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言看著他眼中的嚴肅和認真愣了一下:“什麼是‘這種事’?”
楚山野慢慢鬆開了按著他肩的手,看向遠處的燈火:“就是沒有把握的事我一般不答應彆人,答應彆人的事我肯定做到。”
是這個意思嗎?
顧輕言蹙眉,總覺得楚山野好像話裡有話,卻又猜不出他話裡的意思。
“去吃小龍蝦嗎?”楚山野問他,“他們應該還沒走,估計嫂子也不想就這麼回學校吧?”
確實如此。
雖然剛剛他在酒吧裡和秦雲放了狠話,但他實際上並沒有那麼不在乎。
還是會在乎一點的,現在一個人灰溜溜地回學校好像怎麼想怎麼憋屈。
彆人能嗨,他怎麼就不能嗨?
顧輕言的手機震了震,他解鎖屏幕,發現是楚皓在給他打電話。
顧輕言毫不猶豫地將電話掛斷,微微仰起臉對楚山野說:“不會很麻煩你嗎?”
“這有什麼的。”
楚山野笑了下:“隔壁戰隊的還來蹭過我們宵夜吃呢。”
他說著拽了拽顧輕言的衣袖,示意他跟著自己往那家小龍蝦店鋪走。
顧輕言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這次他甚至都沒掛斷,直接關機了。
“不接好嗎?”楚山野瞥了他的手機一眼,“接一下吧。”
“不接。”
顧輕言冷冷道:“和他沒什麼好講的。”
楚山野聳了聳肩,唇角露出一絲笑意,腳步輕快地推開了店門。
離門口不遠的一桌圍坐了六七個人,正熱火朝天地剝著小龍蝦,麵前的盤子裡堆著滿滿的蝦殼。
一個小胖子兩條袖子挽得很高,手上全是紅油,看見楚山野進來後高高舉著兩隻手招呼他:“隊長隊長,剛上了盤十三香的你快來吃啊!”
楚山野揚起眉“嗯”了一聲,小胖子才注意到他身邊多了個人,歪著腦袋看過來:“呦,這誰啊?”
“我朋友。”
楚山野隱瞞了顧輕言和自己真實的關係,往旁邊讓了讓:“這是我們隊上單杜興賢。”
“哎你好你好,你叫我小杜就行,”杜興賢把手套一摘就要來握顧輕言的手,“你是隊長的朋友嗎?隊長居然也有朋友?”
可他手還沒握到顧輕言,就被楚山野拍開了。
“擦擦吧,一手油。”
楚山野瞪了他一眼,給顧輕言介紹彆人:“這是中單,這是射手,這是輔助,那兩個是青訓的小孩。”
顧輕言一一和他們打了招呼。
雖然現在也是和陌生人一起吃飯,但給他的感覺就會比在酒吧時更放鬆。
“隊長,從沒見你往隊裡帶過朋友。”
杜興賢好像很願意聊天,楚山野剛落座他就湊了上來:“剛剛你說去接人,不會就是接他吧?”
楚山野擰著眉看了他一眼:“你很閒?”
“我八卦麼,你知道的”
杜興賢被他瞪了也害怕,依舊樂嗬嗬的:“主要是之前彆人都帶家屬和朋友來基地參觀,就你沒帶過,不八卦你八卦誰?”
楚山野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下,什麼也沒和他說,轉頭遞給顧輕言一條一次性圍裙:“吃點?他們點了很多。”
確實點了很多。
剛進門時顧輕言注意到這家店把菜單放在了門外,上麵的報價是兩斤100多,而桌上擺著的這些龍蝦怎麼看都快十多斤了。
放眼整個X市的電競俱樂部,出來吃個夜宵能吃四位數的也隻有NGU這種豪門了。
可就算這樣也是人家的夜宵局,顧輕言還是有點不太好意思吃。
楚山野好像看出了他的顧慮,戴上手套後將一隻龍蝦剝了出來,丟進他麵前的碗裡。
“你......”
顧輕言眨了眨眼,忽然被一直以來當弟弟的人照顧了,一時間有些不太適應。
“彆坐著了,”楚山野垂眸給自己剝了一隻小龍蝦,“賞臉吃一個。”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甚至對方都幫著把蝦剝了,他也沒什麼理由再拒絕,將那顆蝦尾夾起來吃了。
結果他剛吃完,又一顆蝦落在了他的碗裡。
顧輕言抬頭看向楚山野:“其實我自己能剝。”
“剝一個剝兩個都一樣。”
楚山野麵上沒什麼表情,自顧自地給自己剝了一個:“彆問了,吃吧。”
杜興賢看見他倆聊天,也非得湊過來聊兩句:“哎隊長,你什麼時候會給彆人剝蝦了?”
