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五次直播②
“老太太，老太太！”
寶玉慌了，向坐在身後的祖母求援。
寶玉縱是再年輕不懂事，也曉得天幕這回會揭發寧國府那邊與秦可卿有關的陰私醜聞。
“這怎麼辦？要孫兒想辦法把這天幕給關了嗎？”
寶玉突然想起，他好像是可以“退出直播間”的，於是伸出手，隔空向天幕指指點點。
但在他身後，賈母與鳳姐同時開口："彆關！"
就聽賈母沉聲對鴛鴦道："去外頭，找幾個精乾的婆子和管事，就說我說的，除了上夜的，關上院門，所有人回屋睡覺。誰要是敢偷看偷聽今日的天幕，明日相互揭發出來，就再彆想著府裡會給差事了……睛雯，你帶這院兒裡的所有丫頭都去睡，我們這兒用不著人陪。”
自從天幕第二次出現提到了"襲人"，賈母就再不待見珍珠，如今寶玉房裡的一應事務都吩咐給晴雯。晴雯忙應了一聲，帶大小丫鬟們下去。
鳳姐則輕聲向寶玉解釋：“今兒晚上，怕就是最好的時機了。錯過了，往後再找這樣的機會怕是難。”
寶玉聞言心裡雪亮：今晚夜深人靜，“天幕”的影響最小。而寧榮二府也可以儘力控製這種影響。隻是不知道府外頭還有多少人能看到……
可是，寶玉剛才伸手隨便亂戳，竟然真的將"退出直播間"的界麵給戳出來了。
“蘭蘭的紅樓直播間，是否現在退出？”
一行清晰的自己出現，與此同時，天幕上的一切開始便得朦朦朧朧，什麼都看不清楚。
賈母與鳳姐、鴛鴦一起齊聲驚呼：
“彆——”
“寶玉彆鬨，這天幕很是要緊！”
然而這一回，寶玉發現天幕上出現的字跡，似乎與上回有些不同。
“蘭蘭的紅樓直播間，是否現在退出？”這一行字下方，不再是那個寫著“確認”的紅圈了，而是出現兩個紅圈，一個寫著"是"，另一個寫著"否"。
寶玉心道還好，還可以挽救。
他思忖片刻，最終伸指，在那個寫著"否"的紅圈上點了一下。
下一刻———
天幕還在。
寶玉長舒一口氣，才發現自己額上竟已出了一層薄汗。
誰知還沒完，天幕上竟又出現一行字："是否注冊用戶？"
底下還是兩個紅圈，一個"是"，一個"否"。
寶玉目瞪口呆：這什麼意思？
在他身後，賈母視力不大好，而鳳姐近日好不容易才認識了幾個大字："是……戶，這是個 ''戶'' 字，敢情是管戶籍的？"
寶玉定定神，想起過往幾次看那天幕的情形，尤其是上一次，有好些人能夠直接在天幕上留字，提問題，而那仙子看見了問題，還會回答，還會點評……難道，那些就是"用戶"，是仙界的"戶籍"，在仙子那裡掛個卯兒，就能向仙子發問？
寶玉沒什麼把握，顫顫巍巍地，伸出手，點了一下“是”。
天幕上那行字便又換了：“請輸入新ID：——”
屋裡諸人同時絕倒：這回連文字都不是了，連那鬼畫符都出來了。
天幕上，那仙子應當還是在“恭王府”中穿行，她似乎也在說著什麼，可一切都朦朧朧的，看不清也聽不清。
看來寶玉若是不能馬上想法兒應對一下，今晚上這天幕，大家夥兒就都沒法兒看了。
“得趕緊想想怎麼辦！”寶玉自言自語。
他突然想起，上次曾經在天幕上看見自己的名字："賈寶玉拳打鎮關西"。
是不是在仙人那裡掛得上號的，都得有個長長的，讓仙人好記住的名字？
寶玉想了想，取了一張空白的宣紙，在上麵寫下：“賈寶玉拳打鎮關西”，然後雙手高高托起，舉向天幕。
就見那天幕上那行字跡又換了：“此ID已被占用，請輸入新ID：——”
寶玉眉毛一跳：雖然沒成功，但他試的這一次，好像真試出來了。天幕上出現的那個符號“I D"，的確就是那個長長的名字。隻不過他不能用旁人用過的，得自己想一個新的才行。
“賈寶玉拳打鎮關西”的出處應是戲文”魯智深拳打鎮關西”，換了個名字。
那他也依樣畫葫蘆
吧——
這麼想著，寶玉在紙上快速寫下："賈寶玉風雪山神廟"，也化自"林教頭風雪山神廟"，他自從知道自己將來會入獄神廟，會“寒冬嗑酸莽，雪夜圍破氈”，寶玉那跳脫的性子便收斂了不少，且有時會暗自傷懷，所以他今日特地用了"風雪山神廟"，便是自傷於"風雪獄神廟"的用意。
寫畢，寶玉將寫有這一行字的字紙高高舉起。
很快那天幕上又出現變化，原本朦朦朧朧的畫麵變得十分清晰
而久注了仙音也清潔林林地傳了
代大辦人第上文山地文化，原本原因此西麵支付十萬同時，而入地了仙自也有清倉造心門出來。
【小夥伴們，我們現在的位置是在恭王府中著名的錫晉齋。在和珅時期這裡叫做"嘉樂堂"，在慶王和恭親王時被成為“慶宜堂”，後來一直到小恭王溥偉時，因為在內存有晉代大文豪陸機手書的《平複帖》，才改成了現在的名字①……】
賈寶玉對此聽而不聞，他緊緊地盯著天幕上最下方一行小字：
“歡迎用戶‘賈寶玉風雪山神廟’，現在可以向主播提問。”
寶玉一震，回頭將此事告訴賈母與鳳姐，豈料這兩人竟都看不見這一行。但大家聽到這個消息，都感很是振奮。
賈母先念了一句佛："我的兒，這回總算可以親口問問天上仙人了。"
寶玉想了想，眼下他最想問的問題有兩個：一是和珅為什麼會抄家；二是"明珠家事"是什麼意思。
寶玉隱隱約約覺得和珅和明珠這兩個人應當都和自家有些乾係，所以想借著這兩個問題，推斷一下自家家事。如果直接問賈府，他很怕又得到什麼讓人嚇破膽的答案。
於是，他先在一張紙上寫下： "和珅因何抄家"六個字，托在手中，向著天幕的方向高高舉起。
這一次，奇跡出現了。
寶玉手中字紙上的六個字，就像是被人拿走了一般，瞬間消失，紙上不剩半枚筆劃。
天上仙音立即有了反應——
【咦，各位小夥伴們，我收到了平台通知：收到新用戶"賈寶玉風雪山神廟的提問。】
【哇，這位是怎樣的VIP用戶啊，竟然由平台爸爸直接把問題推給我，總之歡迎歡迎，很高興你來到蘭蘭的直播間。嗯，ID叫做"賈寶玉風雪山神廟"，最近是不是寶玉的人氣有所上升，大家是都覺得他蠢萌蠢萌的很可愛嗎？】
寶玉：我懂什麼是可愛……但什麼叫蠢萌蠢萌的？
【……你的問題我已經收到啦，“和珅因何抄家”—————很好，這是個好問題。】
寶玉聽仙音讚這是好問題，雖然他不懂什麼是VIP用戶，也不曉得什麼是人氣上升，但還是精神一振，心中生出希冀。
【因為蘭蘭現在就能實地向大家展示和珅抄家的原因！小夥伴們，你們看，蘭蘭現在站在錫晉齋這座著名的楠木廳跟前——這就是和珅抄家的原因！】
寶玉與賈母等人望著天幕上出現的那座廳堂，都覺得金碧輝煌，滿目華麗。
【和珅這座楠木廳，用到了極其名貴的木材金絲楠木。這種木材乾年不腐，因此也耗資巨大。大家再隨我的鏡頭看一看地麵上的磚塊—————】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泛著金色的方形石磚
天莫微微顯動，精雕細刻的楠木斤堂不見了
大喜（成成為實習，精雕細刻的偏不行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之看金色的萬形石蠟。
【這種金磚是一種名貴的火山岩，打磨之後便出現金黃色花紋，與金絲楠木色澤匹配，相得益彰①. 1
【然而這兩種建材，原本都是皇家專用。這樣規模的楠木廳，還有著滿地鋪的金磚，全國除了承德的皇家避暑山莊之外，就隻有這裡能見到了。】
