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1 / 2)

盧辰釗咳了聲,給龐老太醫使眼色。

"這是我書院的同窗…"

“那便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了,想當初你爹和你娘也是如此,若非你爹治水去了趟你娘的老家,在那連吃帶住數月,也不會有這段姻緣,自然也不會有你。"龐老太醫捋著胡須,麵上堆笑,像是觸動了回憶,瞧著兩人站在自己眼前,郎才女貌,頗為登對。

盧辰釗攥了攥拳,咬著後槽牙: "龐公,我倆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隻是同窗之誼。"

龐老太醫眯起眼,歎: "近水樓台都不得月,你比你爹差遠了。"

盧辰釗:.!!!!

自始至終,李幼白不發一言,看他被龐老太醫懟紅了臉,心裡竟覺得甚是舒暢。

從前都是他居高臨下,自以為是,今日卻被龐老太醫幾句話堵得張不開嘴,他也該嘗嘗被人曲解的滋味。

馮氏不知該怎麼張羅才好,便叫小廚房將牛羊雞都做了菜,另外還有幾道當地特色,諸如熏豆腐,筒子魚等,但龐老太醫每樣隻撿了幾口便不大動筷,後來便隻吃醬菜,就著米粥吃下去半碟。

他年歲大,口味重,吃完又不停地喝水。

半青跟在旁邊走到李幼白麵前,彎腰說道: “姑娘,該換藥了。”

李幼白剛要起身,龐老太醫放下手裡的嘉祥白菊,朝她招手: “你過來,我給你瞧瞧。”李幼白看了眼盧辰釗,見他反應如常,便走過去,稍微彎下身體先將左手遞過去。

一圈圈的紗布被解開,露出塗抹傷藥的掌心,且不說骨頭裂了,單從表麵來看,掌中肉像被碎石碾過,原本平整柔軟的白嫩肌膚變得紅一塊紫一塊,破掉的皮肉還未愈合完整,新肉也沒長出,看著便覺得觸目驚心

盧辰釗一陣波動,瞳仁倏地收緊,再看李幼白麵龐,隻是蹙著眉心,牙齒輕輕咬住下唇,尋常小娘子若傷成這副模樣,恐早就哭了,虧她能忍。

馮氏在旁邊頗不自在,許是看不下去便找了由頭去外麵跟婆子說事。

龐老太醫撥動傷口,李幼白打了個哆嗦。

盧辰釗站起來: "龐公,你輕點。"

他知道龐弼的醫術以精準狠辣出名,看診準,用藥狠,出效快。

但李幼白畢竟是個女娘,不像旁人那般皮糙肉厚。

龐弼抬眼覷他: “你倒是知道憐香惜玉。”

盧辰釗氣結: “龐公你一把年紀,說話需得注意場合分寸。”

“我都快沒土的人了,還講究那些作甚,自然是想怎樣就怎樣,圖的就是隨心所欲。你說是不是,小姑娘?

李幼白沒回頭,怕對上盧辰釗的眼睛,遂柔聲笑道:"龐公窺破人生真諦,幼白佩服不已。"

“瞧,小姑娘比你活的通透。”

轉而又挑了幾塊壞肉,伸手跟半青要來浸濕的帕子,將藥粉悉數擦乾,複又從懷裡取出新的,李幼白忽然抬頭,望向兀自坐定的盧辰釗。

藥的味道她記得,是在大佛寺時盧辰釗給的,說是宮中賞賜。盧辰釗飛快避開眼,搭在扶手上的小臂支起來,往堂外的院子看去。

"對了,盧小郎君,公府的藥怎用的那麼快,誰受傷了?"龐弼邊塗藥邊捏住李幼白腕骨處,查看骨頭生長狀況。

"沒人受傷。"

“上次我記得還有兩瓶,沒人受傷難不成是你吃了?”李幼白咽了咽喉嚨,道: "龐公,是我用的。"

龐弼瞟向盧辰釗,像是確認了什麼似的,輕笑: “真沒用。”轉頭又看李幼白,麵容慈善微笑,語氣也溫和許多, “他跟你說過沒,那藥很貴重,便是宮裡貴人也沒的幾瓶。”

“沒有。”李幼白茫然的搖了搖頭, “是您做的藥?”

“其他藥材也就罷了,有一味便是有銀子也買不到,聖上賞我食用的蘇魯蟲草,需得去極寒地帶挖掘,不好得。我將它磨成粉摻在傷藥中,發現能極大促進愈合速度。

藥是好藥,隻太稀少,用完便沒了。盧小郎君既舍得給你用,想來你在他心裡的分量極重,彆看他模樣俊,但性子著實不討喜,端著公府世子爺的身份,言行舉止卻死板的很,我要是小娘子,我定不喜歡這等無趣男人。"

“龐公,您誤會了。”李幼白剛說了幾個字,餘光瞥到盧辰釗,顯然他已經放棄辯駁,兀自坐在那兒撐額閉目,腳尖朝著堂外,像是下一刻便能遁走。

"我這麼大年紀了,連這點眼力勁都沒有嗎,一雙火眼金睛定也不會看錯,你瞧他

…""龐公!慎言!"盧辰釗像被蒸熟了似的,低沉著開口。

龐弼皺眉,嘖嘖: "看,被我說中了。"

因他一直搭話,故而李幼白的疼痛被分散了些許,待包紮完畢,馮氏正好從外頭回來,便說著要為龐老太醫安排住處。

龐弼擺手回絕,道還得回家同夫人報備,趁著天色未黑,最好趕緊啟程。

盧辰釗黑著臉將人送上馬車,手還沒落下來,又被龐弼抓著,順勢塞了個東西進去,盧辰釗抬眸,見他鬼鬼祟祟衝自己笑,頓時覺得掌心發燙。

"什麼東西,我不要。"

"冬日適合進補,不宜縱欲,觀你氣色,實乃熱血湧動過快導致。切記,克製!"

