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
相冊翻了?幾?輪,虞逢澤講起女兒?小時候故事也如數家珍,每張照片背後的故事,他都記得?清楚。
謝柏彥倒也聽得?認真,隻是視線不時分神挪到手中的那張照片上。
虞逢澤見他感興趣,便多說了?些。
“紐約那次兒童基金會的名額,還?是清雨自己?掙來的,她一向爭氣。隻是我那會?兒?不太想讓她去,那個時候,虞氏正在對接政商合作項目,我總怕她這一去出什麼差錯,被抓到什麼小辮子,最後壞了?合作。”
“清雨啊,向來是不聽我話的,表麵上隨口?應付著?,當晚一個人帶著?行李就飛去紐約了?。”
“她從小就有主意,我不讓她去法?國,她偏要去;後來我不讓她辭職,她也偏要辭職。”
相冊最後那張照片,是他們婚禮時的大?合照。
虞清雨挽著?謝柏彥的手,標誌性的溫婉笑容,身側的男人淡笑端雅,天作之?合的佳偶一對。
再看到這?張照片,虞逢澤也很是感慨:“她啊,唯一順著?我的,大?概就是結婚了?。”
謝柏彥神色淡淡,視線微轉,望向窗外花園裡的女人,寥寥幾?句清甜女聲躍入耳廓,聽不仔細,大?概是她在和蘇倪討論養花的事情。
後麵虞逢澤的話他沒太聽清,他不由去想,港城的花園裡似乎還?需要再裝一個自動?澆水係統。
手機鈴聲恰時響起,打斷了?他的神思。
“抱歉。”謝柏彥去陽台上接的電話。
視線垂下,便是正矮身澆花的虞清雨,她一手壓著?飄然裙擺,一手拿著?水壺,就連澆花這?種事也十足十的認真。
薄唇掛上淡淡笑意,晦暗不明的一絲情緒很快略過瞳底,謝柏彥沉眸接通電話。
“講講。”是周斯岑。
“講什麼。”謝柏彥聲音懶散,半插著?口?袋,從容駐足。
周斯岑提醒:“頭像。”
笑意漸漸攏起,謝柏彥的視線攫取住不遠處笑容嫣然的女人。
正是她早上出門的時候,擋住他的身影,抽出他口?袋裡的手機,將他所有社交平台的頭像換成那日他們在巴黎拍的合照。
瑩潤精致的指尖敲敲點點,一邊忙著?換頭像,一邊莞爾笑,蠻不講理的驕矜模樣。
“這?是我的地盤,你?得?聽我的。”
謝柏彥泰然自若地抬眸,眉目溫潤,冷杉香陣陣入鼻,虞清雨是頭頂光線暗下來的時候,才?察覺到她們之?間的距離有些近。
她微一仰頭就可以磕到他的下顎,涼薄的吐息緩緩垂下,繞著?呼吸撩起一點拉近的曖昧。
“我需要回一句都聽太太的嗎?”清潤男聲撥動?著?她的耳膜,鼓震中夾著?細微悸動?。
虞清雨又檢查了?一遍所有軟件,確定沒有問題後,才?把?手機物歸原處,微微後仰抵在門上。
笑吟吟:“謝先生還?是回一句吧,不然好像我強迫你?的一樣。”
“太太隨便翻,我很清白。”謝柏彥雲清風淡,沒有錯過虞清雨麵上浮起的一層薄紅。
薄唇噙著?笑,言辭間滿是縱容。
“誰說我要查你?手機了?。”虞清雨立刻撇開關係,食指在他麵前搖了?搖,“我隻是簡簡單單炫耀一下我們鋼鐵般的夫妻情意。”
西裝筆挺,衣冠楚楚的謝公子眉梢微揚,意味深長:“我以為溫柔大?方的謝太太,會?順便再發一條動?態來抒發一下愛意的。”
虞清雨被噎住,笑弧淺淺落下一點,又很快揚起。
“那就留給謝先生自己?表現吧。”昳麗嬌豔的一張精致笑臉,“彆讓謝太太失望。”
淡然頷首,謝柏彥錯身時,薄涼手背蹭過她的腕子,跟著?落下的是幽幽散漫的淡聲。
——“小笨魚。”
身後是小聲嘟囔的低啐。
一早謝夫人的電話便打了?過來,親切詢問他們的巴黎行如何?,總不好讓長輩一直操心他們夫妻之?間的關係。
虞清雨便想到了?一勞永逸的方法?。
絕佳的秀恩愛方式。
此時重新被提及,仿佛虞清雨壓低的那幾?句輕罵還?在耳邊回蕩。
靈動?可愛的一條小笨魚。
澆過花的虞清雨直起腰,放下手中水壺,不期對上了?謝柏彥的眼神,清亮水潤的眸子瞪過來一眼,像爪子軟軟的小貓撓過,輕飄飄的沒什麼力道,卻勾人心癢。
謝柏彥低眸淡笑:“那沒什麼好講的,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是回答周斯岑的問題。
“假戲真做?”興致盎然的調笑。
從容微笑,謝柏彥的視線隱於那抹消失在花園裡的身影,側臉在籠罩壓下的薄霧中線條流暢俊美,一點喉頭滾動?的弧度都清晰可見。
“我們一直是真戲。”
至於做不做。
那得?聽太太的。
晚飯時間,剛剛落座,便有人準時前來叨擾。
“虞叔叔,我來討嫌了?,家裡沒飯吃了?,來蹭個飯。”揚著?散漫的笑,馮黛青拎著?幾?個禮盒登門。
有點禮貌,但不太多。
很馮黛青的風格。
“你?是有點討嫌。”虞清雨涼涼瞥過去一眼,淡定地先拿起筷子。
好像也很久沒見過他了?,還?是和往常一樣,確實不太懂看人臉色。
虞逢澤麵色不好,顯然是不太歡迎,但馮黛青隻當沒看見,堂而皇之?地坐在謝柏彥對麵,笑弧紋絲不動?,直直看向他,話卻是對著?虞清雨說的。
“剛剛看見你?,我就突然想到一句話——”他醞釀了?一下情緒,在謝柏彥漸深的眸光中,唇角更加勾起,“要一百個春天身死,蝴蝶才?會?忘卻相思。”
虞清雨受不了?,一腳踹過去。
力道不輕,馮黛青卻仿佛恍然未覺,笑容不減:“這?麼久沒見,沒想到清雨妹妹還?是挺想念我的。”
氣氛不太好,蘇倪隻好打圓場:“那就一起吃吧,吃飯吧,一會?兒?菜要涼了?。”
謝柏彥隻定眸默然看了?一會?兒?,麵對馮黛青的挑釁,麵無波瀾。
隻是無人注意處,下顎線繃緊了?少許。
靜悄的餐桌上,虞逢澤忽然感歎了?句:“清雨媽媽也很喜歡蝴蝶。”
話音剛落,虞清雨和蘇倪的麵色一同冷了?下去。
虞逢澤仿佛沒注意到氣氛微妙的變化?:“今天好日子,柏彥和清雨一起回家,不如我們開瓶酒吧。”
隻有馮黛青一人捧場:“要喝就喝白的吧。”
“虞叔叔,我聽說彆人嫁女兒?前都會?考驗一下女婿的酒量,您有試試這?位謝先生的酒品嗎?”
當然沒有。
虞逢澤婚禮前也隻見過謝柏彥幾?麵,大?多是商務場合,但那並不妨礙他們翁婿之?間的友好相處。
“說來也是。”虞逢澤轉頭吩咐傭人,“去把?我私藏的那瓶老窖特曲拿出來。”
虞清雨是最討厭她父親喝酒的,記憶裡那些鬨酒的印象太多深刻,她聽到這?話,麵色更難看了?些。
“差不多得?了?,彆喝了?兩口?酒,又覺得?自己?和太陽肩並肩了?。”虞清雨沒什麼好氣,“女婿上門,彆太胡鬨。”
說不好她和謝柏彥的如今的關係算是哪種,但哪種她不都想讓謝柏彥撞見她家的難堪。
虞逢澤很是不滿女兒?的拆台:“說什麼呢,你?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開瓶酒助助興怎麼了??”
還?有馮黛青在一旁煽風點火:“清雨妹妹,不會?是你?老公不能喝酒吧?”
虞清雨壓著?火氣,顯而易見的不悅,正欲發作,卻被謝柏彥輕輕握住了?手。
略帶薄繭的指腹刮過她的掌心,鬱氣倏然散去。
謝柏彥是給足了?她麵子的:“馮總說笑了?,隻是飲酒這?件事,大?概還?是需要先請示一下的。”
偏過頭,溫潤如玉的視線鎖住她姣麗的麵容:“老婆,今日可以喝酒嗎?”
心跳空了?半拍,虞清雨卷翹長睫輕眨,像蜻蜓翅膀點在水麵,圈圈波紋漾開。
這?是給了?她正當合理的說話機會?,沉一口?氣,虞清雨勾起嘴角,很快換了?調子:“黛青哥,還?是悠著?點吧。不然一會?兒?喝醉了?,沒人送你?回去,我家也不太方便留你?。”
馮黛青哽住,滯了?兩秒,還?是那副不羈的調子:“清雨妹妹,還?是關心我。今日司機不在,大?概晚點要勞煩清雨送我一趟了?。”
虞清雨肩膀側了?半分,向身邊的謝柏彥更靠近了?些,紅唇掀開,嗤笑了?聲:“我更關心我老公,他今天又要陪你?喝酒,一會?兒?又要陪我送你?回去。”
似有似無一聲歎息:“要不就算了?吧,這?酒還?是彆喝了?,我心疼我老公。”
馮黛青麵色微變,被她最後那句“心疼老公”噎得?說不出話。
“這?哪有你?說話的份兒?。”虞逢澤皺起眉,“柏彥,我們來喝。”
她的父親從來都是這?樣,從來不容忍挑釁的家主尊嚴,把?自己?的事情看得?比一切都重。
包括女兒?的未來。
虞清雨抿抿唇,眼神冷淡,大?概是早就看清了?事實,也沒什麼失望,隻是依然會?寒心。
桌下被謝柏彥握著?那隻手忽地緊了?些,相牽的雙手虛虛靠在她的膝蓋上。
手背靠著?的是輕紗薄裙,柔軟飄然。
掌心貼著?的是他溫熱有力的大?手,如山般韌而可靠。
“也可淺啄兩杯。不過——”謝柏彥話鋒一轉,“隻是擔心一會?兒?醉酒,還?要委屈清雨照顧我。”
三言兩語便將氣氛緩和,既迎合了?虞清雨的意願,卻換了?說辭,任是誰也不會?拒絕的理由。
蘇倪看不下去了?,將剛剛拿來的酒瓶收走:“彆喝了?,前陣子的體檢報告忘了?嗎?都輕微脂肪肝了?,還?要喝。”
虞逢澤悻悻乾笑兩聲,順著?台階下來:“算了?算了?,人老了?不比當年,就算是每天堅持鍛煉,也不免有些小毛病,現在養生為主。”
馮黛青反應很快,先迎合說道:“虞叔叔說得?有道理。”
虞清雨看不慣他這?副樣子,提到體檢報告,她忽然想到了?什麼,悄然間,又湊近了?謝柏彥幾?分,壓低聲線,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我突然想起,你?上次說會?給我查閱的體檢報告還?沒給我呢。”
“不會?是空頭支票吧?”