賈母聞言，就道：“糟了，這和珅要壞事了。”
果然就聽那仙音續道：
【因此，和珅抄家二十條大罪中的第十三條就是說的這個"僭修逾製"，說和珅營建居所太過奢侈，超過了他身為臣子的本分。】
“二十條大罪？僭侈逾製竟然隻是第十三條嗎？”賈母聽得張口結舌直搖頭。而寶玉想了想，覺得自家榮國府應當說什麼也犯不了和珅那樣的大罪才是。
【當然，楠木廳隻是一個例子。和珅仗著乾隆皇帝的寵信，結黨營私、鏟除異己、聚斂巨額財富。據說和珅抄家，抄出了價值
數億兩白銀之巨的財產。因此民間有"和珅跌倒、嘉慶吃飽"之說。】
【當然和珅大起大落的個人經曆，和寧榮二府由盛轉衰的經曆還不大一樣。】
寶玉：……不大一樣？敢情這問題是白問了呀！
不過他麵前的白紙上已經記下了“僭侈逾製”————榮寧二府日後勢必要小心規避的。
【和珅曾經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寵臣，在乾隆成為太上皇的那幾年裡，他更是權傾朝野，手中實權甚至超過了當時在任的皇帝嘉慶。但是乾隆皇帝過世之後僅僅十五天，和珅就被抄家賜死。這正應了《紅樓夢》書中的一句話“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
【和珅在乾隆晚年大權獨攬，站得太高了，除非他自己篡位做皇帝，否則嘉慶帝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這位先帝朝的權臣的。】
寶玉“嘶”的一聲，心想：也隻有天上仙子，才能這般毫無忌諱地說“篡位”之事。
【好了，關於和珅為何抄家，我今天在這裡隻是做了一個簡略的回答，不知道“賈寶玉風雪山神廟”這位朋友，你滿不滿意。】
“滿意、滿意……”
寶玉一疊聲地點頭，手中筆墨快速寫下第二個問題。”''明珠家事''意為何指。"
他托著這張字紙，高高舉起。
誰知紙上的字跡並沒有像仙音沒有像剛才那樣馬上做出回應，相反，天幕上出現一行字跡："當前用戶觀看時長不足，本次直播期間僅能提問一次。"
寶玉：……
早知道該直接問“榮府為何抄家”的。
就聽仙音極其流利地繼續：
【錫晉齋所在的這個庭院，就是蘭蘭之前說的"天香庭院"。現在請大家跟隨我的直播鏡頭，來看看這錫晉齋北麵的這道垂花門。這道垂花門上原本懸掛著“天香庭院”四字匾額，據說是慎郡王允禧親筆所書。】
“鳳丫頭，東府園子裡是不是有一座叫做天香樓的？”賈母半閉著雙目，一麵努力回想，一麵問鳳姐。
“老太太，正是呢！”
但寶玉卻在想：慎郡王是什麼人，他難道也是“原型”嗎？
【允禧就是康熙皇帝膝下的二十一阿哥，他與曹家關係密切，而且很可能就是《紅樓夢》中北靜王的原型之一。他題寫“天香庭院”匾額的時間肯定要比和珅建公主府的時間要早。因此紅學家們推測，是不是允禧題寫的“天香庭院”啟發了曹雪芹”天香樓”一段的創作。】
【而蘭蘭自己的猜測是，和珅作為一名資深紅迷，是不是也意識到了允禧這副圈額與《紅樓夢》之間的聯係，所以後來將這副匾額帶進了自家園子，懸掛在這裡。】
【不過，和珅不是我們今天的主角，蘭蘭今天的主要計劃是，帶大家看看這座恭王府，並且聊一聊《金陵十二釵》中收尾的那一位：秦可卿。】????
寶玉心神一凜，暗道：“開始了！”
按照仙音的慣常“套路”，這意味著她正揭開命運的麵紗，向世人展示那些最可怕的未來、最尷尬的真相。
【若說整部《紅樓夢》中最為神秘的女性，秦可卿若說是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她的特彆之處在於，這個人物在紅樓故事剛開始不久就死了……】
賈母與鳳姐聽說，頓時相顧失色。鳳姐與秦可卿交好，聞言更是眼圈一紅。
寶玉聽到這裡，想起他當日夢中在太虛幻境中夢見的"可卿"，一時也心痛如絞。但上次天幕差點兒說秦可卿與他有染，寶玉現在硬撐著怎麼也不敢露出異狀。
【……但是這個人物的影響一直貫穿全書。而且，直到今天，學者們甚至都沒能確切地考證出，秦可卿真正的出身與死因是什麼。】
【好了，就讓我們從這座"天香庭院"開始，講一講這位紅樓中謎團最多的女性。老規矩，我們先是來看看她的判詞————】
天幕上的景象發生變化，那位叫做蕭蘭蘭的仙子開始在楠木廳跟前那座四四方方的
【在《金陵十二釵》冊子上，秦可卿位列正冊的最後一頁。那一頁上畫著高樓大廈，有一美人懸梁自縊。配套的判詞是——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②！
【這句判詞的意思很明確：秦可卿本是“情”的化身，而她的情，具體體現為欲念。彆以為不長進的東西都出自榮國府，闖禍的開端其實是寧國府裡的人。〕
賈母嘴角下垂，勉強擠出一個苦
澀的笑容：原來天幕是這樣看待他們這群姓賈的，榮府裡都是不長進的東西，寧府都是闖禍精。
【除了秦可卿的判詞，我們還要好好看看她在《紅樓夢曲》中對應的那首曲子《好事終》：“畫梁春儘落香塵。擅風情，秉月貌，便是敗家的根本，箕裘頻墮皆從敬，家事消亡首罪寧。宿孽總因情。”②】
【其中"畫梁春儘落香塵"，也是在預言奏可卿將懸梁自儘。"箕裘頹墮皆從敬"一句中，"箕裘”比喻祖先的事業。“箕裘頻墮皆從敬”指的是，賈府的兒孫從賈敬開始，便不能繼承祖先的事業。而榮寧二府兩家一敗塗地的罪魁禍首是寧國府。禍根出在“情”這個字上。】
寶玉聽到這裡，雙手有微微亶醉，將筆直接擱下——這天幕的預言實在太殘酷了。秦氏竟是懸梁自儘的嗎？不過這樣的慘事現在還未發生，是不是還能挽救得了？
鳳姐便對賈母道："老太太，讓寶兄弟先歇息去吧。他年紀太小，不適合聽這些……"
賈母卻不同意：“遲早要知道的，這些都關係到兩府的未來，也關係到你們兩人各自的前程，早一天曉得都是好的。”
鳳姐覺得賈母說得有道理，便也不再勸寶玉，隻紅著一雙眼，繼續聽那天幕上的解說。
【小夥伴們，我們在這裡還是要留意這些文本中的"封建社會語境"，將寧榮二府家事消亡的原因歸結為“情”可能還有些道理，但如果將這一切全都怪罪在女性頭上，說秦可卿“擅風情，秉月貌，便是敗家的根本"，等同於指責女性是"禍水"，這就令人不能接受了哈！賈家的男人就沒有責任了嗎？】
寶玉默默低頭，心道：確實…他看得沒有天幕通透。
【然而，曹雪芹很有可能是迫不得已，才將寧榮兩府的敗亡都歸結於"情"的。蘭蘭一會兒就會給大家進一步解說，清代的文字管製十分嚴苛，連紅樓夢這樣"大旨言情"的小說都曾一度被列為禁書，試想，曹雪芹還敢在書中描寫賈家敗落的真正原因嗎？】
賈母、鳳姐、寶玉：……！
第24章 第五次直播③
就在絳芸軒中祖孫三代一起焦急等待，等著天幕向他們透露一些賈家將來敗落的真正原因時，天幕卻又講了一些寶玉“聽不得”的內容。
【秦可卿用“情”的對象，又是哪一個，或者說，又是哪幾個呢？】
【在第七回 中，鳳姐帶寶玉去寧國府見秦鐘，叔嫂兩個回去的時候曾經聽見寧府裡一個老仆焦大吃醉了罵人，罵這寧府裡的主子們“每日家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寶玉還特彆問了一句“什麼叫爬灰”，便被鳳姐訓斥……】
