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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夜沉迷 鹿宜 126239 字 1個月前

“你知道國人向來喜歡含蓄美,謝先生?這是借考試之名,對我行不含蓄之事嗎?”言辭間掛上?幾分赧然,更多的?是咄咄氣勢,試圖將羞意遮掩,“你從哪裡拿的?這東西的??”

巴黎頂級酒店的?總統套房,竟然提供這種尺度的??

被虞清雨毫不隱晦指責的?謝柏彥倒是麵色如常,薄唇勾起?一抹頗為含蓄的?笑?意:“正?常考試罷了。”

“至於從哪裡拿的?。”笑?意更甚幾分,意味深長,“不巧,從太太包裡找到的?。”

“我的?包裡!”虞清雨手裡的?叉子幾乎拿不住了,“我的?包裡?”

這不是,這是……

“應該是Andy放錯了。”她清了清嗓子,試圖解釋這個小方盒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包裡。

傍晚在離開那間會議室的?時候,不小心和Andy的?助理撞了一下?,那會兒她沒多想,隨便收了東西便離開了。

隻是現在的?解釋格外?蒼白。

但好像謝柏彥很理解:“明白了。”

他緩緩解開領帶最頂端的?那枚扣子,幾分不羈的?散漫被暗昧的?氣氛放大到極致:“考試成績相當不錯,謝太太的?法語水平,確實給了我相當足的?‘安全感?’。”

虞清雨麵頰潤上?一抹紅,勉強板著臉:“謝柏彥,誠懇提醒你,你的?國語學習已?經劍走偏鋒了。”

謝柏彥坦然收下?這句提醒,並誠心給出他的?中肯評價:“我認為,謝太太大概可以完美勝任謝氏的?工作。”

搖搖欲墜的?乾笑?:“我……可真是謝謝你的?認可。”

翌日的?商談會議,虞清雨沒再陪同謝柏彥一起?出席。

午餐時間,她等在塞納河邊的?一家?餐廳,窗外?是靜水流深的?長河,飄著零星的?落葉和碎石。

和她離開那年幾乎一樣,汙水治理依然不太達標。

“剛下?班,沒等多久吧。”姍姍來遲的?中年男人一身莊嚴正?裝,放下?公文包,溫和地笑?笑?。

虞清雨也?笑?:“確實等了一會兒,不過等蔣老師是應該的?。”她故意頓了一下?,“抱歉,我忘了,現在應該稱您為蔣領事。”

剛剛升職的?蔣輕舟點過菜,喝了兩口檸檬水,才?再次打量她:“行了,最近怎麼?樣?”

他是虞清雨的?入門老師,即便後來她離職後,關?係也?一直維持得很好。

虞清雨笑?眼?彎彎,午間明媚的?陽光浮動在她瞳底,水漾的?瀲灩芳華奪目,攤了攤手:“你看我,像不好的?樣子嗎?”

蔣輕舟視線敏銳地捕捉到她無名指上?帶的?那枚婚戒,結合那些網絡上?的?傳聞,問:“結婚了?”

回答他的?是晏晏一張笑?臉。

“其實我一直覺得你很可惜。”他低低歎了口氣,半是惋惜半是後悔。

虞清雨正?整理著餐桌方巾,聞言怔了一瞬,很快回神,笑?弧紋絲未變:“您怎麼?突然說到這個了?”

“聽說你嫁入豪門了?其實這樣也?好,至少沒浪費你這張富貴花的?臉。”虞清雨算是他帶過最出色的?下?屬,但誌不在此,早早便離職了。

後來有關?她的?傳言一直很多,如今再知曉她的?消息,幾分感?慨。

這般歸宿,也?不知是好是壞。

虞清雨啞然失笑?,對他這句評論很不滿意:“怎麼?說話呢,蔣領事,就不能是我人美心善歌甜?”

她托著臉頰,半轉過臉,玻璃窗上?淺淺映照著她的?麵容,昳麗出眾,忽然想起?些過去的?片段,她順著蔣輕舟的?話說:“蔣老師,我還記得我上?學那會兒,有次考試錯了一道最簡單的?基礎題,老師把我叫進辦公室一邊斥責我,一邊問你是隻長臉沒長腦子的?嗎。”

“可我那次確實沒考好,我雖然討厭老師拿我的?長相家?世說事,但又急切地想要證明些什麼?。”

蔣輕舟點點頭,總結:“越是不看好,越要讓他刮目相看。”

完美詮釋了虞清雨的?性子。

但話鋒一轉,他又問:“那刮目相看之後呢?”

服務生?端上?兩盤芝士燴麵,兩個人都沒動。

蔣輕舟認真地問:“你離職的?時候說想找自己真正?感?興趣的?路,那你現在找到了嗎?”

手指攢動間碰到了熱燙的?盤子,一道紅痕瞬間浮上?,錐錐的?刺痛感?,虞清雨卻仿佛沒有察覺到。

思忖許久,卷翹的?長睫落下?,掩住她的?眼?眸。

“我還得再想想。”

兩日的?談判會議結束,初步合作意向已?經達成,聞森將兩天的?會議記錄交給謝柏彥。

第一冊是昨日虞清雨做的?,聞森斷不敢講功勞攬在自己頭上?,小小提醒了句:“太太的?快記做得真的?很優秀。”

謝柏彥隻是隨手翻了翻那本速記,清秀整潔的?行行小字,指腹在上?麵淺淺滑動,沁了些許墨香涼意。

黑眸淡漠,筆記忽地被推到一側,偏冷的?音質中不帶任何情緒:“她畢竟是以此為職的?,專業技能自然要出眾。”

聞森乍聽此話,敏感?地察覺到幾分不同的?意味,可又想起?昨晚偶然聽到的?什麼?考官什麼?入職,總有些擔心自己的?工作職位。

“謝總,您真的?準備讓太太入職集團?”

涼薄的?視線瞥過手邊的?會議記錄,薄唇輕抿寡淡弧度:“不會。”

毫無猶豫的?回答,有些意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聞森暗想,資本家?畢竟是清醒的?,任人唯親該是不會發生?在麵前?這位冷清冷心的?謝總身上?。

更何況夫妻兩人同在一家?公司,一旦牽扯到經濟,夫妻關?係也?會如履薄冰,太多先例在前?。

“她不會想要進入謝氏的?。”謝柏彥紆尊降貴又說了一句。

聞森一臉茫然,好像這個走向不太對勁。

謝柏彥指骨中撚著的?鋼筆輕輕敲過桌麵,一道悶響後是他潤著涼意的?聲線:“虞清雨是理想派浪漫主義,有自己完整宏大的?一個精神國度。更適合做藝術家?,或者文學家?。”

“她的?領域不在商業翻譯上?。”

聞森仔細琢磨著這一長段話,沒忍住問了句:“那太太的?領域在哪兒?”

他沒想到會聽到謝柏彥的?回答:“那就要問她了。”

下?一秒,散漫表情收起?,謝柏彥麵色端起?,清冷漠然地重新打開麵前?的?合同書。

“我們也?僅僅結婚兩個月而已?。她不說,我自然沒什麼?讀心術的?能力。”

幾分莫名的?調子隱於其中。

聞森是沒怎麼?聽懂這番話的?,他腦海裡隻浮現了一個念頭——

怎麼?感?覺謝總的?國語真的?進步不少。

這大概是近朱者赤?

夕陽斜影長長,餘暉將天角染上?霞光,再灑向人間時隻有暖意漫漫。

一頂棕色複古法式帽壓在頭頂,虞清雨穿著條油畫風的?長裙,拎著一隻編織小包,裙角翩躚在風中微揚。

像是隻會在畫家?筆下?出現的?優雅女郎。

一身黑色合體西裝的?男人,款款邁進了那幅畫卷之中,斜光透過鐘樓琺琅玻璃,折射下?陸離的?光影,斑駁交映在他俊美的?麵容上?。

街角風鈴輕輕撞擊,發生?清冷脆聲,將筆下?油畫投射入法國巴黎那一角靜謐。

“怎麼?想起?給我送花?”虞清雨幾分訝異地接過謝柏彥手裡的?一束玫瑰,嫩粉色的?花卉,清新彆樣的?芬芳。

沒想到這種浪漫的?事情會出現這位古板守舊的?工作狂身上?。

清雋眉眼?微斂,謝柏彥輕描淡寫:“送花當然是為了哄你。”

哄?

虞清雨的?笑?臉頓時僵住:“好了,你可以不提醒我的?。”

昨晚的?尷尬場麵,她不想再回憶第二遍。

謝柏彥淡笑?不語,晚上?他們預約了一家?法餐,店麵有些偏,轎車進不去。

難得有這樣兩個人一起?散步的?悠閒時光,似乎換了一個國度,兩個人之間氣氛也?隱隱不同。

隻是沉默在兩個人之間蔓延,虞清雨是不知道如何開啟話題的?,他們之間似乎本也?沒什麼?共同話題。

故而,她隻盯著腳下?的?路,踩過一個小石子,又繞過一個井蓋。

“為什麼?跳過井蓋?”身側的?男人忽然開口。

“嗯?”

光線暗淡的?小路,謝柏彥的?聲音格外?沉潤:“剛剛若是沒有我扶你,你大概要崴腳了。”

虞清雨反應過來,又跳過腳下?一個井蓋:“因為內地有種說法,踩井蓋不太吉利。”

他淡淡應了一句,隻是在她跳過井蓋時,微微扶住她的?肩。

稍觸即離的?一點溫度,虞清雨低眉間,不自覺唇角勾起?。

“其實你的?國語說得還蠻好的?。”

是從心認真的?一句評價。

謝柏彥也?半垂著眸子,看著身側的?女人踩過他的?長影,神色淡若青山:“我小時候在京城住過一段時間。”

是虞清雨不知道的?故事。

她有些好奇:“我們小時候不會見過吧?”

偌大一個城市,似乎什麼?都可能發生?,她掰著手指數:“你看,你也?隻是比我大四歲,說不定我們還可能在一個小學呆過呢。”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哂笑?一聲:“謝先生?放心,肯定不是基礎素質教育的?幼兒園,畢竟我小時候的?那所幼兒園隻招收京城戶口。”

謝柏彥偏了半分餘光過去,打斷了謝太太的?毫無事實根據的?聯想:“不會。我那時候隻是住在京郊度假,不會見到在最繁華市中心活動的?大小姐。”

虞清雨笑?臉頓時落了下?去。

開個玩笑?而已?,這人至於這麼?認真?

