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1 / 2)

梟雄入贅後 今夜來采菊 15931 字 3個月前

薛進想不通楚家那對父女為何不歸順西北。

朝廷是沒指望的,各方勢力你爭我奪,打得不可開交,輝瑜十二州無人能庇護這小小的安陽。

歸順西北,兩全其美,這不是很好嗎?

“廖三爺!我吃飯去啦!回頭見!”

“你!她!司其!你看到沒!她竟然還跟我招手!快把箭給我!我今日非一箭把她射下來不可!”

薛進一雙眼緊盯著城牆。

太遠了。

霧茫茫的。

薛進眼睛有些乾澀,幾乎到了痛的地步,他實在很不喜歡這種感覺。遂下令回營。

回營這一路,廖三嘴不停的罵楚熹,罵著罵著,又說起蟠龍寨的事:“你們是不知道!那楚熹有多可恨!她前腳還喊我三哥,說什麼三哥真乃英雄好漢,後腳就跑的沒影了,要不是我廖三英勇無敵,有殺出重圍的本事,準死在那群土匪手裡。”

自攻破常德那日至今,廖三起碼說了一百遍,跟他關係要好的幾個將領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真希望薛進能讓他閉嘴。

可薛進似乎格外偏愛廖三,任由廖三在他耳邊絮叨個不停。

司其暗暗觀察許久,已經可以斷言,他家主子對那安陽少城主一往情深。

嗯……一往情深或許有點誇張了,但肯定是喜歡。

安陽城恐怕沒那麼容易打下來,就憑那些投石車,也要耗上些時日了。

營帳太過簡陋,得讓緇兵送些厚實的被褥過來,還有木柴和火炭。

再添置點什麼好呢……

司其正盤算著,忽聽薛進喚他,忙上前道:“主子有何吩咐。”

“方才城牆上的投石車和我們所用的投石車有何不同。”

“……更快,更準。”

廖三插嘴:“你這不廢話嗎,那陶罐彈更猛。”

司其真沒太注意投石車,他隻顧著聽廖三和楚熹打嘴仗了。

薛進手撫著身下馬匹的鬃毛,輕笑一聲道:“是啊,她可是陶罐彈的祖宗。”

火藥的製法是出自安陽,說楚熹是陶罐彈的祖宗,倒也沒錯。

“你親自回一趟常德,告知大將軍,安陽城中守備嚴密,形勢尚不明朗,攻城之事,要從長計議,如今應當兵分兩路,讓他抓緊在三州布防。”

“是!屬下明白!”

薛進引兵五萬,紮營在白崗山下,這白崗山旁有一白崗莊,莊主是安陽城裡的富戶,常德那邊一開戰,他就收整行囊溜回安陽了,因冬日裡無需耕種,佃農們也紛紛跑去親戚家避難,偌大的白崗莊就成了一座空莊子。

有房誰還住營帳,將領們砸開門鎖,大搖大擺的登堂入室,原來莊主的院子,自要留給主帥薛進。

入夜,飯畢,薛進喚諸將於堂屋議取安陽。

麾下軍謀一個叫崔無的道:“今日我粗略數過,安陽四麵城牆,每隔二百步設一崗,一崗一箭樓,一架小投石車,配備二十城衛,東北角上城牆偏矮,若攻城可從此處下手。”

廖三問:“偏矮是多矮?”

崔無答道:“六仗七尺左右。”

“這還叫矮?”廖三站起身,深吸了口氣說:“我就七尺,那城牆得有十個我高。”

薛進擺擺手,示意廖三坐回去,讓崔無繼續說。

崔無道:“東北角城牆前有密林,雖為深冬,枝葉凋零,也足以遮掩行跡,可趁夜色將巨石泥沙運入密林,而後兵分幾路攻城,安陽城衛人手緊缺,定不能兼顧,隻需乘其不備把巨石泥沙填入護城河,墊高地勢,再用雲梯,便能殺入城中。”

一個叫慎良的將領以為不妥:“安陽火藥威力極強,恐怕不等我們築起大堙,就先被炸的粉身碎骨了。”

崔無冷笑一聲問他:“那慎將軍有何高見?”