這麼一說，寶玉也想起來了，當時他並未追根究底，誰知此刻聽到了令人萬分駭異的答案：
【“爬灰”指，公公與兒媳之間存在不正當的X關係；“養小叔子”指，妻子與丈夫的弟弟之間存在不正當的X關係。】
一旁鳳姐差點兒伸手去捂寶玉的耳朵，想了想還是把手縮回來了。
【把焦大罵的內容對應到寧府，"爬灰"自然是指秦可卿與賈珍有染。在87版電視劇中，頗為直白地演繹了這一段情節。而賈珍的年紀比秦可卿大那麼多，我們或許可以推測，賈珍與秦可卿之間的關係，很可能是強迫或者半強迫的。】
【至於“養小叔子”，有些人認為指的是鳳姐在養，畢竟鳳姐因為她管家的關係，經常能與賈府的子弟們接觸，比如書中就明寫她和賈蓉、賈薔等人走得很近。】
鳳姐前幾日受了天幕的打擊，人顯得沉靜了不少，然而她根骨裡的脾氣卻未改，一聽見這話，當場柳眉倒數，開口便厲聲詈罵：“放你娘的……”
賈母將她的手心使勁兒一掐，總算讓鳳姐兒省起這是天上的仙子在說話，在最後關頭把那個最不雅的字給吞了回去。
【但是呢，這種說法是站不住腳的。】
鳳姐長籲了一口氣，小聲道："天王菩薩，您倒是一口氣把話都說完啊！"
【焦大從頭至尾】的都是寧國府。而王熙鳳是榮國府的。而且賈蓉、賈薔與鳳姐差了輩分，根本不是“小叔子”。鳳姐的貼身丫鬟平兒也親口向賈璉評價鳳姐，說“她原行的正走的正。”可見這個“養小叔子”的並不是指的鳳姐。】
【那麼會是誰呢？書中並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我們隻能不負責任地猜測。在幾乎沒有文本證據的前提下，蘭蘭的猜測是，“養小叔
子”的，有可能是，秦可卿與賈菁。】
王熙鳳一呆："薔哥兒？"
她與秦可卿和賈薔都很熟，但萬萬沒想到，這兩人竟會是這種關係。
【首先，賈蕾是一個皮非常出色的男子，書中說他“外相既美，內性又聰明”，又“與賈蓉最相親厚，常相共處”。說明他與秦可卿接觸的機會相當多。】
【書中又寫，寧府人多口雜，那些不得誌的奴仆們，專能造言誹謗主人，因此不知又有什麼小人詬涿之詞。賈珍想亦聞得些口聲不大好，自己也要避些嫌疑，所以就命賈薔搬出寧府，自去立門戶過活去了。①】
【這段表麵上寫賈薔與賈蓉之間可能存在暖味。但為什麼賈珍"自己也要避些嫌疑"？解釋之一就是這三個男人都與同一位女性有關。那麼一切就都能說得通了……】
寶玉頓時在心中哀歎，天上仙音這一次，幾乎是將整個寧府中人的聲譽名望，無差彆地全都毀儘了。
幸好今日這仙音隻是在深夜出現，若是和前幾次那樣是在大白天或是晚飯前後，那寧府就真完了。
【好了，那麼小夥伴們要問蘭蘭了，既然那"金陵十二釵"冊子和《紅樓夢》曲都預言了奏可卿是自縊身亡的，為什麼《紅樓夢》書裡寫她是病死的呀，還寫了一個神乎其技的名醫張友士前去給秦可卿看病。】
【大家和蘭蘭一起回想一下，秦可卿過世的那一章回目叫什麼？】
寶玉望著天幕：果不其然，天幕上又有成行的字跡出現，快速飛過。
“秦可卿死封龍禁尉”。
這就是仙音所說的“強單幕”嗎？那是不是成為“用戶”，就也能寫出這種“彈幕”呢？
還沒等寶玉研究出怎麼發“彈幕”，天幕上已有回應。
【沒錯，那一章的回目叫《秦可卿死封龍禁尉》。這個回目在整部紅樓夢中都是個異類，它和其它回目相比，顯得非常不通順。因為秦可卿沒有封龍禁尉，封龍禁尉的人是賈蓉。"死封"之說也很不可合理，賈蓉封龍禁尉的時候還活得好好的。】
但我們也要注意一點，《紅樓夢》中所有的回目都是工整對仗的，連斷句也一樣。"秦可卿死封龍禁尉”回目的下半句則是“王熙鳳協理寧國府”。僅僅是斷句不同，似乎還不能解釋。】????
說罷，天幕上的仙子頓了一會兒，似乎在等待她的“小夥伴們”提出其他可以用來解釋這個奇怪回目的觀點。
【好，我來公布答案：這一回的回目原本應該叫"秦可卿淫喪天香樓"，這是脂批中透露出來的。】
【脂批就是指脂硯齋的批注。《紅樓夢》在剛剛成書的時候，都是以手抄本的形式傳播，作者曹雪芹有一位親密朋友自號為“脂硯齋”，會在抄本的字裡行間寫下一些批注。這些批注向我們透露了很多非常重要的信息，比如秦可卿之死這一章————】
【這一章回末之後的脂批是這樣寫的：“秦可卿淫喪天香樓，作者用史筆也。”②】
【這個評價太可怕了，這是直言秦可卿這個人物實際上存在過，而且她正是因為不正當的男女關係而死在了天香樓上。】
【但脂硯齋又寫："老朽因有魂托鳳姐賈家後事二件，嫡是安富尊容坐享人能想到處？其事雖未漏，其言其意令人悲切感服，故赦之，因命芹溪刪去。”②】
【也就是說，因為這一章節裡寫到了秦可卿死後托夢給王熙鳳，指點她如何保全賈家，這是一樁大功德，因此，脂硯齋這個人覺得不宜將秦可卿的醜事寫在書中，故此要求曹雪芹將這一段刪去。】
【所以“秦可卿淫喪天香樓”這一段文字，就被全部刪掉了，我們今天完全看不到了。】
寶玉聽到這裡也完全懵了：看不到，意味著什麼，秦可卿還會死嗎？
【但是我們還是可以從字裡行間看到原版的一些“遺筆”，比如說，書中在寫到賈府眾人在秦氏死後的反應，是這麼說的： “彼時合家皆知，無不讚歎，都有些疑心。”③】
【這裡的“無不讚歎”，根據紅學家周汝昌老先生的判斷，這可能是寫秦可卿處境艱難，最後竟不惜一死了結，這種舉動是大仁大勇，故賈府上下無不讚歎。而"都有些疑心"，應當是寫其死因可疑，眾人都懷疑秦可卿是非正常死亡。④】
【這句話，也有的版本寫做："無不納罕，都有些疑心。"脂硯齋在這九個字之後
給出批語：“九個字寫儘天香樓事，是不寫之寫。”②】
寧國府，賈珍之妻尤氏命幾個心腹的婆子和管事，將各處院落的大門守緊，命所有人將窗戶關牢，嚴禁府裡任何一人開門開窗，探頭探腦。
尤氏自己卻站在寒冷的屋外，望著夜空中光亮一片的“天幕”，銀牙緊咬，心都碎了。
得虧這天幕沒有像以前那樣在大白天出現，而且之前天幕還模糊了一陣，聽不見也看不清，這給了尤氏足夠的時間去布置安排。
可饒是如此，尤氏還是不敢想象：榮府那邊會怎樣？榮寧二府之外又會怎樣？這次會像是"罵拐子”那次一樣，鬨得紛紛揚，讓全天下人皆知嗎？
想到這裡，尤氏又轉頭看向秦可卿的居所，低聲問身邊一個婆子： "她……那邊如何？"
那婆子搖搖頭，道：“病得人事不省，應當是一無所知。”
尤氏咬著牙，從口中擠出幾個字："她倒好……"
明明那秦可卿不是個省油的燈，偏偏賈府上上下下都對她極其喜愛。賈母說她“極妥當”，是重孫媳婦中第一個得意之人。王熙鳳與她非常要好。賈珍賈蓉之輩更不用說。尤氏心中縱有不滿，但她隻是賈珍的繼室，人前根本說不上話。
如今倒好，天幕一開口，立即將一切陰私全都抖落在人前，卻還要她來幫忙收拾首尾，掩人耳目。
【但是，秦可卿之死，並不是她身上最大的謎團。蘭蘭先帶大家去看看恭王府的後花園，然後再給大家繼續講講這秦可卿身上最大的謎團——她的身世之謎。】
尤氏滿心怨懟，眼神幽怨地抬起頭，望著天幕，心想：還有完沒完了？兒媳的身世又怎麼……準知她剛想到這裡，尤氏隻覺腦海中一室，頓時無數迷惘湧上心頭。