謝柏彥側目,抬手很是自然地將她微亂的額發挽至而後,輕描淡寫:“興許是聞森忘了?吧。”
他是有交代過聞森將他的曆年體檢報告發給虞清雨的,那時聞森還?問了?句,曆年是指哪些年?
謝柏彥略一思索,回答他,那便從小到大?的都發給她吧。
大?概是沒找全?所有的體檢報告吧。
黑眸劃過一點興致的淺笑,他同樣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輕聲道:“需不需要,我這?幾?天抽空在京城做一次體檢,免得?太太收到了?往年的體檢報告,還?要懷疑我造假。”
虞清雨鼓了?鼓唇,剔透的眸子微轉,嬌軟的調子長長地拖起:“我是那麼不講理的人嘛……”
馮黛青這?頓飯吃得?很不是滋味,他的笑容在看見坐在他對麵的新婚夫妻咬耳朵時,已經幾?乎快端不住了?。
然後在看到虞清雨為謝柏彥夾了?塊排骨的時候,胸口?壓著?的悶氣堆積到了?極點。
情報似乎有誤,他們的婚姻關係好像還?蠻不錯的?
在虞清雨第三次看向桌子中間的大?蝦時,謝柏彥的聲音適時地響在耳畔:“要吃蝦嗎?”
“你?給我剝嗎?”虞清雨沒多想很隨意地回答,陳姨做的白灼大?蝦味道很好,料汁獨特,餘味綿延,是她最喜歡的一道菜。
隻是她今天不太想動?手,下午剛剛做了?新的美甲。
可話一出口?,她先覺得?幾?分不對,這?話似乎對於他們來說太過親密了?。
還?未等她仔細琢磨一二,一隻蝦仁已經放在了?她的盤裡。
虞清雨登時怔住,目光慢慢挪向身邊的男人,矜然的黑色襯衣挽起,紅色大?蝦在他修長冷白的指尖很快卸去蝦殼,再度落進她的碗裡。
她舔了?舔乾燥的唇角,忽然忘記了?要說什麼,大?概也是在她家人麵前做戲吧?
可他眼底分明坦坦蕩蕩,她根本分不清真假。
剝蝦間隙,含著?笑音的溫潤嗓音不忘回答她的問題——
“嗯,隻給你?剝。”
“那……還?要一隻。”虞清雨半低著?頭,隻看向自己?盤中剝好的幾?隻蝦仁。
發絲垂下遮住麵龐,掩住所有神色。
她輕輕壓住胸前長裙領口?,心跳聲劇烈地震動?,手指跟著?同頻微顫,那清晰的怦然聲,仿佛身旁的人也能聽清。
幾?分無措間,匆忙放下了?手,又不知道要往哪裡放,一片迷茫亂糟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抽了?一張濕巾,悄悄遞了?過去。
“你?……擦擦手。”
蘇倪看著?小夫妻的恩愛模樣,不由放了?心。
看樣子,她的寶貝的婚後生活還?不錯。
晚餐後,馮黛青當真鬨著?要虞清雨送他回去。
堵在車庫前,馮黛青收了?笑,麵上似乎流淌著?幾?分惆悵。
“你?走了?兩個月,連個消息都不給我發嗎?”
虞清雨有些頭疼,麵對他的糾纏更是煩躁:“馮黛青,你?今天也沒喝酒啊,說什麼胡話呢。”
“我哪止兩個月沒給你?發過消息,大?概得?有半年我都沒回過你?信息了?吧,我的態度應該已經很明顯了?。”
或是真的有可能,大?概也不會?有他著名的十一次表白的名事跡在。
“你?三十七度的嘴,怎麼能說出這?麼冰冷的話?”
虞清雨很是敷衍:“我體寒,天生的。”
馮黛青立刻換了?策略,死纏爛打:“我在你?家喝多了?,你?起碼得?送我回家吧。”
“酒不醉人人自醉,是吧?酒也沒喝,但不耽誤你?醉?”虞清雨麵無表情,“馮黛青你?是怎麼做到一個總裁話這?麼多,這?麼討人煩的。”
“大?概是偏愛吧,我這?輩子也就和你?說過最多的話了?。”
虞清雨揉著?額角,錐錐的刺痛,忽然覺得?好像港城的生活更適合她。
至少,人都正常。
寂清的安謐中,謝柏彥清冽幽然的聲音倏然落下:“老婆,要走了?嗎?”
慢條斯理地係上腕表,寶石袖扣在夜色中流淌著?潤澤的淡光,矜貴清冷的男人一身高定西裝款款走來,唇角帶笑,幾?分慵懶。
“老公。”虞清雨眸光微閃,神色不由輕快了?許多,她上前兩步挽住他的臂彎,輕輕靠在他的肩頭。
好像頭也不痛了?。
“馮總沒有司機沒有車子,想蹭個我們的順風車。”
聰明地把?皮球踢給了?謝柏彥。
“哦?”沉眸淡冷平靜,長輩不在,他周身凜冽,多了?幾?分壓人的睥睨感,明明是禮節的回應,卻帶上了?幾?分嗤意,“自然可以的。”
“我還?要感謝馮總往日裡對我太太的照顧。”
馮黛青麵色端不住了?,甚至連一句“不客氣”也說不出口?了?。
看著?他突變的臉色,虞清雨默默揚起嘴角,果然還?得?是謝柏彥出馬,這?種時候他的陰陽怪氣最是好用。
晚風浮動?,纖薄的紗裙不時劃過他的指腹,軟綿服帖的觸感,繞在他的手指間,輕輕撚著?絲滑麵料,似有似無的體溫靠近。
若是沒有馮黛青灼灼的目光,一切都很好。
謝柏彥視線一偏,語氣微涼:“你?們看上去關係似乎挺好的。”
聲音微低,隻有她一個人可以聽到的淡聲。
“就那樣……”虞清雨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停了?語氣,輕咳一聲,“那還?是沒有我們關係好的。”
垂眸默然靜望了?片刻,他忽而低笑:“也是。”
“畢竟我們是睡一床被子的關係。”
第22章 Chapter 22
他們說話聲音不大,但也沒刻意避諱馮黛青。
虞清雨眉眼?帶笑,微微踮著腳尖湊到男人耳邊說話,而謝柏彥也?配合地?微微低身,側目低眉與她講話。
大手掌在她纖瘦後背,婀娜的曲線被掌心輕輕壓下。
矜持,又?親昵。
感情甚篤的新婚夫妻。
似乎是連馮黛青也?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馮黛青看得眼?紅,尤其是謝柏彥寥寥幾道瞥來的視線被他捕捉時,他想要彆開的目光又?再次定住。
謝柏彥自是矜然自若,眸色淡定,薄唇一抹淡淡笑弧,仿佛一切遊刃有餘。
麵容再難端住,嘴角弧度緩緩落下?,馮黛青默然哂笑一聲。
這位謝先生越是淡然,襯得他越是狼狽,可?心底坳著的那股勁不停叫囂著不甘。
還是不甘心。
“還送不送我回家了?,就?讓我在這兒乾等著看你們秀恩愛?”長眸微眯,將所有情緒掩下?,馮黛青將頭發向後撥弄,幾分不羈。
這人真的油鹽不進,虞清雨故意磨蹭了?許久,馮黛青竟然還未放棄蹭車的念頭。
腰窩處搭著的手掌遞著涓涓溫意,微一用力,虞清雨被他攏近幾分。
淡聲:“那便走吧,免得耽擱了?馮總的夜晚生活。”
後四個字被念得微重,馮黛青麵上一冷,幾乎控不住發散的思緒。
夜晚生活?
是誰的夜晚生活?
馮黛青端正筆直地?坐在副駕駛,目光寸點不離斜前方?的後視鏡,那裡折射出後排靠得極近的虞清雨和謝柏彥。
他忍不住地?皺眉,虞清雨人前最是注意禮儀分寸的,怎麼上車就?和彆人挨得這麼近?
該有的端莊優雅都哪去了??
馮黛青乾咳了?兩聲,試圖提醒她注意坐姿。
虞清雨詫異地?挑眉,不明?就?裡:“你是準備在這裡就?下?車嗎?”
她根本不想去猜馮黛青的用意,隻想把他儘快拋下?車。
說話間,虞清雨歪了?歪腦袋,更靠近了?謝柏彥幾分。
扶額,馮黛青忍不住又?咳了?聲。
虞清雨隱隱幾分不耐:“你到底要乾嘛?”
一旁安靜的謝柏彥也?緩緩抬眸,慢條斯理開口:“馮總,中央扶手盒下?有水。”
話音剛落,他的掌心似有似無地?擦過虞清雨的手指,最後頓在她的膝蓋上。
馮黛青的視線也?跟著頓住,聲音也?失了?冷靜:“你……”
一雙邃暗黑眸噙著笑,對上他的眼?睛。
曈底染上涼意,直直掃來的視線,凜然清冽,讓馮黛青先彆開了?視線,心底寸寸漫上幾分惶然。
他望向車窗外,行行向後略過的楊樹,忽然想到了?什麼:“清雨,你還記得老宅門口的那隻老楊樹嗎?”