不想再和謝先生?閒談一句的?虞清雨,壓了壓額頂的?帽子,綠燈亮起?,她視線還未抬起?,腳步已?經邁了出去。

一盞車燈在她壓下?帽子的?視線盲區中亮起?。

“小心。”

黑白分明的?眸子定住,清淡的?冷杉香無孔不入鑽進她的?呼吸間,還有纏繞在耳邊的?餘音。

虞清雨還未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扯進了溫熱有力的?懷抱裡。

第16章 Chapter 16

“沒事吧?”清冽沉聲落在她的頭頂,語速稍快,似有一閃而過的異樣語調。

潮熱晚風徐徐拂過,很快將那?句散在空氣的尾音帶走?,她好像抓住了那絲很快劃過的情緒。

似乎也沒有。

溫暖的懷抱,鼓震的心跳,在緊貼的耳廓和鼻尖中漸濃漸重,所有感官都被放大到?極致。

她清晰地聽到加速的心跳聲,卻分辨不清那?到?底源自於誰。

虞清雨輕呼了口氣,搖搖頭,後退半步,從他的氣息中抽離。

她沒有說話,隻是捂著撞得微紅的鼻子,長發?垂下,半遮住白皙的臉龐,還有那?上麵浮動著幾?分赧然的紅暈。

她由衷地感覺到?,這次同謝柏彥一起來法國,似乎哪裡都不太順。

不知道到?底誰是晦氣仔。

不過,她確實沒什麼事情,謝柏彥將她護得很好,隻是鼻尖撞得有些?疼,但順著樓梯炫技騎單車下來的法國少年就摔得有些?慘了。

那?輛躺在地麵上的改造款單車,卸去了許多零件,減輕車身重量,又在車頭加了一盞大車燈,格外顯眼。

方才他順著層層台階輕盈地騎下,直至在突然出現?的虞清雨麵前大刹車,甩了個漂亮的尾。

車子飛了,人也摔了。

還好男孩戴了防護頭盔和護具,利落地爬起,他一撅一拐地靠近:“這位美麗的小姐,生活不是電視劇,雖然可以浪漫,但也要注意?生命安全啊。”

“抱歉,我沒看到?。”額上那?頂帽子確實遮住了她的視線,再加上剛剛和謝柏彥拌了幾?嘴,走?得快了些?沒看路。

看著少年胳膊上的蹭傷,洇出了點點血跡,她眉心微擰,又鄭重地再次道歉:“真的很抱歉,你有哪裡不舒服嗎?我送你去醫院吧。”

其實隻是皮外傷,男孩定定望著麵前明豔嬌矜的女士,忽然彎起笑臉:“這位小姐,我剛剛人都要摔傻了,手?機都找不到?了,可以用你的手?機給我打個電話嗎?”

法國男人的搭訕技術大概是遺傳在血液裡的吧,這類搭訕她從前在法國時?不知聽到?了多少次。

但從十幾?歲的男孩身上,還是因為她的過失摔在她麵前的男孩身上,她說不出拒絕。

當然,也不能給他手?機的。

踟躕間,謝柏彥手?指輕輕攥著她的腕骨,一圈纖細的手?腕被他鬆垮握在手?心,微一用力向後扯了下,高瘦的肩背便橫在了虞清雨麵前,擋住了男孩那?道可憐的難以拒絕的目光。

“我的手?機借你吧。”謝柏彥很誠心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少年頓時?怔住。

在男孩詫異的目光中,他輕描淡寫?地再次補充:“抱歉,我太太剛剛和我吵架了,沒注意?到?你的車子,我代表太太再次對你表達歉意?。”

他的法國口音標準,帶著小舌音的字詞從他口中溢出,仿佛摩擦過細小砂礫,磁性中帶著好聽的顆粒感。

“吵架就回?家?吵嘛,在馬路上多危險。”少年不自然地揉了揉頭發?,忍不住想要探身看向被高大清雋男人擋在身後的那?位女士。

卻被麵前的男人遮得嚴嚴實實,隻留下一點翩然揚起的裙角。

“是有些?危險。”清冷的音色字句念得極慢。

少年順著謝柏彥的視線,默默轉頭眺向他身後摔得很遠的自行車。

尷尬一笑:“好吧,我也挺危險的。”

少年扶起自己的單車,檢查了下沒什麼問題,踩上單車,輕巧地跳起,車子在他手?下旋轉了一周,他瀟灑地揚起笑容:“祝你晚上愉快,美麗的小姐。”

虞清雨壓了壓帽簷,從謝柏彥身後探出腦袋,隻說了句:“謝謝。”

少年的騎速很快,空氣中隻留下他遙遙一句尾音:“順便,祝你們早日和好。”

那?一點小小的背景很快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謝柏彥低眸望向手?中的那?截清瘦的腕子,微涼的體溫,墨色沉沉的眸底微定:“被嚇到?了?”

“沒。”

虞清雨又揉了揉秀氣的鼻尖:“就是剛剛鼻子被撞得好疼。”

事出緊急,謝柏彥拉住她的時?候,虞清雨根本沒有收住慣性,直直地撲進他堅硬的胸膛。

冷冽的淡香入鼻,後知後覺的悶痛再次湧了上來。

“我看看。”

冷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跨過了禮貌界限的距離。

虞清雨彆無可退,隻能迎上他深邃晦暗的眸子,隱隱幾?分情緒很好地被掩在眸下。

雙目對視,她身上清雅的百合香的後調四散彌漫,卷翹眼睫垂落間,似乎有什麼不一樣的綺思。

“算了,彆看了,我們走?吧。”虞清雨彆開臉,法式複古帽的長長帽簷遮住了她所有神色。

日暮漸深,微風將映著霞色的雲霧吹散,帶著點點潮氣,行過兩人之間時?,變幻了相依靠近的形狀。

“走?吧,快到?了。”話音剛落,冷白骨感的手?掌再次握住了她的腕子,“路不好走?。”

冰涼沁透的鐲子磕在他的指間上,硌著他的指骨。

很快,他的手?掌緩緩向下,握住了她的手?指。

“不想太太再受到?驚嚇了。”簡明扼要的解釋。

虞清雨斜了他兩眼,一點笑痕浮上臉龐。

“想牽我就直說。”輕輕回?握住他的手?,將方才所有雜念全都拋之腦後,虞清雨彎唇,“走?吧,路確實不太好走?。”

晚餐的那?間私人餐廳,在彎彎扭扭的小路儘頭,不過風景倒是很好。

不遠處坐落了一間小教堂,哥特風的古典柱式和圓頂建築,琺琅彩色玻璃在夕陽餘暉下蕩漾著彆樣的光澤。

“味道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

廚師的手?藝意?外地符合她的口味。

她拿起檸檬水杯漱口,又嘗了另一道主菜,的確味道不錯。

虞清雨很坦誠地給出評價:“其實法餐,尤其是評到?米其林三星的法式餐廳,大多都不符合國人的口味。不過這位大廚的手?藝確實不錯,也沒什麼特殊的創新菜給我驚嚇。”

謝柏彥很紳士地替她切好羊排,換到?她的麵前:“你喜歡就好。”

虞清雨算是很挑嘴的,看上去對食物沒什麼追求,但能進她眼的似乎也很少。

“昨晚那?瓶酒呢?”嚼著鮮嫩可口的肉汁,總覺得這頓美好的晚餐缺了點什麼東西。

謝柏彥慢悠悠地提醒她:“不是你說最討厭醉醺醺的男人,如果帶著酒味回?家?,還要被你趕出房間?”

句句都是她曾經說過的話。

虞清雨手?中拿著拌沙拉的叉子驀地停住,銀具在燈光下閃著幾?分碎光,眼眸流轉:“可是,總覺得吃法餐不配一點紅酒缺了點什麼。”

她努力地找補:“雖然話是那?麼說的,但如果我陪你一起喝不就好了嗎?我們一起醉,我就不會把你趕出房間了。”

謝柏彥啞然失笑,按下桌鈴,服務生很快將早就放在冰桶中預備著的紅酒端上。

他早已貼心準備過。

輕輕晃著醒酒瓶,謝柏彥起身親自為她斟了一杯酒,紅色的酒液掛上杯壁,淺淺的水痕。

“太太的意?思是隻有你在場允許的時?候,我才被允許喝酒嗎?”

確實是頂級好酒,年份醞釀的綿長餘味,虞清雨放下杯子,溫溫笑道:“或者你也可以偷偷喝了之後,不回?家?。”

重新給自己杯中添上紅酒。

她的音調中也掛上了幾?分漫不經心:“反正?你也經常在外,到?底是為了出差還是因為其他什麼,我也不知道的,都隨你。”

其實是沒什麼情緒地闡述事實,但似乎在酒意?的加持下變了些?味道。

謝柏彥很是平靜地咽下一塊蝦肉:“你喝多了。”

虞清雨很是不平靜地反駁他的話:“我才沒有。”

說到?謝柏彥的行程,她確實悶了很多話,對於這個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隻把家?當做驛站的男人,虞清雨也是有些?怨言的。

“其實我想過了,沒關係的,像我爸從小慣用的說辭就是工作太忙,我一直很理解的,工作忙當然不需要顧忌其他人的感受——”

語調忽然轉換:“至於究竟是不是在忙工作,更不是我需要操心的。這種事情我從小看得多了,謝先?生,我是不會在意?的。”

一盞簡潔小吊燈垂在他們桌前,偏黃的燈光打過來,勾勒出白色襯衫下清晰的肌理線條。

非工作時?間,他沒帶眼鏡,一雙漆黑深眸猶帶著幾?分夜色寒意?。

“虞清雨,今天的羊排味道不錯,可以多嘗幾?塊。”

虞清雨皺著眉,對他強行中斷話題,幾?分不滿,她很快給自己添了第三杯紅酒。

“我們也什麼必要費勁培養什麼感情,現?在其實也挺好的,麵子上過得去,你放心,這個是我最擅長的事情。”

酒意?帶來的熱度緩緩爬上麵頰,虞清雨托著腮,視線也迷離散開。

婚後她在港島的兩個月,大概算是不錯的吧。

“我本來覺得在港島可能我會不太適應,後來你媽媽對我也還好,你妹妹對我也還好。”

“至於其他的,都沒關係,我也還能忍。”

前一句是他的家?庭,後一句明晃晃指向坐在對麵端坐如竹的男人。

控訴過後,她還留有一份清醒,不忘去問被指控的男人的意?見?。

“你覺得呢?”

燈光下的男人薄唇淡淡抿著,弧度散漫,淡若青山的眉眼蘊上幾?分薄光:“你都把一切安排好了,還需要我覺得嗎?”

他的聲線平直,聽不出任何喜怒,像是一座規律的古老吊鐘,不會出錯,也沒有任何波瀾。

“抱歉,我接個電話。”

虞清雨悶悶咽了口氣,晚風徐徐,伴著一點淡淡的花香,樓下花園中種了一叢月季,粉色的花瓣上綴著黃色條紋,它有一個浪漫的名?字——克勞德莫奈。

不遠處的教堂矗立在淡淡夜色中,幾?隻白鴿停靠在石柱上,或許還有黑鴉,混在逐漸暗淡的光影中,看不清細節。

謝柏彥的電話沒有避開虞清雨,是謝夫人打來的,寥寥能聽到?順著聽筒而來的幾?句粵語。

更多縈繞耳畔的是謝柏彥清潤的沉聲。

“媽,我們挺好的。”

“清雨吃的還習慣。”

“知道了,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撂下電話,他掀開眼皮,不動聲色地望向她。

淡而清晰的聲音緩緩遞了過來。

“虞小姐,謝家?大概也算得上是書香門第,家?風一向嚴謹,或許這句話有些?不尊重你從小的習慣,但我家?確實沒有離婚,出軌,和分居的先?例在——”

微頓。

“到?我這裡也是一樣。”

虞清雨愣了一下,很緩慢地抬眸,對上他的視線,那?裡徜徉著一派認真。

他很認真地在和她解釋,或者說保證?

