坦然,從她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確實是好的,拋開那些外在的,至少她有充足的時間?,可以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這已經比之前?要好太多了。

聽到她這樣說,蘇倪就放了心。

離演出開始還有段時間?,她們尋了個安靜的地方講私房話?。

虞清雨是很多話?要說的,她在港城沒什麼相熟的朋友,很多話?對身邊的人?並不好說。

“我?爸還說讓我?彆搞名義夫妻那套,該乾什麼乾什麼。叮囑了那麼多又有什麼用,搞得好像我?想怎樣就能?怎樣一樣。”

蘇倪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她的意思:“你們還沒有……”

虞清雨和謝柏彥拋卻名正?言順的婚姻外,剩下的大概隻剩清白的室友關係。

同睡一張床,分彆蓋著兩?床被子。兩?個人?都?是睡品極好的人?,中間?隔了半米寬的距離,連衣角都?碰不到一點。

什麼樣子睡的,就是什麼樣子醒的。

他們二人?從小培養的規矩素養,大概都?體現在這上麵了。

“結婚這麼久,我?們見麵的次數兩?隻手都?數得過來。”

根本?不需要虞逢澤擔心她會使性?子,破壞兩?家?的聯姻關係。

虞清雨展顏而笑:“我?爸還是多慮了,我?和謝柏彥之間?連夫妻關係不合都?算不上。”

蘇倪靜了一會兒,思忖著隻說了一句話?:“夫妻之間?,總是互相磨合的。”

沒有其他快捷途徑,尤其是虞清雨與謝柏彥之間?這種速成的婚姻關係。

“你在這邊吃的還習慣嗎?”蘇倪很快岔開話?題,“我?給你帶了些你愛吃的,回頭拿給你。”

虞清雨乖順地點點頭,忽而又問:“我?爸呢?”

“我?過來港城都?快兩?個月了,他一個電話?都?沒舍得給我?打。”

談到這個,蘇倪沉默了幾秒,隻低頭理著舞服的長長水袖,隨口說:“他忙得很……算了,不說這些了。”

“商業聯姻,總歸就是這樣。”

清雅靜秀的麵上隱隱幾分輕嘲:“我?也沒什麼過多的要求,起碼你爸不會再給我?弄出一個私生子。”

虞逢澤在外的風流賬,蘇倪知道?,但礙於商業聯姻,隻能?維持在外的體麵。虞清雨同樣知道?,隻是父女?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多說幾句就要吵起來。

沒人?回去管,便任由他胡來。

這麼多年,維持著一種相對僵持的平靜。

蘇倪輕輕搖搖頭:“你出生那會兒他心疼你媽媽難產,去做了結紮,沒想到這會兒倒是便宜我?了。”

比起虞清雨和父親之間?寡淡的親情,虞清雨顯然更親近這位從小對她關愛有加的繼母。

“蘇姨,彆提這些了。”

蘇倪歎了口氣:“其實我?也沒關係的,畢竟為了舞蹈而選擇聯姻的是我?自己,我?也沒什麼好留戀的。”

蘇倪其實對很多事情都?無所謂,自小生長的環境使然,讓她很多事也不抱什麼希望。

恰如他們這段商業聯姻也是一樣。

隻要不抱希望,自然不會失望。

然而時間?長了,連自己都?快忘了最初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所以,她將很多心思都?寄托在繼女?身上。

但似乎,她自小疼愛的虞清雨,也和她相同的性?子。

“清雨,其實我?希望你是不一樣,或者你可以再期待再主動一些。你不像我?,我?已經被束縛在這裡了。”

“我?還是希望你幸福的。”

“至少,柏彥他看起來對你真的不錯。”

蘇倪給她留了劇院第一排的票,絕佳的觀賞角度,虞清雨卻有些意興闌珊。

光影閃動,短暫地落在她的明麗嬌豔的麵上,映照出她恍然的神色。

再期待,再主動一些嗎?

