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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按照事先與鳳姐商量的,去賈珍那邊薦了鳳姐,來幫寧國府權理一個月的事。

賈珍聽聞,點頭道:"寶兄弟想的說的果然安貼。"便去尋鳳姐。

鳳姐想要權理寧國府,是與賈母、賈璉和寶玉都商量過一回,方才定下來的。這一來是為了攔住賈珍治喪過奢,僭侈逾製,二來是為了天幕上說的"弄權鐵檻寺"一事。

如果鳳姐親自主理為秦可卿治喪之事,便必然前往鐵檻寺。因此鳳姐想她那件"弄權鐵檻寺"的過錯,應當與這件喪事有關。

於是她便與賈璉商量了,一旦她在鐵檻寺得到什麼線索,便立即告訴賈璉,由賈璉前往長安縣,看看能不能消解張金哥那一段冤孽。

賈璉正因為鳳姐近日一向不理他,坐臥都無精打采的。現在聽鳳姐說有一樁"正事"

要交代給他,渾身的骨頭似乎都輕了兩斤,一口答應下來。

賈母寶玉那邊自然也沒話說。

倒是賈珍去尋鳳姐,話裡話外竟還挪揄了兩句:“倒沒想到大妹妹還願意出來理事。”

鳳姐一聽,就知道賈珍聽過天幕上解說自己的那一段。要是由著她的性子,鳳姐要麼是柳眉倒豎,毫不客氣將賈珍罵上幾句,要麼是翻臉不理,掉頭走人。

但為了“鐵檻寺”的那樁公案,她隻淡淡地說:“珍大哥哥說笑了,自那次之後,我被老太太好生敲打一回,好多事都不管了,如今就是閒人一個。珍大哥哥需要我搭把手,我就搭把手,順帶也在侄兒媳婦跟前儘一份心。若是不需要,那我便侍奉老太太回去了。”

賈珍哪裡肯放鳳姐回去?忙求了又求,又親自求到賈母與邢、王二位夫人跟前,將事情說定。

鳳姐閒下來,便與寶玉兩人交頭接耳:"你說,珍大哥哥那晚是真的沒見到天幕嗎?"

寶玉歎了一口氣,道:"就算是見到了,他也不會改的。"

寶玉如今是漸漸陰白了:這賈珍,自從賈敬出家修道,再管不了他之後,就成了寧府裡說一不二一手遮天的唯一主子。在他的淫威之下,寧府裡縱是人人知道的醜聞,也傳不到他耳朵裡去,或者,就算是傳到賈珍耳中,賈珍也不會在乎————閒話又怎麼樣,閒話又不會讓他掉去二兩肉!

鳳姐暗自氣憤不已,小聲說:"真恨不得那夜的天幕是大白天放出來的。"

畢竟天幕上點評她和寶玉,就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寶玉卻搖搖頭:“不行,那晚天幕上說的有些事乾係太大……”

鳳姐一想,也是如此,隻得作罷。

誰知很快賈珍與鳳姐起了衝突——起因是賈珍將寧府的鑰匙、花名和賬簿都交給了鳳姐,一轉臉,就又命管事去鳳姐那裡支一乾兩銀子。

鳳姐見這金額實在太大,多嘴問了一句,這才得知:如今雖沒有薛蟠了,可賈珍還是聯係上了薛家的商鋪,找到了那庫房裡封存著的一副好板,也就是給義忠親王老乾歲留的,濱海鐵網山楂木。薛家如今沒有薛蟠主持,管事也不給賈珍打親友折扣,就直接喊了一千兩白銀的價格。