她有些?不太確信自己是否有聽錯看錯,將信將疑地又抿了口紅酒。

謝柏彥重新拿起刀叉,聲線很淡:“今日的晚餐,是我母親特彆請了她的老友為你度身定製的,她提前告知了廚師你所有的喜好。”

虞清雨恍惚怔住,又有他輕飄飄接上的下一句話來攪亂她的神智。

“或者,其實是關係的呢。”

這是回?答她先?前的那?句話。

——至於其他的,都沒關係,我也還能忍。

——或者,其實是有關係的呢。

“……”紅酒漫上來的微酸尾調充斥在口腔,虞清雨短暫地陷入迷茫。

“可是你真的覺得我們合適嗎?沒有任何基礎的婚姻,就像一攤散沙……”她及時?打住,這些?謝柏彥大概也是聽不懂的,她抿唇淡聲,“我連你每天在做什麼都不知道。”

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問題。

“謝太太,大可放心。沒有什麼其他臨時?居所,我隻有一個家?。”

他的語調散漫,很是淡定:“至於太太所關心的問題,也同樣好辦,我會讓聞助理每天給你發?送我的日常行程,或者太太不放心,視頻也可以的。”

虞清雨眉心深折,她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每天看著那?些?視頻,逐幀放大查找謝柏彥的身影就覺得頭大。

“算了吧,我也不是那?麼閒的。”

忽然陷入沉默的氣氛,虞清雨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突然說到?這些?,明明她忍忍也就過去了,這些?在聯姻中似乎根本算不得什麼大事。

偏偏謝柏彥認了真。

“你有把自己當做謝家?人嗎?”

“你有把我當做你的太太嗎?”

幾?乎是話跟著話,紅酒醇香飄入鼻尖,大概也有其作祟的衝動。

淺淺一輪呼吸,莫名?焦灼的氣氛停在他冷靜的聲音中。

“有。”

“我隻有一個太太。”

虞清雨手?指攥緊了餐桌上的方巾,她有些?亂,大概是紅酒的後勁讓她無法聚神,但似乎一切又很清晰地擺在她麵前。

“那?你因為什麼呢?”眼波蕩漾在胭脂色的紅霞中,水眸瀲灩,勾人心弦的瑰麗。

她輕笑了聲:“總不能是因為喜歡我吧?”

風似乎停了,樓下晃動的風鈴也停了,隻有小巷中偶然路過的幾?道人聲證明時?間的流轉。

虞清雨自己說出來都覺得有些?可笑,挽了挽額角碎發?,展顏一笑:“雖然我也覺得我確實花容月貌,討人喜歡。”

久久沒有得到?他的回?答,雖然她也從未想過會得到?他的答案。

虞清雨咬了咬唇:“所以那?些?傳言都是真的。”

“你居然真的不近女色。”虞清雨思路跳得很快,直接跳進了死胡同裡,她摩挲著下顎,試探地問道,“你不會是身體有什麼毛病吧?”

謝柏彥還是那?副所有情緒不達麵上的模樣,他擋住了虞清雨試圖再次添酒的手?。

“身體各項機能一切正?常,每日規律飲食健身。若是太太不信,改日我會讓聞森把我的體檢報告發?給你。”

“不過——”話鋒一轉,“謝太太,是有什麼特彆癖好嗎?就這麼喜歡把自己的先?生往外推?”

瞬間惱羞成怒的虞清雨氣鼓鼓地瞪他:“謝柏彥,你不要以為我醉了就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可是有潔癖的人,你如果真的在外瞎搞,我會把你腿打斷的。”

已然醉了。

“酒量不好,還要貪杯。”謝柏彥輕輕歎了口氣,目光停在她蜜桃一般的頰麵上。

似有似無的又落下一句:“小醉貓。”

虞清雨沒聽清,她有些?數不清自己今天喝了多少杯,乍一站起時?,還有些?沒站穩。

故而,她很理智氣壯地指揮始作俑者:“背我,我腿軟了。”

西裝外套輕輕披在她的肩上,微涼的指間輕輕刮過她的下顎,略帶深意?:“那?你乖一點。”

大概是未卜先?知,虞清雨確實不太乖,她趴在他的背上,很多片段不斷浮現?,她很熱情地與他分享往事。

“我還記得以前上學的時?候,我爬樹摔骨折了,還是我爸背著我上樓的。”

謝柏彥:“你不會是……”

“彆給自己臉上貼金。”虞清雨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隻是我爸對我也還行吧,總比你好,隻會欺負我。”

謝柏彥長長舒一口氣,雖然不能與小醉貓論長短,但她現?在這副迷迷糊糊的樣子確實有些?可愛。

“哪種欺負?生理上還是心理上的。”

虞清雨睜著一雙含水的眸子,幾?分不可置信:“你確定要在這個時?候跟我理論這個嗎?”

“難道你精進國語,難道隻為了和我吵架嗎?”

“謝柏彥,你的這張嘴真的很適合修理一下哎。”

他隻是說了一句,就有一連串連珠炮在等?著他。

轎車停在兩個路口外,虞清雨很輕,背著她並不費力,隻是背上的女人還惦記著剛剛小小的爭執,不安分地扭動著。

“謝柏彥,你真的一點都不乖。”

話音剛落,她已經掀開紅唇,俯身咬在他的頸側。

微微的刺痛後,是一個新鮮的齒痕。

她醉得迷糊,咬得不重,但那?裡似乎像燎了火,寸寸向下蔓延,燒不儘的熱度鼓噪著心房。

換了幾?輪呼吸,謝柏彥方才沉沉壓下一句:“虞清雨,彆鬨了。”

微微繃緊的音調,隻有他自己察覺到?的一樣。

她的紅唇水潤,還有一點酒香餘味殘留,虞清雨歪了歪頭,楚楚動人的樣子,說出口的話也帶著幾?分可憐:“你怎麼不叫我bb了?”

任誰也看不出剛剛動嘴咬人的是她。

謝柏彥薄唇輕抿,清冽的音色緩緩溢出唇間:“bb,彆鬨了。”

壓著隱晦的情緒。

可她依然不滿足:“你好凶啊,一點都不溫柔。”

謝柏彥真的很想把那?句醉醺醺不允許進臥室那?句話還給她。

可是哪有和醉鬼理論的道理。

隻剩幾?步路,他也懶得再與她計較了,步子邁得更快了些?。

“喂。”剛安靜了兩秒的虞清雨再次開口,“謝柏彥,你踩到?井蓋了,會倒黴的。”

“那?怎麼辦?”謝柏彥沒什麼情緒地應道。

下一秒,清脆的聲響乍然響起。

他的腳步停住了。

一個不太用力的巴掌拍在他的臉上,瞬間起了紅印。

虞清雨迷茫的眼神短暫清明了一瞬:“老公,你的皮膚好容易出紅印啊?”

打在他手?腕上的那?次也是。

謝柏彥喉頭微滾,繃緊的青筋隱隱浮現?,清冷氣息籠罩壓下。

他還未開口,紅唇再度貼了過來,輕輕落在他的頸側,上下微動的喉結上。

皓齒似有似無地刮過:“老公,你說糖果味是什麼味道?”

那?個更薄的超薄的糖果味。

第17章 Chapter 17

當夜,謝柏彥第十七次推開貼上來的虞清雨的時候,額角處一突一突的錐痛。

他很想把“下次喝醉了不要進他的臥室”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虞清雨。

剛剛洗澡的時候,她便已經很不老實。

剛進?了酒店,她踢開?鞋子,便跌跌撞撞地走進?浴室。水聲響了半個小時,謝柏彥不太放心去?敲了敲浴室門。

回應他的是?一聲很輕的氣音,混在淅瀝水聲中幾乎聽不清。

“謝柏彥,我沒帶睡衣。”

靜了兩秒,謝柏彥淺淺搖頭,低喟一聲,走進?房間,打開?屬於虞清雨的衣櫃,翻找著她的睡衣。

行李是?聞琳替她收拾的,幾件差不多款式的黑色絲綢睡裙,他分不清區彆?,隻拿了件放在最角落的睡裙。

浴室開?了半道縫隙,水汽氤氳透過,朦朦朧朧好像看不清細節,可謝柏彥還是?轉過了頭,修長指骨扶在門上,微微半闔上了些許角度。

“你的睡衣。”

一雙帶著水漬的手?指慢吞吞伸了出來,水滴落在他的掌心,濺起?簌簌電流,迅速周遊全身。

深色很快聚在他的眸底,如同窗外黑色幕布般的夜空一般。

眉心微折,謝柏彥掩下眸中晦暗深色,壓下一點莫名咳音。

他還未轉身,麵前的那道門忽地被打開?。

虞清雨隻著一身黑色的單薄睡裙就走了出來。

過於單薄的吊帶睡裙,腰間是?鏤空的蕾絲,裙長很短,隻將將遮到腿根,行走間明?明?暗暗若隱若現。

一抹淺淡的花木香從鼻間略過,謝柏彥在那道倩影經過時,已經半垂下眼簾。

不知視線該往哪兒送。

頸側那個紅色的齒痕,綿延的餘痛似乎再度湧上。

“你就穿這個?”從喉間壓出的一道低啞聲線,意味不明?。

“難道我睡覺要穿羽絨服?”虞清雨微微側過身,濕發上的水滴露在睡裙中,洇出道道濕痕,更貼合曲線的布料,她歪了歪頭,唇角也彎了彎,“而且這不是?你找給我的嗎?”

裙角微微揚起?,昳麗蹁躚。

謝柏彥清了清嗓子,再次彆?開?了視線。

翌日?,虞清雨如同往常一般準時起?床,梳妝換衣時,看著淩亂的床鋪,瞳底劃過幾絲不解。

她的梳妝台前放了一束鮮花,花瓣上還綴著露珠,空氣裡似乎也纏繞著清新的花香。

鮮花總會給人帶來很多愉悅,虞清雨伸了個懶腰,神清意爽地坐在餐桌前。

謝柏彥大概是?已經吃過早餐了,他正翻看著文件,神色間似乎幾分疲倦。

虞清雨不由多看了他幾眼,一向冷雋的麵容上,眉眼微垂,帶出幾分懶倦慵散的意味。

聽到聲音,謝柏彥眸光極淡地掃過她的俏臉,與他寡淡的神情?相對比的是?她一身清爽。

似乎是?睡了個好覺。

喝了兩口果?汁,虞清雨摸著精致的下巴,問道:“你晚上做賊去?了?”

俊美的一張冷麵上幾乎掩飾不住的倦色。

薄涼的目光略過她翕合的紅唇,謝柏彥端起?麵前的英式紅茶,輕抿了口,嗓音潤透,緩緩開?口:“或許可能是?捉賊。”

虞清雨挑起?眉頭,捉賊?

指尖輕點手?中的玻璃杯,沒太聽懂他的語義:“法國雖然治安不太好,也不至於偷到頂級酒店的總統套房吧?”

謝柏彥向後微仰,散漫靠進?椅背裡,眉眼間卸去?幾分怠倦,薄唇淺勾:“忘記說了,是?采花賊。”

“采花……賊?”虞清雨懵了幾秒,目光忽然捕捉到他頸子上一點紅印,“這裡蟲子是?有些多,其實?謝先生大可找服務生噴些驅蟲噴霧,不需要大半夜自己打蚊蟲的。”

她顯然誤會了謝柏彥的意思。

“謝太太,是?否有種可能在下說的不是?蚊蟲,是?人呢?”似笑?非笑?的弧度,點到為止。

再清楚不過的暗示,或者已經算得上是?明?示了。

虞清雨紅唇抿直,在他頸子上那道紅痕上望了又?望。

那個形狀,似乎是?個齒痕?

她不由坐直了身體?,莫名咽了下口水,那個紅痕不會是?她咬的吧?

紅了又?白的麵色止於謝柏彥幽然落下的冷淡音色中——

“謝太太,我覺得夫妻之間,大概還是?需要有一點規則約束?”

虞清雨對於昨晚的記憶模模糊糊隻留有一點,是?她在控訴謝柏彥來去?自由的行程安排,頗不把她這位新婚太太放在心上的態度。

後來他大概有負荊請罪地道歉吧?