關於他們這段婚姻,虞清雨第一次陷入了迷茫。

冤家?路窄這個詞,有些時候來得格外巧妙。

魏成哲本?是對舞蹈演出這種高雅誌趣沒什麼喜好的,但聽說今日會有不少商界翹楚出席,他便打算來碰碰運氣找找讚助。

就碰見了他的“噩夢”。

“魏少,傷這麼快就好了?”窗外霧氣濃重,路上有些堵車,司機說大概還要一會兒才能?到。

虞清雨便在大堂裡多留了一會兒,沒想到正?撞上四?處碰壁的魏成哲。

魏成哲看到虞清雨的那一秒就想閃開,可她的視線已經追了過來,再閃躲倒顯得好像他懼怕她一般。

隔了兩?三米遠,魏成哲沒什麼好氣地回:“謝太太,托您的福氣,躺了快半個月才好。”

不理會他的陰陽怪氣,看到他受挫,虞清雨格外舒心:“魏少怎麼看起來愁眉苦展,怕不是除了被家?法處置外,還遇見了點其他難題吧?”

“你!”魏成哲一邊氣惱,一邊壓著脾氣,不敢在她麵前?叫囂,“還不是因為你,不然我?哪裡用得著到處找讚助,到處被人?排擠。”

虞清雨笑眯眯:“我?心善,聽不得這種事。”

魏成哲敢怒不敢言,隻能?悶聲?受氣。

見他這副模樣,虞清雨唇角笑意更深,漫不經心地擺弄著腕上的鐲子,忽然一頓,水洗般的眸子很快劃過一絲清光。

她上下打量著魏成哲:“聽說魏少現在找讚助的進程不太順利。”

魏成哲斜她一眼?,這不顯而易見的嗎?

並且始作俑者就是麵前?這位。

“不然這樣吧,我?給你的俱樂部投資,我?們分成二八。”

話?音一落,魏成哲雙目登時睜圓。

在他震驚的目光中,她又悠然補充了句:“當?然是我?八你二。”

魏成哲幾乎被氣笑了:“虞清雨,你在這裡趁火打劫呢?”

“真不巧,被你看出來了。”她嘴角笑弧不變,簡明扼要地戳中他眼?下的處境,“不過,不管我?們之間?分成多少,至少都?要比起你現在狀態要好很多。”

這是實話?。

謝氏撤資在先,其他財團都?在觀望,魏家?更不可能?支持他的俱樂部,時間?一長,狀況隻會更嚴重。

魏成哲猶豫了下,忽然問道?:“你怎麼不落井下石踩兩?腳,還要投資我??”

其實已經相當?於雪中送炭。

“當?然是因為——”虞清雨笑眼?彎彎。

“讓討厭我?的人?為我?賺錢的感覺,還蠻有意思的。”

她端著一副安之若素的坦然模樣,說出口的話?卻一句比一句氣人?:“下次你也可以試試。”

眼?見著魏成哲麵色越來越難看,她友好地提醒了句:“魏少,可千萬彆罵臟話?哦,一會兒我?老公要來接我?的。”

有些人?出場的時機恰到好處。

話?音剛落,謝柏彥矜貴優雅的身影就躍進了她的視野。他一身定製款西裝筆挺合身,領帶係得一絲不苟,不經意間?微微轉頭對上了虞清雨的目光,極淡的眼?風飄了過來,是虞清雨先叫人?的——

“老公。”

溫糯清軟,尾音被拖得很長。

這句“老公”勾起了魏成哲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下意識就後退了一步,明明謝柏彥什麼都?沒說,他已經開始解釋。

“謝哥,我?什麼都?沒乾,旁邊助理有攝像頭記錄我?和她交談的全?過程,我?連她的衣服邊都?沒沾到。”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魏成哲現在小心翼翼,隻是和虞清雨說上幾句話?,還叫了助理在一旁給他們錄像留作證明。

前?陣子那頓家?法處置,可真是太長記性?了。

謝柏彥靜靜看著虞清雨身姿嫋嫋地走至他身側,纖細的指骨攀上他的臂彎,是越過禮貌距離的親密動作。

他眼?睫隻垂了半秒,而後若無其事地抬起那雙冷清的黑眸,再望向魏成哲時已經涼薄許多,下顎微抬:“聞森。”

跟在他身後的聞森很快上前?:“魏少,麻煩請您的助理把未刪減版的錄像發到我?郵箱,謝謝您的配合。”

坐進車廂裡時,虞清雨麵上的笑意還未消退,今日難得兩?個人?沒有分隔一道?長長的空隙坐在後座的兩?端。

她長長的裙擺垂在他黑色的西褲上,白色彌漫在深色間?,互不相容,卻也和諧。

“怎麼今天想起來接我?了?”明明十幾分鐘前?還是家?裡的司機給她打來的電話?,轉眼?就換了人?。

謝柏彥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褶皺的袖口,矜然自若:“聽說我?們夫妻關係不合,特來補救一下。”

