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兒得兒,黑夜中有零碎的馬蹄聲響起,兩騎不緊不慢從北而來,拐入了城中的正氣街後一直策馬走到了都護府的府邸門口。
門前輪值的是兩個配刀守衛,分彆上前幫忙拉住了韁繩,其中一人態度恭敬地道“老捕爺您終於回城了,都護大人在議事廳裡等您許久了!”
“知道了,我這就去見他!”風塵仆仆兩鬢斑白的馬方安翻身下馬,對另一騎的中年男子道,“陳墨,時間不早了,你不用等我,先回家吧!”
馬上男子拉住韁繩道“我還是在這裡等總捕頭出來,先送您回城東不遲!”
“好吧!”馬方安隻好點了點頭,轉身加快腳步踏上麻石台階走進府中。
這處拒蠻關權力之最的府邸,此刻卻顯得有些寂靜幽暗,隻有中堂議事廳裡還亮著昏黃的燭光。
馬方安穿過明裡暗裡十步一哨崗的前堂院落,在議事廳門前停住了腳步,聽見裡麵有隱約的翻書聲傳出,他整了整衣衫後才走了進去。
原本坐在案桌後麵專注看書的長須老人聽見動靜抬起頭笑道“守寧終於舍得回來了?”
“抱歉,互市那邊瑣事諸多,讓都護大人久等了!”馬方安拱了拱手致歉道。
“不打緊!”一城的父母官文魁放下手中書卷,起身拿起旁邊的壺具倒了一大碗涼水,雙手推到馬方安麵前,“累壞了吧,先喝口水!”
馬方安也不客氣,雙手捧起咕咚咕咚喝完,舉手用衣袖抹乾嘴巴“大人,老樊呢,走了?”
文魁握起拳頭捶著自己的肩膀笑道“他呀,著急營中軍務,顧不上等你,酉時已經回營去了!”
馬方安點點頭“趕明兒咱仨一起,再叫上徐老夫子,趁著空閒聚一聚吧!”
“又聚?”文魁愣了一下,笑問道,“三個大老粗,和一個文縐縐的迂腐老頭兒,能聊到一塊去?”
“大人,遲些怕是大家都沒有這樣的閒情雅致了!”馬方安苦笑著道,緩緩在旁邊落座!
文魁見他言行有異,收起臉上的笑容低聲問道“難不成是互市那邊出了什麼問題嗎?”
馬方安搖了搖頭“這倒沒有,除了事多繁雜,其它一切都很順利!”
文魁走回案桌後麵,卻沒有著急坐下,而是轉身望著馬方安道“守寧兄,我們相識多少年了?”
馬方安愣了一下,連忙回答道“有十六年了!”
文魁輕聲沉吟道“十六年了!”
馬方安憶起往事,心中也有些感慨道“那時候我剛從苦寒大荒撿回半條命,大人也剛從天奉調來拒蠻關接替都護一職,時間一晃正好十六年!”
文魁點頭道“相識十六載,我還不知道你的性子?有什麼話彆藏著掖著,大可跟我說說!”
“大人——”馬方安猶豫了片刻,才繼續開口道,“互市開了三天,一直都很順利!”
文魁不解問道“那不是好事嗎,那你還在擔心什麼?”
馬方安抬頭看著案桌後麵的老友道“都護大人,就是太過順利了!”
文魁怔了一下,突然有點明白對方的意思“你是說——”
馬方安皺眉道“咱們天奉與那絨狄百餘年摩擦不斷,十六年前苦寒大荒一役後更是勢同水火,兩朝之間甚至說是死仇也不為過,雖然這幾年兩朝關係和緩不少,最近也好不容易重新開通了互市,但是——”
文魁有些恍然,接過話頭道“但是絨狄一向嗜血好戰,就算現如今開了互市,表現也不應該如此平順才對!守寧兄,你懷疑他們表麵安分,背地裡卻不知在使什麼壞,對嗎?”
馬方安歎息了一聲,低聲道“我所在之位身兼之職與都護大人不同,多疑是必須的!”
“這事關乎我朝安穩,我自然是理解你的!”文魁的身軀緩緩癱靠在椅背上,“話說回來,開通互市後城關也重新對外族解封,這幾天進城的蠻商越來越多,其中免不了魚龍混雜!我問你,捕房那邊可有發現什麼異樣?”
馬方安搖了搖頭“我這幾天都帶人在城外照看互市秩序,還沒來得及回去看看那群小兔崽子有沒有玩忽職守!這樣吧,明天一早我回捕房,看看最近他們有沒有什麼奇怪的發現!”
文魁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哪另一條線上……”
馬方安沉默道“應該很快會有新的消息傳回來!在這之前,隻能先依仗捕房了!”
“也好,先這麼辦吧!”文魁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走到門口探身向外看了看,輕輕關上了議事廳的大門,轉頭問馬守寧道,“說起你的另外一條線,我突然想起一事,小刀那孩子上次來找玉兒時偷偷跟我提了一嘴,說他今年想去參加度望府的斥候選拔,這事你知道嗎?”
馬方安怔了一下,神色如常道“小孩子的玩笑話,大人不必當真!再說了,度望府是什麼地方,哪有那麼容易說進就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