是呀，秦氏這樣的出身，究竟是怎樣入了寧國府，竟還成了賈蓉之妻的？
尤氏自己，原本出自一個小官之家，不是名門望族，母親已逝，父親續娶了一位帶著兩個"抱油瓶”的寡婦。以尤氏的出身家世，她根本沒有機會嫁入寧國府。但賈珍正好喪了正妻，要討個填房，尤氏這才“撿漏”，成了寧國府的當家奶奶。
可是秦氏……明明出身比她還要不如啊！
尤氏越想越覺得不
對。
就見天幕上出現了一座美輪美奐的花園，那位名叫"蕭蘭蘭"的仙子走在園中，便走邊說話。
【現在我們來到了恭王府的後花園萃錦園。這就是老北京口口相傳的榮國府“大觀園”原型啦。但是蘭蘭之前給大家講解過，萃錦園始建於公元1780年，那時紅樓夢已經成書，而曹雪芹已經去世多年。所以，很可能是“紅迷”和珅借鑒了書中大觀園的模樣，建成了他自己的私家花園。】
【在和珅建府邸之前，恭王府這附近的地段多為普通民宅，據說此處曾有明代官員遺留的民宅花園。這令我們不禁回想書中所寫：大觀園也是在會芳園的基礎上改建的。不知道和珅在選址的時候是不是也一樣考慮了這一點。】
尤氏迷迷糊糊地抬起頭，望著天幕上的亭台樓宇，恍惚隻覺得這所在頗像自家的後花園會芳園。
但隻要一想到會芳園，她就想起那座"天香樓"，想到關於秦可卿的讖言，心口處便痛得難以自持，猜測自己是犯了胃氣疼的舊症。
天幕上的仙子興致勃勃地展示這園中的蝠池、蝠廳、滴翠岩、邀約台……尤氏都毫不在意，隻管伸手捂住心口，強忍著痛楚，等待那仙音解說，這秦可卿的身世之謎。
【好了，蘭蘭已經帶大家將恭王府後花園逛得差不多了。趁著歌腳的工夫，來給大家說說秦可卿的出身之謎。】
【按照書中所記，秦可卿的家世背景很簡單，一家三口，老爹秦業，一女秦可卿，一子秦鐘。】
【蘭蘭曾經多次提過，紅樓遍地諧音梗，這一家三口的名字其實都大有玄機。】
【一家之主秦業，這個名字起得怎麼樣呢？在南方某些地方的方言中，“業”與罪孽的“孽”字發音非常相近。脂硯齋曾經批過：“妙名，業者，孽也。”⑤】
【這個名字過於敏感，以至於在高粵續書的程乙本中，續書者把這個名字都改了，改成"秦邦業”。】
【至於秦家的兩個孩子，一個叫“秦可卿”，諧音“情可輕”，“輕視”的“輕”，也有可能是“情可傾”，“傾倒”的“傾”。而“秦鐘”的名字，反過來就是“鐘情”。一家三口，湊在一起，就成了《好事終》曲子的最後一句：“宿孽總因情”。】
【秦業這個人，據書中的介紹，是個小官，官職叫做營繕郎。他因
為無兒女，所以向養生堂抱了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然而這抱來的兒子死了，就剩女兒還活著，就是秦可卿。隨後這秦業在五十歲上又得了一個兒子，就是秦鐘。】
【也就是說，這秦可卿，是個從養生堂抱來的，血緣不明的孩童。養生堂，又叫育嬰堂，是一種收養棄嬰的慈善機構。古代嬰孩身有殘疾，或是窮人家實在養不起了，才會把孩子送到育嬰堂去。】
【那麼問題就來了，秦可卿這樣的出身，怎麼可能能嫁給賈蓉？】
【要知道這賈蓉可是寧國府三代單傳的獨苗。而賈史王薛四大家族，一向聯絡有親，賈政娶了王夫人，賈璉娶了王熙鳳，賈寶玉的潛在聯姻對象也是薛林之家這樣的望族或者豪富。試問，賈蓉怎麼可能娶一個血緣不明的棄嬰，這個棄嬰的養父偏偏還隻是一個與賈家略有瓜葛的營繕郎？】
是呀？這怎麼可能呢？——尤氏聽著，一時連胃疼都忘了。
【這裡，我們就要探討一種可能性：也就是賈史王薛四大家族對於朝政的摻和程度。】
【秦可卿嫁入賈家，很有可能是賈家作為四大家族中實力最雄厚的一家，參與了雲譎波詭的言廷鬥爭。】
【其實吧，關於賈史王薛四大家族自不量力摻和宮廷爭鬥，我隻有以下六點想說……】
“六點？這麼多？”
尤氏一抬頭，就見那位名叫"蕭蘭蘭"的仙子伸出膚色白皙的右手，在空中虛點，口中還一字一字地說：“點、點、點、點、點、點！”
第25章 第五次直播④
絳芸軒裡，寶玉陷入沉思。
他年紀雖小，但人不笨，自然能辨出天音上說的那些，都是確實存在的疑點。隻是之前他們賈府司家上下，就像是被翳障蒙住了眼一樣，從沒有人去細想那些——這種情形很像是上次，天音點出賈政並非賈母親生，而是過繼的。那次人們也是經過天音點醒，才漸漸悟過來的。
這麼說來，秦可卿的身世確實可疑得很。
寶玉雖然不諳世事，但大抵也聽說過像他們家這樣的門第，不可能隨便結親，更加不可能給寧國府三代單傳的嫡孫配一個血緣不明的棄嬰。
但是……寶玉心中一想起秦氏，想起她那嫋娜纖巧的身段，溫柔平和的個性，便總覺得這樣的人與養生堂掛不上乾係，也不像個營繕郎家裡教養出的小家碧玉，倒十足十的像是個氣度不凡的大家閨秀。
他再看賈母，隻見賈母神色怔忡，口中喃喃地道："難道、難道竟是……"
寶玉：難道老太太又在仙音的指點下想起什麼來？
就聽天幕上的仙子又發話了。
【這樣說來，乾隆皇帝點評紅樓夢"此蓋為明珠家事作也"，就馬上顯得很有道理了。】
【賈家和它的原型曹家，摻和言廷鬥爭的過程和結果，確實和明珠家有那麼一點相像。】
一聽天幕上這樣說，寶玉便悔不當初：早先他就不該先問和珅生平，該問這明珠家事才對。
現在可好，那神秘的天幕竟然限製提問次數，令他想問也問不了。
好在仙音主動解說了一下：
【明珠，也就是納蘭明珠，他是康熙朝重臣，外戚，他的一子一女比他自己都要有名：一子是我們所熟悉的清代大詞人納蘭性德，一女是康熙皇帝的妃子惠妃，也就是大阿哥的生母。】
寶玉見仙音漸漸不再提及寧榮二府的私事，便提筆，開始迅速記錄，雖然他並不知道納蘭性德、惠妃、大阿哥都是什麼人。
【明珠家和賈家的相似之處在於，都是外戚。】
寶玉傻掉：……賈家怎麼就是外戚了。
賈母卻陡然睜大了雙眼望著鳳姐，鳳姐也張了口要出聲驚呼："咱們家大小姐……"
賈母眼刀一掃，鳳姐馬上伸手捂嘴，老老實實地坐
在原地，一聲兒大氣也不敢出。
【而明珠家和賈家的原型曹家，相似之處在於，都摻和了"九龍奪嫡"。】
賈母與寶玉鳳姐都支起耳朵：蒼天啊！聽天幕說了這麼久，總算聽到一點點關於賈家獲罪的原因了啊！
可問題是……“九龍奪嫡”是什麼？
“不行，”寶玉心說，“一定得想法子問一下！”否則他們這一大家子，將來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他想了想，取了一張空白字紙，在上麵寫上"何為九龍奪嫡"六個字，然後雙手托起，高高舉向空中，口中努力地道：“彈幕、彈幕！”
奇跡再次出現了，這張字紙迅速恢複為空白字紙，而寶玉寫下的六個字真的出現在了天幕上，迅速地一晃而過，但寶玉還是認出了自己所寫的——自己寫的六個字，比起旁人的，筆劃要多的多。
寶玉其實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但他總以為旁人是因為避諱或是彆的什麼原因，會故意少寫幾筆，讓這些字看起來簡單些。而現在，寶玉自己的“彈幕”飄過時，那區彆就格外明顯，旁人的字筆劃都好少，看起來好簡單啊！
【哇，竟然有一位用繁體字發彈幕的朋友！ 】