蘇倪一通電話?過去,和謝夫人?絮叨著了幾句聽說新婚小夫妻都?沒什麼相處時間?,更彆談什麼夫妻生活和約會了,謝夫人?立刻意識到問題嚴重性?。

這不,謝先生就貼心地來接太太了。

謝柏彥修長指骨微微屈起,指腹停在寶石袖扣上,略一停頓,清冷的嗓音落下。

“謝太太,賞臉去約個會吧。”

第14章 Chapter 14

一點靡靡雨氣將薄霧打撒,淺淺落了一層濕濘,霓虹染浸水色碎光,一閃而過的晶瑩蕩漾在她的眸底。

說真的,當謝柏彥說約會的時候,虞清雨是真的有所期待的。

但所有的期待都幻滅在轎車駛入機場的時候。

換下高跟鞋,踩在舒適的拖鞋上,虞清雨懶懶靠在椅背上,儼然興致缺缺的模樣:“我們要去哪兒?”

環顧四周,是謝氏的私人飛機,她又?長長歎一口氣,虞清雨抿了口水,眼皮都不想掀開。

果然,她就不該對?工作狂的男人抱有什麼?期待。

“法國。”清冷的男聲緩緩落下。

簽完了一遝聞森遞過來的文件,謝柏彥才?抽空回她。

指腹觸過她剛剛端起的杯子,微涼的水溫,他慢條斯理地?添了些?熱水。

重?新推到她麵前。

虞清雨不想喝,隻是指尖輕輕轉著玻璃杯,在桌麵上劃出幾道刺耳的聲響。

法國?往來的公司高管,還?有簽不完的文件,她早該看清事情的本質。

輕托粉腮,明眸淺淺溢出幾分散漫:“所以你隻是要去出差,順便敷衍一下我的約會。”

“這不衝突。”謝柏彥淡聲回答,微微抬頭,身後的聞森點頭退出房間。

虞清雨垂著眼簾,幾分冷嘲:“當然不衝突,謝總簡直一心二用學派的優秀畢業生代表。”

明明是去法國談合同,順便帶上了她。

她居然還?真信了他這套約會的托辭,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考慮過蘇倪所說的再?期待一點。

謝柏彥雲淡風輕地?解開襯衫袖扣,視線輕飄飄地?落在那一抹微惱的薄紅,蕩漾在她瓷白的麵上宛如?一抹天角紅霞。

他氣定神閒地?拉開一旁的茶櫃,打開茶罐,夾了些?岩茶倒進紫砂茶壺裡。再?抬眸看向她時,薄唇溢著點淡笑:“我以為謝太太是想故地?重?遊的。”

虞清雨大學時期曾去往法國讀過兩年書,作為翻譯官任職時也被遠派法國,她對?這個?坐落在西歐的國家再?熟悉不過。

她懶懶抬眼,盯住他的所有動作,謝柏彥從容優雅地?斟上熱水,茶葉翻騰間,水汽嫋嫋,模糊了他的神色,一杯熱茶被放在她的麵前。

頂級品質的牛欄坑肉桂,香氣高揚,餘味醇綿。

故地?重?遊嗎?確實是想的。

隻不過說出口的便不一定了。

她輕輕晃著手裡的茶杯,澄黃透亮的茶湯中?片片茶葉打著旋沉入杯底,虞清雨微微挑眉:“都跟你說過了,不要隨便揣測我的想法。”

謝柏彥視線微頓,將女人豔色勾起的唇色納入眼簾。

“不過——”虞清雨彎唇而笑,“這次揣測得還?不錯。”

指尖劃過桌麵,沾著一串茶水印記,在謝柏彥的茶杯前清點了兩下:“給謝先生一朵小紅花。”

“小紅花?”謝柏彥黑眸微微眯起。

虞清雨再?度拿起紫砂茶杯,低抿了口熱茶,清香中?一點回甘,帶著她嘴角也高高揚起。

謝柏彥在品茶這方麵一向挑剔,茶葉是頂級好?茶,是對?得起它高昂價格的味道。

她淺淺呼了口氣,彌漫的茶香蕩漾在唇舌間,似乎餘味綿延,滲入彼此呼吸。

虞清雨眼波微轉,一點笑痕呈上明豔麵容:“差點又?忘了我和我高高在上但卻?不精通國語的老?公之間,有點文化代溝。”

飛機已經?起飛,窗外?是濃重?壓下來的深色夜空,些?許雲色徜徉其中?,像是謝柏彥麵上微動的神思。

他很紳士地?重?新為她添茶,清健冷白的手腕在她的視線中?青筋繃起,帶著勾人的骨感。

“謝太太,若是溝通實在困難,或者我們也可以其他語言交流。”

虞清雨心跳空了一拍:“比如??”