她有些記不清了。

“可以。”她輕托粉腮,姿態隨意,“你說,要定什麼?規矩。”

謝柏彥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屈,輕敲兩下桌麵:“若要貪杯,有我陪同一起?,可以嗎?”

“謝太太如此花容月貌,傾國傾城,在下也不免擔心。”

虞清雨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最近進?修了成語大全啊。”

“當然可以啊。”很是?淡定地聳聳肩,她微笑?臉:“反正我從來不會喝醉的。”

掌心裡攥著的茶杯緊了些,謝柏彥鴉羽般的長睫輕輕垂下,一點不明?深意的弧度在那裡落下。

“我酒品一向很好的。”見他不信,虞清雨鼓了鼓唇,又?強調了遍,目光不由望向他頸側那一點紅印,總覺得有些奇怪,她腦海中劃過一點不妙的猜想,“謝柏彥,不會是?你昨晚喝醉了,對我做了些什麼?吧?”

不然,她這麼?善解人意溫柔大方的性格怎麼?會咬他呢?

薄唇嘴角的淡弧一點點落下,在一點溫潤眸光逐漸轉涼後,他重?新拿起?手?邊微涼的紅茶,似有似無地應了一聲。

茶水潤過嗓音,他的眼神再次瞥過來:“沒什麼?。”

“太太想嘗嘗法國本地特彆?糖果?,我讓聞森幫你搜尋了些。”

糖果??

虞清雨順著他的視線望向餐桌角落處的一盤糖果?,幾分詫異。

她居然跟謝柏彥說想吃糖?

明?明?最討厭甜味的也是?她。

今天天氣剛剛好,虞清雨踩著陽光出門,步行去?了巴黎市中心最大的一家圖書館。

帶了一杯咖啡,虞清雨坐在靠窗的位置,手?裡拿著的是?當下最暢銷的一本自傳體?小說《從四十到十》,大概是?講述的作者Melina從幼年到中年的故事,以女作者獨有的細膩文風,娓娓道來,一經問世,迅速火爆。

聽說已經賣出了電影版權,正在打磨劇本中。

悠閒時光就在翻過的書頁中流淌,直到馮黛黛的一通電話打斷了靜謐。

虞清雨帶著咖啡找了個安靜的樓梯間,才接通她的電話。

馮黛黛:“你在法國玩得樂不思蜀了?”

“這麼?久連個消息都不給我發。”

“在圖書館呢。”虞清雨打開?窗,細碎的陽光落在她的麵上,她舒服地眯起?眼。

“怎麼?想起?去?圖書館了?”

虞清雨簡單解釋了下:“就是?突然發現我之前很喜歡的那本小說,居然沒有簡體?版,好可惜。”

馮黛黛聽了忍不住地皺眉:“我是?聽不懂虞大小姐的高雅誌趣。”

自從虞清雨辭職後,跟她講得不是?什麼?買不到原版書籍,就是?簡體?版翻譯得有問題,總之是?她不熟悉的領域。

“清雨,跟你說件事。”馮黛黛迅速轉了話題。

虞清雨悠閒地喝了口咖啡,好像又?找回了之前在法國工作生活的節奏。

“你講。”

“宋執銳……”

虞清雨剛喝下的咖啡差點嗆到自己,乍一聽這個名字,還有些茫然。

多久沒在她生活中提及的人,她自己都數不清了。

大概這也是?她搬到港城生活的一點好處,從前的那些人和事,似乎都在她的記憶中模糊。

她長長地換一口氣:“怎麼?又?是?宋執銳?”

“黛黛,我已經結婚了,暫時沒有二婚的打算。”

“不是?。”馮黛黛也有些無語,“你在想什麼?呢。”

“你這說的好像我蠱惑你做什麼?壞事一樣?。”

虞清雨淡淡笑?了聲:“那你要說什麼??說快點,一會兒我要去?找我老公了。”

“老公老公,清雨你變了,你現在怎麼?能滿口都是?你的老公。”馮黛黛搖搖頭,重?新切回正題,“我是?想說,我前些天在我哥收到的A輪投資提案裡,看到了宋執銳的新創業計劃。”

虞清雨很平靜地清了清嗓子:“然後呢?”

馮黛黛對於她的平靜都些意外,又?把話說得更直白了些:“宋執銳這是?要東山再起?了。”

“知道了。”虞清雨語氣一如平常,“鋰電池負極材料,也挺有前景的,可以考慮投資。”

馮黛黛愣住:“啊?什麼?鋰電池?什麼?負極材料?”

突然冒出的專業性詞彙,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虞清雨也沒解釋,她自顧自繼續說:“不過我覺得你哥應該不會投,他打小就看不上宋執銳。”

馮黛青和宋執銳之間似乎是?有些瑜亮情?結在的,相仿的年紀,一直是?眾人比較的對象。

頗有幾分“死對頭”的對立關係在。

馮黛黛嘁了一聲,直接戳穿虞清雨的粉飾太平:“我哥看不上宋執銳還不是?因為你,他暗戀你那麼?多年,表白了十一次,你都沒答應他。”

不忍直視的回憶,馮黛青真的有對她表白過十一次嗎?

如果?把那些頗為油膩的“我們名字中都有同一個字,說明?我們是?命定的緣分”也算上的話,大概是?有十一次的。

她關上窗戶,把杯中最後的咖啡喝完:“差不多得了,我隻是?不想當你嫂子罷了。好閨蜜變姑嫂,還是?太尷尬了。”

“你這意思是?,我哥追不上你都是?我的錯?”馮黛黛後知後覺品出點不一樣?的意味。

虞清雨沉吟許久:“你如果?非要這麼?理解的話,我也沒辦法。不過說實?話,黛黛,如果?你有閒錢的話,或許可以投一下宋執銳的項目,那應該是?個可以賺錢的項目。”

馮黛黛是?沒想到自己隻是?來通風報信的,還要賠上一筆投資錢。

“不是?,他的項目可以賺錢,那你怎麼?不投?”

虞清雨很坦誠的語氣:“我現在的身份,自然不好和他再牽扯,我老公管得嚴。”

又?是?她的老公,馮黛黛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總覺得這通電話被秀了一嘴恩愛:“真的假的,你們這麼?快就共浴愛河了?”

虞清雨乾笑?了兩聲,愛河沒共浴,酒河倒是?一同走了遭。

“掛了,一會兒還有事。”

顯然並不想在這上麵多說。

“哎?”馮黛黛話都沒說完,隻呆呆拿著手?機。

她忽然又?想起?件事情?,虞清雨又?是?怎麼?知道宋執銳具體?創業項目的?

會議空檔間隙,聞森將一早準備好的臻品珠寶手?冊送了上來。

虞清雨手?上帶的那枚婚戒,是?謝夫人早年前拍賣回來為兒媳準備的,鑽石大小淨度都是?頂級,款式也同樣?精致。

唯一缺點大概就是?,不是?謝柏彥所準備的。

故而這次法國之行,謝夫人百般叮嚀,讓他為自己的太太重?新定製一枚婚戒。

周斯岑的電話不合事宜地響起?:“你做什麼?呢?”

“陪太太約會。”謝柏彥漫不經心地翻過一頁珠寶展示手?冊。

一聲寥寥輕笑?在耳畔響起?:“怎麼?騙家人,把自己也騙上了?”

謝柏彥雲淡風輕回了句:“你何時見過我騙人,正在給太太選購珠寶。”

“哦?”周斯岑尾音輕輕挑起?,“我們謝總裁還真是?百年一遇的好好先生。”

謝柏彥懶得聽他恭維:“有事起?奏。”

周斯岑是?有被他奇奇怪怪的國語震驚到的:“你老婆平時就教了你這些?”

“太太送了我本新華字典。”謝柏彥微微鬆了鬆領帶,“哦,差點忘了你不知道新華字典是?什麼?東西。”

看了眼時間,下一場會議即將開?始,他打斷沒必要的寒暄:“找我什麼?事?”

周斯岑清了清嗓子,為自己辯白:“不好意思,新華字典我還是?知道的,雖然是?沒什麼?必要的比較,但我的國語還是?比你強不少的。”

“你在法國還要停留幾天的吧,那幫我帶一副耳環。”他又?補充了句,“款式發你了,我女朋友喜歡那個牌子的首飾。”

“哪個女朋友?”謝柏彥翻看著周斯岑發過來的照片,語調淡淡。

一聲戲謔的淡音:“我可隻有一個女朋友,不像你。”

“確實?不像我。”謝柏彥淡漠的眉眼緩緩舒展開?,“我隻有一個太太。”

電話掛斷,收到謝總眼神的聞森立刻說:“我下午去?跑一趟幫周總訂購首飾。”

謝柏彥應了聲,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鏡框,目光淡淡落在辦公桌上放的幾顆糖果?上。

“記得給太太訂一隻新包。”神色微淡,提醒道,“是?你弄壞的那隻。”

不好的記憶湧上腦海,那隻包的價格有些超出他的承擔範圍了,他小心翼翼地問:“謝總,是?要我來買嗎?”

“從我賬上走。”

男人眉目淡若遠山,疏離的清冷感無形散開?。

“你給我太太買包,不怕我誤會?”冷禁的調子。

“謝總您真是?說笑?了。”聞森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又?默默咽了回去?,“太太的東西自然應該有謝總買單,我這真是?多問了。”

手?中的冊子還在翻動著,冷白手?指落下,輕點幾下:“就這些吧,去?為太太定製珠寶。”

就這些?聞森額角冒了冷汗,這些加起?來大概要九位數歐元了。

謝柏彥闔上冊子,忽然又?想起?什麼?:“太太喜歡的珠寶品牌最近出了新品,記得替她添一份。”

“謝總,您是?要哄太太?”聞森試探地問道,這樣?大手?筆,屬實?有些驚到他了。

他做謝柏彥的助理,大概也有三四年了,還從未見過如此這麼?奢侈的采買。

一抹冷光緩緩移到他麵上,聞森咳了聲,立刻換了說辭:“我的意思是?您要促進?家庭關係和諧嗎?”

謝柏彥放下手?中的鋼筆,薄唇微啟:“夫妻情?趣罷了。”

他不太牢靠的夫妻關係需要緊急維護一下。

“家裡的花園裝得怎麼?樣?了?”起?身,謝柏彥重?新係好領帶,慢條斯理地扣上西裝。

家中後院的花園重?新裝修,按照虞清雨京城彆?墅的布置原樣?還原。

眸光悠遠:“還有,太太喜歡克勞德莫奈花,想辦法遷一些回去?。”

第18章 Chapter 18

合同簽約後的慶功宴,在謝柏彥第三次看向白襯衫袖口壓下的黑金腕表時,Andy端著酒杯湊了過來。

“謝太太今日怎麼沒有來?”

