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我深吸一口氣,拿起啤酒連連喝了好幾口。
在這短暫的時間內，我的腦海裡劃過許許多多畫麵。
當我放下空掉大半的啤酒瓶時，張了張唇,突然不知道從何說起。
故事太過漫長，長到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方式，用怎樣的表情,才能夠平靜地說出來。
中也顛了顛我放在桌上的啤酒，見差不多喝完了，站起來向廚房走去。
我低下頭,盯著榻榻米上的紋路出神。
直到腳步聲停在身邊，易拉罐碰撞的輕微聲響傳來。
一隻手在我的腦袋上按了一下,長發滑落到胸前。
中也伸出手，將鬢邊的長發挽到我的耳後。
“笨蛋雪奈。”
我抬眸看向他，有些不滿地反駁道：“所以為什麼要在我的名字麵前加笨蛋啊……”
“笨蛋，笨蛋雪奈——”
中也拿起一塊辣味仙貝，放在我的唇邊。
“啊……你！”
結果，我一張口，他就把仙貝塞了進來。
“哢嚓哢嚓——”
我就著他的手吃起來。
他將最後一點仙貝塞進我的嘴裡,舔去拇指上殘留的碎渣。
我鼓起臉頰,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都說了不是笨蛋。”
“你在想什麼？”
中也攬住我，讓我靠在他的懷裡。
有力的心跳從他的胸腔內傳來,電視上依舊是播到一半的綜藝節目。
“你當時給我發的信息，說出趟遠門,其實是去地獄吧？”
他的聲音從頭頂鑽入耳中。
我愣了一下,這才明白他並不想我說出過往,隻是問我在地獄工作的原因。
察覺到他隱藏的關心,我的神情溫和下來，心裡的不知所措慢慢消失了。
“嗯。”
我輕聲應道。
“被無慘變為鬼之後，鬼殺隊的同伴給我注射了變回人類的藥，但是失敗了，我沒能變回人類，而是沉睡了百年，在這期間……”
我抓起薯片放在嘴裡，開始說起前因後果。
說起每個月需要喝血維持理智的事，體內無慘細胞活躍的事，mimic事件發生時精神和身體即將支撐不住的事。
桌上的空酒瓶漸漸增加，未曾想隻是訴說醒來之後的事情也會如此漫長。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的話漸漸多了起來。
中也全程不發一言，沒有打斷我，認真傾聽我的話。
靠在他懷裡的我不知道他的神情，隻知道他抱住我的手開始緩緩收緊。
“當時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擔心自己失控變成徹底的怪物，讓早已消失的吃人之鬼重現世間……幸好，在夏日祭上遇到了鬼燈先生。”
“鬼燈先生是閻魔大王的第一輔佐官，問了我一係列像是麵試的問題，然後遞給我名片問我有沒有興趣到地獄上班，當時我真的非常震驚，原來地獄是存在的，而且珠世小姐就在那裡工作……”
我舔了舔乾燥的唇，拿起酒杯喝起來。
“珠世小姐是很厲害的醫生，當初多虧了她和小忍，製作出藥劑削弱無慘的實力，大家才能打敗無慘。”
我握起拳頭，從他懷裡站起來，轉過身雙手合十，笑得明亮。
“然後想到地獄不就是一個很好的地方嗎？愈史郎和珠世小姐一起，再加上喜歡研究的鬼燈先生，肯定可以解決我身上的問題。”
“本來是打算跟大家說離開一段時間，大概不會超過三個月，剛好中也差不多也回來了，沒想到mimic事件爆發……”
