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衡到得溪邊,把狐狸皮衣扔到水裡,準備搓洗時,動作突然一頓。
嗬,狐狸皮衣裡夾帶著一件私貨--紅肚兜。
他皺眉看著這一堆衣裳。
隔一會,蕭天衡木著臉,拿起衣裳搓洗,洗畢再晾到山石上。
紅肚兜是絲綢的,輕飄飄,放在山石上差點被風卷走。
蕭天衡想尋一塊石頭壓住,又怕石頭太臟汙了它。
沒法隻好拿在手上。
一時之間,眉頭都擰了起來。
他拎著肚兜看向遠處,想起這趟被風卷到林中的經過。
那日天氣好端端的,安全刮起龍卷風,被風卷上半空時,本以為不死也會傷殘,不料落地時,雖全身隻剩一根腰帶,卻毫發無損。
同樣被龍卷風卷來的方青洛,也沒有受傷。
這龍卷風有些邪門!
蕭天衡收回視線,扶一扶腰上的腰帶,虧好腰帶上係著的囊袋還在,靠著囊袋裡的匕首,倒是解決了好些問題。
他又想及方青洛的言行,心下承認,這位方姑娘確實不同尋常女子。
他再看向山石上晾著的狐狸皮衣時,眼神便溫柔了一些。
若換成其它女子,被風卷來林中,除了哭喊,還能如何?
方青洛臨危不亂,並沒有拖後腿,還能互相提攜。
蕭天衡估摸時辰,認為方青洛應該沐浴完了,便收起衣裳,抱著往回走。
到得木籬屋門前,停下腳步,朝上麵喊道:“方妹妹,好了麼?”
方青洛的聲音傳出來道:“再等等!”
方青洛搓洗全身,站起來時,發現一桶水都渾濁了,不由自語道:“這是洗下來半斤泥麼?”
也沒有巾子能抹一抹水,隻好赤著身走到火爐前,轉著圈烤火。
轉了幾個圈,這才忙忙把獵戶裝穿上,再卷起褲角和袖子,跑到窗邊喊道:“蕭哥哥,可以上來了!”
蕭天衡躍上二層,推門進屋,把手裡的衣裳一股腦塞進方青洛懷裡道:“趕緊烤乾。”
說畢轉身,抬步往外走。
方青洛一邊展衣裳去烤,一邊問道:“你去哪兒?”
蕭天衡淡聲道:“去溪邊沐浴。”
方青洛喊道:“等等!”
她指向木箱邊道:“我隻穿了外衣,留著小衣給你。”
“你可拿著小衣下去,沐浴畢換上乾淨小衣,再把身上衣裳洗一洗,洗完拿上來烤。”
蕭天衡聞言回身,從木箱邊拿起小衣,大跨步出門。
到得溪邊,他把小衣放在山石上,尋一塊石頭壓住,習慣性察看四周,看畢才脫下衣裳,跳進水裡搓洗起來。
洗完澡,再洗完衣裳,跳上岸,迅速穿上獵戶家的小衣,係好抽繩,確保不會掉落,再圍上腰帶。
收拾畢,往溪水時照了照。
夕陽餘光裡,溪水映照出一個赤著上衣,隻穿小衣的探花郎。
探花郎沉著臉,眼神有點厭世。
方青洛烤乾肚兜,探頭朝外看一看,迅速脫下外衣,把肚兜係上,又套上外衣。
接著移一張凳子到火爐邊,把狐狸皮衣晾到凳子上,拿起來烤一烤,晾一下,再接著烤。
皮衣還沒乾,外間傳來腳步聲,蕭天衡的聲音道:“我進來了!”
方青洛應一聲,轉頭一看,見蕭天衡隻穿小衣,左手提著濕衣裳,右手提著一大捆野草。
方青洛一怔,脫口道:“衣裳烤一下就乾了,不必編草衣罷。”
蕭天衡淡淡道:“要編草席。這屋裡竹榻上的草席發黴了,睡不得。”
他說著,把濕衣裳放到凳子上,坐到一角開始編草席。
方青洛看蕭天衡一眼,莫名感覺探花郎的模樣有點淒涼。
蕭天衡快速編好草席,替換掉榻上舊席,上去躺了躺,壓實一些草刺,複又坐起,下地走到方青洛身邊,接過她手裡的狐狸皮衣,淡淡道:“我來烤,你先去睡一下。”
這兩晚沒睡好,今日趕了半天路,確實困了。
方青洛也不推辭,把狐狸皮衣遞給蕭天衡,到榻上躺著。
躺了一會兒,便迷迷糊糊睡著了。
方青洛睡了一覺醒來,發現外間天已黑透了,身上暖暖的,一摸,是烤乾的狐狸皮衣。
她坐起,見爐火正旺,蕭天衡身上披著狐狸皮衣,靠在椅背上打瞌睡。
“蕭哥哥!”她喊了一聲,見蕭天衡睜開眼睛,便道:“你過來榻上睡!”
蕭天衡摸摸披著的狐狸皮衣,已是烤乾了,便站起,套上長衣道:“吃點東西再睡。”
說著把鍋端起,放到火爐上,倒了水,待水沸了,放鳥蛋進去加熱。
方青洛起身吃了鳥蛋,喝了水,跑到窗邊朝外瞧了瞧,她想解手。
蕭天衡見她朝外看,便道:“天黑,外麵冷,你換上狐狸皮,我帶你出去。”
方青洛聞言,走到榻邊,叮囑道:“你彆回頭。”
說著脫了獵戶裝,忙忙穿上“小衣”,再套上狐狸皮衣。
稍遲,蕭天衡背著方青洛到了竹籬屋後避風處,自己站到前邊,突然講起京中一件趣事。
方青洛搭著話,忙忙小解。
好一會站起,整理好衣裳道:“我要去溪邊洗洗手。”
兩人並肩去溪邊。
月色正好,溪水發出“嘩嘩”聲。
方青洛洗手,抬頭看著月色下的蕭天衡,有些愣怔。
探花郎不再披頭散發,一件狐狸長衣過膝,腰上係著腰帶,站在月色裡,神色淡淡,態度疏離,似乎高不可攀。
方青洛站起,情緒複雜。
沒錯,若不是這場龍卷風,她跟探花郎之間,其實不會有交集。
出了林,回了京,兩人便是陌路。
蕭天衡看著月色下的方青洛,卻想起書房中一幅山中梅花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