賈珍此刻恨不得代秦氏去死,哪裡還有什麼不答

應的,當下就命人去賬上支一千兩。

鳳姐聽說,連忙先穩住跑腿的人,趕緊命平兒將這事告訴賈母。

賈珍這邊,賈政也在勸,隻說那副好板子原本是留給皇家之物,恐非常人可享用的。賈珍不聽,正要一意孤行的時候,賈母到了。

“珍哥兒,此事不妥。”賈母苦口婆心地勸道,說起前些日子天幕傳下仙音,世人早已盯著賈家,如今為秦氏治喪,一千多兩銀子,為賈蓉捐個龍禁尉倒也罷了,再用老親王留下的壽材,著實是犯忌諱。

誰知賈珍油鹽不進,根本聽不進賈母的苦口婆心,開口便道:“前幾回那天幕上都是說的榮府,老太太,侄孫兒雖年紀輕,但打理的這寧府上下,硬是沒出過什麼事兒。”

賈母一聽,氣得真想把手中的拐杖砸到賈珍臉上去,又想讓寶玉把那什麼“造釁開端實在寧”的讖言說給這不知好歹的東西聽聽,但想想還是覺得茲事體大,硬是忍住了,一麵讓賈政和寶玉繼續勸,一麵又偷偷派人去寶釵那裡送信,拜托薛家的鋪子,彆真依著賈珍說的,直接把那塊檣木解鋸糊漆。

就在兩邊熱熱鬨鬨爭執的時候,突然有人送消息進來:“宮裡有人來了。”

“宮裡?”賈母如今最怕這兩個字,“怕不是宮裡也看見那晚上的天幕了?”

賈珍這時也略清醒了些:“晚上?哪天的天幕是晚上的?”

他看見賈母等人的表情,心裡好似明白了什麼:"是侄孫錯過了什麼嗎?"

賈母縱想罵他,也沒這心思了,連忙讓男人們都迎到門外去。隻見是六言都太監亶守忠過來,卻並未負詔捧敕,隻是手中捧著一隻匣子。見到賈珍賈赦賈政一乾人匆匆忙忙迎出來,夏守忠便皮笑肉不笑地望向賈政,道:"受令千金之托,將此物送來。"

賈政這時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連忙謝了,接過那匣子,又要請夏守忠入內吃茶。夏守忠卻隻是不肯,沒說兩句話,就帶上幾個跟來的小內監匆匆去了。

賈政滿心疑竇,捧著那匣子,一直捧到賈母跟前。

王夫人聽說是元春從宮中送出來的,母女連心,也趕緊湊上來。

賈珍賈赦等人也大多存了好奇——寧國府的喪信這才剛傳出去,宮中就有了反應,偏偏還是賈家的女兒托人送出來的。

母托著匣子,輕輕打開。

眾人一起“咦”了一聲。隻見那匣子裡是一枚玉擺件————隻玉蟬,正落在一截玉雕的樹乾上。那原本的玉質便是灰白與赭色相間,雕工又極好,隻見赭色的樹乾,灰白色的蟬,正微微展翅,下一刻似乎就要飛起。

眾人圍著賈母,望著這枚擺件,都在猜元春送這東西到底是什麼用意。

寶玉一眼瞥見,便道:“蟬…知了!宮裡送來了一隻”知了“。”

賈母臉色頓時一變,而賈珍也一拍大腿:“知了,宮中的意思是 知了’。”

可是宮中究竟知了什麼?

寶玉忙將賈珍拉到一邊去,湊在他耳邊,撿那些不太傷情麵說與賈珍知道。賈珍方知,這"知了”二字的分量有多重。

賈珍一唬,立時變了臉色,站也站不穩了,連忙拄著手中的一根拐棍,對寶玉和其餘人擺擺手:“各位親友,我這裡傷痛太過,著實不能理事,這喪儀該如何處置,原本就是拜托給大妹妹的,一切大妹妹看著辦,看著辦……”

說著,他也和尤氏一樣,稱病倒在床上,放手將一應事務都交給鳳姐料理。

賈母等人見好不容易勸住了賈珍,沒讓他動那塊義忠親王老千歲留下的板子,但再看看元春從宮中送出來的玉知了,也著實沒能感受到任何快慰——

元春在宮中,究竟又遇上什麼事了呢?