天上仙音聽起來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也許這位朋友不太了解“九龍奪嫡”，可以理解，可以理解，那蘭蘭就再多說一點背景內容，幫助大家了解相應的時代背景。小夥伴們，彈幕上大家活躍起來，歡迎新朋友來到蘭蘭的直播間哦！】
就見那天幕上密密麻麻出現大堆大堆的文字，都是“歡迎”之類，寶玉也不知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但真的生出一些受寵若驚之心。
【那蘭蘭還是先從曹家開始說起。曹家的身份是清廷內務府正白旗包衣。也就是說，曹家是八旗製度下，世代服役於清廷皇室、宗室的一個奴仆群體。】
寶玉心中一抖：自家如此顯赫，難道原身就隻是奴仆嗎？
他轉臉看看身後坐著的祖母，隻見賈母臉色如常，並無特異。
【關於曹家的內務府包衣“奴仆”身份，作者曹雪芹曾借一個侍奉賈母的老娘娘，賴娘娘之口說過：“長了這麼大，你哪裡知道那“奴才”兩字是怎麼寫的？隻知道享福，也不知道你爺爺和你老子受的那些苦惱，熬了兩三輩子，好容易
掙出你這麼個東西來……”①】
賈母聞言抬起雙眼，似有喟歎，隨後又黯然斂了眼神，似乎那賴她嬉所說的，就是她的長輩們過去給她們這輩人的諄諄教誨。
【到了曹雪芹的曾祖曹璽那裡，曹璽曾任江寧織造三品郎中加四級，贈工部尚書。曹璽的夫人孫氏，是康熙皇帝的保母。】
【康熙皇帝是清廷的第四位皇帝，也是清定都北京之後的第二任皇帝。康熙皇帝年幼時經曆非常坎坷，他的父皇順治專寵董鄂妃，而康熙小小年紀又因出天花而被送到宮外。對他而言，無微不至照顧他的保母，可能甚至勝過那些對他毫無感情的血緣親人。】
【康熙的保母之一，正是曹雪芹的曾祖父曹璽的夫人孫氏，她被封一品太夫人。】
【這也解釋了康熙為何如此器重曹雪芹的祖父曹寅。兩人相當於是奶兄弟兼發小，從小一起長大，康熙對曹寅非常信任。等到康熙除鼇拜、平三藩，統治基本穩固之後，康熙就任命曹寅為內務府慎行司會計司廣儲司郎中，把曹寅派到了江南，讓他管理蘇州、江寧織造。】
蘇州、江寧織造……
賈母坐在椅上，膝蓋上搭著鴛鴦給她鋪上的一塊灰鼠皮子，手中捧著個銅手爐，揚起頭，正望著天幕出神，似乎正在追憶往昔居住在江南的美好歲月。
【盆友們，夥伴們，可千萬彆小看了這個蘇州、江寧織造，這在當時可是大肥缺啊！】
【經過明末清初的戰亂，江南地區在休養生息之後，率先恢複過來，成為當時經濟發展的龍頭。所以，內務府派駐江南地區的官員，便相當於一個隱形的言廷財政大臣，掌管著國家的備用財源。】
【就拿駐地在南京的江寧織造來說吧，這個官職大多由皇帝親信的內務府大臣擔任，其地位僅次於兩江總督，雖然江寧織造郎中的品階不高，可手中緊握著實權，背後又有當朝皇帝的寵信，著實是一個看著不顯山不露水，但是內裡卻極其顯赫的職位。】
【另外，康熙初年，江南地區還存在著地方動蕩，滿漢衝突依舊存在等一係列內政問題。因此曹寅除了負責財政之外，還擔任著“通政使”，也就是掌握著內外章奏和臣民密封申訴之件。也就是說，他是康熙皇帝在江南的耳目，手中掌握著密奏之權，可以將江南一帶的民心民情，以密奏的方式遞交給康熙皇帝。】
【這樣一個人，你們說，他手裡掌握的
權力大不大？】
寶玉轉臉看向祖母，見到賈母麵上的神情，馬上便明白了：所言不虛，自家長輩，當年在金陵時，必定就是這樣一番光景。
【好了，我們現在就要講到“九龍奪嫡”了。】
【然而康熙皇帝是一位相對長壽的皇帝，他執政的年限很久，用我們今天的話來說，就是“超長待機”。】
寶玉筆下筆走龍蛇，記下四字： "敲長呆雞"。
【到了康熙晚年，清廷就出現了立儲危機，也就是我們常說的，“九龍奪嫡”。康熙膝下，二十個活到成年的皇子之中，有九個兒子參與了對皇位的爭奪。故稱“九龍奪嫡”。】
【小夥伴們，你們在彈幕上告訴我們的新朋友，這場政治鬥爭，最後是誰勝出的？】
寶玉抬頭望著天幕，隻見天幕上瞬間出現很多字跡，大多數是一樣的：
【雍正！】【雍正！】
也有些彆出心裁的，寫的是：
【四四！】或者———【四大爺！】
寶玉納悶地轉頭望向賈母，正好見到老太太也扭頭望著他。兩人神色都有一絲詫異。
無論是太上皇還是今上，膝下子嗣都略顯單薄，彆說二十個活到成年的兒子了，也沒有九個那麼多呀？
【回到“明珠家事”這四個字——納蘭明珠之子納蘭揆敘，因為站錯了隊，和馬奇齊、佟國維、阿靈阿、鄂倫岱等人一起保舉八阿哥胤禩為太子，觸怒了康熙皇帝，受到了懲處。】???y
【明珠家的這個兒子納蘭揆敘立儲站錯隊之後，九年之後就去世了。康熙並未追究他當年以外戚身份結黨營私、卷入皇權之爭的罪過，就這麼算了。】
【誰知“九龍奪嫡”最後的贏家是我們的四大爺，雍正帝，胤禛。他一上台，就開始收拾政敵，不僅追奪納蘭揆敘死後追封的言職和諡號，而且還將揆敘的墓碑改了改鐫“不忠不孝陰險柔佞揆敘之墓”。】“嘶——
寶玉是一朵暖房裡長大的嬌花，哪裡聽說過這等仕途凶險？聽見天幕這麼說，一時渾身發寒。
天幕卻似乎對雍正帝的追責並不意外。
【畢竟咱四大爺說：朕就是這樣漢子！】
寶玉聽見仙子這樣毫不在意地模仿天子說話，佩服之餘，竟還有點羨慕。
【那麼曹家呢？可能因為雍正這個最後贏家在一開始的時候實在太“冷門”了，曹家在站隊問題上，就從來沒站對過。】
寶玉、賈母、鳳姐：……咱家原型這麼慘的嗎？
【按理說，曹家常年在江南，本不該與京中的皇子阿哥們扯上乾係。但是，作為康熙皇帝信任的天子近臣，他們不主動去招惹皇子，皇子們也會來招惹他們。更不用提，曹家的親族，確實曾有主動向一位或幾位皇子示好的舉動。】
【比如曹寅的妻兄李煦，時任蘇州織造的，一直與八阿哥胤禩往來密切。對了，蘇州織造李家，正是賈府裡史太君娘家史家的原型……】
賈母聽見“妻兄”兩個字，就已神情緊張，此刻聽見仙音確認，頓時“啊”地輕輕叫了一聲，趕緊以手掩口，以防自己再發出什麼聲音。
【曹家則不止是與八阿哥胤禩，還與太子胤礽一向有往來。】
寶玉一麵記著這許多人名與排行，一麵暗暗思忖，這太子胤礽又是什麼人？康熙皇帝既然立有太子，又為何還有九龍奪嫡之事？……要不要再寫個彈幕問一問？
【待到雍正上台，這位小心眼兒的四大爺一旦處理完了他最棘手的政敵，就開始算起曹李兩家的舊賬。李家首當其衝，於雍正元年抄了李煦的家。而曹家則在雍正六年被抄。】
終於……
寶玉望著他麵前密密麻的一遝字紙，心想：無論如何，總算是有了些頭緒。天幕既給了這些提示，府裡將來總要想法子趨吉避凶才是。
【當然啦，這些曆史背景，與《紅樓夢》書中的政治背景是絕對不能————對應的。】
寶玉幾乎兩眼一黑：敢情這麼多……都白記了？
【曹雪芹這部《紅樓夢》，是架空曆史小說的鼻祖，絕對是架得空空的。大家看，在《紅樓夢》中，有太上皇和皇帝陛下同時存在。然而在真實的曆史上，直到曹雪芹死後若乾年，乾隆退位，才有了清廷曆史上第一位太上皇。】
【曹雪芹這麼寫的原因是：清廷當時施行嚴苛的文字管製，因為文字獲罪的案件很多，涉事人員的下場也很慘。因此曹雷芹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將書裡描寫的內容與現實生活——對應。】
