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娘子在主上身邊,對他的病情肯定有利。主上自下午時就未醒,娘子可否去陪陪他?”
王樂瑤猶豫了一下,有些為難。這於禮不合。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深夜去往皇帝的身邊,被世人知道,恐怕唾沫都夠淹死她了。可想到蕭衍幾次三番地維護自己,眼下人躺在中齋裡,不知病情如何,她又狠不下心。
他們是即將要共度一生的人,她不能不管他。就算什麼都做不了,至少能像他照顧自己一樣,陪在他身邊。
王樂瑤很快做了決定,“您在這稍等片刻,我去換身衣裳就來。”
蘇唯貞沒想到她這麼快答應,大喜,又說道:“為了不引人注目,彆驚動府裡,娘子一人隨我入宮就好。”
王樂瑤點頭,去換了一身輕便的衣裳,悄悄跟蘇唯貞出府,坐上牛車。
宮門都已經打點過了,牛車直接駛入,直接到了不能前行的地方,她才下來。
夜晚的建康宮,猶如一條沉睡的巨龍。遠處起伏的山勢,仿佛嵌在廣袤高遠的夜空之中,成為宮城壯闊的背景。點點星火,幾乎微渺不可見。
王樂瑤跟在蘇唯貞後麵,步入中齋,看到蕭宏幾個人,一一見禮。
柳慶遠是頭一次見到這位大名鼎鼎的王家娘子,見她衣著輕便,發髻上隻插著幾隻珠花,更顯得芳澤無加,鉛華弗禦。以往他見過的士族女子,要麼仗著家世驕縱任性,要麼目空無人。她卻平和安定,淡然從容,好像泰山崩於前都不會改色。
那種氣質很獨特,難怪陛下會喜歡她。跟她在一起,整顆心似乎都會變得寧靜,如同大雪後的無人之境。
蕭宏愣了一下,王樂瑤已經從他麵前走過,跟著蘇唯貞去寢殿了。
空氣中唯餘淡淡的馨香。
許宗文還在裡麵照看蕭衍,聽到身後有響動,回頭看過來。
他跟王樂瑤接觸過幾次,自然知道她的身份,便從蕭衍的身邊退開,輕聲對她說:“陛下還沒醒。我們在外麵等著,娘子有事就叫我們。”
王樂瑤點了點頭,他們就出去了。
她是第一次進帝王的寢殿,這裡比外麵更空曠,陳設十分簡單,顯得有幾分孤冷。蕭衍閉目躺在榻上,表情緊繃,眉頭皺起,似乎睡夢中也並不輕鬆。縱然是現在,他身上也有種危險的氣息,讓人不敢靠近。
王樂瑤深呼吸了一口氣,看到旁邊放置銅盆,便擰了巾帕,想幫他擦一擦。
她也沒有伺候過人,但好歹是女子,心細如塵。先是擦了擦蕭衍的手背和手指,讓他放鬆下來,然後試著將他的手從額前拿開。
他的手非常大,掌心粗糲,布著很多傷痕和粗繭,觸目驚心。王樂瑤端詳他的手掌,從這隻手,多少能看出他這些年所經曆過的艱辛。這個人,對彆人不留餘地,對他自己又何嘗不狠心。
她拿布輕輕擦著,害怕弄疼了他。以前她生病的時候,父親也用這個方法緩解她的病痛。隻是她動作笨拙,不知道做得對不對。
正擦著,忽然感覺到榻上的人好像醒了。
蕭衍睜開眼睛,與她四目相對,空氣仿佛凝固住。
他的眼神跟平時不一樣,混沌無光。
下一刻,他伸出手臂,一把摟住眼前的人,將她抱到了榻上。
王樂瑤差點驚叫出聲。
這個榻本來就隻能容一個人,蕭衍又生得十分高大。王樂瑤整個人躺在他身上,被他用手壓在胸前,不能動彈。
男人的身軀,隔著單薄的中衣,傳來灼人的溫度。雄渾的男子氣息縈繞著周身,他的心房就在她耳邊,“咚咚咚咚”地跳動著,她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她從未跟男子靠得如此近,身體是抗拒的,但又動彈不得。因為她知道,這樣親密的距離,亂動會更加危險。她的力氣於男人而言,恐怕弱如小雞。
“你又來了。”蕭衍的下巴靠在她的發頂,緊緊地抱著她。
這話是什麼意思?
然後他就沒動靜了,頭頂傳來深重的呼吸,好像睡著了。
其實蕭衍以為是在夢裡,並不知道身邊這個是活生生的人。
萬籟俱寂,唯有短促的更漏聲,和兩個人交纏在一起的心跳。
王樂瑤趴了一會兒,感覺到腰上的手勁鬆了,才嘗試著從他身上爬下來。她稍微整理了下衣裙,麵頰滾燙,還是把他的手放進毯子裡。
她搬了胡床坐在榻邊,看著他的睡顏,已經不像剛進來時那麼緊繃,而是放鬆的,沒有防備的,看著便沒那麼嚇人了。
她忽然不敢看他,腦海中儘是剛才躺在他身上的情景。她甚至不敢想,這個人平日都做什麼夢。
不久,許宗文敲門進來查看,喜道:“陛下脈象穩定,應是無礙了。”
王樂瑤鬆了口氣,蕭衍無事,她就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