皇家,對賈府之事又究竟”知了“多少呢?

兩天之前一

元春放下手中的墨筆,將剛剛管寫清楚的文稿又讀了一遍,確認文字中沒有任何犯諱之處,這才雙手捧著紙,將上麵的墨跡輕輕吹乾。

她察言觀色,已能確認,皇帝陛下確實沒有看見昨晚的"天幕"。

說來也真是奇哉怪也,這天幕竟真不是所有人都可見的。然而元春卻完全弄不懂規律,究竟哪些是天下所有人都能看見的,哪些是隻有賈府中人才能看見的……或許這些本就該天上仙人定奪,凡人無法置喙。

但元春也暗暗告誡自己,乾萬不能掉以輕心。就算是皇帝陛下看不見的“天幕”,也並不意味著宮中就沒有其他人也能看見。

“夏內相,這是奴記下的‘仙音’所說,煩請呈給皇上。”

站在元春麵前,一直監視她默寫仙音的,是六言都太監夏守忠。元春自打進宮,便知這是太監中權勢極盛的那幾位其中之一。

像元春這樣入宮未久的女史,就算想要打點夏守忠,都還沒有機會。因此元春此刻絲毫不敢怠慢,縱然她是"奉旨默寫"天幕上說的內容,但她對夏守忠也一樣是客客氣氣的。

隻見夏守忠皮笑肉不笑地向她一抬嘴角,隨意將她寫下的字紙接了過去,掖起放在袖中,涼涼開口道:“賈女史天大的福氣……”

元春心知這是夏守忠在索賄。宮裡有那不成文的規矩,妃嬪宮女如想請太監在天子麵前美言兩句,都得給點兒好處。

可昨晚元春是深夜就跑出來看那天幕的,身邊著實沒有任何能拿出手的東西。於是她表情恭順,低眉順眼地道:"夏內相,今日奴著實沒帶什麼可以孝敬的,可否改日……"

夏守忠乾笑了一聲,笑聲尖銳,就像是冬日裡乾枯的樹枝突然從樹身上斷裂。

“賈女史,聽說府上有座天香樓…是嗎?”

元春的雙肩微不可察地震了震,心中立即生出警惕。

果然!

果然這宮中,不止有她與抱琴能看見那天幕。夏守忠這句提醒,等於就是說:我已知道了府上所有的秘密,如果你不能滿足我的貪欲,那麼對不住,我大可以告訴皇上,你說的不儘不實,隱瞞了賈家最要緊的罪責。

“哦?”

元春隻是驚詫了一瞬,神情立即恢複為原先那副衝淡平和的模樣。

她甚至還微微揚起下巴,道:“這麼看來,夏內相的福氣也是不小啊!早先天幕說了那麼多,您都記下來了嗎?皇上若問起,您都能——回想,複述給皇上知道嗎?”

夏守忠一怔。

“我畢竟是賈家出來的人,”說到這裡,元春已有把握,索性托起手邊原該給她喝的一盞茶,將盞蓋輕輕攏了攏,慢慢飲了一口,才繼續道,“能看見天幕,皇上自然不會疑心。”

“可是夏內相畢竟姓夏啊!”

這就是明著提醒夏守忠,如果他敢向皇帝告密,數落賈家的不是,元春完全可以指責夏守忠索賄不成,反過來誣陷賈家。如果他們兩人對質天幕上所說的內容,夏守忠記得的,肯定沒有元春記下的那麼周全。

在夏守忠看來,天幕上說的複雜無比,又是什麼"康熙朝",又是什麼"九龍奪嫡",還有好些什麼詩啊曲子的,夏守忠雖然聽了這大半夜的,可記下來的,著實沒多少。

重守忠難堪地輕輕一托袖籠,元春所記的內容都在他袖中。然而如今天子汲取了前朝太監亂政的教訓,不許太監識字,他大字不識幾個,總是拿到元春所寫,也看不懂。

罷了罷了————夏守忠隻得咽下這口氣,哈哈—笑,衝元春道:"賈女史說笑了,我這身份卑賤的宮中內侍,哪兒能得上天垂青,能看得見那天幕呢?”