馮黛青低頭笑了?笑:“小的時候你爬上去撿風箏,跳下?來的時候我沒接住你,然後我們倆一起?打石膏休養了?三個月。”
這段故事,似曾相識。
謝柏彥指骨微曲,溫熱指腹在掌下?的膝蓋上微微點了?兩下?。
他側過臉去,眼?神幽幽望向神色怠倦的虞清雨,原來在巴黎街頭,她醉酒後回憶的那段故事,便是和眼?前這位馮先生一起?摔斷腿的?
晦暗不明?隱於瞳底,漆黑深邃看不清晰。
虞清雨精致的眉尖蹙了?蹙:“記不得了?。”
大概是車內空調開得有些冷,她不由又?向身側的男人靠了?靠,她今日穿得單薄,唯有膝上覆著的那隻大手帶來些許暖意。
馮黛青沒注意到後排的小動作,聲音跟著回憶也?漸漸低了?下?去。
“怎麼長大了?還是覺得小時候好,起?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需要去掂量思考那麼多。”
虞清雨打了?個哈欠,幾分疲倦地?靠在謝柏彥的肩上,短短一段路怎麼今日開了?這麼久。
鼻尖輕嗅,儘是他身上清雅的淡香,似是寥寥紓解著她的頭疼。
謝柏彥肩背微微挺起?,肩膀微墜,讓身邊的女人靠得更舒服了?些。
抬手間,輕輕撫過她的發頂,溫溫貼近的氣息。
暗昧中滋長著幾分繾綣。
馮黛青深深歎了?一口氣,忽然轉過頭去望後排的虞清雨:“清雨,其實這段時間,我突然意識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目光忽然瞥向一側的謝柏彥,他勾起?嘴角,繼續說,“時間堆積起?來的感情,總是彌足珍貴,年?少時遇到太驚豔的人,總是會讓後來相逢的人都蒙塵。”
“清雨,你覺得呢?”
車載音響放著的歌曲恰好停頓,幾秒的空白?的安靜滯下?,似乎連清淺的呼吸聲都被放大。
被問話的虞清雨恍若未聞,眼?皮都沒掀開。
這段話本也?不是說給虞清雨聽的,馮黛青很快扭過頭轉向另一位。
“謝總認為?呢?”
“大概吧。”素來清冷淡漠的麵容沒有任何波瀾,黑眸中一派平靜,細看之下?好似沒有銜著一點情緒,冷冷清清的模樣。
終於扳回一城的馮黛青嘴角笑意更揚起?幾分:“怪不得旁人總說,青澀的初戀,是人生中最念念不忘的感情。”
虞清雨不想搭理他的挑釁,雙手圈著謝柏彥的手臂,長指摩挲著他無名指上的那枚鑽戒,柔軟的指腹在修長指骨上流連。
若是反感一個人的時候,大概是會連他的話也?一同屏蔽掉。
虞清雨此刻的感受大致於此。
謝柏彥依舊是那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微微頷首應了?聲:“馮總說的對。”
“我也?覺得初戀確實會留戀。”嗓音幽幽,在逼仄的車廂虛虛環繞。
似乎有些不對,馮黛青蹙起?眉尖。
又?聽謝柏彥不疾不徐說道:“我與太太之間,確實感情深厚。”
覆在她纖盈膝蓋上的手掌微緊,如玉指骨似有似無地?劃過骨節,帶起?綿密顫栗。
僅有一層薄紗的間隔,裙擺之上的珍珠從他指腹間撚過,圓潤的小珠子借著他的力道,又?淺淺壓在她的肌理間。
輕紗粗糲與珍珠柔膩交接而來的觸覺,驚起?陣陣電流,簌簌湧過。
虞清雨恍惚抬眸,望進一潭深水,窗外霓虹在他眼?底折出冰冷光澤,暗示性的深暗眼?神。
圈著他手腕的細指不覺間滑下?,與他清健的指骨親密相觸。
膝蓋處的暖意瞬間湧入四周,驅散一切涼意。
像灼了?火,虞清雨抽了?口氣,到底是壓住了?逃離的衝動。
虞清雨咽了?咽口水,低呼了?口氣,頂著兩道情緒不明?的視線,貼近身側男人懷裡。
彎起?嘴角,嫣然溫笑,望向馮黛青:“謝謝你的祝福哦,我和我老公第一次戀愛體驗感非常好。”
初戀,念念不忘?
大概對於初婚初戀的兩個人也?一樣吧?
像是一把回旋刀,馮黛青扔出去的時候,根本沒想到會插進自己的胸口。他沒了?再開口的興致,靜靜望著前路,一聲不吭。
反倒是剛剛沉默的虞清雨話多了?起?來,她把玩著他的手指,嗓音輕軟:“老公,我們什麼時候回港城?”
謝柏彥垂眸看著她的嬌麵,卷翹的長睫輕眨,像蝴蝶休憩落下?的漂亮羽翼。
他的聲音也?跟著放輕,像是情人間的低喃:“急著回家了??”
“想我的小魚們了?。”
“想我的新花園了?。”
“也?想媽和妹妹了?。”
坐在前排的馮黛青默默扭頭,思緒放空在不斷向後越出視野的楊樹間。
轎車停在虞家的彆墅前,馮黛青叫出了?正欲進門的虞清雨。
“可?以聊聊嗎?”
虞清雨下?意識望向立在她身側的高挑矜冷男人,後者微微抬了?抬下?巴,很是紳士地?給她留出空間。
她歎了?口氣,在謝柏彥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後時,方?才開口:“彆再堅持了?,馮黛青,你已經給我造成很大困擾了?。”
幾分輕諷攀上眉眼?,馮黛青嗬笑一聲:“我知道你不想聊我們,那不如我們聊聊宋執銳?”
“你的那位便宜先生,知道你和宋執銳的事情嗎?”
果然,又?是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
虞清雨正了?麵色,聲音肅然,明?眸難得露出幾分戾色。
“首先,我結婚了?。”
“其次,其他人的事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最後,請你彆在我老公麵前胡說八道。”
明?麗水眸睨過去:“很沒有邊界,很沒有分寸。”
“很煩。”
沒留半點情麵,冷禁中帶著警告。
是馮黛青從沒見過的虞清雨。
是跟著那位謝先生學的嗎?似乎和他印象中的女孩不太一樣。
他冷笑一聲:“你現在一口一個老公,喊得很順嘴啊,你說宋執銳聽到了?會不會覺得心酸呢?”
虞清雨眸色漸冷,雙手抱胸,蘊著惱意:“所以你現在是愛而不得,惱羞成怒,準備黑化??”
“反正你也?沒打算理我。”僵持的語氣中掛上了?幾分可?憐,倒仿佛是她的錯一般。
虞清雨揉了?揉眉心,試圖理清他們之間亂糟的關係:“馮黛青,你真的有那麼喜歡我嗎?還是隻把我當成和宋執銳爭奪顯擺的工具?”
大門前懸著兩盞路燈,昏黃燈光落下?,隔著四五米遠距離的男女遙遙矗立,焦灼僵持的氛圍。
“清雨,我不是笨蛋。”馮黛青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麼表情,大概什麼也?沒有被愛慕多年?又?表白?了?十數次的的女孩,質疑他的感情動機更可?悲的事情吧。
虞清雨靜了?幾秒,應了?句:“嗯,我也?不是。”
氣氛莫名尷尬。
虞清雨低頭看著自己的裙角,正思忱著是不是可?以回去的時候,馮黛青再次開口:“算了?,我還欠你一份新婚禮物?。”
皺了?皺秀氣的鼻尖,他說話的語氣似乎有些怪,總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句——
“不如,不如就?送給和你關係最好的宋先生吧。”
虞清雨眉心深深折起?。
還有更讓她難以理解的話跟著落下?。
“這樣你也?不必大費周章讓黛黛去投資了?,總歸都是我的錢,都是為?我馮家賺錢。你不覺得這比爭奪什麼顯擺的工具更好玩嗎?”
“有病,早治。”
虞清雨不想再跟他說一句話,轉身便走,走了?兩步,還是心火難平,忍不住又?回頭:“你真的有大病。”
和他說話真是浪費她的時間。
可?身後的男人還未消停,他忽然提聲囔著:“你知道有些人背靠京城人脈資源,東山再起?選的地?點卻?是在港城的原因嗎?”
“要不要我幫你問問宋執銳是為?了?誰?”
虞清雨腳步沒停,仿佛沒聽到他的話一般,徑直向前走去。
一如不知多少次,她毫無顧忌地?向前走,而他隻能看著她的背影。
馮黛青笑容逐漸消失,下?一秒,他狠狠踢開虞清雨門前裝飾的圓石。
裂紋登時爬上鏤空雕花的圓石,幾秒後,徐徐碎開。
解下?高跟鞋的時候,虞清雨才發現謝柏彥就?坐在客廳沙發上。客廳走廊處的窗簾被拉開,從他的位置正巧可?以看見大門處的動靜。
他們剛剛說話應該聲音不太大,謝柏彥應該沒聽到他們的對話吧?
虞清雨不由有些心虛。
沙發上坐著的男人倒也?淡定,沉眸淡覷,漫不經心:“太太,我以後不會處理太多送上門的心甘情願插足的鶯鶯燕燕吧?”
這話有些熟悉,基本沒怎麼改變的說辭,原版自然是出自虞清雨。
是上次因魏雪喬的時候鬨了?幾句嘴時,她說的話。
虞清雨乾笑兩聲,赤腳走進客廳,縮著腿懶懶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謝先生放心,我這點基本素質還是有的。”
“正好你一次,我一次,我們暫時平局。”
“這種平局似乎沒什麼意義。”謝柏彥放下?手中的文件,淡笑了?聲,“謝太太,我是個商人,讓本讓利的目的並不是公平交易。”
虞清雨眨了?眨眼?,好想聽懂又?好像沒太懂,她將腿放下?,坐直了?些:“那你要什麼?”
沉沉黑眸鎖在她麵上,緩緩向下?,是她輕點在冰冷地?板上光著的小腳。
又?不穿拖鞋。
謝柏彥起?身,逼近了?幾步,半坐在她麵前的茶幾上。
“我想聽聽太太的意見。”
“什麼意見?”
