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1 / 2)

他們再度啟程後,那名宦官依舊隨行,在他們停歇的驛館不遠不近跟著,除了盯梢之外,再無旁的舉動。盧辰釗便也不再搭理,隻由著他去,待到了齊州邊界,那人又神出鬼沒消失不見了。

轉過年來,書院比去年要肅重很多,就算下了課也鮮少聽到說笑聲,每個人都忙著複習課業,收斂了往日的肆意張揚,專心準備秋日的考試。便連盧辰瑞也像長大了一歲,渾身換了層皮一般,至少能在書堂內坐上兩個時辰,麵對先生的點撥,再不是嘻哈應付的模樣,也跟著幾位兄長苦讀研習,但他荒唐了數年,此時就算耐下心來也覺得疲憊吃力,不堪重負。

上元節後,父親告訴他,兄長為了保護自己已然上書朝廷,接受封賞留京受官。其實若要按公府規矩去挑人選,他是理所當然該被推出去的。四房式微,他成績又弱,在幾個兄弟之間是最無用的存在。他去京城,就算陛下借此鉗製,至少公府不會太過被動,因為他沒那麼重要。日後就算死了,隻要公府好,那便成了。

其實盧辰瑞一直都明白,身為盧家人,肩上抗的從來不隻是自己。

曆代鎮國公都會強調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盧家人勤力同心,一致對外,這才有了百年不倒,根基永固,

他一直以為自己會是被犧牲的一個,但沒想到兄長替他去了,這讓他自慚形穢,羞愧不已,就算再混賬也不敢繼續玩樂。

李幼白的手半月後拆掉紗布,但仍不敢用力,隻翻書查閱,小心等著筋骨悉數穩健後,才捏筆試著去寫字。歇了一個月的手,到底生疏了不少,筆尖剛落下,便覺那字雖雋秀但少了一分力道。

旁人興許不覺得有什麼,但她對自己的水平太過清楚,故而看著那字,心裡有些急躁。

夜裡掌燈默書,背了五篇文後,又提筆練字。盧辰釗來到春錦閣,便看到楹窗上她堅毅執著的剪影,一動不動,像是一尊雕像。他在院裡站了有一刻鐘,那人影便坐在燈前一刻鐘,隻看著手臂微微挪動,連口水都不曾喝。

蓮池跟在後頭,見他用那種癡迷的眼神望向楹窗處,不禁又是一通暗歎。“明日你去庫房找活血化瘀的藥來,拿給李娘子。”

"是。"

李幼白遲遲不停筆,盧辰釗走上台階叩門,半青出來。“世子爺,你怎麼來了?”

這丫頭總是一副傻乎乎的模樣,瞪著倆大眼

看的人煩,就像對麵的人有不良居心,故而連兩隻手都扒在門框,一絲縫隙也不留。

盧辰釗蹙眉: “我找你們娘子說句話。”

"可是太晚了啊,世子爺想說什麼話,奴婢幫著轉達?"

蓮池倒吸了口氣,這丫頭真沒眼力勁兒,忙上前湊過頭,衝半青使了個眼色道: “主子的事兒,你聽去了不好!"

半青怔愣了會兒,回頭看屏風後那道人影,李幼白擱筆起身,繞了出來。

"盧世子有何吩咐?"她卻是站在半青身後,沒打算將人請進門去。

盧辰釗不大高興,背著手居高臨下看她: “也沒什麼事,隻是過來瞧瞧,你那雙手彆累著,小心適得其反。"

"嗯,我知道了。"

李幼白乖乖點了點頭,溫潤的眼睛像是盛著一汪泉水,平靜而又耐心的看向盧辰釗。夜色涼淡,薄霧般的光投落下來,使得她周身籠著薄薄的紗幔一樣。又像流水,緩緩傾斜,她烏黑的發梢,光潔的額頭,白皙乾淨的小臉,一寸寸,連帶唇上都染了層異樣,她伸舌舔了舔唇。

盧辰釗心口倏地一滯,轉過頭,佯裝無恙地咳了聲: “我既答應了你母親,便要照顧你周全,省的日後落下病根,寫不了字,受人埋怨。"

李幼白皺眉: "盧世子放心,就算我手廢了,也不會冤枉彆人。"

盧辰釗:..

蓮池:!!!世子爺你這張嘴,到底會不會說話!