【蘭蘭給大家舉個栗子：雍正四年有個浙江官員給科舉考試出題目，正好是詩經中的一句話：
“維民所止”。】
寶玉對《詩經》讀得挺熟，知道這一句出自《詩經·商頌·玄鳥》，但他思來想去，也沒想明白這四個字有什麼犯忌諱的地方。
【因為“維民所止”中的“維”，“止”兩個字，正好是“雍正”兩個字去頭。②】
寶玉：啊這樣也行……
【這個官員於獄中自殺謝罪之後，仍被戮屍梟首，其子十六歲以上斬刑，十五歲以下流放，其女眷被定發配邊疆為奴……更糟糕的是，就因為主犯是個浙江籍的官員，雍正帝定了浙江地區停止三年高考……不對，是浙江士子停止三年科舉。】
聽到這裡，寶玉惟覺遍體生寒，心道：難怪、難怪……如此這般以文字定罪，隻怕世人都要噤若寒蟬。
【所以，曹雪芹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在《紅樓夢》書中文字以任何形式映射現實白。但是，由於他的這部作品實在是太寫實了，我們還是能看到字裡行間透露出的一點點”真相的痕跡”。】
【《紅樓夢》中的太上皇，大致可以認為，是以康熙皇帝作為對象而塑造的人物形象。當然了，這位老人家在書中出現的頻次極其有限，存在感過低。但書中描寫“太上皇”體現出一種仁愛、寬和的政治形象，這與康熙中晚年力圖塑造的"明君"形象是相當接近的。】
【當然了，這也一定程度上是因為康熙對發小曹寅一家非常之好，所以紅樓一書也以一種相當正麵的形象來塑造這位“太上皇”。】
【至於紅樓中的皇帝，這個蘭蘭以後會向大家解釋，他很有可能是“四大爺”雍正、“渣渣龍”乾隆二位一體，疊加形成的這麼一位九五之尊的形象……額，證據嘛，文本證據有一些，但不能算是確證。我們還處於“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中的“大膽假設”階段。】
【同樣出於“大膽假設”，我們也可以認為《紅樓夢》中那個“義忠親王老乾歲”這個形象，很可能是影射康熙的嫡子，原本被立為太子的胤礽。】
“太子？就是義忠親王老千歲？”寶玉一聽見，提筆就要往紙上記錄。
卻見賈母動作奇快，她"嗖"地站起身，直接抽走了寶玉手中的毛筆，隨即伸手捂住了寶玉的耳朵，道：“寶玉，你從未聽過這些，從未！”
鳳姐正在一旁泛著迷糊，賈母卻也聲色俱厲地問她："鳳丫頭，你
怎麼說？"
鳳姐馬上回："沒，這些我都沒聽過，今晚我睡了個好覺，大清早平兒叫都叫不醒……"
這位的瞎話編得比誰都快，倒是不用教賈母太擔心。
寶玉聽了，趕緊連連點頭。賈母這才輕輕放開寶玉的耳朵，讓他繼續聽天上傳下的仙音。
第26章 第五次直播⑤
【太子胤礽大家應該都很熟悉吧？他是康熙皇帝元後所生的嫡子，早在繈褓之中就被立為儲君。】
寶玉試著去想那位“義忠親王老千歲”的生平，卻發現他所知極為有限，不得不看向祖母，就見老太太半閉著眼，卻衝寶玉輕輕點了點頭。
這竟是扣上榫了？義忠親王老千歲的生平與那仙音描述得竟一模一樣？
但寶玉牢記著祖母剛剛的教誨，就算心存疑問，他也不敢問。
【然而因為康熙皇帝的“超長待機”，胤礽做了四十多年的太子，終於令他老爹越來越不滿意，兩立兩廢，到最後就乾脆被他老爹給圈禁起來。】
【於是，我們在《紅樓夢》的文本裡看到這位"義忠親王老千歲"就是一位"壞了事的"皇親國戚。"老乾歲"這個說法，一般是輩分比皇帝更長，至少也是平輩。然而放眼整個清代曆史，地位如此之尊，能封為親王，而且是“老千歲”，到最後又“壞了事兒”的，就隻有胤礽一位。】
【除了這些清測之外，《紅樓夢》中還有一項文本證據，就是秦可卿死後，賈珍著急要為兒媳找一副做棺材的好板子，正好薛蟠過來……】
賈母便愣了神：“薛蟠哥兒？”
寶玉忙道：“想必那仙子說的是之前那書上的故事，那裡頭薛大哥哥還未被拿住……”
說到這裡，寶玉自己也愣住了，仿佛他無意中悟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人間之事會響應天幕，因而發生變化，天幕上所說的事卻不會。
就如在天幕說來，薛蟠依舊逍遙法外，而現在薛蟠已經流放到三乾裡之外去了。
【……就說起他薛家的店裡，有一副好木材，是出在濱海鐵網山上的檣木，做了棺材，萬年不壞，原係義忠親王老乾歲要的。這裡也是側麵說明，義忠親王老千歲地位之尊，畢竟這副板子“非常人可享”。就像是皇家才能用的金絲楠木，和珅用來建住宅，就是“僭侈逾製”一樣。】
寶玉：懂了……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仙子會先帶他們去看那座金碧輝煌的楠木廳了。
賈母看了鳳姐一眼，後者點了點頭，表示記下了，日後少不了要和東府那邊交涉，就算是把賈珍綁起來，也不能讓他去擅自去用什麼“濱海鐵網山檣木”。
【有一位著名紅學家就據此認為，寧府小蓉大奶奶秦可卿的原型，很可能是從被圓禁的廢太子府中偷偷送出的一個女嬰，寄養在曹家的。之前的養生堂、秦業收養什麼的，全都是障眼法，都是為了掩飾秦可卿原型的身份。①】
【而她真正的身份，是一位皇家公主。】
鳳藻宮外，賈元春衣衫單薄，隻穿著一雙單鞋，站在積了一層薄薄積雪的漢白玉條石上，仰頭望著夜幕。
她臉色蒼白，渾身輕顫，似乎無法承受這天幕上揭露的可怕秘密，但又無法按捺住內心的好奇與渴望，將天幕上的話一字一句都聽在耳中。
“東府，小蓉大奶奶……公主？”
——自家府上竟然私藏了一個天子政敵的女兒嗎？
賈元春記得很清楚，這是天幕第五次出現。
前幾次天幕出現都是在白天。最初兩次，都隻有她和從娘家帶進宮的一個叫做抱琴的丫頭能夠看見。
但是第三次很出奇，全皇城都看見了。當時與元春一處做女史的宮女們全都擁至屋外，興致勃勃地仰頭望天，熱烈地討論那天上仙子穿的是什麼樣的衣裳，梳什麼樣的發式，禦著什麼樣的神獸……
隻有她一人在憂心，憂心那應天府賈化也姓賈，憂心那薛家的"護言符"會不會牽扯出她賈家。
然而，隻有那一次，就連皇帝陛下和太上皇，都是看見了天幕的。
後來就再沒有這種機會了。
前一陣子秋風起蟹腳癢的時候，這天幕又出現了一次。說來當時也巧得很，她當時正在參加一場女官的選拔。
就在那時，天幕上傳下仙音————元春發現，這和前兩次一樣，隻有她能夠看見、聽見天上的仙子在說話，說的竟還是她賈家隔房堂兄的媳婦。
但是元春在宮中學會的生存之道，正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她絕不能做與旁人不同的那一個。
當時元春絲毫沒聲張，而是混在人群中，一邊聽著天上仙音說著那些駭人聽聞的言語，一邊應付女官選拔——當然，這要能不走神，那就怪了。
的確如此，元春當時不出意料地走了神。她放下了手中的紙筆，在彆人或寫或畫的時候，她在聽著仙音發呆……誰知竟意外落入了皇帝陛下的眼中，將她單獨提出，問了
她的家世年紀，又命她寫了幾個字，奏了一曲。
之後，旁人都恭喜她，應當是入了皇帝陛下的青眼。