賈元春繼續慢慢地品茶,施施然笑道:"夏內相何必自謙,內相在宮中說話,一向有人聽。奴……自然也是聽得進的。”

直守忠的臉色便轉好看,知道賈元春識趣,兩人大可以就這天幕之事,定個攻守同盟。

就在這時,隻聽殿外腳步聲響起,皇帝陛下邁著大步走進來,見到元春,微微皺眉,簡短地問:“都寫出來了嗎?”

元春忙跟著夏守忠一道行禮,並且答道:“奴婢已儘己所能,將一切聽到的都記了下來。”

就見皇帝一點頭,道:“很好!你先去歇吧。朕是個賞罰分明的人,你為朕效命,朕便有賞。凰守忠,帶賈女史去庫房,讓她挑一兩件玩器,自個兒留著把玩也好,賜給母族也好,由她自己決定。”

“快去快回,朕還要批折子,夏守忠趕緊回來侍候筆墨!”

夏守忠忙響亮地應下:“是————”

元春隨夏守忠退下,其間她留意著皇帝,這位皇帝陛下似乎對朝事比對天幕更加關心,從頭到尾都未再抬頭看她一眼。

第28章 第五次直播⑦

寧國府中,鳳姐一力施展才乾,將秦可卿的喪儀料理得妥妥帖帖,既不過奢,也足夠體麵。

秦可卿之事,兩府雖多有人知道,但死者為大,兩府眾人記起秦可卿生前種種好處,便也多半不再碎嘴議論,再加上有鳳姐鐵腕治理,一時間兩府竟合力治喪,沒出半點岔子。

轉眼便到了出殯之日,寧榮二府眾人出府,沿路各家設祭棚接祭,一路熱鬨過來,方上去往鐵檻寺的大路。

鳳姐與賈璉告彆——他們夫妻倆議定,出過大殯,賈璉便會借探訪故舊為名,趕赴長安縣。

鳳姐則留在鐵檻寺尋訪"弄權鐵檻寺"的線索,一旦有什麼消息,就會命人飛馬趕去賈璉那裡,在外的事務一概由他處置。

到了夫妻兩人臨彆的時候,賈璉實在是想聽鳳姐說兩句好聽的,但鳳姐近日協理寧國府,各種事務極其繁雜,就算是兩口子說話,也不斷有仆婦上前回事,鳳姐壓根兒騰不出空與賈璉多說什麼。

賈璉很是落寞,低頭轉身要走,卻聽鳳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二爺路上千萬小心——”

多少還是有幾分關懷在裡頭。

聽得賈璉渾身一振,精神頭全回來了。又聽鳳姐在吩咐隨行的小廝,命人小心照顧賈璉在外的飲食起居,若是哪裡敢怠慢了賈璉,“仔細你們的皮!”

賈璉一聽,竟覺活脫脫又是過去那個鳳姐回來了。此刻他著實恨不得被鳳姐罵的是自己,再一想,卻又覺得這般皮癢,著實是好笑。這邊賈璉一路笑一路搖頭地去了,倒不曉得鳳姐在自己背後翻了個大白眼。

鐵檻寺中,秦氏的喪儀辦得風風光光轟轟烈烈。鳳姐要等到三日安靈道場做過,方才能回城去休息。她與不少賈氏親族一道,在鐵檻寺住了一晚,卻是風平浪靜,什麼都沒有發生。

鳳姐一想便覺不對。按照她以前的脾性習慣,必定嫌寺裡不方便,隻可能在左近尋個乾淨又方便的去處暫住。會不會是這個原因,令她碰不上張金哥那樁因果?