慎良並沒有斥駁崔無的意思,他畢竟是將領,要拿命拚殺,想的要比崔無周到細致一些:“投石車和陶罐彈是安陽城最大的仰仗,不如先以火攻城,一來燒毀投石車,二來扼製陶罐彈。”

這一招他們在攻打合臨城時用過,效果極佳。

崔無點點頭,認同慎良的主意。

商定妥當,眾人看向薛進。

薛進笑道:“既然都無異議,那便這麼辦吧,運石需幾日?”

崔無思忖片刻道:“三日足以,這三日間,我們要照常攻城,做出些動靜,免得城內生疑。”

“我來我來!”廖三主動請纓:“我保管這三日讓楚熹不得安生!”

“嘖,你怎麼讓她不安生?佯裝攻城?她又不傻,肯定會發覺端倪。真攻城?那得死傷多少兵馬,今日一個照麵而已,我們就白送了安陽幾百匹馬。”

“是啊,如何拿捏這分寸。”

在眾人激烈商討時,薛進不鹹不淡的開口道:“我曾在安陽暫居過一段時日,與楚光顯也算舊識,如今他心存顧慮,才守城不降,倘若打消了他的顧慮,安陽便可不戰而得。”

“薛帥的意思是,要與安陽議和?可屬下瞧著,楚光顯是打定主意固守安陽的。”

薛進隨口說道:“拖延之計罷了,先議三日又何妨,若真能兵不血刃奪取安陽,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始終沉默的司其暗暗翻了個白眼。

什麼叫“先議三日又何妨”,想議和就直說得了,兜這麼大一個圈子。

但對不知內情的將領們而言,薛進這辦法無異於上上良策。

慎良問道:“就是不知楚光顯有何顧慮?”

西北軍入關前,薛進在輝瑜十二州的一切行蹤都是絕密,在座將領雖知曉他曾潛匿安陽,但並不知曉具體細節,自然也不知曉薛進和楚家父女的恩怨。

崔無斟酌一會道:“或許是怕步了應台城主的後塵。”

“當日兵入應台,我就說過不能將李家人趕出去,這般舉措一經傳揚,誰還會輕易降服。”

“誰讓那李城主不識趣,竟和李善大將軍攀親戚呢。”

“大將軍下令,我等哪敢不從啊。”

將領們你一言我一語,就差把陰陽怪氣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他們皆不服李善的為人處世,無奈薛進在李善跟前總低一頭,每每得了機會就忍不住挑唆,巴不得薛進和李善早些撕破臉,可薛進隻當沒聽見。

翌日晌午,大軍又至安陽城下。

瞭望台的城衛一聽見奔騰的馬蹄聲,立即敲響了鑼鼓,鑼聲餘音猶在,一支長箭破空襲來,與他擦肩而過,重重釘在木板之上。

那城衛心有餘悸的轉過頭,目光觸及箭身捆綁著的信紙,猛然回神,急忙拔下長箭,跑去稟報楚熹。

“信上寫了什麼?”

“老爹……這是寫給你的。”

老爹頓時滿臉驚詫:“給我的?”

楚熹“嗯”了一聲道:“薛進與你當麵商談……議和之事。”

“議和?不可能!他準是在使詐!”

“是挺怪的,興許他摸不清安陽的底細,想借機探探虛實?”楚熹低下頭,將那封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可他信上說的,還蠻有誠意,像是真有心議和。”

老爹莫名翻起舊賬:“恁原先還覺得他像是個大好人呢,他是嗎?”

“……那怎麼辦,真打起來,咱們總歸要吃虧的,不如聽聽他的意思再作打算。”

“三兒啊,那薛進是拿準了恁會信他!恁可不能上當呀!”