他的手掌忽地?攥住她的腳腕,微微抬起?,指腹摩挲過光滑的肌膚,酥酥麻麻陌生悸動爬上心房。
“年?少相伴的人彌足珍貴?”一點興味輕笑,“原來太太小時候的生活這麼豐富多彩。”
虞清雨猝不及防被捏住腳踝,怔忡幾秒,她猛地?抽回自己的小腳,纖白?細直的小腿落下?,不覺間停在了?他的鞋麵上。
她顧不得其他,急忙解釋道:“哪有?也?就?平平無奇的童年?生活罷了?。”
“哦對了?,你之前說在北京住過是什麼時候?”她信口胡扯,“說不定,你也?是我小時候的重要組成部分呢。”
意味不明?的一點笑痕,平靜中似乎有風雨來襲的意味,她咬了?咬唇,莫名一點心慌,腳趾無意識踮起?,小腿跟著繃直,綺麗柔旖的線條美?感。
見謝柏彥不為?所動,她眼?波微轉,扯了?扯他的衣角,嗓音溫軟,又?回到他問的那個問題上:“我哪有什麼意見?”
“老公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
“哦?”尾音輕輕勾起?,他微微矮身,視線忽然落在她光潔的小腳上,柔弱無骨一般踩在他的拖鞋上。
深色彌漫瞳孔。
縮短的距離,讓很多細節變得更加清晰。
放大的一張俊臉,虞清雨仰頭的角度也?剛剛好,她的目光不由落在他的唇上。
謝柏彥的唇色偏淡,薄涼的,似乎也?是柔軟的。
沒有劣質香氛,沒有酒精乾擾,她恍惚回憶起?那次相貼的觸感,似乎清晰,細究之下?,好像也?模糊。
“太太看來很想與我有一段往事?”
她莫名咽了?咽嗓子,看著薄唇在她視線中翕合,莫名湧上的燥意蠱惑著。
在淩冽聲線再度落下?前,虞清雨突然仰頭堵住了?他的唇。
“接吻時間,不宜說話。”
舌尖輕輕劃過微涼的薄唇,帶著顫栗的濕潤一觸即離。
像飄飄落下?的羽毛,緩緩拂過,再想去抓時,已經隨風遠去,無影無蹤。
但謝柏彥抓住了?他的羽毛,在花草淡香抽離的那一瞬,他掌住了?她的柳腰。
肩膀被重新摁下?,她惶然睜大眼?睛。
回應她的是抵額深吻。
第23章 Chapter 23
夏夜沁了涼意,便是下雨前的征兆。
輕輕觸碰的唇瓣帶著涼歇的潮濕,蘊著?海潮的勃然,緩緩湧上?沙灘的波濤,直至靠近岸邊時,才發現平靜浪潮中洶湧的來勢。
虞清雨是察覺到了什麼?的,在那鋪天的風暴降臨前,她想躲。
柳腰微折,像一尾輕盈小魚敏銳地試圖逃離他?的包圍圈。
他?們的距離極近,虞清雨的所有動?作被寸寸放大在謝柏彥瞳底。
微微向後仰起的頸子,像天鵝航行時揚起纖盈的弧線,美麗又脆弱。
是戲鬨玩笑,隻想打斷他?方才的話,得逞之後便想抽離而走,像上?次那般不負責任。
隻是意圖太過?明顯,她還未抽身,纖薄的肩膀被溫熱手掌壓下,緊跟著?是被掌住的腰肢,微一用力,繼續扯近的距離。
虞清雨薄紅眼皮猝然掀開,流轉的清波蕩漾,一閃而過?的驚慌,被覆下的陰影遮蔽。
是積攢層疊的濃雲,漆黑如墨,卻也有流淌的淡光投下,鼓動?的心?悸在薄唇抵上?時,愈加清晰。
濕潤的,潮熱的,悶重的,密不透氣的,熱度逐漸攀升的,觸碰又分離。
像是窺探半分天光,在那沉定的黑眸注視下,她慢慢閉上?了眼睛,睫羽在戰栗中?微抖,連呼吸也下意識屏住。
可無孔不入的冷香將她籠罩,紅唇微張,似是想要偷取屬於另一個人的氣息,而後是探入唇齒間的柔軟,勾著?她的,刮過?皓白牙齒,一點刺痛糅在溫熱濕濘之中?,漸漸褪去?,隻剩綿軟脫力的炙吻。
她還踩在謝柏彥的腳麵?上?,令人昏眩的迷離將一切理智打破。
不知什麼?時候,手指已然攀上?他?的襯衫,細指間纏著?他?的領帶,攥得很緊,謝柏彥順著?她的力道,徐徐壓下。
退無可退,她倒在了沙發上?,身前的男人將她壓進懷裡?,衣裙微亂,一點瓷白亂了眸光。
柔美婀娜的曲線盛放在他?的掌心?,混亂的呼吸聲夾著?一點喘/息清晰入耳,莫名浪潮湧上?心?頭,帶著?蓬勃的熱度,躍上?臉頰。
紅了又紅的胭脂色,好似也暈染到另一個人的麵?上?。
手指緊了又緊,窒息般的錯覺讓她喪失所有抵抗。
虞清雨的手臂虛靠在他?的胸膛,卻沒?有一點力氣推開,像是叢叢蘆葦,細風輕晃,折彎了腰,隻能迎上?他?所有強勢。
“小魚。”一點清潤繾綣的溫聲在耳畔纏繞。
一顆水珠滴落在平靜的湖麵?,叮一聲將所有靡麗霧氣揮散。
虞清雨顫著?眸,緩緩定睛,望進他?的瞳底,謝柏彥黑曜般深眸似乎也蒙上?一層霧色,旖旎繚繞,勾人心?弦。
她心?底的那根弦驀地斷了。
停在他?的領口的指尖跟著?她輕震的瞳孔一同攥緊,無意識地劃過?他?的頸側。
一道細細的紅痕落下。
同他?定在她濕潤唇色上?的視線一起。
謝柏彥的作息習慣一向規律,無論換了時差或是地點,都嚴格執行。
虞清雨醒的時候,他?已經結束晨間鍛煉,帶著?一身潮氣從浴室走出來。
襯衫剛係上?幾個扣子,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謝柏彥回頭望過?去?,正看見虞清雨捂著?唇幾分恍惚地坐起身。
單薄的睡裙幾分淩亂,被子卷在細直的長腿間,柔膩的膚色晃人眼。
“還早,太太可以?再睡一會兒。”聲線很輕。
原隻是一句善意的建議,聽在虞清雨耳中?像帶著?刺,她的眉眼半闔,精巧絕倫的五官都皺起。
“我在你眼裡?就是天天隻知道睡大覺的懶人是嗎?我難道沒?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嗎?”
剛剛睡醒,聲音還溫糯軟軟的,卻已經開始無差彆攻擊了。
謝柏彥微微挑眉,薄唇掛上?一點笑痕,差點忘了虞清雨的起床氣很大。
指腹輕輕觸著?微腫的紅唇,虞清雨掀開眼皮斜睨著?他?,在他?很是平靜地係上?鎖骨下的扣子時,火氣又添了幾分。
“謝柏彥,你是貓吧,我的嘴唇都被你咬腫了。”
記得小時候,她去?喂老宅附近的流浪貓,虞清雨拿著?貓條去?引小區裡?最肥的大黑貓去?吃飯,聽說它是這片區域的小頭目,不太好惹。
事實證明,確實不太好惹,大黑貓嗷嗚一口繞過?了貓條,狠狠地咬上?了她的手指。
有人比那隻大黑貓還討厭。
很不留情地咬了她的唇。
謝柏彥慵懶隨意地垂眸,薄唇緩緩翹起,冷白指骨鬆開正欲係上?的最頂端的那枚扣子:“可能有人比我更像貓。”
領口場下,半遮半掩的一道血痕臥在他?的頸側。
格外顯眼。
無聲的安靜,讓昨晚許多片段重回眼前。
虞清雨僵直地彆開視線,拍了拍自己的臉,嘴裡?還在憤憤不滿地嘟囔著?:“可是那道紅痕都被你襯衫擋住了,我又遮不住,你讓我這樣怎麼?出門?見人?”
“那便不出門?。”謝柏彥很是誠懇地給出意見。
虞清雨好似看透了他?的本質,恨恨指責:“果然,你就隻想把我金屋藏嬌。”
謝柏彥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他?正挑選著?今日的領帶,長指撥弄著?,腕側的那枚紅痣如那道紅痕一樣灼眼。
虞清雨的目光不知什麼?時候回轉了過?去?,看著?他?的動?作,忽然開口:“係那條灰紫色的。”
聲音裡?還帶著?悶氣,紅唇微微嘟著?,但?並不妨礙她對他?指手畫腳。
謝柏彥倒也順從,撚著?領帶在頸間比劃了一下:“顏色有些跳,不夠沉穩。”
“你平時工作眼鏡一壓,誰還會去?說你不沉著?。”虞清雨最是受不了他?每日恒久不變的黑與白,明明是還不到三十?歲的男人。
輕哼一聲,無意間咬了下微腫的唇瓣,虞清雨捂著?嘴痛嘶一聲。
灰紫色的領帶繞在頸間,還未來得及係,謝柏彥聽到她壓低的痛聲,眉心?微折,已經邁了過?來。
“要擦藥嗎?”長指捏著?她的下巴,微微抬起,眼皮微微垂下,他?細細端量著?她紅腫的唇瓣。
這個仰頭的姿勢總讓她想到一些關於昨晚的畫麵?,拍下他?的手,彆開臉,聲音微低,幾分委屈:“嘴唇要怎麼?擦藥啊?”