我泄了氣般躺倒在榻榻米上，開始來回滾來滾去。
“當時我一點都看不得血腥，看到血和聞到血都不行，但是為了救織田作，戰鬥的時候不可避免會沾上，也沒想到可惡的紀德居然會把神社炸了，我很生氣，所以就……嗯……徹底失去意識，變成了怪物。”
“可能是在崩潰邊緣支撐太久了，給我注射消除無慘細胞的藥後，我又陷入了沉睡，珠世小姐將我放在天國桃源鄉的仙泉裡修養，睡了三年才醒過來。”
“然後為了報答鬼燈先生和珠世小姐的恩情，我就作為鬼燈先生的助手留下來工作了，為期三年。地獄的工作非常非常非常忙，而且有七十二個部門，每天要處理各種各樣的事情，今天這個部門喊著缺人，明天那個部門喊著亡者暴動……啊抱歉，跑題了，總之——我不是故意不來看中也的，沒有任務也不能隨便從地獄來到現世……”
說完，我向中也滾過去。
中也伸出手，按住我的手臂，將手穿過膝蓋，將我抱到他的膝蓋上。
“嗯，我知道了。”
他輕聲說道。
我抬眸看去，望進一雙蘊含複雜情感的眼睛裡。
以前總是很好看穿他的神情，可現在卻有些看不透了。
似乎積攢了許許多多的感情，深深掩埋在內心深處，直到外表變得不動神色。
從乾部到boss，一定經曆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吧。
我撫上他的臉頰，看見他的神色開始緩和下來。
“中也，成為mafia的首領，很累吧。”
我有些心疼地觸碰他眼下的青黑。
“為什麼要成為boss？”
“如果可以，我希望中也不用背負那麼多，自由自在的生活。”
中也勾起唇角，輕輕敲了下我的額頭。
“為什麼嗎……”
他像是想起什麼，臉上露出微微笑意。
“那裡已經成為了我的歸所，是我稱之為家的存在，而我也不會再犯以前的錯誤。”
“這次，我一定會保護好手中之物，無論是mafia，還是你。”
中也笑起來，眼神明亮，神情張揚恣意。
“更何況，隻要統一黑夜，就不會有像mimic那樣的組織來打攪這裡了。”
我有些怔愣，在這一瞬間，我似乎看到了四年前海灘邊的中也。
那個時候的熾熱目光，與此時他眼裡的光芒重合起來。
……啊，中也還是那個中也啊。
我伸出手抱住他，輕輕笑道：“中也，你也看到了，我可是很強的哦，所以不需要顧忌我，想做什麼就放手去做吧。”
“還有同居的事，是認真的，我會跟鬼燈先生商量，申請休息日的時候回來神社住，離合約結束還有一年多，很快就過去了。”
“嗯。”
輕微的氣流拂過耳際，濕潤地觸感從耳尖傳來。
我連忙抬手捂住耳朵，從他懷裡退出來，“中也——！！！”
“你太狡猾了！”
中也將手裡空掉的酒瓶放回桌上，拿上新的啤酒屈指打開。
他微抬下巴，抬手支在桌上撐著臉，“雪奈，四年前的你可是更加遊刃有餘哦。”
“現在就像……”就像在豐月神記憶裡那般元氣滿滿。
中也將話語一轉，唇邊壓著笑意，“小孩子一樣。”
“是小孩子的話，那中也你就是在犯罪了！”
我抬手扶額，不滿地吐槽道。
“這樣就好。”
中也握住我的手，眉眼柔和道：“這樣……就很好了。”
“叮鈴——”
廊下的風鈴發出聲響，蓋過他如吐息般的呢喃。
我愣愣地看著他，隨即對他笑起來。
“是呢。”
“喲西，繼續看綜藝吧！”
“雪奈，剛剛的節目已經播完了。”
“誒——這麼快？”
“已經過去兩小時了。”
“中也，快看快看！有再放送啦——”
“看見了，啊！你不要搶我的酒啊，你剛剛不是喝了很多嗎？！”
“我這是為了你好，不然中也你等下一下子就喝醉了。”
