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宮娥侍衛偷歡,必會知她向來仁慈,事情犯到她手上,隻要誠心悔過,便是能揭就揭。揭不過最多就是攆出宮去,決計不會丟了性命。
但這對野鴛鴦卻想殺人滅口。
如此狠絕,約是有些身份。而現今的皇宮裡,有些身份的女子,除她之外,好似也就一位。
“沈宜芳。”奉行回身,“真是出人意料。”
若說現今京中風險最大的職務,就要數到東宮那已經續過三弦的太子妃。
即便衣衫蓬亂難辨體態,烏發遮麵不識真容,奉行也有九成把握,眼前這位蟬衫少女,就是東宮太子續的第三弦,沈宜芳。
沈宜芳嫁進東宮四年間,無夫婿憐惜,無家世倚仗,平素深居簡出,隻在年節宴慶、臣工婚喪等事露麵。每每露麵,也都怯聲怯氣,如履薄冰,過得很是艱辛。
分明生性怯懦,卻敢狐綏鴇合,豈不令人匪夷所思?
是時雲移月明,照見失色花容。
沈宜芳惶惶抬頭,杏眼含淚,泫然欲泣。可憐是千萬分的可憐,可也將這張臉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擺在奉行眼前。
見狀,奉行心中輕歎。
沈宜芳今日雖出格得令人震驚,但到底老實慣了,又吃了做賊心虛的虧,否則拔腿就跑,待遁入宮闈連綿樓閣間,任誰也難再捉到。
隻要沒被捉到現行,就是無事發生,何至下殺手?
“求,求你……”
沈宜芳支支吾吾,話沒說囫圇,兀自捧麵抽泣起來。
奉行好意關懷:“嫂嫂腿腳可還利落?鞋襪可穿整齊了?”
沈宜芳聞聲羞惱至極,兩肩抖得愈發猛烈,嗚嗚咽咽,如怨如訴。
奉行無奈,接過逃箏手中宮燈,探指掐滅燭焰。
烏雲騰起,月色同熄,園中複歸昏暗。
暗中奉行回手,食指鉤住紗燈頂端銅環,拇指輕扣銜環漆金雀首赤睛機關,雀喙微張,吐出銅環。紗燈被她卸下塞進逃箏懷中,餘根紅漆鐵芯木柄在掌中圓轉。
逃箏會意,抓起沈宜芳手腕帶其飛奔至角落,將人推進岔道。
“這?”沈宜芳定身回眸,疑惑不解。
逃箏催道:“快走。”
園中傳來幾聲異響,伴隨男子吃痛悶哼。
沈宜芳勉強定神,推開逃箏便要折返,卻被扣住手腕,費儘力氣也難掙開。
“你放肆,快放開我……算我求你,你放我回去……放開本宮,我許你金銀珠寶,什麼都可許你……”沈宜芳萬分焦慮,態度幾番更改,硬將手腕掙紅也沒能掙開。
驟然風起,春雷滾滾,頃刻間大雨潑落。
奉行步入廊中,抖抖被雨淋濕的衣袖,紅漆短棍拋向逃箏,這才發覺沈宜芳仍留在原地。
“你放過他……好不好?”
泣音哀哀,雷聲隆隆,交織在風雨中。
沈宜芳回眸望來,淚眼婆娑。分明有簷瓦避雨,卻濕著額發,前襟後背浸透汗水。
是我見猶憐。
奉行示意逃箏鬆手。沈宜芳倉皇掙脫,提裙闖進風雨,到園中去尋久無聲息的情郎。
逃箏重新將紗燈掛好點亮,二人繼續向瑤池行去。怎料隻走開兩丈遠,奉行就被雙冰寒濕冷的手臂抱住腰——沈宜芳又追上前來。
“你把他、把他怎樣了?”
“我沒殺他。他現在死,綾姐姐還要為他守靈哭墳。他不配。”奉行鄙夷道,“我讓他滾遠些,最好後半輩子音訊全無。他聽完就跑了。”
東宮連死三任太子妃,太子隻知吃齋念佛不知憐惜弱妻,沈宜芳咽了多少苦楚進腹中,奉行並非全然不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