“應該也可以?的吧。”謝柏彥也不太確定,拿出手機,“我來問問家庭醫生。”
“彆!”虞清雨猛地從床上?站起,撲上?去?製住他?的動?作,跌跌撞撞,小腿被被子纏住,還未站起就已經被扯住動?作。
猝然失去?重心?的虞清雨,半跪在床角,手掌撐在他?的胸前,被謝柏彥堪堪扶住。
眼皮一跳,虞清雨猛然收了手,昨天似乎也是差不多的姿勢。
她有些暗惱,剛想抬眸挑刺幾句,忽然對上?他?含笑的眼睛,登時把所有話都咽了下去?。
房間裡?似乎有些熱,虞清雨手指揪住垂下來的領帶,是她選的顏色,灰紫色的絲綢麵?料,其中?繡著?銀絲暗紋,雅致端方。
咽了咽嗓子,在他?凝視的目光中?,虞清雨手指靈活迅速,一個漂亮的溫莎結很快纏繞在他?的領口處。
微微正了下角度,虞清雨卻沒?鬆手,她鼓了鼓嘴,慵懶清軟的聲音放緩,猶帶著?幾分不滿:“你是不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累累罪行,搞得陣仗這麼?大,我還要臉的,謝小貓。”
“虞小魚,那你昨晚怎麼?沒?叫停呢?”指腹輕輕碾過?她的紅唇,若有若無流連的一點溫度。
虞清雨擰著?眉尖瞪他?:“你這說的好像我們昨晚發生了什麼?一樣?”
低涼散漫的聲線緩緩落下:“大概也不算發生什麼?吧。”
“也就隻是被一隻小笨魚咬了一口。”
一點笑音彌漫其中?,迎上?虞清雨睜圓的雙眸,薄唇淡勾。
“可是你不是很喜歡嗎?bb。”
手指一緊,領帶忽地被推至最高。
虞清雨扯開纏著?小腿的被子,麵?無表情地穿上?拖鞋,帶著?瑜伽服徑直離開。
她可太喜歡了。
喜歡到現在嘴唇還在隱隱微脹。
謝柏彥輕笑一聲,漫不經心?地鬆了鬆被她扯緊的領帶。
早餐是陳姨做的。
“謝先?生,不知道您平時喜歡吃什麼?,我便都準備了些。”
種類繁多,大多京城經典的早餐小食。
謝柏彥微微頷首,還未說話,已經被虞清雨搶了先?:“沒?事的,他?什麼?都吃,好養得很。”
虞清雨說得也沒?錯,這段時間她也算了解他?的喜好。謝柏彥確實不挑嘴,好像對食品本身並無追求,更不像虞清雨那般,遇見不喜歡的菜色,根本一口不動?。
謝柏彥拿起筷子,平靜地看她一眼,沒?說話。
虞清雨喝完一杯苦澀果汁後,長長吐了口氣,悠悠視線這才轉向坐在她對麵?的男人。
見他?隻是喝著?豆漿,她頗為好心?地將一塊糖餅放進他?的碗裡?。
“你嘗嘗這個,是陳姨自己調得焦糖餡料。”
謝柏彥視線掠過?:“這是什麼??”
虞清雨:“就普通的芝麻糖餅。”
“這是老婆給的。”謝柏彥眼睫撩起。
虞清雨有些懵,歪了歪頭,一絲疑惑。
“所以?是老婆餅。”謝柏彥神色自若,仿佛說的是什麼?嚴肅正經的公事。
若不是他?正在查看著?周斯岑發給他?的國語基礎日常梗大全,虞清雨就真的信了。
嘴角扯開,虞清雨有些笑不出來,這個梗未免也太老了些。她合理懷疑,那個什麼?亂七八糟的大全是已經是幾年前的過?期版本。
“我覺得謝先?生的國語學習可以?暫時告一段落了,已經越學越歪了。”虞清雨選擇繼續喝她的苦果汁。
目光幾番略過?他?的手機,靜了幾秒,虞清雨再度掀唇:“我覺得,謝先?生現在需要有人出手指導一下了。”
“太太是準備親自上?陣?”聲線散漫,尾音輕輕勾著?,帶著?撩人的溫度。
虞清雨托著?粉腮,笑眯眯:“我準備給你上?點強度。”
“哪種強度?”薄唇慢條斯理扯上?淡弧,眸色也跟著?深暗。
放下筷子,他?端坐在餐桌前,仿佛是要進行重大談判一般,口中?念著?的卻是風馬不及的一個詞。
“唇槍舌劍?”
唇槍舌劍?
哪種唇槍舌劍?
虞清雨愣了幾秒,在他?慢慢勾起的唇角弧線中?,忽然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唇瓣抿起,那裡?還在隱隱微痛。
她真的很懷疑,謝柏彥是怎樣端著?一張清冷淡漠的臉,卻說著?那些令人臉紅的話的?
“謝柏彥,你就是這樣學《成語大全》的?”秀氣的鼻尖皺了皺,虞清雨的嘴角也跟著?落下。
薄唇微折,似有似無一點淡笑:“那隻好繼續努力,努力讓太太滿意。”
謝柏彥看了看時間,起身套上?西裝,低眸仔細理著?袖口,又將領帶正了正,視線掠過?她微紅的耳廓,淡笑:“今晚有場宴會,需要你陪我一同出席。”
頓了頓,他?又提醒:“我們明晚回港城。”
“至於其他?時間,謝太太自由發揮。”輕描淡寫?,給足她足夠的自由。
虞清雨懶懶點頭,不想再和他?對話,隻揮揮手:“行了,你可以?退下了。”
客廳走廊處的窗戶未關,今日天色極好,有徐風輕輕拂過?窗簾,流蘇晃動?,纏住謝柏彥的注意力。
從那扇窗戶向外看,可以?清晰地看到大門?處的景象。
等待他?出發的轎車正停在那裡?。
一些算不上?好的片段記憶湧上?,謝柏彥靜靜收回了視線。
謝柏彥立在餐桌前,眸底蘊著?幾分暗色,思忱片刻,他?心?平氣和地再次開口:“謝太太,不過?有點事情可能需要占用你的自由時間。”
食指微曲,他?輕輕敲了下紅木餐桌,一聲悶響後,他?的聲線跟著?落下:“抓緊處理一下你的瘋狂追求者。”
不疾不徐,嗓音清冽,幾分暗藏的意味,虞清雨聽不清晰。
意料之外,似乎也意料之中?。
虞清雨打了個哈欠,頗為矜持地揚了揚精致下巴:“沒?辦法?,魅力太大。”
混淆話題,輕而易舉地帶過?敏感問題。
謝柏彥似有似無地點頭,端著?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似乎很認可她的結論。
“太太魅力屬實太過?迷人。”
聞森早已等在門?外,見他?出門?,連忙跟上?去?彙報:“謝總,您讓我著?手洽談的法?國暢銷小說翻譯版權引入,已經達成初步意向合作了。”
“嗯。”謝柏彥沒?什麼?表情地應聲,他?腳步一頓,忽然停在車前,清冷視線定格在花園裡?的噴泉上?的那尊雕像上?。
“去?打聽一下,最近有沒?有準備出售或拍賣的十?八世紀雕像。”
聞森有些為難:“就一定要十?八世紀的嗎?”
他?撫過?額角熱汗,上?次為了謝太太的花園,他?鑽研了許久養花指南,現在大概需要換一門?學科,開始從頭學習建築雕像藝術曆史。
謝柏彥坐進車裡?,帶上?金絲鏡框,黑眸斂下,薄唇微啟:“沒?辦法?,太太挑剔。”
第24章 Chapter 24
虞清雨已經安排好她的自由時間,一早就約了馮黛黛去做皮膚護理。
轎車剛剛駛出大門,就被她叫了停。
推開車門,虞清雨麵色陰沉地看著大門前碎了一地的鏤空雕花圓石。
這是她婚前專門找即將閉關的非遺老師訂做的一對石雕,那是他最後一件作品。
工時近半年,才等到的精巧雕花圓石,就這樣碎了?
“去調監控!”她壓著火氣,聲?音冷得駭人。
張司機掂量著她的表情,小心翼翼說:“小姐,要不我先送您出門,回頭再看監控?”
再一看虞清雨半蹲著正撿著裂開的碎片,連忙換了說辭:“我這就去。”
碎片鋒利,不經?意劃過她的指腹,滲出星點?血跡。
聞訊而?來的陳姨,連忙去看她的傷口:“小姐,我來收拾吧。”
虞清雨搖搖頭:“去拿個箱子吧,我來把這些收起來,尋人問問可不可以修複。”
畢竟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不說其物質價格,隻單論它的精巧複雜程度,就這樣被打碎也未免可惜。
看到監控前,她大概是有?個猜測的。
無非是為了確認是否有?冤枉昨晚那位挑事?的人。
那段監控視頻來來回回看了幾遍,她的麵色越來越沉,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幫我擬寫一份律師函。”
“寄給?馮氏總裁,請他在三個工作日內等價賠償我所有?的損失。”
她吐出哽在喉嚨間的悶氣,虞清雨關上了監控視頻,眼眸一轉,隻是賠償對於馮黛青來說,似乎無足輕重根本不值一提。
那些賠償於他而?言也隻是手指輕點?的小事?,可難解虞清雨的鬱氣。
那是她親自畫的設計圖紙,托人去找石雕老師,再三拜訪,才最終同意為她製作的門前石雕,對她而?言意義非常。
“等一下,彆寄給?馮黛青。”眸光微涼,“寄到馮氏老宅,收件人記得寫馮叔叔親啟。”
她暫時治不了馮黛青,難道他的父親還治不了他嗎?
借力打力這招,虞清雨一向用得順手。
一件小插曲,虞清雨到美?容院的時候,馮黛黛這位遲到大王還沒來。
美?容師是為她慣常服務的那位,她笑?著迎上來:“虞小姐,您好久沒來了。”
“是很久沒來了。”她坐在沙發上,閉著眼由她按摩肩背肌肉,“我搬家了。”
美?容師驚了一下:“您也搬出頤園佳景了?”
也?虞清雨微微擰眉,想了許久這個也究竟說的是哪位。
美?容師:“就是那位經?常陪您一起來做美?容的宋先生啊,您上次不是說他是搬出去頤園佳景,所以沒空陪您來了嗎?”
緩緩撩起睫毛,她輕聲?回了句:“……是啊。”
虞清雨都快記不清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大概半年前?還是一年前?