“我的酒量才沒那麼差——”
我和中也在客廳，圍著桌子來回追逐，試圖奪過他手裡的啤酒。
中也不甘示弱，竟發揮他的體術特長，以各種刁鑽的角度避開我的動作。
我立刻閃到另一邊，沒注意桌角就在腳邊的我，抬腳踢向他的手臂。
中也下意識把桌子用腳挪遠了些，就在這分心的瞬間，他的手被我踢了個正著。
瞬間，他手裡的酒瓶飛了起來。
“糟糕！”
中也暗道不妙。
我躍到半空接住酒瓶，將灑出的酒液一滴不落地接了回去。
“我贏了。”
我開心地笑起來，得意地向中也晃了晃酒瓶。
中也無奈地抬手揉了揉我的頭發，似是拿我沒轍般重新坐回去。
“不是要看節目嗎？”
他朝我伸出手。
“嗨嗨~”
我三步並做兩步，重新窩回他的懷裡。
“諾，還給你。”
“嗯？你不喝嗎？”
“中也想喝嘛。”
“……那我要說謝謝嗎？”
“噗，不~需~要~”
於是乎，剛剛還說著酒量不差的中也，在看完節目後，抱著我腦袋一歪，埋在我的肩上睡著了。
明明酒量就是不好。
我悄聲笑了笑，抬手捋著他的頭發，小心將中也放平在榻榻米上。
他似乎是徹底放鬆下來，我的動作並沒有弄醒他。
“中也。”
“今夜月色真美呢。”
我輕輕地，小聲地說道。
笑意不受控製地從唇邊溢出，我轉身收拾掉桌上的空酒瓶和零食袋。
最後，我看著熟睡的中也思考了半晌。
“唔……公主抱吧。”
我卷起袖子，手穿過他的膝蓋，將他橫抱起來，朝房間走去。
把中也放到床上，蓋好薄被，見他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有些意外。
原以為作為戰力天花板的他會比較敏感，容易被我的動作弄醒，可他還是雙眸緊閉的模樣。
“看來也是累了吧……”
我呢喃著，起身關掉房間裡的燈。
然後走到床鋪前，掀開被子躺在中也旁邊，抱住他的手閉上眼睛。
“晚安，中也。”
身邊伴著他的呼吸聲，他的體溫源源不斷傳過來。
在舒適的溫度中，我漸漸陷入了夢鄉。
黑暗中，中也睜開眼睛，側過身抱緊了身邊熟睡的人。
腦海裡不斷劃過太宰治今晚說過的話，中島敦變成鬼的時候，戰鬥時那些鬼口中說出的信息，曾經在炭治郎等人嘴裡聽見的話，在他心裡串成一條線。
懷裡的人到底經曆過什麼，他或多或少摸清了一個大致的輪廓，想必是比他現在想得更加殘酷。
中也垂下眼瞼，放柔神情，輕聲道：“雪奈，變回那個歡笑著，開心數著招待點心的你吧。”
“已經沒有什麼需要你背負的了。”
次日清晨。
“轟隆——”
爆炸聲從神社裡傳來。
我一下子驚醒，看向身旁同樣清醒過來，臉上露出凝重神色的中也。
“發生什麼事了？！”
中也掀開被子，隨便抓了下有些淩亂的發絲，拉開門走了出去。
“中也，等等我！”
我連忙站起來，跑到他身旁。
隻見濃煙從愈史郎的房間裡傳來，我突然有種微妙的預感。
“襲擊？”
中也沉下臉，有些不滿地“嘖”了一聲。
“總覺得好像見過這樣子的煙霧……”
我疑惑地皺起眉頭，突然想起什麼，走進愈史郎的房間。
“咳咳咳——”
熟悉的聲音從煙霧裡傳來。
我揮走迎麵而來的煙霧，眯起眼睛看向煙霧中心。
隻見原本通往地下室的入口被什麼東西炸開，濃煙滾滾翻湧而出。
“糟糕，定位實驗失敗，居然把地獄常駐出入口設定在了神社裡。”
烏頭拍拍頭發，臉上沾上些許黑灰。
“烏頭先生？！”
我驚訝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