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番外·玉不折1(1 / 2)

“情況就是這樣,最近你的狀態也不是很好,可以借著機會休息幾天,等查明真相後再重新接任務。”夜蛾正道看著麵前神色如常的學生,滿心勸慰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知道,作為教師,自己應該竭儘全力規勸挽救這個從體型上看已經完全不能稱之為少年的孩子,或者更近一步,為他指明人生接下來的方向。

但是啊,但是每一個咒術師都是特彆的存在。孤單的走在通往戰場的道路上,孤單的死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他能理解這孩子隱藏在平靜表象下的苦痛與憤懣,但他實在無法找到那根能夠觸動他的弦,也不清楚該如何透過輕薄的語言治愈接連受挫的靈魂。

畢竟那些傷痛在已經成熟的成年男人看來,都隻是注定會成為舊日剪影的灰塵,隨著時間流逝,終有愈合之日。已經去世的人,無論再多懷念再多感慨都不會回來了,活下來的人不能整日沉淪在傷懷之中,因為他們是咒術師,肩上的責任還很重,腳下的路還很長。

夏油傑站在窗邊,看似認真傾聽,實則神遊天外。

“唉,罷了。你去吧,保護好目標,彆讓她被外麵的勢力利用,直到總監處做出處理決定。”夜蛾正道怎麼會看不出這小子心不在焉?這幅油鹽不進的模樣讓人憑空憋氣,他煩躁的揮揮手,丸子頭青年轉身就走。

突然出現在薨星宮內部,讓天元驚懼惶恐的……普通人?

嗬嗬,普通人啊。

又是普通人。

他走在通向禁閉室的甬道上,眼前閃過那個女孩歡快的笑顏、以及學弟明亮的眼睛。記憶仿佛走馬燈般一幀一幀回閃,他又看到那些為她的死亡慶幸且滿意的盤星教教徒,以及舉行淫祀的愚昧村民。

他們吮吸著咒術師的血淚生活在陽光下,享受著生命帶來的一切美好。背陰那一麵,屍山血海累累白骨,遺族的嗚咽隨著風聲逐漸消散。

“詛咒徹底消失的辦法,要麼所有人都變成咒術師,要麼隻剩下咒術師,還有其他的路可走嗎?”

豪爽率性的前輩留下這麼一句似是而非的話,被他咀嚼到現在。

如果清除掉世界上所有庸庸碌碌愚蠢麻木的普通人,咒術師們能不能活到終老?

禁閉室到了,貼滿符紙的木門看上去陰森可怖。普通女人關在這裡,應該會被嚇哭吧。

他推開門走進去,看到了被注連繩束縛住的保護目標。

毫無疑問,她是他見過的人類裡,最美麗的樣本之一。另一個正在關西做任務,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女人有著一頭烏黑濃密打著微卷的長發,發間裝飾著鑲嵌了珍珠和寶石的奢侈品。她微微低垂著眼睛,細碎星光裹在濃鬱的紫色裡,五官融合了東西方審美之大成,讓人忍不住懷疑是否真實。

即便已經下定決心不想給這個普通女人任何好臉色,夏油傑也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呼吸一滯。成熟知性大姐姐的殺傷力對於男子高中生來說堪比核武,那不是你高不高興搭理人家的問題,要看人家願不願意花時間逗弄小朋友。

“咳咳,嗯……”

他遲疑著弄出點聲音試圖引起她的主意,目光追著昏黃燭光映射在她秀發上的斑點怎麼也移不開。

女人動了動,緩緩抬起頭,露出形狀姣好的眼睛注視著夏油傑:“……哦呀?原來是這樣,我大概明白了。”

她明白什麼了?

大男孩既想繼續保持冷臉,又忍不住在心底替她找借口——除了天元,不,哪怕是天元,也沒有證據能證明她危害到了咒術界的什麼人。

“夏油傑,咒術高專三年級生,在總監處做出對你的處刑決定前,我會保護你不受其他勢力傷害。我們相處的時間不會太長,希望你運氣好些,至少能迎來命定的結局。”

他毫不掩飾咒術世界對她的惡意,想要看看這樣漂亮的人哭起來會不會也涕泗橫流風度儘失。如果她嚶嚶切切哭泣著歇斯底裡,自己大約就能將其重新劃分回猴子的行列。

女人移開視線,緊接著眼角眉梢綻放出譏誚的笑意:“預計結果出來需要幾天?”

此刻她就像低頭嗤笑的魔王,美豔又邪惡。理智提醒夏油傑應該迅速遠離這個奇怪的女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不但沒有聽從理智勸誡轉身就跑,反而站在原地乖巧的回答問題:“最快三天,最慢一周。”

真稀奇,生存本能告訴他,最好彆忤逆她的意思。

“嗬。第一、你們的總監處一定會恭恭敬敬上門求我原諒,第二、這一次你的任務,絕對不會再失敗。”

她慵懶的伸展身體向後靠在椅子背上,就好像被注連繩束縛雙臂的人不是自己。

這種篤定的傲慢夏油傑隻從好友五條悟身上見到過,後者源自上天賦予的才能,麵前這個女人,她憑什麼?普通人而已,甚至連咒靈都看不見。

陷入沉默的十分鐘後,青年上前替她解開枷鎖:“待在我身邊哪兒也彆亂跑,雖然很討厭,但是我會認真完成任務。”

“我就喜歡你這種無論願不願意高不高興都不會在工作中懈怠敷衍的性格,有考慮換個工作嗎?”

