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2)

北風刮得猖狂,就像世子爺一樣。

半青不情不願合上門,轉過身,看見他已然走到床前,挑開本就不嚴實的帳子。

“世子爺,你...你不好這樣。”

“你去外間。”不容置疑的口吻。

半青攥了攥拳,隻得邊走邊回頭,走到外間後,站直身體想往裡張望,卻被盧辰釗一記淩厲的眼神威懾住,她撫著胸口,暗道世子爺好可怕。

李幼白裝睡,便是他從被中抽出自己的手掌反複端量,她也沒有睜眼,她想著他看完便會走,卻沒想到他會看這麼久,心跳不由地加快,喉嚨也開始發癢。

盧辰釗掀起眼皮,掃到她微微顫抖的睫毛,唇輕扯,低聲道:“睡了最好。”

正當李幼白揣摩他這話為何意時,隻覺腳上一輕,被子掀開,那人的手,輕緩地搭在她腳踝處,溫熱的觸感令她血液騰地沸了,唇咬住,雙手手指蜷曲起來。

盧辰釗抬眸,她呼吸亂了,腮頰浮上淡粉,搭在她腳踝處的手指往上挪動,幾乎能看見她不易察覺的戰栗,直到手指捏住她絹襪的邊緣,李幼白倏然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盧世子,我右腳沒有大礙!”

盧辰釗笑:“我以為你會堅持裝睡。”

李幼白想縮腳,被他攥住腳腕,另一隻手順勢拉下絹帕,才露出腳背,盧辰釗的臉色已然難看起來。雪白的腳背高高腫起,當中有一道深深的傷口,血肉模糊,能看出簡單處理過,但免不了有膿水。

他的臉愈發沉肅,指間力道變得柔和,大掌托住她的腳底,連頭都沒抬:“隻是崴腳?!”

李幼白咬緊牙關:“不小心踩到捕獸夾,其實沒有大礙,塗藥後總要等等,過些時日便好了。”

“傷口化膿,骨頭也斷了,你一個小女娘,怎活的如此粗糙應付。若由著腳背自愈,日後少不得會有遺症,到時走路一瘸一拐,嫁都嫁不出去。”他沒好臉色,竟說嚇人的話唬她。

李幼白嘟囔:“我自己有數,沒你說的這般嚴重,無非好的慢些是了。”

盧辰釗瞪她,嚴厲的像是書院先生,李幼白閉上嘴巴不再反駁,心裡卻是不服:她便是瘸了,也能嫁出去,就算嫁不出去,也能靠學問養活自己,嫁人又不是唯一的出路。

盧辰釗手一頓,忽然抬起頭來,問:“你從哪弄的傷藥?”

李幼白一愣,便見他目光快速逡巡,很快發現那白瓷葫蘆瓶,李幼白伸手去拿,他更快一步,搶先攥到手裡。

“那是我的東西。”說的理直氣壯,心裡卻很發虛。

盧辰釗瞟她一眼,低眉打量瓶身小畫,上麵是一叢青竹,明顯不是女郎用的,而是男子的物件。

也就是說,李幼白受傷,有郎君為她送藥。

大佛寺中,皆是僧人,誰會有這種精致東西,且她到齊州後一直不曾外出,自然也不會認識新朋友。不會是四郎,他不愛竹,那是誰?

他的眼神多了幾分審視和沉鬱之氣,李幼白揪著被褥,狀若鎮定地從他手中取回瓷瓶。

“你為何會被捕獸夾夾到?”

“我沒留心。”

“捕獸夾的位置偏僻,大都位於寺廟周遭近山路之地,你無端端怎會出現在那等地方?”

李幼白沒有立時回話,她把東西塞到枕頭下,理清思路後辯解:“或許你該問一下三娘,她昨夜前來找我,說要去賞雪,我沒答應,她便獨自走了。事後我越想越不對勁兒,便循著腳印找出去,沒找到人,反被捕獸夾夾到。這便是事情始末,所以我不是無端出現,而是為了找人。”

盧辰釗沒放過她臉上任何表情變化:“你自己掰開的獸夾?”

李幼白僵住,她避開視線,敷衍著點了點頭:“是。”

他總不至於拿來獸夾親眼看著她掰吧。

“李娘子,你要記住,你住在國公府,言行舉止在外人看來都代表著公府。我不管你究竟遇到了誰,途中發生了何事,但若你無法克製自持,把心思放在讀書上,我勸你早些回去濟州,省的到頭來竹籃打水,處處是空。”

他起身,眉宇間儘是不屑。

李幼白隻覺得莫名其妙,但又懶得與他置喙,橫豎在他固化的思維中,她就是個彆有用心的小娘子,貪圖虛榮,妄圖攀附,既如此,她還費什麼口舌,便讓時間來證明好了。

李幼白的沉默沒有消減盧辰釗的憋悶,相反,有一股無名之火沿著小腹慢慢升騰,泛濫,令他急於發泄,排解。但他是公府世子,自小到大受到的教養不允許他喜怒表露於形色。

他想走,但又說服不了自己就這樣無功而返,至少他得弄清楚,她有沒有見過外男,又說了什麼私密話,那人緣何會將傷藥贈送於她。

盧辰釗盯著她的枕頭,到底沒問出口。

“往後夜裡最好不要出門,省的傳出不好的流言,於你,於國公府,都是如此。”

李幼白看他公私分明的臉,一時間沒了反駁的欲望,點頭應聲:“好,我會注意,勞盧世子掛心了。”

盧辰釗開門離開,風灌進來,吹得簾帳胡亂曳動,李幼白嗆了口,咳起來,咳得腳背疼,便略佝僂起腰,蜷著避免大幅度動作。

雪一時半會不停,雖小,可下的綿密不斷,樹枝上堆滿了厚厚的雪塊,屋簷偶爾發出晦澀的響動,有鳥雀飛來,片刻彈起細碎的沫子,廊廡下,結了一層冰,稍有不慎,便會摔個底朝天。

李幼白沒有帶書,悶得不行,聽完寺廟的早課,聽午課,接著又是晚課,木魚聲從雪霧間穿過,與狂風混在一塊兒撲入耳間,她坐在案前,就著半青尋來的經文和宣紙,開始抄寫,權且當做練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