謝柏彥抬了抬金絲鏡框,神色微淡,有些心不在焉:“她去看秀展了。”

Andy微微點頭,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看來謝太太不在,謝總無心應酬。”

虞清雨確實有問過今晚是否需要陪同他一起出席,隻是那會兒她已經穿戴整齊,拎著鏈條包準備出門。

聽說是她的好友在法國的第一次時尚展會,虞清雨說她其實可以不去看展的,陪他出席活動是她的義務。

義務這個詞微微刺耳,謝柏彥沒說話,隻是叫了司機去送她。

他說:“沒關?係,謝太太想做什麼都可以,不用考慮其他。”

離開?時,虞清雨再三回頭確認,頗有幾分猶豫不決的意?味在。

當然,陪他出席活動確實是謝太太的義務。

但若是勉強,似乎也沒什麼意?思了。

謝柏彥沒應聲,隻是漫不經心地晃著手裡的杯子,紅酒在杯壁上流連,醇香蕩漾,他卻一口也沒動。

“今日隻談公事。”

言下之意?是,不想談論那位過於美麗的謝太太。

Andy忍不住笑了:“那就隻談公事,祝我們接下來的合作?愉快。”

紅酒杯輕輕碰上他的,Andy正抬手送至嘴邊,卻被謝柏彥虛擋了下。

“算了。”他低眸看著酒杯,清冷麵容現上幾分寡淡的無趣,“太太管得嚴,喝酒是要被趕出房間的。”

Andy驚訝地睜圓眼睛,藍色的瞳仁閃過難以置信,他後退半步,上下打量了番麵前西裝革履的英俊男人。

“謝總,你不像是被太太拿捏的樣子。”

淡漠眉眼清雋舒展,他第四次看向精致昂貴腕表,若有若無地勾起唇角:“那你看錯了。”

“我比較俗氣,自然太太重要。”

Andy是懂一些中文的,但隻停留在很淺顯的表麵上,他絞儘腦汁想了一個句俗語回敬給謝柏彥——

“那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他仰頭喝下杯中的紅酒:“沒想到?你居然還是個顧家的好男人。”

“顧家的好男人”回到?酒店的時候,房間的燈亮著,似有似無的一點酒香襲來。

他的眉心深折,似乎是紅酒的味道。

目光折過玄關?,隻著單薄黑色睡裙的女人正坐在餐桌前,輕輕晃著手中的杯子,深紅色的汁液攀過透明的玻璃杯,顏色灼燙他的視線。

“虞清雨,我記得昨天剛跟你簽訂過協議的吧。”係得優雅端方的領結被扯下,隨手丟到?一邊,聲線染上幾分薄涼,“想要喝酒也沒關?係,起碼身邊要有人陪。”

虞清雨循聲望了過去,清透曈底漾起一絲波瀾。

緊跟著,腕表同樣被解下,落在餐桌上,清脆的聲響,她的眉梢不由跟著一跳。

眸間清光隻跟著他的身影挪動,一顆一顆被解開?的襯衫扣子,半垂下的襯衫領口,將?拉近的距離扯入了非禮勿視的範疇。

低啞的聲線壓下,帶著幾分凜然的警告:“你知道喝醉了有多危險,這裡是法國,你也知道治安不好,街上有多少?流浪漢,又有多少?難民小偷……”

虞清雨怔住,愣愣地抬眼看向懸在她頭頂的清雋冷麵,周身環繞的淩然氣息,毫無收斂的睥睨之色,仿佛經年不化的寒冰,滲著冷冽的涼意?。

她咬了咬唇,水潤的眸子輕眨,幾分無辜:“可我沒喝啊……”

虞清雨將?放在桌角的香薰推到?了他麵前,一道影影綽綽的燭光在兩個人之間隔開?距離,輕渺而?上的白煙,帶著綿長的清香。

“我隻是在回來的路上買了一個香薰,廣告標語是無酒精的紅酒味,我就回來試了試。”

至於裝著深紅色液體的杯子,她端起杯子送到?了他的嘴邊:“是樹莓汁。”

透明的玻璃杯被強行壓在他的薄唇上,那上麵還帶著一點殘留的口紅印,在輕晃中摩挲處一點熱度。

滯了幾秒。

謝柏彥修長冷玉的指骨輕輕推開?眼前的玻璃杯,低身吹滅了桌上的那隻香薰,漠然揉了揉眉心,神色幾分懶怠。

“抱歉,今天有點累。”他望著香薰被熄滅後,那一點渺渺直上的青煙,心緒微亂。

無酒精的紅酒味嗎?

怎麼有幾分醺然迷醉在緩緩漫上。

“你在關?心我?”虞清雨歪了歪頭,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拉開?她身側的椅子,謝柏彥懶懶靠在椅背上,長睫半垂,聲線冷清:“你是我的太太。”

“關?心你是我的畢生課題。”如?玉般清潤的聲線淺淺落下。

虞清雨恍然一怔,下意?識轉頭,望進他一汪邃暗深海的眸底。

怦然的心跳被不斷放大,有規律的加速,在耳邊響徹。

低頭喝了口微酸的樹莓汁,她清了清嗓子:“你今天送的珠寶,我很喜歡。”

回到?酒店看到?在客廳桌上整整齊齊擺放的珠寶首飾還有高?奢挎包,刹那間的悅然是掩飾不住的。

“客氣了,謝太太。”一句話又將?兩個人的距離拉回最開?始的友好,“吃晚餐了嗎?”

好像是例行安排似的日常問詢。

氣氛在暗昧中歸於心照不宣的古怪。

“沒。”虞清雨搖搖頭,“沒什麼胃口。”

褪去最初的怔然,她表情有些淡,眸光似有似無地落在他交叉而?握的冷白指骨上,一枚躺在清健腕骨上的紅痣,帶來一點彆樣的色澤。

深深歎了口氣,虞清雨托著腮,眸光微頓,更靠近了他幾分。

“你在不高?興?”謝柏彥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

虞清雨摸了摸自己的臉:“很明顯嗎?”

謝柏彥靜靜端詳她幾息,默不作?聲拿出手機悄敲敲打打,似是發?送了條消息。

大概是那隻紅酒味香薰真的不太對勁,她莫名有些頭暈腦脹,視線像是加上了一道鎖,牢牢的黏在了謝柏彥的身上,一錯不錯。

收了手機,謝柏彥側頭,對上她灼然的視線,薄唇溢出淡聲:“要聊聊嗎?”

虞清雨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紅唇微張,幾分恍惚:“你居然想要當知心先生?”

日理?萬機的謝先生居然也會這麼好心地想要沉入俗世,聽聽他人的煩惱。

他的眼神又偏至那隻香薰,幾分暗色隱下,唇角綴上一點笑弧:“今晚有時間,可以陪興致不高?的謝太太解悶。”

“當然,若是太太實在過意?不去,我也可以收費聆聽。”

虞清雨鼓了鼓嘴,自動過濾掉他的陰陽怪氣。

大概是今晚的氣氛好,又或者是今天他們距離近,大概還有些更深的原因,被她刻意?忽視過。

好像跟他說些煩心事也沒那麼難。

“謝柏彥,你說作?為一個擁有國民暢銷書的馳名作?家,會接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翻譯來為她的作?品製作?譯本?嗎?”

他大概有猜到?她想要做什麼,對於她的事業他保有十足十的尊重,但至於這個問題,隻有一個答案——

“你去試過才會知道。”

“可我沒什麼名氣,也沒什麼代表作?。”

謝柏彥沉吟片刻,換了一種?說辭:“所以更需要你主動去試。”

她瞥過去一眼,唇線抿得平直:“可是我試了,她還沒有回我郵件。”

虞清雨不是那種?猶猶豫豫止步不前的性子,她隻是需要找個人抱怨一下自己的不安,並不需要他給予任何意?見。

行動力?,她向來是滿分。

但對結果的期待或者擔憂也是避不可免的。

謝柏彥眉心微微皺起:“那你跟我說這些的用意?是?”

“夫妻之間不就應該說這些的嗎?”虞清雨覺得他這個問題似乎有些多餘,“太太的抱怨,你自然要全部?接收。”

“明白了,太太隻是需要我的鼓勵和認可。”他的眼神瞥來,幾分矜然。

“不過,太太或許最不需要的就是我的任何和鼓勵。”語調淡淡,帶著令人信服的魅力?,“因為那已經是一眼可見的事實。”

心房重重地一跳,鼓震的躍動遞進每一寸關?節,是令人服帖的安然感。

“第一次覺得你的嘴裡還是可以說出幾句能聽的話的。”她勾起嘴角,嫣然而?笑,昳麗明媚的嬌色映照在男人的曈底。

其實她也有其他準備方案。

“道理?我都懂,如?果她這幾天還不回我郵件,我就準備聯係朋友帶我登門拜訪。”

總要為自己想做的事情儘力?吧。

門鈴忽然響起,打擾了室內安靜對視的氛圍。

謝柏彥起身開?門,虞清雨好奇地探頭望過去,這麼晚了,難道還有公事要處理??

出乎意?料的,聞森推了餐車進門,不是晚餐。

而?是食材。

“你要做晚餐給我?”

虞清雨是有些驚訝的,上一次她初到?港島餓著肚子讓謝柏彥下廚時,他還推三阻四,換了地點,他居然主動為她下廚?

難道法國的水土有利於好好老公的培養?

麵對虞清雨的質疑,謝柏彥的反應就稍顯冷淡了些,隻簡單幾個字便堵住了她的話頭——

“我也沒吃。”

酒店廚房廚具也算齊全,透明的玻璃門隔絕了所有煙火氣,料理?台前的男人,白襯衫被挽上小臂,棕色的皮帶隔開?黑色西褲,身材比例極其優越。

矗立在廚房的一道挺拔料峭人影,無形間奪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她不得不承認,有的人,天生就是眾人焦點,即便是洗菜做飯,也同樣賞心悅目。

“隨便吃點?”虞清雨看著擺在麵前的精致料理?,彎起了紅唇。

謝柏彥隻是垂眸,慢條斯理?地切開?羊排:“我以為你看到?送來的食材,也便知道不是隨便吃點的。”

“是嗎?”她不動刀叉,隻等著謝柏彥為她切好肉排,“我以為你隻會隨便做點呢。”

謝柏彥那次的冷言冷語,對她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至今還念念不忘。

他手中的刀叉頓了一下,淡淡應了一聲:“和大廚請教了一點廚藝小技巧。”

虞清雨多嘗了幾口的那道菜,因著謝夫人的緣故,廚師倒也知無不言,將?所有配料技巧全部?告知。

切好肉排的盤子被換到?了她的麵前,虞清雨嘗了一口,幾乎和那日的法餐味道相?差無幾。

不知是做師傅的教導得好,還是做學生的天賦極高?。

“謝柏彥,你看上去好像什麼事情都會做得很好。”

就像聞琳說的那樣。

男人輕挑眉尾:“不是說做人老公不太行嗎?”

虞清雨清了清嗓子,隨意?地將?散落在肩上的長發?撩至耳後,麵不改色,嗓音較平時更清甜幾分:“行不行,我哪裡知道,我又沒試過。”

廚房的窗戶開?著,習習暖風拂過,似乎將?那未散開?的紅酒香薰餘味再度燃起。

繾綣的一點韻香。

或者可能也不是紅酒味。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謝柏彥的音調微沉。

虞清雨眼神勾起一點靡麗,眼尾處的紅痣透著幾分蠱惑的旖旎之色。

“當然知道啊。”笑眼盈盈,“我在言語調/戲我老公呢。”

“嗯。”謝柏彥似有似無地應了一聲,冷白麵容上淺淺映上一點笑痕,“被你調戲到?了。”

一句話噎住想作?壞的虞清雨。

真沒勁。

她食量小,沒吃多少?便放下了刀叉,眼波流轉,忽然想起一件正事。

他們來法國的正事。

敲了敲桌麵:“說真的,你說帶我來法國約會,結果隻忙著工作?去了。”

“所以,我的約會呢?”

謝柏彥拿起方巾頗為優雅有禮地擦了擦嘴角,淡然抬眼瞧她:“謝太太,想要玩些什麼?”