宋家破產,宋執銳搬出頤園佳景明明也隻是一年前發生的事?情,卻好像過了很久。
記不清有?多少?人問她怎麼?少?了那位經?常一同出現的宋先生,一開始她還會認真解釋他們之間本也沒有?其他關係,他自是沒有?義務陪她一起的。
不然又怎麼?解釋他突然就消失在她的世界了,斷絕了一切聯係,更彆提身邊朋友願意提供的那些幫助。
襯得那時清算了自己所有?名下財產,孤注一擲想要幫他渡過難關的虞清雨,像個傻子。
但後來,她也不願再解釋了,隻說一句他搬家了,就可以擋住所有?好奇的目光。
是的,他搬家了,從那個光鮮亮麗表麵繁華的世界離開;緊跟著,她也搬家了,搬去另一個城市,開始她的新生活。
新生活,意外的不錯。
打了個哈欠,虞清雨也不願再說,拿起手機,美?容師正輕按著她的額角,她半眯著眼,透過被半遮的視線,給?遲到許久的馮黛黛發去消息。
Yu:【我的寶寶,你人呢?】
久久未收到消息,平時馮黛黛一向都是秒回的,有?些奇怪。
虞清雨坐直身體,美?容師很識眼色地後退一步。
打開微信,看到最上麵的那條信息,虞清雨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是,怎麼?是發給?了謝柏彥?
恰時,一片空白的聊天框轉向了正在輸入中,虞清雨暗自懊惱,連忙撤回了剛剛的消息,正想解釋什麼?的時候,謝柏彥的消息已經?發了過來。
Xby:【好的,bb。】
虞清雨懵了一下,那條綠框黑字已經?自動在腦海中被轉換成人聲?。
就好像他親口在她耳畔喊著bb一般,麵頰很快染上紅雲,她捂著臉,心下湧上燥熱。
Yu:【我隻是發錯了。】
她目光灼灼地盯著那個對話?框,看著他名字後綴著的那行正在輸入中,心跳倏然加速,不知是期待,還是羞赧。
怎麼?就會發錯人呢?
明明他們從來不在微信上聊天的,就這樣莫名其妙消息發給?了壓在一眾聯係人下的謝柏彥?
虞清雨長長歎了口氣,在忽然看到他下一條信息時,呼吸突然哽住。
Xby:【所以,除了我你還有?彆的寶寶是嗎?】
虞清雨慌亂按滅屏幕,眼前不斷浮現謝柏彥端著一張寒川冷麵,風度翩翩的君子形象,卻漫不經?心地故意說著這些讓人臉紅的話?來逗她。
最開始,虞逢澤與她介紹這位聯姻對象,也沒提及過他的這一麵啊。
姍姍來遲的馮黛黛踩著驕陽而?來,拍了下她的肩:“你抱著手機發什麼?呆呢?”
虞清雨回神?,下意識把手機往身後藏,仿佛有?什麼?不能再看一眼的秘密。
她輕咳一聲?:“你還好意思說呢,遲到了這麼?久,連個消息都沒有?。”
自知理虧的馮黛黛哂笑?兩聲?,跳過了這個話?題,剛想說些什麼?,目光突然定住,眼睛登時睜圓。
“做什麼??”虞清雨瞥她一眼。
馮黛黛又湊近了幾分?,聲?音夾著盎然的興味:“你的嘴唇。”
今日出門做皮膚護理,虞清雨沒化妝,唇色卻鮮紅哄人。早就預想過會被她看到,虞清雨也沒躲,任她盯著看,撩了撩額角長發:“有?必要這麼?意外嗎?”
“怎麼?說我也是有?老公的人。”
“你們夫妻生活這麼?激烈的嗎?”馮黛黛邊說搖頭,“我怎麼?也想象不到你們兩個人親親熱熱的模樣,總感覺氣質好違和?。”
違和?嗎?
虞清雨有?的時候不太願意去思考那些深層次的東西,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本就難以捉摸,夫妻之間亦是如此。
隻她一個人去思考似乎也沒什麼?意義。
“乞力馬紮羅山去過嗎,就是赤道上的雪山。”馮黛黛想到一個絕佳的比喻,“你和?你的謝先生,大概就是這樣。”
冷與熱的交融。
仿佛兩個世界的人,卻湊在了一起。
馮黛黛眼睛一轉,忽然又想到另一個人:“但是宋執銳不一樣,他就像沁涼溪水,無論與誰,都兩兩相宜。”
這幾天,這個名字有?些高強度出現在她耳邊。
在長達近一年沒有?聽過,她幾乎快忘了他時,又被很多人不斷提醒。
有?些煩。
揉了揉耳朵,虞清雨半闔上眼:“你還好意思在我麵前提他,你跟我仔細講講,你哥到底是怎麼?知道我有?跟你提過要去投資宋執銳的公司的?”
馮黛黛震驚臉:“哎?我哥居然知道這事?。我為了避開他,還特意找了個皮包公司注資,流程都走了一半了,你現在跟我說我哥居然知道?”
“震驚我全家。”
“外包公司?”虞清雨微笑?,“不會是你哥推薦給?你的外包公司吧?”
馮黛黛懵了:“你怎麼?知道的?還真是我哥給?我推薦的外包公司。”
虞清雨緩緩點?頭,轉過臉,笑?容淡了下去:“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啊。”
也怪她,做什麼?要在馮黛黛麵前提這些。
原本大概也沒什麼?事?情,馮黛青投與不投都沒什麼?關係,宋執銳的項目大抵是不缺投資的,隻是她突然與馮黛黛提了一句,反倒讓馮黛青抓著不放。
想起她門前被踢碎的那隻石雕,虞清雨不由惋惜。
“我哪知道他會去查我的資金動向啊。”馮黛黛還很委屈。
她自來不懂這些商業上的東西,也隻能去問自己哥哥,哪能想到最後鬨成這樣。
“你每天隻專業於自己的畫廊畫展,突然跟他提到投資,你哥也不是傻子,當然會去查你的財務情況。”虞清雨也不想再提,“算了,不管了,這本來也不是我們兩個人該操心的事?。”
隻不過宋執銳的事?情她暫且不計,馮黛青踢碎她石雕的事?情,她不會就這樣放過的。
電話?響起的時候,兩個女孩湊到一起正在數落著馮黛青的惡行,忽然看到手機屏幕上的名字,虞清雨猛地坐直身體,還順便整理了下裙子。
馮黛黛被她的小動作搞懵了:“你這也不是視頻啊,整理儀容做什麼??”
虞清雨也愣了,呆呆放下手,嘴硬道:“我隻是注意形象罷了,又不是為了和?他打電話?。”
嘴上是這樣說的,但還是再三看了下手機屏幕裡映照出的那張嬌豔昳麗的臉,確認沒有?任何問題後,虞清雨才接通電話?。
“我的寶寶,你人呢?”磁性低沉的聲?音,透過聽筒鼓震著她的耳膜。
是她剛剛發錯的那句話?。
心房猛地空了一拍,指尖忍不住地攥緊。
壓下心頭忽然的悸動,虞清雨壓下一輪呼吸,才緩緩開口:“你好煩啊,我都跟你說了,我發錯人了。”
身邊的馮黛黛忍不住湊過來聽他們的對話?,被虞清雨閃過,踩上鞋子尋了個安靜的地方。
頭頂是中央空調的出風口,冷氣落下,將那點?莫名的燥氣沒過,她才再次開口:“你這是要跟我秋後算賬是吧?”
耳邊沉下一點?輕笑?:“沒想跟你秋後算賬。”
“因?為我沒發錯人,bb。”
手機差點?從掌心滑下去,虞清雨咬著下唇,一點?微脹的痛感刺激著她的神?經?,重新找回一絲清醒。
眉尖攏起又鬆開,跟著的是翹起又抹平的嘴角。
放棄表情管理。
直到他清冽好聽的聲?音再起:“出來,我在門口等你。”
一顆石子打破平靜的睡眠,幾個流連的水漂過後,安然沉入水底。
她的心忽然靜了。
晚上的宴會,是謝柏彥第一次出席京城晚宴活動,虞清雨挑了條明黃色的抹胸禮裙,儀態端莊,氣質脫俗。
見過幾個長輩後,謝柏彥換了虞清雨手裡的紅酒:“香檳還是氣泡水?”
還給?了她選擇,雖然兩個都不怎麼?樣。
虞清雨笑?起來:“不是說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才不可以喝嗎?怎麼?現在你在也要盯著我?”