“Bon voyage,monépouse.”

(旅途愉快,我的太太)

悠悠男聲縈繞耳畔,帶著酥麻的電流簌簌爬過肌理,手指也忍不住地?蜷起。

“你怎麼?……”虞清雨紅唇微啟,又?忽然怔住。

短暫的空白停滯在他磁性低回的聲線中?。

謝柏彥目光平靜,寥寥打量了她幾許,在觸及她微微無意識後縮的肩背時,清冷音色從薄唇中?再?次溢出。

“bb,同我行嗎?”

淡唇在機艙裡溫和的光線下綴上淺弧。

長睫輕顫,在幾乎捕捉不到的怔忡後,她已經?低頭再?次拿起茶杯,第二杯的茶湯更有幾分時間加持的韻味在。

她緩緩轉向窗外?,望著地?麵上越來越小化成一個?黑點的機場。

清了清嗓子,幾分啞意裹住溫軟的嗓音:“那就,勉強給你一個?約會的機會。”

人都已經?上了飛機,哪還?有拒絕的機會。

不過,總歸是她想去的地?方。

雖然是光明正大的約會,總歸還?是要和謝夫人說一聲的,還?有剛剛到港演出的蘇倪,回複過所有消息,虞清雨抬頭時才?發現自己肩上披了件薄毯。

是謝柏彥披上來的。

隻是那時她忙著回複消息,隻是擺了擺手,根本不曾在意。

機艙裡空調冷氣開得足,溫度低,她確實覺出幾分涼意,扯了扯身上的毛毯,她望向坐在他對?麵辦公中?的謝柏彥。

他還?在處理公務。

虞清雨仔細回想,似乎她每次視線望向他時,這個?男人都在辦公。

名副其實的工作狂。

“要吃東西嗎?”察覺到她的視線,謝柏彥輕輕放下手中?鋼筆,將桌上擺著的幾樣水果向她那邊推了推。

虞清雨搖頭,過了晚八點,她是不吃東西的。

隻是她看著桌上的水果盤,烏黑透亮的瞳孔閃過了一絲疑惑——

“這是聞琳準備的?”

完美?匹配了她的喜歡,不喜歡純甜的瓜果類,偏好?酸甜的柑橘類,可又?不喜歡剝皮,故而柑橘上都開了一道小口。

既保持新鮮度,又?不需她自己動手。

聞言,謝柏彥幽幽斜了一眼過來,眸色深沉,是她看不懂的神情。

虞清雨懵了一下,腦海中?劃過一個?猜測,她揣度著用詞,又?問:“難道你準備的?”

果盤忽地?被他重?新拉至桌子中?心,修長指骨重?新捏起桌子上的鋼筆,筆尖微微指了個?方向。

“太太如?果累了,那邊有臥室可以休息。”

不是否定,那便是——

虞清雨揚起笑容,淡黃的光線下是她清麗動人的五官,白皙如?玉的膚色毫無瑕疵,勾唇時更是淺淺蒙上一層靡麗。

輕靈的音色咬著字句:“所以真的是你準備的?”

謝柏彥偏過臉,偏冷的音色毫無波瀾,似是漫不經?心:“其實我前陣子剛學了句國語。”

在虞清雨的注視中?,他姿態從容地?補充了下一句。

——“看破不說破。”

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抵達巴黎時,已經?到了中?午。

下飛機前,謝柏彥衝了個?澡,一身清爽,再?換上冷淡嚴謹西裝後,紐扣都係到最頂端,又?是那個?清冷矜貴,沉穩端方的謝氏總裁。

他的行程似乎很緊張,高管跟在他身後有條不紊地?彙報著工作,他的步子走得很快,行走間帶著隔開距離的疏遠。

虞清雨隻跟了幾步,便落在了隊伍最後。

他走得很快,她踩著高跟鞋有些?跟不上,索性便停了步子。

其實他們之間的距離也很遠,如?果不是這場聯姻,他們連方才?那一段並肩的同行都不會有。

聞森跟在她身邊,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小心翼翼地?問道:“太太,您不走嗎?”

