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1 / 2)

梟雄入贅後 今夜來采菊 11959 字 3個月前

老爹是真沒想過此“薛進”會是彼“薛進”。

其實他應該有點預感的。

可薛進行事實在太囂張狂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便也罷了,還把自己的意圖堂而皇之的擺在明麵上,比誰都拽,比誰都傲,比誰都理直氣壯。

從頭到腳有哪裡像個細作!

安陽,沂都,合臨,東丘,西丘,這麼多人,竟全都被他當成猴耍了!

老爹心跳的直突突,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楚熹見狀,方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忙伸手輕撫老爹的背。

老爹順過氣,看向祝宜年,聲音已經沒有剛剛那麼中氣十足,他說道:“祝大人連夜趕來,想必還沒用飯呢,我這就叫人備些酒菜,咱們吃完再談也不遲。”

祝宜年沒有推脫。

不多時,仆婢將席麵擺了上來,一壺溫酒,幾道家常菜。

老爹一麵招呼祝宜年落座,一麵笑道:“祝大人來得突然,這府裡也沒什麼準備,恁可彆見怪,等晌午,晌午一定給祝大人好好接風。”

祝宜年根本不在乎吃什麼,他看出眼前這楚貔貅是要和自己打持久戰,心中暗暗不快。

他原想著,帝都那些貪官奸佞是無藥可救的,若再這樣下去,二百年周室天下將毀於一旦,因此不惜以身犯險,隨廉克離朝南下,另尋救國之道。

然而國家危難之時,南六州的一眾城主仍不思救民濟世,人人皆隻顧自身利益,各個悍匪奸商嘴臉,如此何談複興大周基業!

祝宜年越想越生氣,目光觸及到坐在他對麵大吃大嚼的父女倆,就更生氣了,仿佛一塊石頭堵在嗓子裡,拿筷子的手都在輕顫。

老爹給他夾了一塊清蒸魚肉,笑道:“就算天塌下來,飯也要吃,祝大人嘗嘗這魚,今早從江裡捕的,可鮮嫩得很嘞。”

“楚家祖上曾經也是開國勳臣,楚城主當真忍心眼睜睜看著江山易主?”

“哎……”老爹歎了口氣道:“既如此,我也不妨和祝大人說幾句心裡話,若五軍將士是祝大人做主,我自然信得過,可廉克惡名在外,朝廷又……我實在不敢輕易將礦石拿出來啊。”

老爹說的是實情,祝宜年無可辯駁。

眼下這時局,除非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否則對天發誓也如同放屁,老爹堅決不會讓步,也不願意和祝宜年糾纏,便隨口問道:“西丘叫反賊占據了,那寧城主呢?”

祝宜年道:“寧城主急火攻心,一病不起,已隨長子北上兗州投奔兗州都督。”

心知寧城主是活不成了,老爹感慨道:“不想他謹慎半生,竟栽在了薛進那毛頭小子身上。”

老爹這話讓祝宜年忽想起一樁事:“聽聞前些日子,你們在沂江船上遭遇刺客,是西北細作要刺殺寧城主,薛進冒死相救,才保全了寧城主性命,此事究竟是薛進的苦肉計,還是另有隱情?”

老爹被祝宜年問傻眼了。

這場刺殺雖然沒有成功,但小刀等人辦的乾淨漂亮,沒留下丁點罪證,儘數推到了西北細作身上。事情過去就過去了,老爹完全沒放在心裡,這會猛地想起,那薛進自己就是西北人,又怎麼可能相信是細作動的手。

當日船上隻有寧、謝、楚三家的親信,寧城主被嚇得膽戰心驚,謝城主為搜查刺客掘地三尺,不管從哪個方麵想,有心會殺他的,自然隻有……楚家。

“……苦,苦肉計吧。”對上楚熹疑惑的目光,老爹訕訕一笑:“若非他使出這麼一招苦肉計,那寧城主也不會托以重任。”

祝宜年聞言,神情更加凝重:“為取得寧城主的信任,幾乎毀去雙目,忍受割肉之痛,這個薛進果然不好對付。”

毀去雙目,割肉之痛。

八個大字重重砸在老爹腦袋上,砸得他是頭尋目眩,隻強打著精神附和祝宜年:“的確,叫這種心狠手辣之人殺入關中,必定生靈塗炭。”

祝宜年順勢又將話題扯到了硝石和硫磺上:“西北反賊入關,不過是仰仗著火藥,若帝軍能以此製衡,他們決計翻不出什麼風浪。”

老爹這回沒有再推拒:“祝大人容我考慮考慮。”

祝宜年見他有所動搖,微不可察的舒了口氣。

楚熹看似在不停的吃飯,卻將兩人的反應儘數收於眼底,心中困惑之處一個接著一個的往外冒,其中最大的困惑,莫非沂江刺殺之事。

待祝宜年被老爹請去客房歇息,前廳隻剩父女二人,楚熹終於忍不住問:“薛進那次受傷,真是苦肉計嗎?”