謝柏彥倒是一派淡然,他的掌心攏在她的光潔圓潤的肩上,微微側臉,對上她黑白分?明的剔透眸子,瞳底漾上一點?笑?痕。
“怕你晚上又胡鬨,指甲順著脖子劃到臉上。”
說著,還似有?所指地理了理自己的領帶,暗示她那之下藏著的一道痕跡。
“你這人——”虞清雨氣鼓鼓,“我都沒說你呢。”
謝柏彥眉目清潤,泰然淡笑?:“那你也可以一說。”
“那還是不說了。”虞清雨果?斷中止話?題,挑了一杯香檳。
說來說去,吃虧的好像都是她。
今日化妝時,唇膏反反複複蓋了幾遍,她都不忍抬眼去瞧化妝師的表情。
“謝柏彥,都怪你——”虞清雨正要細說,忽然被一道聲?音打斷。
“謝總,清雨。”
總有?人不合時宜地出現,巧的是,幾次似乎都是一個人。
謝柏彥款款轉身,望向正晃著紅酒杯興味盎然的馮黛青,禮貌回應:“馮總。”
馮黛青的笑?容攜著一點?冷意:“好巧,今天又見麵了。”
他似有?似無地看向一邊麵無表情的虞清雨,唇角勾起:“我隻是忽然想起件事?情,思來想去,還是準備打擾一下你們。”
謝柏彥微微挑眉,掌在她纖薄肩上的手指縮緊了幾分?:“願聞其詳。”
“謝總,知道謝太太正準備聯合家妹投資一家新興科技創業公司嗎?”馮黛青輕抿了一口杯中紅酒,意味深長,“我也沒什麼?彆的意思,隻不過清雨和?家妹對這方麵知之甚少?,不免擔心被騙。”
虞清雨擰緊眉心,眼底劃過一絲不耐,她悄悄扯了下身邊謝柏彥的袖口,正欲解釋,卻被他反握住手指。
謝柏彥淡然自若回視馮黛青,不疾不徐:“太太有?自己的投資理念也是正常的。”
“誰又能保證投資永遠是穩賺不賠的。”
溫熱指尖輕點?她的手背,他微微低頭,長眸定在她的麵上:“回頭我讓聞森給?你辦個投資基金會。”
“不要。”虞清雨抿抿唇,小聲?說,“我又不懂這些。”
薄唇含著從容淡矜的微笑?,謝柏彥掃過馮黛青挑釁的眸子,笑?意更深了些:“無礙,就當投著玩。”
第25章 Chapter 25
馮黛青的笑容僵了些,目光再轉向抬著頭凝望身側男人的虞清雨,她定?在謝柏彥麵上的那抹剔透灼然的目光讓他心驚。
好似有什麼他不願承認的事實昭然若揭。
眸光微斂,馮黛青咽了口紅酒:“謝總,這就?沒意思了,我隻是善意提醒罷了。”
宴會廳輕緩動聽的鋼琴聲,悠悠蕩蕩回響在大廳,虞清雨自動回避了馮黛青的那些長篇大論,諸如沒經驗沒調研沒相關學曆之類。
一而再再而三的刻意出現,已經讓她厭煩,總拿著?那些乏善可?陳的事情來打擾,她早已沒了耐心。
在她骨節處微點的長指像按下了鋼琴低音區的黑白琴鍵,謝柏彥清潤好聽的聲線微微壓低:“謝謝馮總的好意,但我也?是認真地?想為太太辦一個投資基金會的。”
謝柏彥偏頭,對上虞清雨如水般沉靜的眸子,薄唇含笑:“太太若是對這方麵感興趣,謝某自然不吝支持。”
虞清雨麵色微燒,她幾分不自在地?側過臉,視線微偏,望向大廳中?心斜台上正進?行演奏的鋼琴師,跳躍的琴鍵,悅耳的樂聲,混著?周圍噪雜的背景音,讓她慢慢分神。
好像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眼前相牽的雙手灼燙著?馮黛青的視線,他細長的眸子微微眯起,呼吸漸沉:“這也?不是什麼小事的,幾千萬的項目,謝總大概需要再考慮一下。”
有些刺耳的語氣。
虞清雨原本是想無視的,隻是最近看這人實在是煩得緊。
明眸掀開,曈底劃出一絲冷嘲,這話?有些難聽了,隻差直白地?說她沒什麼經商頭腦了。
她隻是對商場的事宜不感興趣,但那並不代表她是個傻子。
“抱歉哦。”紅唇勾起譏誚弧度,“我老公家?大業大,就?算真的做點賠本買賣,也?夠我去賠個幾十年了。”
理直氣壯的調子,仗著?謝柏彥縱容。
馮黛青嘖了聲,嘲諷的話?剛到嘴邊,就?已經被謝柏彥打斷。
“不過小打小鬨罷了,哪怕不賺錢也?可?以?當做入學經驗。”長指輕輕捏了捏她的掌心,聲線平直中?帶著?一點不容置疑的凜然,“況且,我相信太太的能力,放心去做便好。”
至於其他的,一切有他在。
原本她是不太確定?謝柏彥那句給她創辦投資基金會,究竟是戲言,還是一時應付。隻是他一眼可?讀的信任,讓她恍惚有了種錯覺,如果那是真的話?,似乎也?不錯。
是謝柏彥給她的底氣。
“好啊,好啊。”縱觀一場恩愛大戲的馮黛青拍了拍手,笑容抿去,麵無彆色。
“那既然如此,我隻能送上最衷心的祝福了。”他轉向虞清雨,眸色微冷,“祝清雨妹妹創業成功,也?祝謝總——”
“家?庭美滿幸福。”
意有所指。
窗外月光清冷,眼前人真的可?以?敵過過去月光嗎?似乎也?不見?得。
謝柏彥麵色如常,淡然自若,微微頷首示意:“謝謝,一定?會的。”
自動過濾那其中?的深意,仿佛那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祝福。
這樣的祝福,他已經收到太多了。
宴會行至一半,主人身體不適先?行離開後,虞清雨也?帶著?謝柏彥先?行告辭。
謝柏彥晚宴喝了些酒,司機下車去拿水,車窗慢慢落下,帶著?潮熱的暑氣撲麵而來。
清新又悶重,彆扭的京城暮夏。
“手怎麼了?”長指把玩著?她的小手,纖白柔軟的指腹在他眼底定?格,那其中?隱隱一道紅痕,謝柏彥眉心輕輕折起,“劃傷了?”
傷口隻是淺淺一道,出門前已經被處理過,若是他沒提起,她幾乎都快忘了早上手指被石雕碎片劃傷的事情。
想到石雕,她就?來氣。
“被——”虞清雨忽然一頓,眼眸一轉,下顎抵在他肩上,揚著?眉,委屈地?壓著?聲,“還不是被某些人氣的。”
謝柏彥眼風淡淡,從中?心扶手箱中?翻出創可?貼,撕開包裝,覷她一眼:“被氣得手流血?”
一圈創可?貼繞過她的指尖,動作放得很輕。
虞清雨掀開眼皮,指望見?他認真專注的表情,眉尖微緊,一張俊美冷清麵似是淺淺現出些許波瀾。
順著?他的話?,虞清雨故意壓下聲腔,溫軟可?憐的輕聲:“是啊,被某些不安好心的瘋狂追求者氣到了,氣得手都流血了。”
被包紮好的手指在他麵前晃來晃去,原本她自己都快忘記的小傷口,如今生怕謝柏彥忽視那一道晚點處理就?快愈合的紅痕。
“你老婆受委屈了,你都沒什麼表示的嗎?”微微嘟著?唇瓣,雙腿縮上座椅,半跪在晶光閃閃的禮裙上,抵在他的腿前。
被盤好的發間幾縷亂發垂下,橫在她瑩瑩如玉的麵上,剔透水潤的眸子忽閃忽閃,直勾勾地?凝著?他。
暗夜裡?,似乎有淺淺蒸騰的曖昧。
清軟音色夾著?一點氣音,刻意營造出的楚楚可?憐。
虞清雨扯著?他的袖口,似有似無地?把弄著?那顆寶石袖扣:“馮黛青都當著?你的麵說我投資會被人騙,這不是當眾打你的臉嘛。”
“當然,這還不是最重要的,你都不知道,他昨晚還把我放在門前裝飾的石雕踢碎了一隻。那可?是我專門找老師訂做的,精心繪製的圖紙。”
“哦?”謝柏彥低眸,解救下那顆快被虞清雨扯下的袖扣,微微挑起的尾音中?帶點慵懶,漫不經心。
手裡?的物件忽然被扯開,虞清雨也?不惱,很快又拽住了他的領結,黑色綢緞底的麵料上掛著?寫海藍色的暗紋,像他的人一般,不露聲色。
她又瞥了他兩眼,語氣哀哀:“那可?是我特意為我們?的婚房定?製的,光是工時就?有半年,期間我還不斷去老師那裡?調試圖紙。”
“結果,結果他就?這樣給我踢碎了一隻。”
謝柏彥清潤眉眼壓著?幾分笑,靜靜聽著?她的訴苦。
“老公,他這是愛而不得的,對我撒氣。”她拉著?他的領結,微晃了幾下,乾脆扯了下來,放在掌心裡?蹂躪著?。
幽怨的眼神望了又望:“老公,這氣你能忍嗎?”
“你舍得讓你溫柔大方善解人意人見?人愛的太太忍下這口氣嗎?”
“自然是要為太太出氣的。”他掃過一眼被她手指揪得不成型的領結,眼底漾上一抹濃色。
微微攏了攏她垂落下去的裙擺,素來淡矜的嗓音在耳畔響起:“謝太太想怎麼出氣?”
“買凶綁架,還是交通肇事?”
虞清雨一怔,震驚中?手指都卸了勁,被她扯得淩亂的領結落在她的長裙上,順著?柔順的麵料又躺在車廂裡?。
她愣愣地?問,聲線隱蔽地?藏了幾分顫意:“這是可?以?的嗎?”
謝柏彥閒閒抬眸,將她詫異到呆滯的表情納入眼簾。
夜色中?,溫柔的光影落在他的眼底,神秘又幽清,她很快落入那一片靜謐中?,耳邊隻留下他的徐徐聲線——
“當然不可?以?,我是正經生意人。”
虞清雨的表情凝結在麵上,恍惚愣了幾秒才回過神,不滿地?皺了皺秀氣的鼻尖:“你又逗我!”
鼓了鼓嘴:“我不管,你必須幫我出氣!”
至於如何?出氣,眼波流動,瞳光微亮:“那你陪我去把他的輪胎紮了。”
謝柏彥眸底醞起淺淺笑弧,懶散地?靠在椅背中?,幾分興味:“你確定?這是堂堂總裁夫人想出來的報複手段?”
虞清雨當然也?知道是有些幼稚,但一時還沒想到什麼更好的方法,食指戳了戳他的堅硬的手臂:“那你給我提供點新鮮創意。”
“他可?是把我定?製的一對石雕踢碎了一隻,你知道吧,成雙入對變成形單影隻了,你懂什麼意思嗎?”虞清雨添油加醋,眉尖高高蹙起,“他這是不想讓我們?好!”
“老公,這氣你能忍嗎?”
話?說到這份上,謝柏彥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可?以?忍了。
他輕笑一聲,握住她還貼著?創可?貼的手指:“突然體驗到旁人說的被吹耳邊風的感覺了。”
虞清雨得意地?揚了揚眉,笑容明豔,像隻得逞的小狐狸。
“把他的項目搶走,讓你的投資基金會接手,怎麼樣?”
謝柏彥給出的方案確實比她的要靠譜很多,他捏著?她無名指上的那枚鑽戒,微微調整角度,一點晶光同時映照在兩個人眸底。
確實還可?以?,聽說是馮黛青準備了近半年的大項目,整個馮氏集團今年的重中?之重。
隻是,虞清雨也?有自己的擔憂:“可?我不懂這些。”
總不能花錢自己買罪受,是報複了馮黛青,若是再拖累她長時間的辛勞,那就?得不償失了。
輕輕揉著?她的指腹,謝柏彥眉眼淡淡:“那也?好說,把馮黛青團隊挖過來,替你賺錢不就?好了。”
虞清雨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擰起眉,這般是解了氣,隻怕明麵上會過不去。
“這樣真的好嗎?”