虞清雨沒有回答,隻是望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拉得很遠,然後——

忽地?轉了方向。

那個?冷淡矜傲的男人,撇開一眾高管,款款向她邁進,直到再?次停在她的紅色高跟鞋尖前。

“太太,身體不適?”一句來自謝先生的關切。

虞清雨低眸便是他們僅有幾厘米距離相對?的鞋尖。

黑色男士皮鞋,紅色高跟鞋。

像是衝突性的色調,又?莫名幾分和諧。

虞清雨搖搖頭,視線繞過他高大的身影,看向他身後麵麵相覷不敢靠近的高管們,掩下喉中?翻湧的陌生情緒,不由壓低聲音:“你現在就要去工作?”

“下午有個?會議,太太若是無聊可以先去自己轉轉,我讓聞森陪著你。”

虞清雨咬了咬唇,視線平直處便是他係著的黑色暗紋領帶,似乎有些?歪。

鬼使神差的,她忽然踮起腳尖,靠近了半步,將那短短幾厘米距離抹去,很是嚴謹認真地?正了下他的領結。

手指還?沒鬆開,她微微仰頭,目光隻落在他流暢清俊的下顎處,音色漸低:“我可以陪你嗎?”

“或者謝先生需要一個?翻譯嗎?”

踟躕了幾秒,她後退了一步,撩了撩及腰長發:“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突然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轉。”

若有所思的目光定在她穠麗清絕的麵容上,謝柏彥指尖撫平皺起的領帶,勾起薄唇,玉質的聲線中?冷色淡去。

“謝某不缺翻譯,但缺一個?隨行的太太。”

這是虞清雨第一次看到謝柏彥工作狀態,似乎與她想象中?一模一樣,但也有一點不一樣的細節。

虞清雨:“你是工作的時候都戴眼鏡嗎?”

她在似乎在家中?從來沒有見謝柏彥戴過。

“差不多吧。”

虞清雨細細端量了幾許,很快得出結論:“其實我覺得你不戴眼鏡好?像更好?看一點……”

忽而又?覺得這話?說的不太嚴謹:“現在也很帥,我的意思是……”

謝柏彥驀地?轉身,將掛在她耳墜上的一縷發絲解了下來,微微頷首:“知道了。特意來陪我開會,就是告訴我這個??”

這不是額外?收獲嗎?

她陪他開會還?不是因為來巴黎的飛機太急,她都沒來得及安排行程。

虞清雨目光灼灼地?盯著他金絲眼鏡框,好?奇地?問道:“你眼睛近視多少度啊?”

謝柏彥嗬笑了聲,但依然耐心回答她的問題:“左眼150,右眼125。”

虞清雨:“散光嗎?”

謝柏彥:“不嚴重?。”

“那你為什麼?要戴眼鏡?”

虞清雨一向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次破天荒地?多問了幾句。

可能也不止幾句,她連自己為什麼?要陪他一同與會的緣由也不甚清楚。

謝柏彥抬了抬鏡框,扯開唇角:“因為將你視為己出嗬護備至遠超親生兒子的我媽——”

微頓,電梯門打開,他的手臂虛虛懸在她的後腰處,隱秘的保護姿態。

“覺得我不戴眼鏡,不像公司總裁。”

虞清雨:好?像突然明白婆婆的意思了。

大概是先入為主的印象,她第一次在那間茶館見謝柏彥時,隻覺得這人氣場凜然,壓迫感極強。

她坐在他麵前時,連呼吸都有些?局促。

可如?他這般一提,謝柏彥的長相過於俊美?……嗯,確實有幾分謝夫人評價的感覺在。

現在戴著的那副眼鏡,很好?地?平衡了他的氣質。

很正經?的總裁先生。

下午的會議和談,沒有任何?寒暄,在緊張嚴肅的氛圍中?開始了。

虞清雨其實很久沒有接觸到口譯了,難免生疏,再?加上專業名詞較多,乍一聽還?有些?反應遲鈍,但謝柏彥也沒需要她的翻譯。

他的法語足夠好?,隻是一場談判,對?他而言似乎輕而易舉。

從口譯者默默變成了會議記錄者,虞清雨在筆記本上寫寫塗塗,也算完整地?記錄下一整場會議。

隻是忽然被搶去職責的聞森戰戰兢兢,總有一種要被頂替的預感。

直至會議結束的那一刻,窗戶打開,新鮮空氣湧入,一掃會議室內的冷凝氣氛。

除去還?有些?旁枝末節需要再?商討外?,合同主體部分已經?基本確認。

法國合作方公司總裁Andy方才?露出今天下午的第一個?微笑:“合作愉快,謝總。”