女人擺脫了捆著她的繩子,收回手上下搓動留下了紅色繩痕的手腕和小臂,那些痕跡異常色氣,看得人口乾舌燥。夏油傑努力讓自己移開視線不要太過失禮,略有些熟悉的香氣掃過身前,原來那個女人已經自己站起來走到禁閉室門口去了:“這裡好像得要你來打開?啊,忘了自我介紹,森由紀,我的名字。”

濃濃的歐洲口音。

原來是外國人,所以才如此肯定島國機構不敢加害自己嗎?不得不說,這個理由非常實際,哪怕讓本土高中生心頭不爽,他也沒法子反駁。

“這邊走。”

他乾巴巴憋出三個字,上前拉開禁閉室大門。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長長的甬道,重新回到陽光下,女人掀起嘴唇笑道:“手機可以借我用一下嗎?我需要聯係律師。”

自始至終她的表現都沒有突破正常範疇,夏油傑心底嘀咕了兩句,還是從口袋裡掏出通訊工具遞給她:“也許你該說明一下自己究竟怎麼進的薨星宮。”

天元的異動整個咒術界都感受得到,那位據說存在了至少五百年的傳奇咒術師顫抖尖叫,跟個更年期落魄大叔似的,真不知道該怎樣評價。自稱名為森由紀的女人含笑看了青年一眼,略略讓開兩步輕易就解開他的手機密碼鎖,輸入號碼安靜等待。

她試了好幾個號碼,有的很快被人接通,有的空號,有的響鈴但無人接聽。

“就這樣,多謝。”森由紀息屏後將手機遞到夏油傑麵前,他伸手接過,不料女人並未放鬆:“小哥,我看你有些心事,要不要聊聊?”

拿住手機另一端,青年眉眼鋒利:“先回答我的問題。”

她“吃吃”笑了兩聲,長發被風拂動,紫色眼睛裡蕩開一片不明所以的漣漪:“那就交換答案吧,女士優先,所以你要先回答。”

女人鬆開手,青年欲蓋彌彰的退了一步,飛速將手機塞回口袋。

那個……不是我方不給力,奈何對麵段數太高,明明表情動作穿著談吐都非常正經,卻像是浸泡在高濃度荷爾蒙裡一樣,滿滿都是撲麵而來的蠱惑。

“……我的學弟遭遇意外去世了,心情不太好。並不是針對你,對不起。”

夏油傑穩了穩心神,反複勸告自己暫時低頭是為了更好的獲得情報。女人輕輕“噢”了一聲,非常真情實感的皺起眉:“我真抱歉,這個消息實在是太糟糕了。”

咒術高專三年級,夏油的學弟無非就那幾個人,死了哪個對她來說都是損失,怎麼可能不真情實感。通過這麼幾句普通對話,森由紀已然弄清楚周圍都發生了些什麼情況。

真是倒黴,居然被一棵植物給坑了。

說完她露齒一笑,燦如花開:“至於說你想知道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那棵樹旁邊?我也很奇怪。真的,如你所見,我隻是個普普通通身無所長的普通女人,在此之前正隨同丈夫參觀這所私立宗教學校。事情發生的太快了,我甚至都反應不過來,麵前便出現了那從茁壯磅礴的樹根,就跟克蘇魯似的。”

夏油傑認為她沒有說謊。

一是無咒力的普通人身份昭然若揭不可能誤判,二是她真的沒有那個能力穿透層層防衛無聲無息潛入到薨星宮內部搞破壞。這麼久的觀察可以看出她不是個擅長體術的人,或者說……一點也不擅長“武力交流”。

“你……先生是什麼人?”他好奇的問了一句,女人笑眯了眼睛:“他呀,無論長到什麼年齡都像個孩子似的,非常可愛。”

彆人夫妻間的小情趣就沒必要繼續深究了吧,行事還比較青澀的夏油同學沒有繼續追問、錯失了洞察一切的最後機會。

“現在該我問你了,”女人站在安全社交距離上,側首展眉看著青年,頸側精致的曲線被長發遮得若隱若現,想不起來在哪兒經常接觸的香味氤氳著彌散開來:“既然你的學弟不幸離世,那麼,作為活下來的人,報複了嗎?你。”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以血還血!既然悲劇已經無法挽回,那就必須有人負起責任承擔怒火。

“報複……報複誰?”青年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不得不承認此刻自己確實被她蠱惑到了。報複啊!甜美又令人渴望的詞彙!但是當他舉目四望,茫然無措之下居然找不到該為此事負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