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1 / 2)

蘇念對於勝利農場這大片土地以前的主人——謝家,沒有什麼了解。

七年前,蘇家人下鄉便直接被送進了牛棚改造,日日乾活,外加進行思想教育和彙報,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與外界多接觸的機會。

那時候,她們同其他被定性為地主、富農、臭老九...各種壞成分的人一樣,人人喊打,勝利農場的社員們對這樣的人沒有好臉色,隻會扔爛菜葉和臭雞蛋。

後來,蘇家情況漸漸改善,蘇念憑著努力進了場辦,也成功將父母從牛棚中接了出來,偶爾也聽農場的人提到過謝家還剩下的獨苗。

她隻從那些農場老人的隻言片語中窺見一二,謝家以前家大業大,很是輝煌,家中最受寵愛的孫子謝暉出生時大擺流水宴席,足足熱鬨了三天三夜,人人都能分上些吃食。

隻如今良田上繳,家宅被砸,曾經擁有的一切都被瓜分,而謝家也隻剩下一個獨苗了。

關於謝暉,蘇念偶爾聽姚鳳霞她們提起,也隻知道,他很不好惹,聽說曾經差點把人打死。

現在要讓自己負責農場西邊的核查,還要上謝家去詢問情況,蘇念櫻唇囁嚅,心中再不願,可是她的成分擺在這裡,壓根沒有拒絕的餘地。

“好好兒核查啊,尤其是地主出身的,這種壞成分絕對不能放過!”周建軍也幸災樂禍起來,跟著姚鳳霞一起哼笑出聲。

蘇念接過核查登記簿,盯著上麵空白的頁麵,隻能點頭應下。

回到家,想著明天要外出做核查登記,蘇念睡得不太踏實,直到清晨淅淅瀝瀝飄起雨,叮咚叮咚的雨滴砸落斑駁地麵,驚得蘇念猛然起身。

茅草房的屋頂漏水,過去搭的木梁也年久腐朽,幾條水柱似的雨簾見縫插針般滴落在蘇念屋裡的地上,她忙披上棉襖起身,拿著個掉漆豁口的搪瓷盆回來接雨水,而另一邊,堂屋和蘇父蘇母的屋裡也是一樣的情景。

家中兩個搪瓷盆和一個木桶都派上了用場,全在地上接雨水。

雨後空氣中沉湎著淡淡的寒意,冬日的寒冷刀劈斧砍般鑽進骨頭縫裡。

蘇念身上的黑色棉襖用的是彆人不要的陳年老棉花,已經發硬,不太能禦寒,可也隻能勉強縫製成棉襖,遇到隆冬時間,壓根兒抵擋不住風雪寒涼。

她仍舊戴著毛氈帽,圍著圍巾,裹著棉襖,一路在白茫茫的天地間穿行。

——

蘇念從農場東邊行至西邊,開始挨家挨戶做成分和思想核查,她身份特殊,成分又差,普通社員們對她沒什麼好臉色,不過礙著她前幾年幫助農場改善了施肥的法子,提高了糧食產量,大夥兒也不至於見著她就扔爛菜葉。

成分核查有條不紊地進行中,而蘇念一直惦記的姚鳳霞前天的告狀也終於起了作用。

啪地一聲響。

是搪瓷盅重重撂在桌麵的聲音。

勝利農場書記陳廣發家中,高大魁梧,麵帶戾氣的男人正大發脾氣。

“劉春燕,你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剛子他年紀小,不懂事,你多大歲數了,居然跟著他胡鬨!”

聽到丈夫這話,剛從娘家回來的劉春燕臉上訕訕:“我...我乾啥了我?”

“你去蘇念家說的啥?要她嫁進我們家?”陳廣發混上勝利農場書記已有近十年,如今早不是年輕時候的混混模樣,被權利沾染後聲音沉厚,頗具威嚴,“你是不是忘了蘇明德是啥成分!就算蘇念跟他爸脫離父女關係,這些年誰又不知道了?怎麼敢讓她進我們家的?”

“那不是剛子出的主意嘛,說脫離關係,成分就沒問題了。”劉春燕被男人吼得心虛,隻能把兒子搬出來。

陳誌剛倒是不怕,直接和他爸說起這個好法子:“爸,登報脫離關係後,蘇念就不是臭老九的閨女,當然可以和我結婚。”

“放屁!”陳廣發差點被蠢兒子氣暈,“勝利農場誰不知道蘇念是臭老九的閨女?現在脫離關係有啥用?這事兒放在普通社員身上行,放在我們家不行!”

“憑什麼啊?”

陳廣發又猛拍一下桌子:“憑我是勝利農場書記,我還想往上升一升,家裡有個脫離了關係的,曾經成分差的兒媳婦也會影響我,你們兩個蠢貨!”

忙著去農場開會的陳廣發,怒瞪二人一眼,最後憑著一家之主說一不二的威嚴,厲聲開口:“這事兒我最後說一次,蘇念這樣成分的絕對不可能進我們家門!誰敢亂來,我就收拾誰!”

擲地有聲的話音落下,劉春燕心頭顫了顫,終究還是不敢忤逆自己男人的意思,隻能勸慰兒子道:“剛子啊,咱算了吧,蘇念也沒啥好的,無非就是臉蛋好點兒,咱們重新找個唄。”

陳誌剛心情煩悶,一把揮開親媽,接著他爸的步伐也衝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