一問,鳳姐方知,原來不遠處就是饅頭庵,也就是水月庵。

鳳姐原本也不知她在鐵檻寺究竟能弄什麼“權”,現下乾脆起了個兩頭都沾的主意——白天待在鐵檻寺裡,晚間隻推說不喜鐵檻寺的住處醃臘,執意要住到饅頭庵去。

住進饅頭庵之

時,鳳姐特地與庵裡的幾個老尼姑打了聲招呼:說她隻叨擾一晚,明日便走。

若是這裡有什麼人想要邀請她"弄權"弄就該知道,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待到鳳姐回靜室歇息,過了一陣,平兒便進來,說是淨虛師太來訪。“老尼尋我何事?”

鳳姐心知有人找上門來了,故意做出一副混不吝的樣子,懶洋洋地靠著椅坐著,裝無聊把玩著手中的茶盞,隻管覷著眼看那盞中不斷變化的湯花兒。

“奶奶在京中,可曾聽說過那天幕?”老尼異常小心地試探鳳姐。

鳳姐“哼”的一聲,從鼻孔裡出了一口氣:“你是說那編排大戶人家陰私,散布流言,不知是什麼的妖術?”

她一麵說,心裡一麵暗暗祈禱:老天啊老天,阿鳳這可真不是罵你,這是為了察訪真相,看看張金哥一事到底是個什麼冤情。你可千萬彆見怪!

“這麼說來……奶奶是不信的?”淨虛麵對這樣態度的鳳姐兒,心中有點兒詫異。

“不止是我不信,連我們太太,老太太,都不願信那些編排我的言語。”鳳姐坦言她早已知道那天幕究竟是怎麼說她的,"否則她們又怎麼放心,讓我一個年輕媳婦來打理府裡這麼重要的事?"

這句話有力說服了淨虛:是啊,天幕上將鳳姐說得那麼不堪,又是謀財又是害命的。若是榮府的太太們肯信,哪裡還敢放手讓鳳姐協理寧國府,掌握這一切呢?

淨虛心裡便活絡,覺得有門兒。

“不曉得奶奶可願聽聽那張金哥之事?”

鳳姐便從椅上坐正,好奇地問道:“那張金哥到底是什麼人?我總是聽說我自己‘弄權鐵檻寺’就為了個張金哥,可我連他是男是女,是胖是瘦統統都不知道。可見那天幕真是一派胡言。”

得罪了得罪了得罪了……鳳姐一邊滔滔不絕,心裡一麵懺悔找補。

“唉,那張金哥是長安縣一個富戶家裡的閨女,長得著實出色。去廟裡進香的時候,剛好遇上了長安府府太爺的小舅子李衙內……兩人一看就看對眼了,唉,用奶奶們文雅的話來說就是一見鐘情……”

“你聽我說話有個屁的文雅,你隻管快說。”

“誰知那張家已經先許了原任長安守備的公子。那邊守備便作戰辱罵張金哥,說一個女兒許幾家,偏不許退親,哪怕打官司也要拖下去,拖到那張金哥人老珠黃,他們家也拖得起……"

鳳姐便伸手去拍桌子:“反了天的這是!這守備一家子欺人太甚。”

淨虛至此已完全相信,鳳姐一定願意插手張金哥之事,隻是……經過了幾回天幕,鳳姐還敢正大光明地撈錢嗎?

於是,淨虛小心翼翼地問:“奶奶,我想如今長安節度雲老爺與府上最契,若是府上能打發一封書去,求雲老爺和那守備說一聲,不怕那守備不退親。若是肯行,張家連傾家孝順也都情願。①"

二工兩日子嗎?我日隻看不上明了

鳳媚怒笑-聲·“未敬????

鳳租輕笑一聲:"孝敬,=十兩銀子嗎?我已是有個上眼了。

淨虛目瞪口呆:還帶坐地起價的嗎?

