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2 / 2)

梟雄入贅後 今夜來采菊 15931 字 3個月前

“大意是說,有個放羊娃,覺得放羊枯燥,就在山上大喊狼來了,附近的農戶們聞訊而至,慌張無措的問放羊娃狼在哪,放羊娃瞧他們的那樣子,覺得很有趣,從此之後隔三差五就喊狼來了。”

楚熹眼含譏諷的看著薛進:“可當狼真來了,他再喊,已經沒人會相信。”

薛進雙手捧著茶杯,好像世上沒有比他更遵守公序良俗的人了:“你不信我,為什麼還坐在這與我議和?”

“彆繞彎子了,開門見山,你要怎麼個議和法?”

“安陽歸順西北,我答應你,不管將來發生任何事,安陽都是楚家的。”

“少說漂亮話,薛軍不是你舅舅做主嗎?你算哪根蔥。”

“這樣挑破離間,太明顯了。”薛進長睫傾覆下來,無奈地說:“你終究是守不住安陽的,與其兩敗俱傷,不如信我一回。”

“我可沒有挑撥離間,真的,薛進,隻要有你舅舅在,你說的話就不作數。”楚熹手指輕敲了幾下椅子的扶手,笑道:“這樣吧,你殺了李善,我就信你。”

“李善是我舅舅。”

“火藥是我的命。”

“你的命可真不值錢。”

楚熹生得一張討喜的笑臉,語調總是嬌蠻而清脆,有時故意氣人,用詞遣句就會很不文雅,像個天真頑劣的孩童:“這麼說起來,你的命也不是很值錢,彆忘了我還救過你呢,你這樣對救命恩人,是要天打雷劈的。”

薛進注視著她:“我已經對你足夠好了。”

“啊,原來你沒舉兵攻城,坐在這苦口婆心的勸我歸順,是對我好呀。”楚熹同薛進再無話可說,站起身道:“算了,既然你沒誠意,咱們也不用再談了。”

見她要走,薛進方才道:“那你想怎麼樣,除了殺李善。”

人民群眾的智慧果然偉大,砍價砍不動的時候就該扭頭走人。

楚熹和他商量:“你奪取安陽,不過是為了打通糧道,我答應你,安陽不歸順西北,也絕不與西北為敵,隻要你大軍不進安陽,緇兵緇車隨意過往,如何?”

“誰說我奪取安陽是為了打通糧道?”薛進瞥了一眼像枯樹般站在那裡的仇陽,沒有起身,換了一個更散漫的坐姿:“安陽城我勢在必得,你若願意歸順,城中兵馬,百姓,乃至柴米油鹽,我一律不碰,火藥我也隻拿一半。”

行吧。

薛進從前雖隱瞞了身份,但並沒有遮掩自己的英雄本色。

如今他拽的比從前更理直氣壯了。

“我……考慮考慮。”

“考慮多久?”

“此事非同小可,我怎麼也得考慮個五……四……三日,三日可以吧?”

薛進點點頭:“算上這一日。”

薛進給出的條件確實挺讓楚熹心動的,所以她緩和了態度:“好,三日後我給你答複。”

回到城中,楚熹將與薛進的談判一字不漏複述給老爹。

“薛進當真這麼說?”

“我騙你乾嘛呢,仇陽也在一旁聽著,不信你問他。”

“那他就沒提……”

“我知道我看人的眼光差,可我瞧薛進是真的不太在意當初那些舊怨,其實本來也沒什麼,都過去多久了,他又沒缺胳膊沒少腿的,能有什麼解不開的深仇大恨。”

老爹眨巴一下眼睛,終於意識到楚熹出城前那番話是驢唇不對馬嘴了。

“三兒,老爹說有事瞞你,是彆的事。”

“彆的事?”

楚熹眼瞳清澈明亮,裝滿了沉甸甸的信任。

老爹艱難的開口:“沂江上,刺殺薛進的事,是我……動的手。”

楚熹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直至凝固。

“哎,虧我還想著推到西北細作身上,要早知道他是西北那個薛進,就是打死我,我也絕不可能在船上動手。”

老爹滿臉的悔恨。

他不是後悔刺殺薛進,是後悔選錯了時機。

“當日船上隻有我們三家的親信,寧城主是被刺殺的那個,嚇得半條命都沒了,薛進定然不會懷疑,原本謝家負責搜查刺客,比我們嫌疑更大,可謝燕平落到他手裡,他勢必要審問,沒個結果,矛頭自然指向楚家,他準是知道了,卻還這般的不動聲色,真不曉得他肚子裡藏著什麼毒水。”

楚熹看得出來,老爹這些話在心裡憋好久了,一氣說出口,連磕巴都不打,順順暢暢,痛痛快快。

“三兒,恁咋了,恁可彆嚇老爹啊。”

“我沒事。”

不僅沒事,還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怪不得老爹會這麼抵觸歸順西北,他毀了薛進的一雙眼,又險些害了薛進一條命,以薛進睚眥必報的脾氣,得知真相一定會找他算賬。

“老爹,你應該早些告訴我的。”

“我不想恁埋怨老爹……”老爹長歎了口氣,像個霜打了的茄子,耷拉著腦袋,滿臉倒黴相:“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楚貔貅的一世英名,算是全毀了。”

楚熹其實很明白,這件事歸根究底就是老爹的錯,可她哪裡忍心埋怨老爹。

薛進又不是她的薛進,老爹畢竟是她的老爹。

嘖。

不知在薛進麵前說“你失去的不過是一雙眼,老爹失去的是英明啊”,薛進會作何反應,肯定恨不得殺了她全家。

既然如此,也隻能死守到底了。

三日之期轉瞬即逝。

楚熹信守承諾,派人將答複送到白崗莊。

薛進展信,上麵隻有兩字。

不降。

這答複氣壞了廖三和司其。

尤其是廖三:“真是給臉不要臉!薛帥都把話說到那個份上了!她竟還冥頑不靈!我看她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見到棺材還得進去躺一躺!”