“不然呢,我就說他是個奸詐狠辣之徒,你還不信。”

“可,他傷勢那麼嚴重,並不像作假。”

“若不將這場戲做得逼真一些,寧城主怎麼會信任他,況且他那傷勢瞧著嚴重,卻壓根沒有傷及性命,恁想啊,麵對幾個武功高強的刺客,又被石灰蒙了雙目,隻胳膊上劃了一刀,那薛進是神仙不成?再有一層,眼睛長在薛進自己身上,薛進說好就是好,說壞就是壞,誰又知道真假?”

老爹這瞎話越編越覺得靠譜,要不是背後主謀就是他,連他都要相信了。

楚熹雖不認為那是薛進的苦肉計,但老爹的邏輯實在無懈可擊,也隻好暫且擱置:“那祝大人是想一口吞下安陽的火藥?”

“他怕這禍患落到旁人手裡,可又拿不出太多糧草。”

“能拿多少?”

“一萬石。”

楚熹心裡預計的價格是五萬石,委實相差太多,也難怪老爹遲遲不鬆口:“要不這樣,先給他一萬石的,然後同他立一張字據,一個月之內,隻要他將糧草送來,咱們就如約給他硝石和硫磺,一月之期過後,旁人拿糧草來換,他也彆怪咱們不給他留著。”

“嗯,這倒是個主意,就怕那祝宜年信不過咱們。”

“他信不過又能怎樣?還能來安陽生搶?”

老爹左右為難。

倘若薛進真知道那日在沂江是他下的殺手,西北軍戰勝,鐵定不會放過他,他一方麵想助著祝宜年滅了西北軍,以除後患,一方麵又覺得廉克沒有半點帥才,由廉克統領的帝軍未必會打得過由薛進統領的西北軍。

算了,再觀望觀望形勢,先不要站隊的好。

“行,就按恁說的辦。”老爹做出了決定,方才有心思想旁的事,他看向楚熹,笑著問道:“我瞧恁對薛進的身份,似乎反應不大。”

楚熹坐在太師椅上,手裡捧著一盞熱茶,懶洋洋地翹著二郎腿,赫然一副愛咋咋地的無賴樣:“我還能有什麼反應,隨便吧,活久了什麼事都能見到,習慣就好。”

老爹感覺楚熹這次是真的放下薛進了,不然以她的脾氣一定會對刺殺之事刨根問底。思忖片刻道:“看眼下這情形,恁和謝燕平的婚事也不能再往後拖了,選個吉利日子,趁早辦一辦,謝城主那日給我來信,打算定在四月二十一,到時候就叫你大哥二哥陪你去趟合臨,把謝燕平接回來。”

“嗯。”楚熹抿了口熱茶,輕輕歎息:“希望這陣子彆在出什麼事了。”

天不遂人願。

祝宜年離開安陽沒兩日的功夫,江上傳來錫州兵變,沂都造反的消息。

原來朝廷得知火藥可以製成威力極大的炸彈一事後,那廉忠就將主意打到了錫州的礦上,要罷免錫州都督的職務,企圖奪權,錫州都督統兵八萬,自然不會從命,廉忠早有預料,便以抗旨不遵的名義召集兵馬,圍剿錫州都督。

錫州都督和沂都陸城主一條心,陸城主怎會眼看錫州被各方勢力瓜分,乾脆舉旗造反,星夜馳援。

足有十路兵馬,在錫州打的熱火朝天,比丘州戰事更酣。

楚熹估摸著祝宜年知道這件事後都得氣出個好歹來,外麵還沒打完呢,裡麵又亂了起來。

“小姐!燕平公子的信送來啦!”

“拿來我看看。”

夏蓮一路小跑,氣喘籲籲的把信拿到楚熹跟前。

楚熹正剝橘子吃,手上黏糊糊的都是汁水:“幫我拆開放這。”

“欸!”夏蓮應了一聲,麻利的拆開信,平鋪著放在案幾上。

楚熹往嘴裡塞了一瓣橘子,湊上去看,開頭仍是“燕平謹奉”:“唔,這橘子好甜呀,哪來的?”

另一個小丫鬟抬起頭道:“是沂都送來的。”

“我就說,安陽的橘子才沒這麼甜。”

楚熹在雙生子和謝燕平之間選擇了謝燕平,這對沂都而言是件跌份丟臉的事,她沒想到陸大夫人如此有氣度,有好吃的好喝的仍不忘送她一些,不愧是可以跟著陸城主造反的賢內助。

保不齊……沂都真能成事呢。

“昨晚上喝的梅子酒不錯,遣人送去沂都一壇……嗯,就說是送給陸家大小姐的。”

“奴婢這就去辦。”

楚熹吃著橘子,繼續看信,信上隻說時局不穩,賊寇眾多,讓她無事莫要出城。

……

那壇梅子酒從安陽碼頭送上船,兩日後抵達沂都,轉而進了沂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