“是呀!告訴那張金哥家,準備五千兩銀,我替他擺平這件事。若沒有這個數,趁早免談。”

淨虛從旁觀察鳳姐,覺得她似乎是受了天幕刺激,如今撈錢越發得很,估摸著想要在賈府出事之前,將自己小家的錢都撈足了。

於是淨虛點頭應下:“這個數肯定有,一點都不難。隻不知道奶奶什麼時候開恩。”

鳳姐便道:“你既有這準話,那我自然快快的了結。”

鳳姐虛與委婉,應承了淨虛之後沒多久,榮府的信使就將鳳姐親筆的信帶到了長安縣賈璉那兒。信上寫的內容簡單而清晰,而那筆劃十分幼稚,卻已經是如今剛學了幾個字的鳳姐最佳水平。

已在長安的賈璉看了信,心道原來那張金哥是這麼回事。他一會兒感慨鳳姐總算是改邪歸正了,一會兒又瞅著鳳姐那歪七扭八的字跡筆劃發笑,一封信,竟讓他看了不下十幾遍。

家住長安縣的張金哥近來時時心神不寧。

一來是父親張員外日日為她的婚事煩惱,二來是她不知為何,竟能看見神奇的“天幕”,不止是"罵拐子"那一次,而是旁人根本看不見的那些,天幕上的仙子以乎是在講一本書,又似乎在講一個大戶人家。

最要命的是,天幕竟說會有個叫做王熙鳳的人,害了的她和

她的未婚夫婿。

這必定與她的婚事有關!————上回張金哥去廟裡進香,恰巧撞見長安府府太爺家的李衡內,一眼看上她,就要強逼著自家退掉與守備府的婚事。守備府又不肯退婚,兩家僵持在那裡。

然而天幕上的仙子竟預言了自己會死,還說自己這條性命,要算在王熙鳳這人頭上……張金哥心想,這個叫王熙鳳的人,真的有那麼大的能耐嗎?

她覺得自己若是死,多半要怪那李衙內,或者是自家那個貪慕權勢的親爹。

“小姐,小姐———”

張金哥正出神的時候,貼身丫鬟跑進來,"老爺人送小姐去長安節度使雲大人府上。"

張金哥驚訝地站起來:“什麼?”

她頭一反應,是不是親爹直接將自己獻給了節度使,那她是不是得在袖子裡揣把剪刀再去?

“小姐,”小丫鬟顯得很激動,“聽說從京城來了一個大官兒……不一定是官兒,總之是個挺有權勢的子弟,找到了節度使雲大人,要替守備府和長安府說和,讓小姐自己選一門親事。”

“什麼?”

張金哥心想:這怎麼可能?天底下哪個大官兒,有這等閒工夫,來過問區區一個尋常女子的婚事?

但情勢在此,不由得張金哥不去。她戰戰兢兢到了節度使府邸,卻是節度使夫人親自出來招待,讚她好容貌好家教……好話說了一籮筐,末了又親自執手,將她帶去一座屏風後頭。

張金哥坐在屏風後,能聽見對麵男子們交談,但自己看不見他們。

隻聽一個清越的年輕男子聲音:“今日我借了長安節度使雲大人的勢,將三家人全都請到此,來調停說和這樁親事。”

那邊雲大人便回答:"哪裡哪裡,賈二公子客氣了,二公子有意助我為治下各位官員調停說合,原該是我感激才是。"

張金哥便吃了一驚,她著實是沒想到,最先說話的年輕人,那位"賈二公子"竟有如許權勢,豈不是整個長安縣的官兒都要聽他的話?

如此想著,張金哥一顆心砰砰亂跳,若對麵那個,是個好人,她是不是就能擺脫天幕上說的淒涼命運了?