“法國我呆過很久,沒什麼特彆想玩的,但是你問我想要什麼約會,是不是太敷衍了些。”虞清雨聳了聳肩,平平淡淡的調子,似乎早有預料到?他的回答。

謝柏彥微微頷首:“確實敷衍了些。”

黑眸沉淡,天生漠然冷淡的麵容在昏黃燈光下似乎掛上了幾分柔旖。

“很抱歉,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的生活中隻有工作?。”他的語調極淡,卻極為認真,“在娶你之前,我沒有任何和女孩子相?處的經驗,也不知道該如?何哄人開?心。”

原本?也隻是插科打諢的口吻開?個玩笑,虞清雨根本?沒想到?會收到?謝柏彥如?此嚴肅公式化的回應。

指尖繞著耳側長發?,在這種?氣氛下,她也有些不自在。

“不是已經送花送糖送珠寶了嗎?”

當然還有送錢。

“這樣你就會開?心是嗎?”

皺了皺秀氣的鼻尖,虞清雨覺出幾分微妙。

她迷蒙地回視:“如?果我說一句開?心,你是不是接下來又要大費周章搜尋什麼稀罕玩意??”

珍稀珠寶,又或是限量高?定,還是什麼豪宅跑車?

雙手抱胸他,她微微坐直身體,很是直白地回答:“說實話,我從小見過太多奢靡繁華,我不缺那點珠寶,也不缺那點錢。”

俊美淡涼的男人迎上她的目光:“所以,清雨,你喜歡什麼,或者你想要什麼,請告訴我。”

“為博太太一笑,我很情願。”

這是他第二次說這句話。

第一次是在拍賣會,或許是現場氛圍使然,虞清雨見過太多公子哥用那些大方昂貴的拍品來示愛,所以她沒當真。

這是第二次,再聽她卻驀地上了心。

她確實有很多想和另一半在法國做的事情,比如?在新?橋看日落,一起在圖書館看書,或者去黑膠唱片搜尋喜歡的小眾歌曲,一起乘坐小火車、或者海底隧道來一場說走就走的英倫之旅。

但那些,僅限於和她的另一半。

可另一半要如?何定義似乎也很難。

“約會啊……”她輕輕念著這幾個字,眼波微動,幾分笑意?漾起。

在他的視線中虞清雨忽然起身,腳步瑩瑩,幾步間已經繞到?了他的身側,清甜氣息撲了下來,咬著曖昧的字眼,一字一頓。

“不如?你親我一下,我們先找找感覺吧。”

光影暗淡,她的瞳光清透,奪目粲然。

沒等他回答,下一秒,她的唇便貼了上去。

清勁的手掌微微抬起,似是阻隔,卻被她的手指圈住,淺淺壓下。

一觸即離的溫度,隻有綿延的酒香將?餘燼點燃,潮熱的氣息縈繞,彌彌不散的溫度。

淺淺錯開?的一點距離,睫羽亂顫似乎刮過他的麵頰,流光翻湧間,她灼然的呼吸都亂得明顯。

虞清雨咽了咽嗓子,清澈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定在他麵上,試圖捕捉他所有微動的表情,手指圈住的那一點脈搏鼓震清晰入耳。

緋紅在眼尾浮上,寸寸暈染至耳廓,赧然間她還端著驕矜的模樣。

是紅酒的餘香吧,像是酒精帶來的醺然。

可是她眼前的男人似乎依然保持冷靜的漠然,八風不動,卻好像也有一點端倪。

“你的脈搏變快了。”一點盎然的小得意?,明眸善睞,像隻小狐狸,殷紅愈加靡深,她瞳底也漫上幾分靡麗,“也是,我這麼可愛好看的人,你怎麼可能對我不動心。”

謝柏彥隻是靜靜地看著她,沉眸間似是縱容,似是寵溺。

手掌翻起,輕易地反握住她的手腕,他的嗓音漸漸低下去,磁性好聽:“太太,或者你有沒有發?現,你的脈搏也很快。”

第19章 Chapter 19

在法國的最後一天,謝柏彥所說的約會終於應現了。

在蒙帕納斯大廈吃晚餐,看?日落是什麼體?驗。

虞清雨或許可以給出答案。

遠處便是壯觀的埃菲爾鐵塔,俯瞰整個巴黎璀璨夜景。

日落時分?,輝光與鐵塔上的燈光交映在一起,將淺淺雲層也照上暖意,鴉雀排排飛過,為這副濃妝豔抹的油畫中添上一點動態的生機。

露天長台,有晚風徐徐撫過耳畔,長發被帶著向後飄動,像漂浮在空中的黑色錦緞,沁著冷光。風停,便落於?頸側,與瓷色淨白的皮膚顏色分?明。

虞清雨端起氣泡水輕抿一口?,氣泡鼓脹帶來的一點刺激感劃過味蕾。

就像身處高?台,低頭向下望時,那股不?由心的放空感。

一點慌亂,十點鬆弛。

她收回視線,彎唇笑了笑:“在巴黎人眼裡,這棟大廈被稱為是天際線上的一個汙點,他們總說這種齊天高?樓破壞了巴黎的整體?風格。被罵了這麼多年,蒙帕納斯也還是巴黎必須打卡的風景。”

虞清雨也沒想到第一次登上這棟高?樓竟然是與謝柏彥一起的,腳下不?遠處就有地鐵站,交通倒也方便,可?是她在這裡生活工作了幾年,卻一次也沒有來過。

隻是遠遠地眺望,似乎有執念,便還會又再重回故地的機會。

“那看?來是我的榮幸。”溫潤的聲線低繞,恍若曖昧。

實際上,因工作之故,謝柏彥也曾多次來往與法國,高?樓繁華看?過許多,似乎這般安靜與另一人這般看?風情也從未有過。

淡漠的俊臉,靜靜地轉向出神的女人。

“你?媽媽昨晚跟我說,她幫我們約了攝像師,可?以在巴黎補拍一組婚紗照。”虞清雨半垂著眼皮,昏黃夕陽落在她的麵上,糅著霓虹璀璨,她的神色幾分?恍然。

他們的世紀婚禮辦得隆重,卻也不?能考究細節。屏幕上輪放的婚紗照還是請人修圖拚湊的。

在這方麵謝家很大方,不?愧是花了大價錢的後期製作,任憑當事人仔細觀察,也完全看?不?出那是後期處理過。

謝柏彥抬眼,準確無誤地噙住她的嬌麵細微的表情變化,淡淡應了聲。

他的母親也同樣跟他交代過這事。

“她跟我說你?不?太想拍。”

大概是夕陽的昏暗霞光總會帶來一種低沉的氛圍,虞清雨的聲音也不?由放得很輕,眼神也溫柔:“在法國拍婚紗照,我之前確實沒想過。”

謝柏彥眸光微閃,平靜地望向她,若有所思。

略帶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過麵前的玻璃杯,那裡透明的氣泡水正不?斷向上鼓著泡泡。

餘輝折進他的瞳孔中,一點舒然散開的溫潤:“那你?有什麼很想去的地方?”

“算了吧。”虞清雨想不?出來,她有段時間也很癡迷於?環遊世界,見過很多奇特景觀,反而對留下什麼紀念照片這種想法很是模糊。

她低頭又喝了口?氣泡水,舒服地聳了聳肩:“還是簡單一點吧,我的確對婚紗照沒什麼興趣。”

“非要留作紀念的話,婚禮的那些照片也算吧。”

她足足換了七套婚服的婚禮照片。

幾許安靜,謝柏彥微微挑眉,幾分?猜測:“有故事嗎?”

“或者說有心結嗎?”

虞清雨詫異地瞥他一眼,這人想到哪裡去了。

她的生活或許用一帆風順來形容也大差不?差,有試錯的機會,也有可?以回頭的備選。虞清雨心態極好,一向看?得開,隨心而至。

哪有那麼多需要糾結的故事?

“沒有故事,也沒有心結。”坦然回視,一抹淡淡笑痕爬上麵頰,“我隻是單純覺得,婚紗照好像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如果真?的需要紀念的必要,也不?是擺在牆上、或者隻存在電腦手機裡的。”

仿佛什麼都不?曾放在心上。

“如果說唯一用途大概就是我們的婚禮吧,但那已?經過了,更?沒必要了。”

虞清雨對於?那場婚禮,除了足夠奢貴華麗外,已?經沒有更?多的印象,好像那一頁已?經被這樣輕而易舉地掀過。

除了他在台上很真?誠地誇她漂亮外,她也記不?清其他。

不?過那確實是事實。

謝柏彥還是有些眼光在的。

“你?說得對。”謝柏彥隻是淡笑,指腹摩挲過無名指上那枚簡約款的婚戒,眸色漸深。

夜色有些涼了,虞清雨跟著謝柏彥的腳步進了室內,她回頭戀戀望了眼巴黎夜景:“我們是明天就要走了嗎?”

“是今晚的航班。”

“……”她深深歎了口?氣,“那位作者還沒有回信。”

有些冷,她抱住自己的胳膊,忍不?住向謝柏彥靠近了幾分?:“我托了我的老師幫忙去問,但聽?說她去巡遊簽售了,大概這次是沒什麼緣分?了。”

“那——”謝柏彥剛要開口?,被虞清雨忽然捂住了嘴。

“你?不?要說話,你?隻需要聽?就可?以了,也不?需要你?去幫我做什麼。”

一點溫熱貼在唇上,帶著些許潮意,是巴黎濃重的露色。

謝柏彥唇角悄無聲息地勾起,攤了攤手,半側過身,為她擋住卷著涼意的夜風。

“我以前是很向往那些來往於?新聞發布會上的翻譯官的,但真?正入職之後,好像和?我理想中的狀態不?太一樣,所以我想換一種方式。”

這是她想了很久做出的決定?,現在她似乎也找到了新的方向。

雖然有些出師不?利。

謝柏彥忽然移開她的手掌,靜靜地攥在手裡,手指間的婚戒硌著她纖細的指節。

“那做謝太太呢?”

虞清雨愣了幾秒,驕矜地揚了揚精致的下巴:“除了你?現在不?讓我喝酒之外,暫時還不?錯。”

光影交錯間,他薄唇揚起淡弧,指尖把玩著她柔軟的細指:“那作為獎勵,送你?一個紀念品吧。”

隻驚喜了一秒,虞清雨狐疑地斜他一眼,已?然忘記抽出自己的手。

“不?會是巴黎鐵塔紀念模型吧?”

總覺得謝柏彥是會乾出這種事情的人。

“虞清雨。”

謝柏彥低低喚了她一聲,如玉的音質在鼓噪著耳膜,簌簌電流爬過,似乎還帶著窸窣的聲響。

虞清雨下意識轉身,手機攝像頭恰好印下她回眸的瞬間。

“送你?一張我們的婚紗照。”

蝶翼般的長睫微顫,怦然心跳聲亂了她的思緒,虞清雨的目光卻久久定?在她身上的白色緞麵長裙。

良久良久,她才小聲嘟囔著:“什麼嘛。讓我穿這條裙子就是為了這個啊。”

被握在他掌心的手指毫無意識地落在他白色襯衫袖口?,貼著他骨感清健的手腕,跳動的脈搏傳遞著湧動的溫度,像是被猝然一燙,她骨節猛地一跳,又被刻意壓下起伏的弧度。

“都沒有一束鮮花,也沒有冠冕,而且我今天都沒有帶鑽戒。”

身上的白裙同色係的細細綁帶被她繞過手指,纏在腕上,輕盈的柔和?美感,與那枚碩大的鴿子蛋氣質並不?融合。

於?是,她出門便摘下了婚戒。

沒想到,謝柏彥居然也會給?她額外的紀念。

大概是氛圍極好,讓她陡然生出幾分?錯覺:或許,留下一點時間的紀念,也不?錯?