楚熹總覺得老爹對薛進的排斥有些超乎常理,但轉念一想,當初老爹一眼就看出薛進不是個善茬,反倒是她對薛進深信不疑,也許老爹的謹慎沒有錯,是她把薛進想的太好了。

正猶豫著,又有城衛來報,稱薛軍退兵千步,城下隻有薛進一人。

這就是薛進的誠意,他照做了。

楚熹登上城樓,見薛進在城下擺了桌椅,桌上還有茶水糕點,單看他那閒適悠然的模樣,像極了來郊遊。

老爹說:“炸死他算啦。”

楚熹禁不住笑:“沒必要沒必要。”

薛進若以這種方式死了,恐怕整個安陽都要給他陪葬。

“哎。”老爹長歎了口氣,滿臉“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壯:“既如此,我便去同他談談,三兒,老爹要有個三長兩短,恁不用替老爹報仇,務必要守好安陽!”

“算了,還是我去吧。”

“不!我去!”

楚熹拍拍老爹的肩膀,很堅定的說:“老爹,你放心,即便薛進再怎麼不擇手段,也不會打著議和的旗號,況且我和他又沒什麼舊怨。”

“……三兒,其實,老爹有件事,一直瞞著你。”

“我猜到了,沒關係,等我回來再說也不遲。”

老爹以為楚熹猜到了沂江刺殺之事是他動的手,羞愧的低下頭:“老爹對不起你。”

殊不知楚熹壓根沒往那處想,單純以為是薛進從前在安陽時,老爹跟他結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梁子:“咱們父女之間說什麼對不起,你會那樣做,不也是為了我嗎。”

“三兒……”

“老爹……”

雖不在一個頻道上交流,但父女倆都感動了對方。

薛進在城外等候多時,城門吊橋終於落下,他聽到動靜,抬起頭,見楚熹領著一身形高大的男子向他走來,不禁皺眉。

楚熹也皺眉:“乾嘛那副表情,怎麼,我不配和你談?”

薛進收回視線,輕聲道:“……坐。”

楚熹絲毫不客氣的坐在椅子上,拿出談判的氣勢,緊盯著薛進道:“你信上說,要與安陽議和,歸順和議和可是兩碼事,你最好講清楚。”

薛進喉結微動,替她倒茶:“楚城主為何不來?”

“你以為他為何不來?”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薛進將倒好的茶遞到她麵前,那顆總是藏在深處的小虎牙難得見一回天日:“能彆這麼劍拔弩張的嗎?好歹我們也算舊相識了,許久不見,今日權當敘敘舊。”

“誰要跟你敘舊,我們很熟嗎?”

“好,不熟,那少城主為何咬牙切齒的看著我,我都怕你突然撲過來咬我一口。”

薛進不僅笑,還跟她耍貧嘴。

這是什麼?美男計嗎?

楚熹暗暗打量薛進。在楚熹的印象中,薛進的衣裳總是暗色的,或玄色,或鴉青色,最花俏不過墨綠,可今日他卻穿了一身朱紅麒麟刺繡錦袍。

十二月初,正該冷的時候,楚熹裡頭一件小襖,外頭還要披個鬥篷,他這錦袍好看歸好看,全然不能禦寒,天生雪白的一張臉此刻隱隱泛紅,連鼻尖都是紅的,也少見的沒有將頭發完全束起,隻用黑色發帶束了一半,這一半是高高的馬尾,那一半隨意披散,在冬日凜冽的寒風中稍顯淩亂,更透著一股惹人憐的味道。

楚熹垂眸,看桌上的糕點,幾乎都是她平常愛吃的。

薛進是算準了她會替老爹來。

“我不會咬你,狗能咬人,人能咬狗嗎?”

“好端端,少城主為何罵我,這是……在同我敘舊嗎?”

“敘舊,我都不知道怎麼和你敘舊,你是兗州佃農薛進?是西丘寧城主的義子薛進?還是西北王薛進?”

“……”

“聽沒聽過狼來了的故事?”

薛進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