楚山野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怎麼?沒給你剝,你嫉妒了?”
他說著手裡正好剝完了一顆,抬手就遞到他嘴邊:“喏,給你剝了,吃吧。”
杜興賢往後縮了縮脖子,打了個寒顫,雙下巴都被擠得多了一層:“不了不了,我還是,還是......”
楚山野挑眉,舉著蝦尾的手穩得很,動也不動:“快點。”
他說話的聲音很冷,下命令一樣,就好像手裡舉著的不是一顆蝦尾,而是一瓶毒藥。
杜興賢乾笑了一聲,和顧輕言說:“你看,我們隊長他就這樣,明明很關心隊員但是......”
“吃不吃了?”楚山野說,“廢話這麼多。”
“吃吃吃。”
杜興賢把他拿著的那顆蝦尾小心吃了,臉上的表情稱得上“扭曲”。
顧輕言沒忍住笑了。
楚山野看著他,輕聲說:“終於笑了?”
“嗯?”
“剛剛臉一直垮著,”楚山野說,“一邊照顧生活不能自理的隊友,一邊還要哄你開心,我多累啊。”
對麵的中射輔三個人聊嗨了,除了剛開始見麵時和顧輕言打了招呼外就沒怎麼跟他們說過話,反而是杜興賢更活躍點,一個勁地往他們身邊湊。
“你是我們隊長第一個自願給剝蝦的人,”杜興賢說,“上個月我們唯一的輔助童老師手壞了想讓隊長給他剝雞蛋隊長都不願意。”
上個月?
顧輕言愣了一下,想起來了。
原來這個“童老師”就是他們隊裡手壞了去看病的那個,還順便讓自己蹭了個專家號。
“我們認識很早了,小時候就給他剝過。”
楚山野剝蝦很快,不一會兒顧輕言麵前的碗裡就滿了一半。
“那邊有香辣味的,你要不要嘗一嘗?”楚山野指了指不遠處的另一盆蝦,“味道還不錯。”
顧輕言剛想點頭,就聽杜興賢在旁邊說:“你不是不能吃辣嗎?”
楚山野不能吃辣?
不應該呀。
他們兩家都是土生土長的X市人,從小就沒有“不能吃辣”這一說,顧輕言還記得每年過年家裡拌麵用的醬都是自製辣醬,怎麼就突然不能吃辣了呢?
楚山野“嘖”了一聲:“我給彆人剝點香辣味的蝦怎麼了?就你話多。”
“我話多?”杜興賢不樂意了,“是教練讓我看著你少吃辣的,你忘了上次你......”
“我沒忘。”
楚山野打斷了他的話:“你吃你的吧。”
杜興賢瞅著他臉色不太好,於是見好就收及時閉嘴,吭哧吭哧搬凳子去找自家中射輔了。
顧輕言看著楚山野剝小龍蝦的手,小聲說:“你怎麼就不能吃辣了?”
前兩年楚山野過年也沒回過家,而此刻他才真正感覺到這個弟弟好像確實有很多地方不一樣了。
“也沒什麼。”
楚山野將蝦殼剝開,順便幫他挑了蝦線:“前幾年剛從青訓轉正,本來以為能上場了,結果還是替補席看飲水機。我不想總是替補,那段時間訓練得很瘋,後來如願以償當了首發,但是手也練傷了,發炎,再加上飲食不規律,胃也有點問題,乾脆就不吃辣了。”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的,就好像說的不是自己的事一樣,可落在顧輕言耳中卻聽起來讓人有些心驚肉跳。
“你為什麼不和家裡說呀?”他問,“大家都很擔心你,可是沒有你的消息。”
“大家?”
楚山野剝蝦的動作頓了下,抬眸看著他,深邃的眼中不知蘊藏著什麼情緒:“你呢?有擔心過我嗎?”
有的。
畢竟算是顧輕言看著長大的小孩,又是男朋友的弟弟,他當然會關心。
顧輕言點了點頭,看見楚山野唇角微翹,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彆人我不關心,”他說,“你擔心過就行。”
什麼叫他擔心過就行?
顧輕言還沒問,對方就又低下頭去專心致誌地剝蝦,看上去好像不太想繼續說什麼。
這頓夜宵顧輕言吃得很飽,也是他高中畢業以來頭一次放肆地吃這麼多平時不會吃的東西。
楚山野很細心,剝蝦的時候將鮮美的蝦膏都留給他,但是蝦線都被挑掉了,一口一顆蝦尾的感覺非常不錯。他被人這麼喂著,嘴就沒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