謝柏彥站起身,慢條斯理係上西裝扣子,骨節勻稱的腕骨探出,禮貌握手:“合作愉快。”

闔上記錄的筆記本,虞清雨跟著謝柏彥一同起身,初初找回工作狀態的她心情格外?鬆快,不由嘴角掛上了幾分笑意。

過分明豔奪目的女人,很快分走了Andy的視線。

“剛剛忘記問了,這位美?麗的小姐是?”

虞清雨眼尾微抬,一抹瀲灩流光眺了過去,嗓音清甜,出口的是再?標準不過的法語:“我是謝總的翻譯。”

商務會談,總不好?說是什麼?隨行的太太吧。虞清雨很有分寸的,給自己換了身份。

Andy眼中?閃過一絲過於明顯的驚豔,眉頭高高挑起,儼然一副想要開啟長篇大論的搭訕的架勢。

聞森暗道不好?,在上次來法國談判時,Andy也是這樣搭訕他們團隊的一位女高管的。

意料之外?的。

“抱歉。”清冷的男聲忽而落下,打斷了Andy還?未出口的浪漫宣言,長臂一勾,纖盈瘦削的女人已經?被他攬進懷裡,“謝太太,我的領帶好?像歪了。”

明明是對?虞清雨說的話?,卻?故意用了法語。

虞清雨沒察覺到語言的轉換,微微側身,很自然地?抬手整理了番他的領帶。

放下手時,忽然覺出幾分違和。

她餘光撇過周遭訝異的視線,肩膀一僵,隻覺得放在她後腰的那隻大手重?若磐石,沉沉地?壓下。

謝柏彥麵色矜然,手掌虛靠在她纖細的腰窩上,唯一用力,更靠近了幾分,薄唇溢出淡而清晰的一句話?——

“她是我的太太。”

Andy尷尬地?笑笑:“失敬失敬,貴夫人法語還?挺不錯的。”

虞清雨望了望Andy的乾笑,又?望了望身邊淡笑的謝柏彥,抿了抿唇,扯出一抹沉默的微笑。

她的沉默一直保持到進入酒店房間。

“謝太太想要當我的員工?”半個?小時前剛被理好?的領帶再?度被扯了下來,隨意地?被丟到她所坐的沙發邊。

虞清雨總覺得這話?似乎語氣不對?,掂量著回答:“謝總是想給我機會?”

高挑勁瘦的一道人影立在沙發前,慵懶的嗓音就懸在她頭頂:“太太該是知道謝氏向來公平競爭,擇優錄取的吧?”

虞清雨緩緩撩開眼皮,迎向他的視線。

閃爍的清光埋在剔透的瞳底。

“不過作為謝太太,自然可以走個?後門。”似有似無的笑意隱在清冷的音色間。

謝柏彥清淡冷靜的眸底劃過一絲不明意味。

“我來親自做你的考官,如?何??”

第15章 Chapter 15

一道長影斜在她的麵上,身後是璀璨華麗的?大吊燈,綽綽的?光線被他勁瘦的?身形半遮半掩,跟著似有似無的一點壓迫感。

虞清雨咬著下唇,無端咽了咽嗓子。

她很不喜歡這樣的氣氛,被審視被忖度的?感?覺。

虞清雨握緊手指,悄然向沙發一側挪了挪,躲開他的?包圍圈。

“考官?”虞清雨彆開視線,隻望向她放在酒店門前?鞋櫃上?的?挎包鏈條上?,金屬鏈條泛著冷淡的?光澤,映照在她瞳底。

壓下?心口湧動的?情緒,虞清雨再次開口:“謝先生?,你這是想要反客為主?”

合理懷疑這位謝先生?是揣著什麼?不正?當的?念頭。

“我都還沒有考過你的?國語呢。”

謝柏彥解下?來的?領帶安靜地躺在她旁邊的?沙發扶手上?,暗色的?紋理淌著冷潤的?流光,垂下?來的?麵料落在她的?裙上?,如他的?氣質一般。

虞清雨麵不改色地將那條領帶拂去,柔軟的?綢緞麵料沁著涼意,又給她添上?幾分彆樣的?情緒。

她輕咳了聲:“你想怎麼?考?”

