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不需要再確認了。...(1 / 2)

繼兄不善 第一隻喵 9061 字 15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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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亮成一片刺目的白,讓人頭暈目眩,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那雙玄色絲履一步步走近,停在麵前。

“伸右手。”他冷冷說道。

為什麼要伸右手,右手,有什麼。頭腦中一片空白,蘇櫻僵硬地站著,透過幃帽微微顫動的青紗,看見裴羈黑沉沉的眸子。

“伸右手。”他重複了一遍。

她沒有動,依舊一言不發地站著,耐心在一刹那消耗殆儘,裴羈伸手。

他極少有這種蠻乾的時候,但對她不一樣,每次麵對她的時候,他都很容易失去耐心。這獨有的情形讓他越發確定,他找對了。

大手看看就要攥住她的右手,她突然動了,急急閃開,嘶啞著嗓子大喊了一聲:“救命,救命啊!”

裴羈抬眼,她開始跑,揀著街上人多的地方,一邊跑一邊喊:“救命啊,我不認得這些人,他們強搶民女!快去碼頭找我的夫婿周虎頭,他是洛陽的捕快!”

寂靜的午後,叫喊的聲音分外覺得刺耳,不多幾個行人全都停住步子來看,不遠處的醫館被驚動了,大夫帶著配藥的學徒一起走到大街上,指指點點議論,醫館旁邊布帛店、波斯邸的人也都聽見了,探頭探腦往外看,裴羈緊緊壓著眉。

不像她,她不會這麼粗魯。但他現在也拿不準她究竟是什麼樣子了。她仿佛有無數張麵孔,每一張仿佛都很淺薄,讓他一眼就能看穿,可到頭來細細回想,他又從不曾看穿過她。

看了吳藏一眼,吳藏明白是要他去抓人,也隻得硬著頭皮拍馬過去。

蘇櫻極力跑著,喉嚨喊破了,嘶啞的效果分外逼真。方才裴羈並沒有讓吳藏他們圍住她,他一向自負,也許是篤定了她沒有反抗的能力,所以不屑於直接動武吧,反而給了她機會,雖然這機會也就十分渺茫罷了。

身後馬蹄聲急,吳藏很快追了上來,臉上帶著羞赧:“小娘子,我家郎君請你過去一趟。”

他也知道他們如今乾的是什麼齷齪事,也沒有臉直接抓人吧。蘇櫻一言不發,看準了擦著馬頭躥過去,衝進路邊的波斯邸。

身後雜遝的馬蹄聲,那些侍從全都跟了過來,下馬準備進門,迎門的貨架上擺著各色舶來品,波斯的金銀器和琉璃器,大食的薔薇水,小匣子裡裝著滿滿的瑟瑟石,蘇櫻直衝

衝地撞了上去。

謔啷、咣當,連綿不絕的落地聲和各種器皿破碎聲中,開店的胡人跳腳大罵,瑟瑟石四下亂滾,幾個夥計手忙腳亂去撿,一腳踩到摔倒了一個,店裡登時亂成一團,四鄰八舍全都圍過來看熱鬨,裡三層外三層堵得吳藏幾個怎麼都擠進不去,蘇櫻飛跑著向櫃台裡逃,高聲呼救:“我夫婿是洛陽捕快周虎頭,我不認識那些人,他們要抓我走,快去碼頭找我夫婿,讓他來救我!”

“我管你這些!”開店的胡人一把抓住她,“賠錢,快賠錢!”

“我有錢,我來賠,”吳藏擠著想進去,又被人群堵在門外,急得直揮手裡的錢袋,“讓我進去!”