元春原想著，許是這等巧合能改變她在宮中的艱難境遇。誰知，此後便全無音訊，她並未在女官中脫穎而出，依舊每天重複她那些周而複始的雜役瑣務。
誰能想到，今夜，更深夜靜的時候，天幕上再次傳來了久違的仙音。
元春也不明白為什麼天上仙人選了這麼個時間現身，但是她一路聽下來，背後竟然沁出一身冷汗，心道：得虧這沒在大白天啊！
此刻，聽見仙音說出如此駭人的結論，元春那雙早已經凍得麻木的腳竟不由自主地朝丹墀的方向走了兩步，她仰頭望著天幕，心裡有無窮的疑問。
【而她真正的身份，是一位皇家公主。】
“真的嗎……真的嗎？”
聽見天幕的聲音，元春不由得身體輕顫，低聲喃喃自語。
她想起東府那個神秘的女孩兒，自小就沒名沒分地養在家裡，明明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卻深得兩府所有人的寵愛，最後還搖身一變，成了侄兒賈蓉的正妻……
元春一直覺得秦可卿身份可疑，但這份疑慮一直都隻是隱隱約約地存在心裡，像是蒙了一層翳障。唯獨到了今日，天幕一響，才將那層翳障徹底揭開。
【但蘭蘭想說，如果賈家真的私自收養了義忠親王老千歲的女兒，那簡直……太不把自己的命當命了吧？】
是呀！——元春心裡發怵，暗暗祈願：“這不是真的，這千萬彆是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你在這裡做什麼？”
身後一個清朗的男子聲音響起，元春身體一抖，她聽過這個聲音。
元春緩緩地轉過身，毫不猶豫，衝著鋪滿薄雪的地麵就重重跪了上去。
“陛下——”
她不敢抬頭，隻能看見麵前出現一扇明黃色的衣角。
“是你？朕記得你……如此雪夜，你在這裡做什麼？”皇帝的聲音很是肅穆。
元春囁嚅著，她知道自己不該將能看見天幕的事說出去。
但是皇帝陛下馬上就猜到了：“你在這裡，難道竟是在看……天幕？”
皇帝的聲音漸漸壓低，極為溫柔和煦。但元春渾身
發抖，上下牙輕輕打戰，天幕上剛才談及的那個秘密，實在是令她心魂俱亂。
“對了，那天幕似乎真與榮寧二府有些淵源，你是榮府嫡出，能看見常人不能見的，也並不稀奇。”
“隻不過，”一隻溫暖的手向元春伸來，指尖探出，輕輕拔起了她臼下巴，令元春的眼光無法再回避，對上了那一對含著笑意的清雋眉目。
“你願意將天幕上看到的一切，都告訴朕嗎？”
元春的身體依舊在輕輕發顫，不是因為雪夜太冷，而是因為……她看得出，眼前這個男人，九五之尊，他笑著說話，他笑著看向自己……但那對眼底深處，委實並無半點笑意。
【最後，我們再說回來，這位“疑似”重要人物的秦可卿，究竟是怎麼死的。】
天幕上，仙音重新開口，繼續這般可怕而殘忍的話題。
寶玉低著頭，鳳婦腫著雙眼發愣，唯有賈母神色冷靜，似乎天幕說的真隻是尋常"家事"。
【早先我們說到，曹雪芹的合著者、批書人脂硯齋，認為秦可卿臨死托夢給王熙鳳，指點她如何保全賈家子孫後代，是常人沒有的眼界與智慧。因此，脂硯齋奉勸曹雪芹，將這一段揭露穢行的文字刪去。】
【因此"秦可卿淫喪天香樓"這一段文字全部被刪除。曹雪芹改寫秦氏得了一種"怪病"，月事有兩個多月沒來，叫大夫看了，卻又不是有喜。再請一名叫做張友士的名醫來看，張友士診斷之後，說這是因為秦氏心性高強聰明不過，憂慮傷脾，肝木忒旺，說這是一個不小的症候②。】
【當然啦，曹雪芹刪掉了天香樓一段文字，卻沒有刪掉其他章節中與之相關的一些文字，比如焦大罵“爬灰的爬灰”那一段。】
【這在我們讀者看來，似乎就是在說秦氏因為與賈珍之間存在不正當關係，還被寧府的奴仆所叫破，所以秦可卿心裡憂思太過，得了這樣一種“憂慮傷脾”的心理疾病。】
【又比如說，秦氏過世之後，她的兩個貼身丫鬟的反應都不太正常。一個叫瑞珠的，直接自己撞柱子死了，另一個叫寶珠的，甘心願為秦氏的義女，摔喪駕靈，之後便前往賈家家廟，不再回賈府。③！
【這兩個丫鬟的表現，都像是撞破了主人家了不得的秘密的樣子。直接目擊者選擇自
儘，間接被牽連進事情的小丫鬟選擇了一個聰明的方式，向她的主子效忠：我這一輩子都絕對不會向外界泄露任何事。賈珍接受了這種效忠，寶珠才得以生存。】
【對了，還有一條曹雪芹沒能冊！掉的線索，是在秦氏過世之後，賈府設一道壇於天香樓上，由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四十九日解冤洗業醮③。這就是脂硯齋所批注的“不寫而寫”，就差明說，這條人命是斷送在天香樓上的了。】
天幕說到這裡，寶玉抬眼看看賈母與鳳姐。隻見賈母神色黯然，而鳳姐彆過頭去，默默垂淚。
縱使被揭露了了不得的隱情，然而秦氏在賈府生活多年，賈母與鳳姐對她都有些感情。此刻，眾人明知她死期在即，卻又都知此事已無法挽救，賈母與鳳姐都隻有暗自傷心的份兒。
【但是，蘭蘭也說過，咱們以紅樓文本為準，既然曹雪芹最後改寫秦可卿是病死，那麼咱們大家也就尊重原著作者的意願，認為秦可卿是病逝，最多"都有些疑心"。】
【好了，這就是今天蘭蘭帶給大家的直播，咱們參觀了恭王府，也交流了一些關於秦可卿這個紅樓人物的內容。】
【總結一下，秦可卿的身世非常神秘，憑她表麵的家世和出身，是萬萬不可能嫁入寧府與第五代繼承人賈蓉為妻的。因此令我們不得不懷疑，她的出身另有來曆，甚至可能是賈府摻和奪嫡鬥爭的結果。】
【書中明確交代，秦可卿容貌絕美，秉性風流，她可能與賈珍等多名男性保持著不正當關係，因此書中將她寫成是“禍水”，是寧府一敗塗地的根源————但這很可能是作者為了規避清廷的文字審查，而故意掩飾的結果。】
【秦可卿的結局原本是懸梁自儘，且有“秦可卿淫喪天香樓”的舊回目在。但因為脂硯齋認為她給鳳姐托夢有功，因此命曹雪芹將這兩回刪去，改成了病逝。】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我們在恭王府裡逛了這麼久，已經快到閉園的時候啦！親愛的小夥伴們，不管你是新朋友還是老朋友，蘭蘭祝願你廢過愉快的一天，再見！】
下一瞬，天幕迅速黑音淡，天幕上那座奢華富麗的精美府邸隨之消失。
而雪後的天空卻隱隱發白，這一夜，終於快要過去了。
寧國府，派出去的丫鬟與婆子到尤氏處回報：府裡所有的奴婢仆役，當晚都
被關在院內休息，沒人敢違抗命令，出來聽那天幕。
至於榮府和府外，寧府的人就真的鞭長莫及，管不了了。
尤氏犯了胃氣的舊疾，躺在床上直"唉喲"，但也沒法兒不過問秦可卿那邊的情形。
“人已經食水不進，進氣少出氣多，應是就在這幾天了。”婆子向尤氏稟報。
“大爺和哥兒有派人去探視嗎？”
“……沒有。珍大爺昨晚吃醉了，人事不知。蓉哥兒出門通宵玩樂去了。”
尤氏自從知道賈珍賈蓉父子與秦可卿的醜事之後，實是恨透了秦氏，隻是礙著自己是個填房，手中又無管理寧府的權柄，所以這份怨恨隻能放在心裡。
然而此時此刻，她聽說秦氏病重將死，竟也忍不住生出兔死狐悲之心，眼淚撲簌落下————時竟不知秦氏與她，究竟誰更可憐些。
鳳藻宮中，元春慢慢收回視線。
天幕消失已經有好一會兒，如今天已微亮，鳳藻言外已依稀能聽見侍衛巡視、宮人走動。y???
