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那是人類的孩子吧？”
“好像是迷路了……”
“她腰間彆著一把刀,是劍士嗎？”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視野從灰白變得明亮。
中原中也閉上雙眸，再睜開眼時,入目是蒼翠的綠色。
陽光透過樹枝在草地上留下斑駁的樹影，塵埃漂浮在空中,在光線照耀下隱隱發亮。
三個妖怪站在巨大的古樹上，好奇地看向樹下的人影。
中原中也想要皺起眉頭，卻發現手不受控製地抬了起來，搭在樹乾上。
粉紫色的和服衣擺映入眼簾,他微微一愣，就聽見對麵樹上的妖怪們喊道：“豐月神大人,您也是察覺到人類的氣息過來的嗎？”
妖怪們伏低身體，畢恭畢敬問道。
“嗯,過來看一下。”
中原中也聽見嘴裡吐出溫潤的話語,是他曾經聽見的豐月神的聲音。
奇怪，他不是睡著了嗎？
叫他豐月神……？
難不成他的意識在豐月神體內？
他這樣疑惑著，忽然視線變換，落到妖怪口中談論的人身上。
黑發少女披著山茶花紋的黃色羽織,斑駁的陽光照在她臉上,留下明亮的印記。
她勾起唇角，有些迷茫地環顧四周。
“真是傷腦筋呢,居然迷路了。”
“鎹鴉也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少女苦惱地皺起眉頭。
雪奈！
中原中也心下震驚,沒成想一直以來尋找的人就在這裡。
他想要衝下去,想要喊出聲，可身體絲毫不動,隻是靜靜地觀察樹下的人。
這是怎麼回事？
他分明……
驀地,中原中也反應過來,這奇怪的狀況或許是他從未經曆過的事情。
——做夢。
但為什麼是豐月神的視角？
手裡出現一塊石子，他將石子拋下去，落在少女身旁。
“這位小姐，你是迷路了嗎？”
少女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揚眉笑起來。
“是呢，你知道怎麼走出去嗎？”
風輕輕拂過她的衣擺，露出彆在腰間的白色劍鞘。
隻一眼，中原中也便確定，那是產屋敷耀哉交給他的那把刀。
“跟我來吧。”
他跳到地麵，站在少女麵前，領著她往前方走去。
中原中也在固定的視線裡，隻能通過眼角的餘光觀察身旁的少女。
她跟雪奈生得一模一樣，嘴邊也是這樣掛著淺淡的笑意。
但細看之下，也存在細微的差彆。
雪奈的臉色更加蒼白些，總是輕輕柔柔地笑著，而這位少女麵色紅潤，神采奕奕，燦爛的笑容裡多了一分元氣。
“你是山上的住民嗎？為什麼要戴著麵具？”
少女歪了歪頭，好奇地看著他。
她的問題並沒有得到回應，一路上沉默無言地走著。
許是有些無聊，少女時不時會做些小動作。
看到果樹上飽滿的果子時，會利索地跳到樹上，歡笑著摘下幾個果子。
“呐，這個給你。”
還沾染著露水的果子朝他扔過來。
在豐月神意識的操縱下，他伸出手，接住那顆果子。
“這種樹上生長的果實，味道非常的甜，果汁也多，很好吃哦~”
她坐在樹枝上，晃了兩下腳丫子。
陽光落在少女身上，將她臉上泛起紅暈的笑顏照得燦爛極了。
“你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他不解地問道。
“是嗎？”
少女哼著不知道哪裡聽來的童謠，從樹枝上一躍而下，山茶花的羽織隨風揚起。
“最近認識了幾個朋友，跟大家都很聊得來，過一段時間他們要去爺爺家裡做客。”
她像是想起什麼好玩的事情，臉上掛著無憂無慮的笑容，一路上開始數起準備招待的點心。
中原中也有些怔愣，雖然生得一模一樣，可他卻從未在這張臉上見到這樣的笑容。