就聽那位“二公子”繼續開口:“閣下,長安守備,早早為令郎與張家女兒定下親

事,卻不防如今張家悔婚,你家不願退親,是也不是?”

就聽那長安守備哼了一聲,應道:“是!”

“而閣下,長安府尹,令內弟因撞見張家女兒,一見傾心,非張家女兒不娶,是也不是?”

長安府尹也應了是。

“而閻下,張員外,你一家女難許兩家郎,長安府尹逼你嫁女,長安守備不肯退親,你怕得罪了權勢更盛的,所以四處打點,願出五千兩銀子逼守備父子退親,是也不是?”

“五千兩?”

張金哥失聲驚呼,然後趕緊伸手捂住嘴。

但這下所有人都知道張家小姐就坐在屏風後麵了。

就聽那“二公子”笑著說:“既然幾家都不肯想讓,那麼我就隻有想到一個辦法——請張小姐自己選一位夫婿。她選中哪家,就嫁哪家,旁人不得再行阻攔,如何?"

這番話說出來,屏風那一麵一片大嘩,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

但是賈二公子十分鎮定:

“府尹大人,守備大人,二位想必聽過一句老話:強扭的瓜不甜”,若是張小姐自己不願,那麼這門婚事終究是不妥。”

而張金哥卻趕緊抽出帕子,捂著嘴,她怕自己因為激動而發出的嗚咽之聲被對麵聽見。那位節度使夫人似是個心地仁善的,伸手在金哥肩上輕拍,以示安慰。

階了一會兒,就聽對麵長安節度使天大人重重咳嗽·“各位不看僧麵看他麵我倒是以為曹·日位·個看信回看佛回·找到是以為·員二公子所言甚有道理。”

這位一開口,立即把所有不同的聲音都壓了下去。無論是長安府尹,還是長安守備。

“好了,這便要看張小姐意下如何了。你是願嫁長安府尹的小舅子李衙內,還是長安守備之子?這是你自己的終身大事,想好了再答。”

這……真的行嗎?

張金哥雙眼淚水還未儘數式去,雙眼已經睜得圓圓的,驚愕之下,不知該如何抉擇。

那邊卻未閒著,那長安府尹和長安守備分彆為自家子弟美言,一個說:"我內弟對張小姐一見鐘情,非張小姐不娶。”另一個則說:“我兒最守信義,他說既然與張小姐已有白首之約,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張金哥聞言,垂首細細想了一陣,終於開口道:“承蒙各位錯愛,小女子愧不敢當。賈二公子,小女子是否真的選哪一位都可以?”

就聽那賈二豪氣萬丈地說:“真是,今日有長安節度使在此,定可保兩家守信,絕不再追究你家退婚或是拒嫁。彆說是他們中的任何一人,你就算是要嫁天王老子,我看也是嫁得。”

就聽張金哥鼓足勇氣道:“那好,這兩位我都不嫁,請節度使大人準許我父為我另擇夫婿。”

一時間滿座靜悄悄的,誰也沒曾想張小姐竟然給出了這麼一個答案。

“李衙內厚愛,小女子愧不敢當,無緣承受,但願李衙內另覓佳偶……守備大人,令郎守諾誠信,令人感佩。但前些時日你我兩家為了退孀之事,已生翻語怨懟,難保日後不會再提及,到時彼此傷心,終歸不是個道理。”

原來這張金哥是個極其通透的女子。她一聽說守備之子甘願為了她而死,心中已生了警惕,知道對方恐會鑽牛角尖。這件事一出,兩家便埋了心結,自己縱使最終能嫁過去,也始終理虧一截。日後小夫妻過起日子,她再麵對公婆,恐怕沒有那麼順遂。

屏風另一邊的男人們還沒開始說話,就聽張小姐這邊衣衫窸窸的,應是張金哥起身,向他們那邊拜倒。

"守備大人,此事全是小女子的錯,還請令郎看開些,勿要執著,必定能覓得名門淑女。"

那邊長安府尹先服軟了,而一臉鐵青的長安守備,在賈二公子與雲大人雙重目光的注視之下,最終點了點頭,道:“既然是女方親口悔婚,那我兒便也無須執著。”

而張員外這時候才記起哭天搶地:“女兒啊!你怎麼這麼糊塗,兩家都不嫁,你以後還能嫁什麼人家?”