蓮池上前一步,陪著笑解釋道: "方才世子爺還特意囑咐,叫我明日去庫房跟方嬤嬤討活血化瘀的好藥,千叮萬囑要交到娘子手上,便是擔心娘子隻顧著寫字忘了休息,累壞了自己個兒。"

盧辰釗瞥他一眼,還未說話,蓮池又道:: "世子爺待旁人,可從未如此用心呐!"李幼白轉過頭,頗為意外地打量盧辰釗。

盧辰釗神情僵硬,心臟卻砰砰砰地激烈跳動,跳的他心慌意亂腳步虛浮,像是吃醉酒的人,有那麼幾分不真實,像在夢中。

"李娘子,我們世子爺…"

“蓮池,去後院把馬廄刷了!”極其冷淡克製的語氣,盧辰釗麵不

改色,連頭都沒偏,風襲來,吹著他頎長修挺的身體,衣袍拂起又落下,他的手蜷了蜷,按捺住想提步就走的衝動。

“世子爺,可是我…”蓮池委屈。

“再多嘴便把每一匹馬都重新刷一遍!”“是。”蓮池灰溜溜的走了。

他想,世子爺臉皮未免太薄,這才哪跟哪,就羞惱成這模樣。既關心彆人,又不肯叫人知道,藏著掖著遲早被彆人捷足先登,年輕小姑娘,誰不喜歡嘴巴甜的郎君。

可憐他一片好心,世子也熟視無睹。

盧辰釗站在原地,寸步未移動,眼睛盯著李幼白,腦子裡快速掠過各種應對招數,但又被自己依次否定。

他不能走,走了算什麼,落荒而逃?豈不正好坐實了蓮池說的話?他的奴才,說錯話便也是他的責任,他有義務找補回來,省的叫人生出臆想。

當他還在絞儘腦汁苦思冥想時,李幼白忽然側臉衝他微微彎起唇角。

他一愣,腦子裡便又什麼都不剩了。

"盧世子,你是不是想說,讓我不要自作多情,蓮池的話都是誤會,其實你根本不是這麼想的。我既然身處公府,衣食藥物不會短缺,你是出於世子爺的身份,無關其他。對不對?"

盧辰釗看著她狡黠聰慧的眼睛,忽然間改了主意,他的心思,豈是一個小娘子能猜透的?

“不是。”

李幼白一愣,便聽他鄭重開口: “明日下午書院休息,你跟我去校場練習射禦,記著帶護腕。”說完,轉身闊步離開。

李幼白動了下手腕,既如此,那今夜不能再練字了,她回屋收了紙筆,半青端來溫水,抓著她的雙手泡了進去,。

"姑娘,世子爺真是個怪人,明明喜歡你,又非憋著不肯承認,他真是彆扭極了。"

李幼白笑,半青不知他們之間的齣器,自然也不明白盧辰釗緣何如此彆扭,他的彆扭可無關喜歡,隻是懼怕被自己借機纏上,才一麵關心一麵迅速撇清乾係,不叫她生出一點妄念來。

她泡著手,心無旁騖地背了第六篇文章,這才安心上床睡覺。

二月半花朝節前夕,盧詩寧和盧家其他小娘子結伴來到書院,與盧家郎君商討祭祀花神的事,依她們的意思,是要全家一道兒出去,設行障,賞春花,曲水流

觴痛痛快快玩一場。此建議一出,眾人皆讚同畢竟年後的氣氛過於壓抑,也太久沒有休息調節過。

李幼白抱著書坐在一隅,隻在盧詩寧進門時看了眼,便不太在乎地低頭繼續默背。讀書越多,便發現自己不懂的越多,越想去了解和熟讀。家學中有一間書房,是專門針對書院學生免費借閱的,李幼白很是喜歡,畢竟能省則省,且裡麵的書籍種類豐富,質量上乘。

一道殷紅色身影過來,接著纖長玉指點了點李幼白麵前的小案,她抬頭,看見盧詩寧圓潤染著笑意的小臉,正俯身下來,雙手托了腮朝她眨眼。

"李娘子,花朝節一起去玩吧。"

她伸手奪過李幼白的書,將其合在案上, "多一日少一日影響不了成績,且你日日都得先生們讚譽,就算耽擱幾日也無妨。終歸是花朝節,滿城郎君娘子都要出門踏青賞花的,誰也不會悶在家裡讀書。"

李幼白: “我想想再做決定。”

離花朝節還有五日,她剛要拿回書,盧詩寧握著她的手央道: “去吧,你若不去,書院裡其他人怎麼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