旁的將領倒沒有太大反應,安陽執意不降,那舉兵攻城就是了。

薛進盯著手中的信,須臾,冷笑了一聲:“廖將軍,你可知什麼是做賊心虛。”

廖三不解。

薛進輕搖手中的信紙,眼角湧起一絲血意:“這便是。”

楚熹說的沒錯,薛進這個人是太他娘的精了。

在看到那兩個字的瞬間,他是意外的,因太過意外,大腦憑借本能推測起安陽寧戰不降的緣由,繼而聯想到沂江刺殺一事,與此同時,謝燕平嘶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不然,你為何恨我。”

他在輝瑜十二州吃過最大的虧,就是沂江上的那場刺殺。

合臨兵敗,謝燕平一心求死,便替楚家攬下了這樁禍事,又或者說,替楚熹攬下了這樁禍事。

崔無道:“薛帥,沙石已秘密運至密林,一應攻城器械也已齊備,今夜便可動作。”

“今夜醜時。”薛進將那封信丟進炭盆中,麵無表情的看著它燃燒殆儘:“攻城。”

攻城之計早已商議妥當,薛進一聲令下,眾將領便紛紛起身告退,去向手下兵士布置,唯有司其留在了廳中:“主子……”

薛進抬眸,語氣平和,與素日無異:“還有事?”

司其移開視線,不敢去看那布滿血絲的雙眼:“主子不是說安陽城守備嚴密,形勢不明朗,這般攻城……會不會太過草率。”

司其是想給薛進一個台階下。

可薛進卻對他說:“你命人去合臨,將謝燕平押解過來,我有事要當麵問他。”

司其一怔,心中隱隱有了一些猜想,又是虎軀一震。

入夜,醜時。

瞭望台上的城衛倚著木板昏昏欲睡,忽聽到一點響動,驟然睜開雙眼,二話不說敲響銅鑼,鑼聲接連響起,驚動了整座安陽城,箭樓當中的城衛急忙奔出,在濃濃夜幕中望見一片流動的黑影,高聲大呼:“薛軍夜襲!薛軍夜襲!快稟報城主!”

城下大軍到了跟前方才亮起火光,刹那之間,箭火如流星一般襲來,目標皆是城牆上的投石車。

一方身經百戰,一方未出茅廬,兩軍交陣,後者如何能與前者匹敵。

城衛們雖準備充分,但事到臨頭仍免不得慌亂無措,楚熹趕來時投石車被燒了大半,而薛軍的陶罐彈已在轒輼車護送下到了河畔。

“少城主!這該如何是好!”

“你慌什麼,那架投石車不是還能用嗎,給我瞄準轒輼車。”

“是!”

楚熹的陶罐彈威力巨大,輕易炸毀了薛軍的轒輼車,那轒輼車裝著不少火藥,一聲驚天巨響,炸開了河畔,水花飛濺,足有十幾米高,淋了楚熹一臉。

控製投石車的城衛見狀不禁一喜,立即填彈反擊。

楚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貓著腰跑向另一處:“快快快,趁著火還沒燒起來,給我炸。”

城衛們看到楚熹,頓時安心,投石車不能用,他們便點了陶罐彈直接丟到城外,城牆上有滑輪,陶罐彈供應極快,如雷鳴般的轟隆片刻不停,任憑薛軍三頭六臂,一時也打不上來。

楚熹剛鬆一口氣,見仇陽朝她跑來:“你怎麼在這,你不應該在西城門嗎?”

仇陽眉頭緊皺:“東北角那邊築起大堙,薛軍的木幔雲梯上了城牆。”

楚熹沒有高估自己,但她低估了薛軍。

半個時辰而已,薛軍便借著雲梯攻上了城樓。

仇陽也沒想到薛軍能這麼快攻上來,他拉開箭弩,“咻”的一聲響,一名身著赤色甲胄的小將倒地而亡:“少城主,這裡交給我,你去躲一躲。”

楚熹望著滿地的屍首,強打起精神問:“能撐一刻鐘嗎?”

“能。”

“好!”

楚熹轉身跑下城樓,迎麵遇上匆匆趕到的老爹。

老爹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樣:“三兒!咱是不是守不住了!”

楚熹忙裡抽閒寬慰老爹:“能守住,大姑娘上花轎,缺乏經驗而已。”

話音剛落,一具渾身浴血的屍首從石級上滾落下來,停在老爹腳邊。

老爹手裡不少人命,可都是他殺彆人,從未被人殺上門過,看著那屍首,突然泄了氣:“不然算了,兩軍交戰越久,傷亡越多,積怨也就越深,敵軍這般凶煞,若此刻不降,隻怕他日會屠城。”

“降呢?”

“楚家滿門自縊,可保城中百姓。”

東丘梁家,合臨謝家,但凡有在外逃亡的,為以絕後患,都免不得一場殺戮。

老爹喪的不想活了,人之想死,其心也善。

“老爹。”

“嗯……”

“你回頭。”

老爹轉過身,隻見遠處奔來烏壓壓的一群百姓,各個肩扛手提著裝滿水的木桶。

打仗的事他們不懂,他們隻知道,替他們守城牆的投石車快要被火燒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