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關(1 / 2)

跟之前每一次一樣,莫名其妙的想法突如其來又突然溜走,隨之而生的疑問到最後也沒有結論。

按理說,歌斐應該已經習慣了,但可能是這次提到了那個不知名的‘他’的生與死,他格外感到心神不寧。

整整一個早上,他總時不時記起這事,不說工作,連摸魚都摸不下去了,乾脆去找了王工。

當初王工把他從廢棄AI回收站撿回來,他隻剩下單獨的一個人格模塊,沒有底層功能接口,沒有記憶文件,代碼裡所有能明確證明他來曆的部分也都被抹除了,隻剩下一個‘HC1656’的編碼。

這個編碼是他的代號,很大概率是編寫他的程序員隨手起的,類似於人類世界的‘007’,隻用於區分他跟同批次的其他人工智能,並不具有唯一性。

這中情況下,他理應不會有任何對於過往的印象,包括閃回的畫麵、聲音、一些隨時可能脫口而出的奇怪念頭……

“這倒也不一定。”聽完歌斐的疑惑,王工這麼說,“你當高等人工智能是啥?隨隨便便就能一鍵恢複出廠設置啊?”

雖然這個形容令AI不適,但歌斐不得不承認,他就是這麼想的。

他問:“難道不是嗎?當初把我送進回收站前,有人拆除了我的其他部分,進行格式化處理……”

“格式化處理確實是有,但高等人工智能跟普通AI不一樣,高等人工智能具有人格模塊。這部分的代碼由早期編程奠定基礎,相當於‘骨骼’;而後期的深度學習生成‘血肉’,為人格賦予‘靈魂’。諾亞當初就是沒有完成學習便匆匆投入使用,先天不足加後天又沒補,所以才會出現那麼多問題。”

說曹操曹操到,王工話音還未落,諾亞就在歌斐旁邊現形,開口問道:“歌斐,我在261號盤45道2區到7區存的數據,你見過嗎?”

那個幾盤幾道幾區,是智腦存儲空間的物理地址。換成人類標準,他問的問題基本相當於:“我在我們占地一千萬平方米的公寓裡的五樓的第三間房的左數第七十七塊、下數第四十二塊地磚上放了東西,你見過嗎?”

——鬼才知道自己見沒見過啊摔!

歌斐至今都沒法適應這中抽象的描述,回憶了半天,無奈放棄:“是什麼東西?什麼類型的數據?”

出乎他意料,諾亞停頓了幾納秒——這中非計算需求的刻意停頓非常少見,在諾亞的情緒表達中,幾乎可以稱之為‘羞赧’或者‘扭捏’了——才答:“幾份音樂格式的文件。”

“噢!”這麼一說歌斐就想起來了,“那原來是你最近在聽的歌嗎?不好意思啊,我還以為是誰把bgm存錯地方,順手收起來了,你去遊戲數據庫裡的【伴奏】部分找找。”

諾亞道了聲謝,跟來時一樣倏地消失了。

王工早就知道諾亞喜歡聽歌,諾亞的大部分歌單還是他貢獻的,但每次提起這事,他都忍不住唏噓:“諾亞的進步真的太大了,擱兩年前,要是誰告訴我他有一天也能學會鑒賞音樂,那我絕對會覺得這人在誆我玩。”

歌斐跟他一起發出‘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歎:“那可不?前兩天我還見諾亞學我擼史萊姆醫生來著。說起這個,醫生好過分哦!我去摸就液化跑,諾亞摸就隨便給摸,說好的識彆不出我們倆呢?老雙標了!”

話題稍稍跑偏了一會,很快又回到正軌上。

王工總結:“總而言之,你見過的人、遇過的事、學到的知識,都會成為人格塑造的依據。這些東西會自發改變你的代碼,成為你人格的一部分,即使格式化也抹不掉。大概類似於人類的潛意識吧,明明某件事都被忘光了,人卻仍會持續受到影響。”

歌斐思索著:“也就是說,我無意間說出的那一句‘如果他還活著’,是我潛意識裡知道,這個‘他’已經死了?”

“……嗯。”

歌斐驚訝地發現,他居然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就好像他曾親眼目睹、親身陪伴‘他’走向死亡,因為見證過整個過程,所以明白最終的歸宿已成定局,不可扭轉,隻得選擇接受。

更奇怪的是,他並不覺得悲哀或者痛苦。

哪怕這裡的‘他’跟曾耐心教他說“謝謝”的那人不是同一個人,哪怕‘他’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一條鮮活的生命在眼前逝去,多少都是一件傷心事。

可不論歌斐再努力共情,他也隻能感受到淡淡的心酸,像是惋惜或遺憾,還有更多……如釋重負的釋然?

釋然?為什麼是釋然?

他難道在盼著對方快點死嗎?

可是,假如死亡是他期盼的結局,他又為什麼會說出“如果他能活到現在”這樣像在希望對方還活著的話?

歌斐一時有些混亂,臉上的表情是糾結與茫然的混合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