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宅修得金碧輝煌, 這樣的大富之家,極儘豪奢,連如廁之地都有三五美婢, 裝點的像是廂房一樣。
王詩瑜所住的地方就低調許多,有種書香氣, 種了她最喜歡的花木。
王樂瑤知道,自己跟蕭衍不是同一種人, 而阿姐和顧榮, 又何嘗不是。從這些細微的生活習慣上, 就能看出來。
顧榮帶王樂瑤走入屋中, 撲鼻而來一股濃重的藥味, 竹香和幾個侍女在寢室的床邊伺候。王詩瑜躺在床上, 麵無血色,上一回見到時還消瘦了許多。
竹香幾人見到皇後進來, 連忙行禮。
王樂瑤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徑自坐在床邊,緊緊握著阿姐的手。這手十分冰涼, 若不是鼻下還有微弱的呼吸, 都要懷疑人是否還活著。
“阿姐,你能聽見我說話嗎?”王樂瑤輕聲問道。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 毫無反應。
竹香忍不住哽咽,“從王家回來後,娘子的身體便每況愈下,連宮中的禦醫也束手無策。湯藥喝了,每日都能喂些粥, 可就是不見好。婢子能感覺到, 娘子牽掛著小郎君, 肯定也努力想要活著的。”
王樂瑤覺得很痛你想你,但現在不是光顧著難過的時候,依照竹香的小心,所有經手的東西必定都會檢查,被下毒幾乎是不可能的,何況還有郎中和禦醫每日照顧阿姐。
那問題到底出在哪兒?
阿姐雖然身體底子弱一些,但也不至於掉個孩子,便如此消沉。正如竹青所說,為母則剛,她為了青兒也會很努力地活下來。再者許宗文是聖手,用針灸之術落的胎,自然排出體外,對她身體的傷害應該是最小的。
那日在王家,阿姐明明還能醒著跟顧榮說話。
怎麼回顧家就變成如此?一定有問題。
“可查過那個杜家娘子了?”當著顧榮的麵,王樂瑤直接問了出來。
竹香回答,“那位娘子平素都靠不近我們的院子,娘子吃的用的,都是婢子親自經手的,應該不是她。”
王樂瑤轉頭看向失魂落魄的顧榮,“姐夫把杜家娘子叫來,我有話問她。”
顧榮點頭應是,轉身出去了。
竹君問道:“娘娘要做什麼?那位娘子既能神不知鬼不覺地下手,想來奸猾得很,沒那麼好對付。”
“一會兒我問她話的時候,你帶人去把她的住處搜一搜,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
竹君領命離去。
另一頭,杜秋娘正在自己的房中來回踱步,身旁的侍女看得出來她很緊張,問到:“娘子,您怎麼了?”
杜秋娘安慰自己,皇後去看望王氏了,王氏隻是氣血兩虧,油儘燈枯之兆。
連禦醫都看不出異常,難道皇後一個養尊處優的士族貴女還能看出什麼?
她不應該自己嚇自己。
有姑母做靠山,連表兄都奈何不了她,皇後也不能毫無證據就拿下她。
可她還是很不安,表兄是一心掛在王氏身上,姑母則是記掛顧伯青,他們都沒辦法分神。可皇後不一樣,她總覺得,皇後沒那麼好應付。
果然很快,顧榮便親自來叫她,說皇後有請。
杜秋娘心裡咯噔一聲,但還是強裝鎮定地跟在顧榮的身後過去。路上,她詢問顧榮,“表兄,不知皇後娘娘叫我何事?”
顧榮心思全不在她的身上,隨口應到:“去了便知。”
杜秋娘知道顧榮待自己一向很冷淡,反而對那個王氏一心一意,千依百順。她也不期待能得到顧榮的愛意,哪怕他餘生都在緬懷王氏,隻要能讓她做了這萬貫家財的女主人便好。
這也是杜秋娘第一次踏進王氏的住所,以往她都隻能徘徊在院牆之外,進來之後才發現主人的雅致。她跟王氏,本就是雲泥之彆。
杜秋娘恭恭敬敬地給皇後行禮,然後一直垂眸站著,怯怯的模樣。
王樂瑤看著她,漫不經心地問道:“聽說你外祖家本是胡商?”
“小女的外祖父是仇池國人。”
說完她才發現似乎不應該提起仇池國這幾個字。仇池本被今上攻下,後來又割讓給了北魏,如今故國早已不複。
“聽聞仇池國有很多不傳世的秘術,你可知曉?”
杜秋娘忽然緊張起來,皇後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輕輕搖了搖頭,抿著嘴唇,一副受了驚的模樣。
“你身上所用的香囊跟青兒身上的是同一個?拿給我看看。”
王樂瑤示意竹香,竹香走到杜秋娘麵前,蠻橫地伸出手,將她猶猶豫豫不敢給的香囊拿了過來,交給王樂瑤。竹香還在王樂瑤耳邊輕聲說:“郎中和禦醫都檢查過了,確實就是些香草和藥材。小郎君前些日子夜裡總是驚厥,然後大哭不止,用了她這個香囊好多了,所以才一直戴著。”
王樂瑤拆開香囊,仔細看了看裡頭,確實沒有異常。她直覺這個香囊肯定有問題,但連禦醫都看不出來,她就更無從下手了。
“這個香囊既有安神的功效,我便收下了。”
“多謝皇後娘娘抬舉,看得起小女這個香囊。您儘管拿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