剛才元春一直在裝作傾聽天幕上的仙音，心裡卻在思忖到底該怎麼辦——
皇帝命她將從天幕所聞之事儘數寫下來交給他，但好些都是牽扯到她娘家的私事，尤其是關於秦可卿的真實身份——如果天幕上的猜測是真的，秦可卿是義忠親王老千歲圈禁後偷偷送出的女兒，那賈家就絕對是犯了欺君的大罪。
年輕的皇帝就在她身邊不遠處，正在早讀。這位皇帝陛下習慣於寅正起身，元春本是知道的，然而她一時貪看天幕，才會被逮個正著。
“是天幕上的仙子終於說完回去了嗎？”皇帝見元春如此，語氣溫和地問。
“是！”元春恭敬應道。
“那好，朕上次考較過你的才學，信你定能‘一字不落’地都記下來。那天幕上都說了些什麼？"
元春忙跪下，她心中早有腹案，此刻將話慢慢說出。
“啟稟陛下，那天幕上所說的，是奴婢家中的風月醜事……”說到後來，聲音轉得小小的。
“風月醜事？”
“是！”
元春自幼由賈母親自教導，知道到了宮中之後不要說假話，而要“隻說一部分”真話。她
權衡厲害，決定就像天幕所說的曹雪芹一樣，將事情全都推到"情"這個字上頭去。
皇帝的視線轉過來，眼光凝在元春臉上。
“賈氏——”他剛開口時語氣很平淡。
但元春莫名便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她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那是大權獨攬、生殺予奪的目光， 那眼神看似隨意， 甚至流露著幾分輕描淡寫的笑謔。可元春就如早先在殿外雪地上被逮個正著時那樣，戰戰兢兢地，很快便出了一背心的汗。
“你以為宮中，隻有你一人能看到昨夜的天幕嗎？”
隨著這話說出，皇帝的語氣迅速轉冷，及至冷若冰霜。
聽見皇帝這話，元春的心瞬間狂跳———怎麼？難道這位皇帝陛下也能看見天幕，早先發問，隻是在考較自己，是否對他忠誠？
但元春告誡自己：話一出口便如潑出去的水，既然起心欺瞞了，就隻能一條路走到黑，欺瞞到底…
於是她裝作惶恐地伏地道：“奴婢絕不敢欺瞞陛下。奴婢帶進宮的一名丫鬟，叫做抱琴的，因與奴婢同樣出身榮府，奴婢猜想她許是也能看見天幕。陛下一問便知……”
誰知這皇帝聞言卻朗聲笑了，笑容溫煦無比，也令這位年輕的皇帝顯得俊朗無雙。元春竟看得呆了一瞬，隨即羞紅了臉，溫婉低下頭去。
“哈哈，朕這也隻是隨口一問，難得你如此忠心，自家私事也並不瞞著朕。”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夥伴們，蘭蘭的“基礎流量包”是限定《紅樓夢》中所有“有名有姓”的人物能夠看見天幕。皇帝雖然在書中曾經出現，但是他姓甚名誰，世人都不知道（善雪芹也不敢寫），所以皇帝陛下也就沒有觀看權限了。
另外，上一章裡主播說皇帝是四大爺和渣渣龍二位一體，這位就真的是二位一體，這裡出現的是渣渣龍人格哈。①該論點為劉心武《揭秘紅樓夢》中的觀點。
喬認為他提出的，關於秦可哪的"疑點"，都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秦可卵原型是太子戴扔之女一說，缺乏足夠的證據支持。還處於“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中“大膽假設”的階段。②見第十回 《金赤婦貪利權受辱，張太醫論病細窮源》③見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龍禁尉，王熙鳳協理寧國府》
第27章 第五次直播⑥
天氣漸冷，日短夜長。鳳姐自從與賈璉“彆了”之後，每晚隻在女兒房中陪巧姐玩一會兒，自己看一會兒黛玉送來的書本子，再練幾個字，便悶頭睡下。
賈璉就住在自家正房裡，但時不時會過來妻女這邊看一看，奈何鳳姐不放人進門，令他隻能獨自在門外長籲短歎，心癢難搔。
這晚鳳姐入睡之後，迷迷糊似乎見了秦氏。
秦氏與她說了幾句話，鳳姐就聽得那“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和“登高必跌重”兩句。即便是在夢中，鳳姐也還記得這話她曾經在天幕上聽過，於是鄭重告訴秦氏：“這話仙音也提過，是說那個叫‘和珅’的……”
就算是夢中，鳳姐也覺得秦氏明顯愣了愣。
“不過你的話我都會牢牢記住，”鳳姐已知秦氏來日無多，“咱們娘兒兩個好了這麼一場，你離去時也不忘來會我一會，這份心意我領了。你放心，我懂''盛筵必散''的道理，今日你說的一字一句我都記下了，就算不為了咱府裡，隻為了巧兒，我也會一件不落地照辦……”
夢中的秦氏依舊有點發愣，姣好的眉眼似乎在說：嬸子，怎麼我想說的你全給說了？
就在這時，隻聽二門上傳事雲板連叩四下，將鳳姐驚醒。人回： "東府蓉大奶奶沒了。"
鳳姐知道這就是天幕上所說的“托夢之功”了，她略出了一回神，便忙忙的穿衣，由賈璉陪往王夫人處來。
寶玉這時卻也未睡。
他打發珍珠晴雯等人都先睡下，自己在大條桌上鋪開一張紙，將上回夜裡在天幕上聽來的“九龍奪嫡”之事整理了一遍。
他在紙張的最上方寫上“康熙”二字，然後又在旁邊寫下“孫氏”二字，“孫”字減了幾筆，以示對祖母原型的敬意。
然後，他又在"康熙"下方寫上長、二、四、八四個字，寶玉不知康熙的長子是什麼名字，隻能在那個"長"字上方寫上"惠妃"，然後又寫"明珠家"的字樣。
二皇子胤礽和八皇子胤禩，寶玉都知道名字的讀音，隻管撿了同音字胡亂記下，然後在胤礽名字下寫"太子"二字，胤禩的名字下寫"推舉"二字。
隻有那個“四”字，空空蕩蕩的，寶玉什麼都不敢寫，心想，這位應當就是今上的“原型”了。
除了寶玉在紙上寫下的四名皇子，還有九名皇子參與了奪嫡。可想而知，這位"四大爺"一路走來，政敵環伺，他一旦即位，自然是毫不留情地給予打擊。
當然了，這是仙音所說的"原型"，不能與本朝之事——對應。隻是寶玉不能確知，今上對賈家，是否也像四皇子對曹家那般，心存不滿，刻意針對。
就在這時，外頭傳進來消息，說是秦氏沒了。寶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但再如何不忍，也隻能勉強按捺著，忍著，讓珍珠等人替他換過外頭的大衣裳，趕忙去賈母那邊。
賈母那裡，鳳姐、王夫人等也都已趕到了。榮府中人大多交換著"你也知道了"的眼神，對秦氏病亡並不感到太意外。
待到天大亮了，榮府這邊所有人一道，浩浩蕩蕩地往寧府過去。
寧府最亂最鬨騰的時節已經過去，有些本家過來正在幫忙料理。
然而尤氏那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隻得睡在床上，而賈珍哀慟過甚，哭得人都脫了形兒，完全不能理事。у???
秦氏的兩個貼身丫鬟，瑞珠、寶珠，都甘願作為秦氏的義女，正披麻戴孝著準備摔喪駕靈。賈母聽說，便念了一聲佛，聲音極低地說：“如此也好，為東府少造一層殺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