“應該比你說的紮輪胎好一點。”
謝柏彥很是波瀾不驚,數百億的項目在他口中?輕描淡寫,仿佛隻是雲煙。
美眸流轉,這個解決方案很是合她心意,隻是從搶項目再到項目盈利未免周期太長,那會兒大概早就?沒了什麼出氣的快感了。
“不行,你陪我去把他的輪胎卸了,我咽不下這口氣。”
提起裙角,虞清雨打開車門,就?向後走,嘴裡?還喃喃著?:“我記得後備箱裡?是有工具的。”
謝柏彥慢了幾秒才追下車,看到她手裡?已經提上工具,這才意識到虞清雨是認真的。
“你今天沒背著?我喝酒的吧?”他審度著?她麵色,回憶著?今晚宴會她是否有脫離他的視線。
很像是醉酒的狀態。
“我又沒喝多。”她提著?裙擺,細細的高跟鞋踩在明暗交錯的光影間,碎發迎著?微風向後飄,她轉身望向他,瑩潤透亮的眸子像裹了水般清澈。
她眉眼彎彎:“你幫我望風就?行。”
謝柏彥望著?她的婀娜窈窕背影,忽地?一笑。
“算了,你不是手指受傷了嗎?”他緩步跟上他。
“喂!做人老公這方麵,你確實不太行。”虞清雨睜著?一雙漂亮眸子,斜睨著?他,“這種時候,你怎麼能勸我算了,就?算現在刀山火海,你也?要陪老婆一起啊?”
清淺的風聲卷著?他含笑的低音一同而來。
“我的意思——”他接過她手中?的工具。
“bb,我來。”
虞清雨的步子停住了,她幾乎懷疑自己是否聽錯:“謝——”
“太太,幫我拿一下。”
她愣愣地?接過謝柏彥遞過來的西裝外套,見?他已經半蹲下,挽上襯衫袖子,露出一截清健小臂,還是那個冷靜端方的男人,卻?陪她做著?不冷靜的事。
“要不算了吧。”嘴上是這樣說,可?又後知後覺地?湧上小小的興奮感。
大概是今晚夜色太美,總讓人生出一種繾綣旖旎的錯覺。
謝柏彥的動作很快,轉眼間馮黛青的車子後輪已經被卸下一顆螺栓。
“欺負謝太太,總得留下點什麼吧?”
卸下的零件落在地?麵上,清脆的聲響,在她心底不斷回響。
謝柏彥側臉精致清絕,一點薄汗閃著?瑩光:“一個項目大概不太夠,附贈一個輪胎。”
虞清雨手指緊緊攥著?他扔過來的西裝外套,忽然撲哧一笑。
她是有些記仇的,隻要不犯到她的麵前,若是一味挑釁,虞清雨自然不會一味忍讓。
以?前,因為這性子,她不知挨過多少虞逢澤的罵,每次都是用那套大家?閨秀的禮節約束她。她像是在盒子中?被擠壓長大的,端方聽話?卻?也?叛逆獨行。
原以?為謝柏彥是與她一樣的生長軌跡,但似乎也?隱隱不同。
沒有那些冠冕堂皇的勸誡,唯有在她瘋的時候,有人陪她一起瘋。
輪胎被丟在草叢裡?,大概就?算找到了,馮黛青重新再安裝回去大概也?要一會兒。
虞清雨重新坐進?車廂裡?是,聽到遙遙一聲罵聲,忍不住笑得更開懷了。
“這次開心了?”謝柏彥關上車窗,隔絕了背後所有聲響。
自然是開心的。
虞清雨笑容瀲灩,目光忽然定?在他染上機油的白色襯衫:“你的袖口臟了。”
“無事,回去換了就?好。”
額角一滴汗順著?嶙峋輪廓落下,虞清雨眼波微動,下意識抬手去擦,卻?被謝柏彥橫臂擋了下。
“我手上臟,彆靠過來。”
壓下他的手臂,她的指腹輕輕拂過他額上細汗,柔軟溫熱的觸感帶著?點點電流劃過,她很是隨意地?回:“我身上也?臟。”
她撩了下裙子,拖地?長裙已經染上了幾分泥漬。
一點靄色彌漫曈底,謝柏彥的眸色深了些:“你對彆人也?這樣隨意撩裙子的嗎?”
虞清雨輕托粉腮,漫不經心地?回:“你又不是彆人,你是我老公。”
“替我出氣的老公。”
第26章 Chapter 26
謝柏彥有事晚上先行回港,剛回彆墅他接了?一通電話後,便加急安排申請歸港航線。
虞清雨見他麵色凝重,猜測著應抵不?是什麼小事,很快讓陳姨替他收好了行李。
大概是一連快半個月待在一起,也有?了?些牽掛。
臨走前,謝柏彥在門?前頓住腳步,他慢條斯理係著紐扣,動作間忽而回頭望向站在原處的虞清雨、
這個?場景似乎有?些熟,那日婚禮後他有?公事需要緊急離開?時,大概也是類似的。
虞清雨站在不?遠處,隻是望著他的背影,直升飛機葉片旋轉帶起?的風沙陣陣模糊了?她的表情,什麼都看不?仔細。
心念起?,謝柏彥轉身又?踱回來,頗為貼心交代?了?句:“這次時間緊,你也可以?在京城多待一段時期,陪陪親友。”
虞清雨確實是這樣想的,她乖順地點點頭,這次回來也匆忙,她都還未和蘇倪聊過幾句。
其實她是無所謂在哪裡?住的,不?過在港城她確實沒什麼朋友陪同。
有?些事情似乎也不?太方便。
隻是翌日被匆忙叫回老宅的時候,這個?念頭便立即被打消。
虞逢澤坐在書桌後,麵色肅厲,淡淡覷她一眼,忽而抬手就?將今日馮黛青父親送來的賠禮揮開?。
是一方硯台,猛地落在地板上,即時碎成了?一片。
細細碎碎的石片散落一地,其中混著幾顆微小的砂粒,無意間劃破光潔的腳踝。
虞清雨蹙著眉低頭看著滲出血珠的腳腕,垂了?垂眼皮,莫名一種無力感?湧上心頭。
如同過去他們父女之間的那些爭執一般。
或者,還不?如昨晚同謝柏彥一起?回港城。
“我平時就?這是這樣教你的?”手邊的鋼筆被他扔得很遠,在地板上滾落了?幾圈,停在她的腳邊,“一個?破石雕罷了?,你至於鬨成這樣?”
聲音夾著火氣,虞逢澤橫眉怒對:“你生怕彆人不?知道我們和馮家之間有?點齟齬,是不?是?”
在練舞中的蘇倪聽到動靜,匆匆忙忙跑來,看著一地狼藉,她不?由?皺眉:“這是在鬨什麼呢?哎——”
她忽然瞥見虞清雨流血的腳腕,心疼地扯著她去一旁沙發坐下,橫了?虞逢澤一眼:“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天天不?是鼻子不?是眼睛的,有?話能不?能好好說?”
溫熱的掌心輕柔地覆在她的腳腕上,虞清雨緩緩回神,定在蘇倪緊張擔心的麵上,咬了?咬唇,咽下所有?情緒。
她輕輕嗯了?一聲,是回應虞逢澤的那句話的。
“至於的。”
她揚起?嬌麵,一雙含水眸中流淌著堅定的執拗,聲聲入耳,語調清晰:“馮黛青弄壞了?我的石雕,賠償不?是應該的嗎?
扯開?唇角,冷笑帶出幾分譏誚:“難道他貫上了?一個?馮姓就?可以?無法無天了??”
虞清雨與父親之間的矛盾根源,並不?在於什麼激烈對峙的幾句話,而是虞逢澤總喜歡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強壓給她所謂正確的觀點。
可那些究竟是為了?她,還是為了?其他的理由?,他們沒有?談及此,但也心知肚明。
虞逢澤聲聲指責,絲毫未留情麵:“你還頂嘴,一個?石雕你想要多少我可以?給你買多少,虞家有?缺你這點錢嗎?你呢,律師函直接送去馮家,他馮黛青是踢了?你的石雕,還是踢了?你的腦子?”
“你告訴我,有?必要為了?這個?破石雕鬨崩兩家關係嗎?”虞逢澤站起?身,捂著胸口,顯然是被氣得不?輕,“我從小教你要做人圓滑,有?棱有?角剛正不?阿這一說法並不?適合我們這種家庭。”
他的視線忽然瞥向隔壁那幢已經久無人居住過的彆墅,哼笑一聲:“不?然你以?為宋家怎麼敗落的?”
蘇倪眼睛登時瞠圓,出聲喝道:“說事就?說事,彆天天扯些有?的沒的。”
已經離開?的人又?被再次提及,傷疤結了?痂又?被反複掀開?,對所有?人都不?是什麼好事。
尤其是還年輕的虞清雨。
虞清雨是煩躁的,但不?是為了?什麼宋家又?或是宋執銳,她從記事開?始和父親關係便不?太好,大小爭執已是日常。
若是就?事論事倒也好,可明明在講著損物賠償理所應當的事情,卻總有?什麼人情麵子或者棱角耿直來混淆視聽。
她不?想回憶宋家的破產敗落,又?或者她和宋執銳的分崩離析,對於眼前毫無意義的事情。
虞清雨隻是搖頭,無力再與他爭執:“你從來就?不?懂我的生活,有?些物品的價值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有?錢也買不?到的,有?的人犯錯了?就?必須要道歉。”
“還有?——”她同樣望向隔壁的那棟空了?許久的彆墅,神色慢慢冷了?下去,“也彆跟我提什麼宋家,你們那些商場上的事和我沒關係,我就?一句話,馮黛青他必須給我道歉。”
“馮黛青道歉?”虞逢澤忽然抓住手旁的鎮紙,“你大概是說反了?,你馮叔叔今天上門?親自?致意給夠我們麵子了?,你一會兒就?去馮家給我道歉去!”
虞清雨氣極反笑:“我去道歉?”
她重重呼一口氣:“憑什麼我去道歉,做錯事的到底是誰?打壓自?己的女兒對你來說有?什麼好處嗎?或者說把我的尊嚴我的需求全部往後放,為你自?己的利益服務,是會讓你更有?成就?感?一點嗎?”
鎮紙猛地被扔出,一點黑影在她視線中放大,虞清雨瞳孔縮緊,下意識偏頭閃過,卻還是被蹭過麵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