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得了一樽沉香佛像的事,很快便傳到了二房夫妻的耳中。
在政治立場上,大老爺從未明確站隊,二老爺則始終都與弟弟站在同一戰線上。沈應提前投向未來成功上位的晉王,私下與二老爺商議過多次,二老爺明麵上雖仍是不偏不倚,其實對此是心知肚明的。
劉氏不是糊塗人,二老爺多少也透露過給她知道,起碼要讓她在外出交際時與晉王家眷交好,也不能疏忽了晉王一係的官員夫人。
二人談及沉香佛像,倒也並未深入交談,隻是提了提沉香的市價。那佛像送來時,劉氏正巧在老夫人處,看得仔細。佛像古樸渾厚,深沉潤澤,她雖不曾上手摸,卻也能感受到其質地堅硬,油脂飽滿,著實是個不可多得的極品木雕件。
本來夫妻倆隻是隨便聊聊,聊完就算了。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二房內伺候的下人嘴不嚴,很快就將沈府中有一樽珍貴沉香佛像的事傳了出去,短短十餘天後,竟引來一位不速之客。
那日正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午後陽光暖意融融,芙蓉與沈獲午睡後便在老夫人院中玩起了捉迷藏。
沈老夫人的小佛堂是整個上房最安靜的地方,平時連灑掃都是由大丫鬟珍珠親自動手的,小丫鬟們一般都不敢往這兒來,怕擾了老夫人的清淨。為了叫沈獲找不到,芙蓉悄悄溜進小佛堂,躲在供桌後麵,心中竊喜這局肯定是自己贏了。
佛堂內本來隻她一人,過了會兒,卻從一側窗戶處傳來極細微的動靜,芙蓉耳朵動了動,無聲無息地站起來,正好對上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
眼前人雖身材矮小,但顯然是個大人身形,一身灰撲撲的衣裳,仿佛一不注意就會忽略,而他臉上也用同色灰布蒙住了口鼻,隻餘一雙眼睛露在外頭,正驚訝地盯著芙蓉:“哪裡來的漂亮丫頭?”嗓音略沉,聽著像是個年輕男子。
“你是誰?”出現形容詭異的陌生人,芙蓉卻一點都不怕,打量了他一番,好奇問:“你是大蝙蝠嗎?”
灰衣男子笑出聲:“小姑娘膽子恁的大!我不是大蝙蝠,是神偷,你可有聽說過?”
芙蓉搖搖頭。
“既然沒聽過,那你可記得了,我就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偷——妙手空空!”這賊膽大包天,分明是來偷東西的,不僅悠然自得,還有閒心同小姑娘吹噓一番,做了個自我介紹。
“神偷……偷……”芙蓉年紀還小,對賊並沒有什麼概念,隻見過外門上一個小子因為手腳不乾淨,被打了一頓趕出去。另有老夫人院中一個才留頭的小丫鬟,偷拿了一對彆人的耳墜子,被發現後叫嚷出來,珍珠姐姐將那小丫鬟好一頓罵,罵完後喊了她娘來把人領走了。
她想了一會兒,覺得“神偷”估計不是什麼好詞,偷東西是會受到責罰的,細致眉頭便擰了起來,杏核眼也變得很是嚴肅:“你要偷什麼?”
妙手空空笑道:“這屋裡最值錢的東西。”
芙蓉很震驚,指了指自己:“我嗎?”
神偷先生更加震驚,愣了好一會兒,笑得彎下了腰。
小姑娘生得著實美貌,柳眉杏眼櫻桃口,又生在這般世家豪門,妙手空空看了眼佛像,又看了眼明眸皓齒的小美人兒,覺得她說的不無道理:“可惜可惜,偷了你麻煩太多,否則確實是個稀世之寶。”
這下芙蓉明白了,他是來偷沉香佛像的。
佛像的供桌不算高,芙蓉踮起腳,摸了摸佛像潤澤的表麵,瞥了妙手空空一眼,忽然笑道:“你偷不走的。”
“為什麼呢?”想他妙手空空,自出道以來,四年間無一失手,所偷之物無不是奇珍異寶,並由此名震江湖,多少富戶豪紳聞之色變。如今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卻對他說“你偷不走”,妙手空空來了興趣,笑道:“不如我同你打個賭——若我真偷不走,便送你一份大禮!若我偷走了,你便叫我一聲爹!如何?”
“好啊。”芙蓉笑得露出白白的牙齒,然後,手上一用力——
砰!
佛像摔裂了。
妙手空空目瞪口呆,盯著那裂開一條大縫的佛像看了許久,連連搖頭,又點頭,訝異地重新打量了芙蓉一番,道:“好,小姑娘好辣的手!”複又笑起來,“可惜是個千金小姐,若是你生在江湖裡,再過十年,又是個風雲人物!”
外頭已經傳來腳步聲,有人在喊芙蓉的名字,妙手空空同她擺擺手:“小妖女,我走啦!且等著我的大禮!”一陣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吹過,窗戶突地大開,他縱身躍出,話音還在耳邊,身姿已輕盈地消失在院中。
芙蓉看著大開的窗戶,眨了眨眼,蹲下來摸那佛像,摸著摸著,從佛像裂口處掏出了一個白色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