謝柏彥注視著她所有小動作,默然間,一聲輕笑?落下?,淺淺蕩起?波瀾,濺起?圈圈漣漪,鼓噪著耳膜,摩擦出勾人的?音調,將整個房間都染上?了幾分繾綣。

清淺的?呼吸,還有桌子上?放著的?鮮花淡香,都被無聲放大到極致。

在寸寸淺息肆意蔓延前?,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所有灼灼凝視。

“謝總,太太,晚餐到了。”

虞清雨終於將視線挪了回來,她望著那個清雋頎長人影緩緩向門前?邁入,木調冷香一點點抽離鼻息,帶著撤出的?暖意。

她下?意識地深呼了口氣。

謝柏彥修長指骨漫不經心地挽起?白襯衫袖口,骨節分明的?臂骨上?筋絡微微鼓起?。

房門被打開,走廊裡的?光線鋪了過來,他逆著光線,側臉線條感?極強,仿佛電影裡聚焦在絕美人像上?被放慢的?鏡頭。

隨意落下?的?慵懶眼?神,與之構成一副韻味悠長的?動態畫卷。

隻可惜餐車的?碰撞,打破了畫麵的?美感?。

聞森推著餐車出門的?時候,無意間碰倒了門旁的?鞋櫃,搭在那之上?的?背包也?掉落在地麵上?。

包裡的?東西隨著一並灑落,簡易化妝包,鋼筆,卡夾,還有……

謝柏彥一眼?便看到的?那個小方盒。

“抱歉太太。”聞森麵上?幾分慌亂,連連道歉,整準備蹲下?拾撿散落的?物品。

若是他沒記錯,聞森記得這個包是高奢品牌VIP客戶的?定製款,價值數百萬。

與高昂價格對應的?是它脆弱的?皮具,隻是在地板上?輕輕蹭了下?,已?經劃開的?一道口子。

麵色一白,聞森還未來得及計算自己究竟要賠償多少錢,立在他身邊的?男人輕啟薄唇,忽然開口:“彆收拾了,你先出去吧。”

聞森惴惴不安,又看了眼?散落一地的?物品,卻被謝柏彥側過的?身體,擋住了所有視線。

“包壞了。”等到人離開,謝柏彥才?半蹲下?/身體,簡單收拾了一下?地麵上?的?東西,還沒等她回答,又補充了句,“賠給你一隻新的?。”

虞清雨不置可否:“那就謝謝慷慨的?謝先生?了。”

雖然他在做人老公這方麵不太行,但似乎他做總裁還算得上?貼心,為下?屬買單倒是大方。

“先吃晚餐吧。”

燭光點燃,浪漫氣氛在吊燈被關?閉時達到頂點,精致的?法餐,一旁的?冰桶中還放了瓶紅酒。

“要喝嗎?”

“九二年的?赤霞珠,好生?奢侈。”虞清雨拿起?紅酒,研究了番,笑?著搖頭,“今天倒時差,算了吧,改天吧。”

晚餐倒也?合她胃口,虞清雨慢條斯理地嚼著貝丁,還惦記著剛剛說的?考試:“你先說你要考什麼??”

對於應試教育的?那套考試她一向沒輸過,隻是不知道謝柏彥的?考試是哪個方向的?。

“太太看來很有信心。”坐在她對麵的?謝柏彥放下?刀叉,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方盒,“其實考題也?不難。”

“不如太太先給我翻譯一下?這個東西吧。”

“這有什麼?難的?。”虞清雨不以為意,卻在接過從謝柏彥手中遞過來的?方盒時,登時怔住。

塑料包裝紙上?還帶著他的?掌溫。

燭火跳動間,一行行法文映入眼?簾。

虞清雨麵上?登時燒起?熱度,嘴角抿起?。那些字詞她都熟悉,可是她一句話都翻譯不出來。

更薄的?超薄。

顆粒,螺紋,冰火一體。

糖果味。

氣氛凝滯,連晃動的?燭光似乎都停了半晌。

虞清雨慢吞吞地抬起?眼?,目光灼灼盯著對麵悠然自若的?謝柏彥,她真的?懷疑這人是怎麼?端著一張清雅君子臉,跟她說些隱晦的?“考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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