一片混亂中,裴羈沉默地看著。她是故意撞上去的,她喊救命,那些人未必肯幫她,但她打壞了這麼多值錢的東西,那些人絕不會輕易放她走,如此一來,他要對付的人,就從她,變成了那些胡人。

是她。唯有她,才會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硬生生又闖出一條生路。

慢慢走到近前,取下腰間魚符:“價值幾何?找我來取。”

開店的胡人一抬頭,看見魚符上銀鉤鐵畫的宣諭使幾個大字,這是朝廷派往各藩鎮的官員,位高權重,絕對得罪不起,胡人一下子氣焰矮了三分,連連說道:“不敢多討,等某清點一下,給貴人報個數目。”

店中亂成一團的人也都被這一塊魚符鎮住,蘇櫻緊緊攥著拳,透過薄薄的青紗,看見裴羈深不見底的眸子,他看著她,慢慢說道:“送她出來。”

胡人連忙鬆開手,門內門外嚷亂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懼怕著也都讓開一條道,吳藏急匆匆往近前來,蘇櫻無處可逃,隔著層疊的人群,望向裴羈。

他也正看著她,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動,仿佛在說,抓到你了。

“五娘,”門外突然傳來急急的喚聲,“五娘!”

是阿周,她終於來了。蘇櫻高聲喊道:“乾娘,我在這裡!”

吳藏已經到了近前,猶豫著還未曾動手,圍觀的人群突然被撞開,周虎頭飛跑著衝進來,一把拉過她護在身後。

“彆怕,我們都來了,”他回頭急匆匆叮囑她一句,扭臉便衝著吳藏罵開了,“要不要臉?光天化日的十幾個大男人強搶民女,沒王法了嗎!”

蘇櫻躲在他身後,在劫後餘生的恍惚中生平頭一次地發現,原來罵人,也並不都是粗俗難聽,周虎頭罵這幾句,根本就是中聽得很。

“裴郎君,”阿周踉踉蹌蹌地跟著跑了過來,伸著胳膊攔在裴羈麵前,“我家五娘怎麼得罪你了,做什麼要抓她?”

又有幾個漁民打扮的跟在他們身後,老遠就叫嚷著:“鄉親們都看看啊,當街就敢強搶民女,當咱們太平鎮沒有人了嗎?”

“就是!哪裡來的蠻子,敢欺負咱們周哥的媳婦!”

“還魚符呢,我呸,肯定都是假的!”

你一言我一語將事情講得明白,他們都是本地人,說出話來分外可信,剛剛安靜下去的百姓瞬間又炸了鍋,七嘴八舌跟著罵了起來,吳藏幾個聽得麵紅耳赤,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蘇櫻從周虎頭身後悄悄探頭,看見裴羈沒有一絲表情的臉。

他根本不曾在意這些叫罵聲,蕭蕭肅肅的身形站在原地,安靜地望著這邊。心中陡然生出一陣懼怕,蘇櫻急急縮回頭。

裴羈的目光追著她單薄的肩膀,落在她猶自在周虎頭身後晃動的素色裙角上,手背在身後,並沒有露出來,但他現在已經不需要再確認了。就是她。

“郎君!”遠處突然有人喊了一聲。

裴羈回頭,長街另一頭留在劍南殿後的彭成飛也似地催馬奔來,到近前時一躍而下:“郎君,阿郎知道了蘇娘子的事情大發雷霆,命我們傳郎君立刻回去,我們來的半道上碰見了竇郎君,竇郎君一直緊追不放,眼下離洛陽城還有不到六十裡路。”

竇晏平知道了,是葉兒去報的信吧。裴羈轉身離開:“走。”

一群人如同潮水,霎時間退了個乾淨,唯獨那胡人店主追在身後連聲叫著:“貴人,錢還沒給呢,貴人!”

周遭一陣哈哈大笑,那些漁民七嘴八舌奚落著:

“什麼貴人,賴賬的貴人吧!”

“夾著尾巴跑了,好不要臉!”

“敢在咱周哥頭上動土,不想活了!”

啪,一個錢袋飛過來,正正好落在胡人店東懷裡,拆開一看,入眼就是一塊金餅,胡人店東喜出望外,作著揖高聲道:“感謝貴人!”

一片嘈雜聲中,蘇櫻慢慢走出店門外。裴羈絕不是害怕周虎頭,他看似端方

,實則行事頗有一種陰狠獨斷的做派,他若是鐵了心要抓她,絕不會在乎周虎頭,或者這些百姓怎麼阻攔。

那麼他突然離開,是不是因為彭成方才跟他說的話?可惜剛才太吵,彭成又壓著聲音,她一個字也不曾聽見。

“五娘,”阿周急急挽住她,“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