“你?不?是說不?需要紀念嗎?”偏冷的聲腔不?動聲色地重複著她剛剛自己說過的話,和?低低纏繞的尾音似乎有種割裂的違和?感。

虞清雨咬著下唇:“你?——”

目光不?由停在他微淡的薄唇上,無端咽了咽口?水。

她清了清嗓子:“那拍都拍了,總還是要好好拍的嘛。”

拖著長長的音色,清甜溫軟,字字強調,是令人無法拒絕的矜持。

虞清雨堂而皇之地搶過他的手機,很是自然地指揮著他的動作。

“低頭,看?鏡頭。”他涼薄的視線偏向鏡頭,神色微淡,虞清雨皺著眉搖搖頭,“算了,你?看?我。”

還是不?滿意:“你?就不?能笑一下。”

“你?就配合一下嘛。”聲音慢慢染上了幾分?嬌色。

“哎呀,你?就像那個,說一步走一步的機器人一樣——”她的聲音頓在他忽然貼近的俊臉。

“謝太太。”長臂攬在她的纖薄的肩上,微一用力?,虞清雨便伏進了他的懷裡。

清淺的呼吸打在她的麵上,明透清眸抬眼,一點暗光壓下,是他靠近的冷香撚過她光潔的額頭。

再次被定?格的畫麵。

虞清雨不?自然抿抿唇,推開麵前的男人,鼓了鼓唇,幾分?慌亂掩在頰麵上渲染開的紅暈下。

她若無其事地看?了幾眼那張所謂的“婚紗照”,白襯衫和?白裙貼在一起,似乎也有些繚繞的旖旎。

“還可?以。”她輕咳了兩聲,不?滿地戳了戳他的胸膛,“不?過,你?這人拍照就不?能先說一下的嘛。”

謝柏彥眉眼舒展,淡若青山,輕笑一聲:“我們之間的關係,連親都可?以直接親的,還需要說嗎?”

或者那些靡麗的記憶餘燼還未熄滅,那短短一觸的柔軟,他沒忘。

她也一樣。

麵色端不?住了,虞清雨攏起裙擺就往外走,嘴裡還念念有詞:“壞男人,不?是說好忘記的嗎?”

早上醒來的時候,虞清雨對昨天的所有全部耍賴不?認賬,可?又被謝柏彥一條一條戳破事實。

麵上無光的她,果斷換了策略,風風火火叫了聞森去對那隻香薰做化驗。

一定?是香薰有問題,或者樹莓汁也可?能有問題。

總之,概不?承認自己做了壞事。

——

虞清雨是上了謝氏的私人飛機後,才知道?目的地:“我們不?回港城?”

“不?是很久沒回京城了嗎?”他低身扶起被她踢得亂七八糟的鞋子,“按道?理,婚後也是需要回門的。”

她倒是還好,前不?久剛見過蘇倪,至於?快兩個月都沒聯係過她的虞逢澤,她倒是沒什麼想念的。

懶懶縮在沙發上:“又是你?媽媽安排的?”

不?得不?說,謝夫人對她的事情確實足夠體?貼細心,至少比麵前這位嚴謹端坐的男人要好得多。

“就不?能是我安排的?”他淡然解開西裝紐扣,涼涼睇過去一眼。

總覺得不?像謝柏彥的作風,但似乎也有少許改變,至少比婚姻初初見不?到他人影的時候要好太多。

音色漸低,她打了個哈欠:“因為你?看?著就挺孝順的。”

“孝順?”俊美眉宇微微折起。

虞清雨撿起手邊的書,閒閒應聲:“說錯了,你?現在是妻管嚴。”

謝柏彥不?與她爭辯:“太太說的是。”

“……”虞清雨合理懷疑,他根本沒聽?懂她說了些什麼便敷衍回應。

機艙裡安靜,隻有筆下細細擦過紙張的聲音,是謝柏彥在辦公,他是晚上推了個會議去陪她看?日落的。

那淺淺的聲響催著人也困乏,虞清雨抱著腿斜斜靠在沙發上,纖直小腿默默縮進了裙子裡。

慢慢的,越縮越緊,隻露出一截瑩潤精致腳腕,還有光潔裸/露的雙腳。

一條薄毯披在她肩上,虞清雨沒抬眼,鼻尖所觸的冷淡氣息已?經昭示了來人。

“把襪子穿上。”矜冷聲音緩緩壓下。

虞清雨眨了眨眼,卻沒動,在他的注視下淡定?地又翻了一頁書。

“要風度,不?要溫度?”溫熱乾燥的大手覆在偏冷的腳踝上,一點薄繭微硬,她不?由縮了縮腳。

不?情不?願地回答:“襪子在行李箱裡,不?想動。”

這個時間已?經到她的睡眠時間了,可?以適時地犯個懶了。

謝柏彥眸光定?了幾秒,彎腰撿起她已?經垂落在地板上的裙角,不?帶一點情緒的嗓音落下。

“抬腳。”

虞清雨茫然地掀開眼皮,不?明就裡,但已?經順從地抬起腳。

麵前的男人慢條斯理地解下身上西裝,黑色的定?製款西裝被扯開,輕輕墊在了她的腳下,複又包住她微涼的腳踝。

似乎還帶著幾分?他殘留的體?溫。

她眼波微轉,幾絲隱秘的悸動浮上,莫名想要瑟縮的小腿,又被她生生壓抑。

晦暗不?明的眸光焦灼在她染上緋色的麵容上,略帶幾分?無奈的溫聲:“謝太太,乖一點。”

“我一直很乖的。”她小聲辯解了下。

有些無力?。

淺淺一聲歎息:“累了就去臥室睡吧。”

虞清雨還在剛剛的怔忪中,隻迷迷糊糊地回:“那你?抱我。”

話一出口?,不?由咬了下舌尖。

言不?由衷,卻也由衷。

“小笨貓。”明明是繾綣的幾個字,從他口?中吐出是似乎總是帶著公事公辦的淡定?。

虞清雨環住他的頸子,反駁:“不?笨,我隻是困。”

“嗯,小困貓。”謝柏彥從善如流,順著她的話說道?。

還是覺得不?對,虞清雨慢慢閉上了眼,有些疲乏,但不?忘糾正:“是小困魚。”

當她人被輕輕放在床上的時候,虞清雨翻了個身,躺進柔軟的被子裡,還不?忘指使今日很好說話的謝先生。

“把那件西裝也還給?我,幫我蓋在我腳上。”

落地京城的時候,已?經進夜了,虞清雨拒了所有邀約,轎車直接開往他們的婚房。

這還是謝柏彥第一次進入這棟彆墅,似乎和?他所見的那張圖紙上彆無差異。

如今港城的那套房子,已?經由著她折騰去複刻她喜歡的裝潢。

她折騰得起勁,他倒也縱容。

謝柏彥站在門前,看?向院子裡那座十八世紀少女戲水雕像,細細端量了幾瞬,淡淡問道?:“這個噴泉也需要原樣複刻嗎?”

傭人介紹這尊雕塑也是虞清雨的心頭愛,是當時花了大價錢拍賣回來的。

虞清雨蹙了蹙眉,似是仔細思索了一會兒?:“不?要,看?膩了,換一個吧。”

雕像可?以有,最好還是十八世紀的,言下之意是,需要他尋個新的了。

謝柏彥微微挑眉,淡然一笑,算是應了她的要求。

夜深,虞清雨上樓去泡熱水澡,舟車勞頓,加上亂了的時差,身體?困乏,好像總是提不?上勁。

他當然不?算外人,至少是這間婚房的合法屋主,虞清雨很理所應當地把他一人撂在樓下。

謝柏彥站在她定?製的整牆魚缸前,看?著擁擠在投喂口?的魚群,舒服地擺著魚尾,靜水流深中搖曳的一點豔色。

似乎真?的有虞清雨說過的那種暢遊自由感。

隻是有人不?合時宜地打斷他的賞魚。

“是清雨回來了嗎?”

陳姨回答:“馮先生,是的。”

“我看?到樓上亮了燈,就猜到是清雨回來了——”帶著笑意的舒朗男聲,停在與客廳裡清冷淡漠男人對視的瞬間。

和?謝柏彥對上目光的馮黛青,笑容登時凝結在臉上。

馮黛青是沒有參加虞清雨婚禮的,但那並不?妨礙他認出麵前的男人。

虞清雨的那位便宜先生。

謝柏彥骨節分?明的手指往投喂口?送了最後一點魚食,清雅端正地轉身,行走間帶著涼涼冷雋。

薄唇微扯,漫不?經心:“需要我幫你?叫我太太下來嗎?”

第20章 Chapter 20

盛夏夜晚,潮熱空氣浮動,帶著陣陣花草清新一同襲來。

在?安靜的凝滯中,是謝柏彥先開口的。

像是並未將玄關處的男人放進眼裡,他隻淡然轉身,對陳姨說:“去叫太太。”

陳姨沒動,事實上,她在馮黛青不請自來到門口?時,就已經察覺不妙了。

虞清雨是對很多事不太在?意的,但唯獨邊界感極強,反感一切超出預想?之?外的事情。

“馮先?生,您看?,要不——”陳姨艱難地組織著詞句,“時間也不早了,小姐該是已經休息了。”

馮黛青麵?色難看?,他出差回來便已經聽?說虞清雨搬去了港城,傷感有餘,但心思卻從沒放下過?。

大張旗鼓買下她隔壁那棟彆墅,馮黛青每日回家做的最多的,大概就是望向虞家那棟裝修精美奢華的婚房。

二樓的燈一直滅著,偌大一間彆墅,隻留了陳姨一人?每日清理打?掃。

今日他應酬回來,抬頭間不期望見那盞亮著燈的主臥,心頭一動,幾乎沒多想?便走了進來。

卻忘了虞清雨的性?子?。

她向來討厭醉酒糾纏,還有無事獻殷勤。

扯了扯領帶,馮黛青又掃了兩眼半靠在?魚缸前矜貴清冷的男人?,姿態隨意,仿佛是在?自己家一般。

雖然這也算是他的家吧,馮黛青不想?承認的事實。

“這麼晚了,我就不打?擾了吧。”原以為是虞清雨婚姻矛盾才回了京城,現下看?來也不儘然。

怎麼還有個小尾巴跟著?

馮黛青胸口?悶悶,到底是咽不下這口?氣,剛走了兩步又轉身折了回來。

直視氣定神閒的謝柏彥,他冷冷地揚起嘴角:“明日我再來。”

陳姨送走馮黛青,惴惴不安地關上大門,偷偷抬眼去瞧謝柏彥的神色。

這位謝先?生越是雲淡風輕,她便越是膽戰心驚。

“大門的安保形同虛設?”他眉眼低垂,聲音波瀾不驚,冷矜的氣息卻綿綿密密地壓下,無孔不入。

陳姨咽了咽口?水,勉力解釋:“保安前陣子?回家探親了。”

魚缸頂的藍調冷光將他的頎長清雋的人?影映在?透明玻璃上,冷禁淡漠,肅然矜傲。

“沒有替換人?員?”瓷白的長指撚過?魚缸玻璃,一隻紅色小魚跟著他的指尖遊動,蕩起層層漣漪,“任由?生人?進門?”