車輪滾動,氈簾倏地劃開一角,龐弼探出身子回過頭來笑道: “盧小郎君,喝喜酒可要記得叫我!"

手裡被塞進來的紓解氣血的調理方子,霎時被攥成一團皺巴。

盧辰釗回頭,李幼白就站在門口不遠處,瞧她麵色紅潤,微微帶笑的樣子,便知她也聽到了。"龐公是個老頑童,你莫要把他說的當真,他與誰都是胡鬨沒數的。"怕她惦記,他終是不冷不熱提醒了一番。

李幼白點頭,目光落在他手裡的紙團上,問: “這是什麼?”

盧辰釗:..

"廢紙一團,沒什麼用。"

蓮池從小廚房弄來熱水,尋思叫他泡個澡,活絡經脈,誰知他隻瞟了眼便讓換成冰的。今夜不是一般的冷,月亮周圍霧蒙蒙的,地上銀白,沒風但有種涼湛湛的寒意,骨頭縫裡都像是被冰擠進來了。

蓮池猶豫: "世子爺,回齊州再泡吧,倘若病了可怎麼是好,咱們沒帶風寒藥來,少不得給李夫人添麻煩。"

盧辰釗: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數,隻管加冰。”蓮池看了眼他脫掉衣裳露出的精健身子,轉頭默默去提冰桶。

眼見著他邁進冰水裡,蓮池跟著發冷顫,他撫著雙臂搓手,問: “世子爺,不然加點熱乎水吧,橫豎都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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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白的。”凍成這樣還能紅?

"你覺得我最近和以前有何不同?"

蓮池睜大眼睛: “哪方麵呢?”盧辰釗有些煩躁,揮揮手叫他出去。

蓮池關了門,抱著手臂站在外間屏風處,百思不得其想,沒什麼不同啊,還是一如既往的俊朗冷淡,但世子爺一直都是這副樣子。若實在要挑出什麼不一樣的來,那世子爺仿佛是頭遭對一個小娘子如此上心,雖說是冷言冷語的,但切實行動卻是為著她好。此番親自奔赴濟州,沿途晝夜不停,屬實反常。

蓮池忽然站直身體:難道世子爺喜歡李娘子?!

他暗暗低呼了聲,腦子裡飛快閃過世子跟李娘子相處的日常,仿佛又不大對勁兒,世子爺說話忒難聽了些,又不肯給人留餘地,喜歡一個人哪裡會是這樣?但若說不喜歡,又不符合世子爺的處事日常,自小到大蜂圍蝶繞的女娘數不勝數,世子爺隻是客氣疏離,也不會像對李娘子這樣刻薄刁鑽。

難不成世子爺的喜歡,跟旁人不一樣?

蓮池越想越激動,忍不住往裡間覷了眼,透過縫隙,他看到世子爺整麵後背,水珠從肩膀滑落,線條流暢而又勁拔,處處彰顯著男人的強壯。

蓮池心倏地跳到喉嚨眼,是他蠢了,世子爺到了血氣方剛的好年紀,但他畢竟金尊玉貴長起來的,周遭全是尊他捧他的人,多少養的有些自以為是了。從前便也罷了,如今遇到個心動的姑娘,還是這樣惹人嫌,那可不成了,誰家小娘子喜歡這種追求態度。

難怪要泡冰水澡,蓮池猛拍自己大腿,興奮之餘有種暗戳戳的緊張,身為世子爺最貼身的奴仆,他合該為主子分憂。

從今夜起,他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切為了世子爺的下半生。

盧辰釗泡的過了,出來時身上皮膚發皺,他帶著一身冷氣走到鏡前,從頭到腳看了遍,通體上下煞白如雪。

他低嗤了聲,龐弼這個老頑童,故意促狹他呢。這張臉,根本就不需要紓解調理,他日前所有反應,本就是這個年紀男人該有的,若他心如止水,那才是最不正常的。

他沒病,也沒錯。

翌日天晴,北風也歇了陣仗,適合出行。

盧辰釗用過早膳,便要與馮氏辭彆,馮氏已經著人將馬車套好,後院擺了兩個箱籠,都是帶回公府的

禮物。

馮氏笑: “窮鄉僻壤沒拿出手的物產,隻這邊的羊皮實在是好,且帶回去讓你母親做幾雙鞋,幾件衣裳。"

"您太客氣了,李娘子初到盧家便給了一箱羊皮,母親甚是喜歡,做了幾件皮襖子,常跟我們說禦寒暖和,是極好的東西。"

這番話說的叫馮氏很是受用,唇含笑,又囑咐了幾句,便往外頭去同管事說話。

盧辰釗看向旁邊的李幼白,她今兒梳著流雲髻,插了支芙蓉花簪,穿鵝黃色圓領小襖,下麵的如意裙散開,層層疊疊如被包裹在花瓣當中,可不是在書院時的清湯寡水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