跟雪奈溫柔的笑不同，這位少女給他的感覺跟雪有些相似，但比起雪來又多了些什麼，也少了些什麼難以用語言描述的東西。
硬要說的話，她更像是浸染在蜜罐裡長大的孩童。
在走到小路的出口時，他指向前方的村莊，打斷了她的話。
“到了。”
少女並不在意，笑容燦爛地揮揮手，跟他告彆。
中原中也看見村莊田地裡的農民穿著舊式和服正在插秧，一隻烏鴉盤旋而下，落在少女的肩上。
“下一個目的地，西北方向，淺草，誅殺下弦之四——”
烏鴉嘶啞的叫聲響徹天際。
“誒？不用回遊郭調查了嗎？”
“音柱宇髄天元接替了那個任務，已派人代替您潛入。”
“嗨嗨~出發，目的地淺草！任務目標是新出的蜂蜜蛋糕——”
“不是不是！是誅殺下弦！”
“疼疼疼，我知道啦，不要用翅膀打我的腦袋啦！”
烏鴉還能說話嗎？
下弦之四？音柱？遊郭？
他有些詫異。
……
中原中也睜開眼，猛地起身，被子從身上滑落。
他低下頭，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我做夢了？”
【你似乎是夢到了我的記憶。】
豐月神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裡響了起來，輕緩的語調中透露出一絲疲憊。
你醒了？
那是你的記憶？
自從豐月神附身到他身上後，就再也沒有說過話，大概是陷入了沉睡。
中原中也突然意識到什麼，立刻轉身打開床頭櫃，從中拿出一張舊照片。
他眼神暗了下去，細細撫摸上麵的人。
【這個人……是那位迷路的孩子呢。】
豐月神帶著笑意的聲線回應了他此刻心裡的疑問。
那剛剛看到的人，存在於一百年前？
【是嗎……一百年了啊，人類的壽命何其短暫。】
【這孩子應該不在人世了吧。】
宛若歎息的呢喃輕輕響起，豐月神悵然地說道。
中原中也感受到一股不屬於自己的情緒慢慢攀上胸膛。
失落，又帶著些許悲傷。
【果然，人類和妖怪不可結緣嗎……】
【即使是短短的一麵之緣，我依舊覺得……】
豐月神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消失。
腦海裡一片安靜，中原中也嘗試喚了幾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又睡著了嗎？
“不可結緣……”
他恍然想起幾天前在八原發生的事情，依舊覺得不可思議。
雪消失後，那個叫富岡義勇的男人神色怔然地望向雪消失的方向。
“他是誰？”
“總覺得有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皺起眉頭，環顧四周，平靜的雙眸裡浮現疑惑的神色。
夏目貴誌僵在原地，左右看了看，對上他的視線時不知所措地笑了笑。
中原中也微微挑眉，閃到富岡義勇身後，乾脆利落地敲暈了他。
“中也哥！”
夏目貴誌驚訝地看向他，語氣譴責，“怎麼說也不用打暈他吧？”
“那你想讓他看見妖怪嗎？”
中原中也瞥了眼躺回石頭上的富岡義勇，反問道。
夏目貴誌語塞，抬手扶額歎了口氣。
“……不。”
找到各自丟失的東西後，夏目貴誌架起富岡義勇的胳膊，準備帶他出去。
中原中也默默地抬起手，動了下富岡義勇的肩膀。
瞬間，夏目貴誌感到肩上的重量輕了很多。
敏銳的他看向中原中也，溫柔地笑了起來。
“謝謝。”
中原中也無所謂地擺擺手。
突然，原本呆在樹林裡的鬥笠妖怪湧了進來，滑跪到地上向兩人表示感謝。
夏目貴誌連連擺手，不好意思地讓他們趕緊起來。
“跟我來，我帶你們走出森林。”
鬥笠妖怪抓住中原中也的衣角，示意他跟上他們。
路上，一行妖怪簇擁著三個人類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