生人??陳姨不敢說話。

其實這位馮先?生,算不得生人?的範疇,但今日此事確實是她的疏漏。

淩然的冷寂後,謝柏彥不冷不熱的音色落下——

“下不為例。”

謝柏彥洗過?澡出來的時候,虞清雨已經躺下了,她迷迷糊糊地睜眼:“剛剛有人?來嗎?我好像聽?見了點動靜。”

短發半遮眉眼,他垂目看?她,淡淡沉聲道:“一個無足輕重?的人?。”

這人?怎麼現在?出口?就是成語。

虞清雨訝異地多看?了他一眼,嘟囔了句:“奇奇怪怪。”

謝柏彥最近都奇奇怪怪的。

她懶懶翻了個身,半張臉埋在?被子?裡,隻露出一雙水潤剔透的眼睛,忽然轉了話題:“陳姨隻準備了一床被子?,你是選擇出門右走,還是委屈你跟我同床共枕?”

他們回京也倉促,陳姨是剛剛接到通知的,隻曬了虞清雨習慣蓋的那床被子?,對於他們之?間的婚姻關係,根本沒有多想?。

謝柏彥簡單吹了下頭發,帶著一身清爽冷香靠近,目光悠悠:“和太太同床共枕,我不委屈。”

虞清雨一怔,從被子?裡探出腦袋,手肘撐著腮,細細端量著他的麵?容,眼底劃過?一絲興味,笑吟吟說道:“我以為,謝先?生會有骨氣地不想?跟我睡一床被子?呢。”

百合花瓣形狀的吊燈懸在?他頭頂,鏤空的燈盞在?牆壁上投下層層疊疊的花卉形狀,他墨色的睡衣扣子?排排係上最頂端,帶著潮濕水汽,氤氳過?她的呼吸。

臥室內空調保持著舒適宜人?的溫度,卻依然有陌生滋長的熱度在?蔓延。

清冽悅耳的嗓音帶了點啞,夾著幾分磁性?的顆粒感,似笑非笑:“這是我們的婚房,我好像沒有不睡的道理吧。”

窗簾沒拉緊,投了條小縫,他的餘光瞥下去,毫不意外地捕捉到停在?他們婚房前的那輛庫裡南,車窗拉下,夾了隻煙的手指半靠在?窗沿,一點猩紅火光,還有薄薄煙霧灼起。

有人?悶聲作氣,他心裡殘餘的那點不悅忽地散去。

窗簾被他拉緊,僅存的一點夜光清輝也被遮掩。

謝柏彥薄唇溢出一點笑音:“這片彆墅區似乎規劃得不太好,高檔彆墅區,至少樓棟之?間的距離是該有保證的。”

至少,不該是他從窗戶向外眺望,還能看?到礙眼的人?與車。

虞清雨小臉默默彆開?,這片彆墅區的樓宇距離是按照頂級私密小區配置的。

謝柏彥的要求,未免太高了些。

“還睡不睡了?”她眼波流轉,打?了個哈欠,“難不成你準備熬夜給這裡的開?發商做個新的規劃方案?”

揚起笑容:“謝先?生,不會連這個也會吧?”

“不太會。”謝柏彥很坦誠,不緊不慢地踱向雙人?大床,“但我有隱私安全度需求和基本的審美。”

微微皺眉,虞清雨正想?還嘴,卻聽?男人?淡聲再次落下。

“畢竟是我們的婚房,畢竟是太太精心設計裝飾的,總歸是對周圍環境有些額外的要求的。”

掀開?眼皮瞥了他一眼,虞清雨抿了抿唇,忍不住又瞥了他一眼。

小聲念叨了句:“奇奇怪怪的,怎麼突然說話這麼好聽?的?”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清,她先?翻身讓開?一半位置:“你儘可以繼續研究彆墅區環境,但我真的要睡覺了。”

“明白了。”

謝柏彥拉開?被子?,床榻微微下陷,人?已經躺在?她的身側。

床單上還留著幾分她的體溫,一點花草淡香,迷離漫開?的一點清韻餘味。

臥室的燈滅了。

“明白什麼?”她的聲音含在?喉嚨間,聽?不太清。

溫潤的淡笑,帶著令人?安心的意味:“明白,該陪太太睡覺了。”

虞清雨似乎已經習慣了身邊人?的存在?,呼吸逐漸均勻放輕,她的聲音更輕,隻留一點渺渺氣聲:“謝柏彥,我睡相很好的,你最好是睡覺老實一點,不然我睡不好可是會打?人?的……”

原先?,謝柏彥也是這樣?認為的。

兩個人?不同被的時候,虞清雨確實睡相很好。

安安分分的,兩人?中間似乎隔著一道長長的界限,她連他的衣角都不會碰到一點,相安無事。

那次法國醉酒她神智不清是第一次,現在?便是她第二次投懷送抱。

大概是沒有自己被子?的束縛,虞清雨不由?自己地滾到他身邊,頗為自然的,手腳都塔在?他的身上,越發肆無忌憚。

“虞清雨。”一片暗昧中,謝柏彥揉著眉心緩緩睜開?雙眼。

清泠碎光影影綽綽落在?窗下,一點單薄的月色微晃。

沉息間,他的手掌準確地壓在?虞清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揪著他衣角的細指上,睡衣下沿兩枚扣子?被她扯下,牢牢攥在?手心裡。

謝柏彥想?取下她手裡握著的扣子?,可被她捏得很緊,力道星點未鬆。

不知是她夢到了些什麼,還是睡夢中也要和他拗著勁,嘴角也抿起,和她緊緊攥起的手指一般。

她的睡相確實很好,不說夢話也沒有任何聲響,隻是手指好像不太安分。

在?他溫熱掌下壓著的手指不覺間已經深入他的睡衣中,毫無縫隙地緊貼在?塊壘分明的腰腹,掌心裡還攥得的兩枚扣子?刮過?他的腹肌,指尖流連在?繃緊的肌理。

謝柏彥喉結微滾,偏過?頭去瞧身邊的女人?。

睡夢中還皺著眉抿著唇的女人?下顎輕輕磕在?他的肩上,呼吸打?在?他的麵?上。

已然越界的距離。

一向淡然的眸上覆上了邃暗,像是深不見底的暗淵,滲出點點凜然包裹的危險感。

可睡夢中的虞清雨渾然不覺,麵?頰似是在?他肩上又蹭了蹭,一點柔膩的觸感緩緩漾開?。

還未平息的熱度正在?節節攀升。

謝柏彥沉了幾息,向外避了些,給她讓出足夠空間。

冷白手指抬起間無意碰到她剔透白皙的皮膚,折起的眉心慢慢舒展,謝柏彥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虞清雨,真的懷疑你是不是在?裝睡?”

回應他的是再度貼上來的柔軟,隻隔了兩層單薄的睡衣,暖意傳遞而過?,軟若無骨將熱度燃起。

視線逐漸適應屋內的暗色,謝柏彥這才看?到懷裡的女人?一身奶油色的吊帶絲綢睡衣,毫無阻隔地擠壓在?他的手臂間,瓷白簇起的旖色,明晃晃得惹人?眼。

方才他進屋時,她已經躺進被子?裡,那會兒他隻在?觀察周圍環境,根本沒有看?到她穿了什麼睡衣。

剛剛隨意瞥過?的一眼,隻一眼,胸口?睡衣出蜿蜒隱下的一點深色,已然灼燙他的視線。

長睫垂了片刻,頸側筋絡繃緊,晦暗不明埋於曈底。

虞清雨整個身體都挪了過?來,趴在?他的懷裡,烏黑長發堆在?他的頸側,發尾打?著旋,帶著酥酥麻麻的觸感,一路蔓延而下。

昏暗房間,黑瞳微亮,他的唇角似乎染上了幾分薄淡笑意。

一夜無夢,虞清雨醒的時候,細碎的水聲戛然而止,她揉了揉眼睛,看?向從浴室走出的男人?:“你這麼早就洗澡?”

“沒睡好,有些頭疼,出去跑了會兒步。”謝柏彥麵?無表情,寥寥擦著濕發。

他換下的衣服整齊地擺在?沙發上,一截絲綢領帶,還有一段皮帶。

她怔怔看?了兩秒,又揉了揉眼睛,好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麼。

虞清雨咳了一聲,望向窗外灰沉沉的天。

“這麼大的霧霾,還出去跑啊,你精力這麼旺盛?”

謝柏彥擦拭頭發的動作明顯一頓,略停幾秒,又說:“可能不同人?旺盛的時間段不一樣?吧。”

意味深長。

譬如麵?前這位,夜晚睡夢中的時候尤其精力旺盛。

總覺得自己被內涵到的虞清雨慢條斯理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地板上,睡裙垂順落下,完美貼合曲線。

她絲毫沒有注意到原本停在?她身上的深眸忽然彆開?的目光,自顧自說:“要不一會兒我讓陳姨再曬一床被子?吧。”

“我怕謝先?生睡不好。”

“不用了。”謝柏彥沉沉靜靜地望向窗外被靄色籠罩的煙霧小區,看?不清一點細節的綠植景象,“有太太在?,我睡得安心。”

虞清雨聳了聳肩,沒和他計較。

他說安心就安心吧,反正她確實睡得很好。

晚餐是回虞家吃的,虞逢澤早早等在?家裡,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番兩月未見的女兒:“我不說讓你回來看?看?,你就打?算不回來了?”

禮品是謝柏彥準備的,虞清雨放下東西,不太客氣地回:“不是你把我趕走的嗎?”

毫不留情給她打?包送走的,是他。

兩個月沒有一點聯係的,也是他。

“我還不是為了你們夫妻倆好。”一見麵?就要吵架的父女倆,虞逢澤到底是壓了半分火氣的,謝柏彥在?,他總要估顧及場麵?。

蘇倪搖搖頭,默默拉走了虞清雨,打?斷緊張的氛圍:“清雨,陪我去澆花吧。”

虞清雨跟著蘇倪向外走,卻忽然回頭望了望謝柏彥,眼底劃過?一點不明的情緒。

蘇倪察覺到她的視線,小聲問:“你難不成還怕你爸對他做點什麼啊?”

“這倒沒有。”

虞清雨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些什麼,謝柏彥這種?八風不動的性?子?,又哪裡用得上她來操心呢。

虞清雨走了,客廳裡翁婿兩人?的氛圍倒也不錯,兩個人?都是深暗此類場合的人?,三言兩語就將剛剛的尷尬略過?。

“柏彥,這次應該可以在?京城多呆幾天吧?”

謝柏彥微微頷首:“這裡還有些公事,大概停留三四天。”

虞逢澤是有所準備的,茶幾上排放著幾本相冊,都是虞清雨從小到大的留念照。

“上次我就想?說,讓你們把相冊帶走,結果你們走得急,我也忘了這事。”

“不用了吧,還是留給您紀念吧。”謝柏彥禮貌拒絕,他記得虞清雨是不喜歡這種?紀念照片的。

虞逢澤笑著搖頭:“我留著也沒用,女大不中留,再說清雨自小和我也不親近。”

對於虞家的家事,謝柏彥保留自己的意見,隻是淡笑沒有應聲。

他隨意翻看?著手中的相冊,指尖忽然頓住,熟悉的背景,如墨的眼眸微定,一圈漣漪漾開?:“這是紐約吧?”

照片右下角記錄著拍照的時間。

八年前的照片。

“是啊。”虞逢澤笑,“這是清雨十?六歲時候去參加的紐約兒童基金會活動時的紀念照。”

言語間頗有幾分驕傲。

靜了片刻,謝柏彥薄唇勾起淡淡弧度:“這張照片我可以帶走嗎?”

“當然可以。”

指腹撚過?下麵?淺淺一行拍照時間,他唇角笑意深了幾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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