就聽賈二公子衝張員外笑道:“員外,你家閨女比你清醒,將來她嫁哪家,都會比嫁這兩家之一少些麻煩。聽我的,你那五千兩孝敬,還是回頭加在張小姐的嫁妝單子上吧!”

張家父女都沒想到,那位賈二公子出麵調停此事,竟然一分孝敬都不要。

張員外連忙起身,向幫他解決了大難題的長安節度使和賈二公子道謝。

屏風那邊,也聽那衣衫窸窸窣窣,是張金哥哽咽著也在向他們拜倒。

“彆謝我呀,要謝就謝我媳婦,若不是她,我不會跑這麼老遠到這裡來。”

“對了,你要謝,也可以謝謝天上神仙,幫我在神仙麵前,說兩句我媳婦的好話!她叫王熙鳳,你是個有主意的姑娘,若是她見了你,一定和你投緣……”

那賈二公子後頭再說什麼,張金哥就都聽不進去了。她腦海裡全是“王熙鳳”那三個字,難道……天幕上說的不是真的,王熙鳳非但不會來害她,反而是來幫她救她的人?

又或者,那王熙鳳是被那天幕所點醒,不再為惡,反而行善?

“叮咚——”

蕭蘭蘭聽見手機的消息音,探頭瞧了一眼。

“恭喜獲得徽章獎勵———”

“太敷衍了,平台爸爸最近越來越敷衍了!”

蕭蘭蘭搖著頭:繼她上次錯收到一枚“水滸區”徽章,和一枚“諸子百家區”的徽章之後,今天她又收到了一枚徽章,索性連徽章名稱都不告知了?

隻聽又是“叮咚”一聲,一模一樣的消息傳來:“恭喜獲得徽章獎勵————”

不會吧!蕭蘭蘭心想:消息竟還發重了。

但當她點開消息區,確認她其實收到了兩枚一模一樣的徽章,都沒有名字,隻有圖案。那圖案看起來像是一座寶塔。

得————蕭蘭蘭想,還是問問小夥伴們吧!

於是她隨手發了夥伴圈:“萬能的夥伴圈啊,請問這樣圖案的是什麼徽章啊?”

沒過多久,兼蘭蘭就收到了靠譜回複,一位古代建築科普的up主在她的夥伴圈下評論:“這是浮屠,七級浮屠。”

額,蕭蘭蘭馬上就想起那句俗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而她收到了兩枚,總共十四級浮屠。

第29章 第六次直播①

很快蕭蘭蘭就搞清了“徽章獎勵”和“徽章”的區彆。

之前收到的"替天行道"讀諒勸學"都是徽章,她隻要直播的時候掛在直播間裡,每次直播時的積分能夠增加至2000分。

但這次得到的"十四級浮屠"都隻是一次性獎勵,每個增加10000點積分。

沒過多久,平台爸爸的直播數據就送來了,蕭蘭蘭點開數據頁麵,乍一看,略微感到有些失望。

這是一個正常的、不算驚喜的數據。

她的直播間高峰流量剛剛站上六位數。

但蕭蘭蘭馬上發現了華點,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

“哇!”

這次由"新文化新紅樓"推廣項目帶來的額外流量,就像她加入項目之後的第一次直播時一樣,隻有八百多人。

也就是說,那將近六位數的流量……全是她自己的!

那是個破記錄的成績。

蕭蘭蘭“吼吼吼”地傻笑了好幾聲,開心地在出租屋的客廳裡轉了個圈。

接下來便是例行公事的積分結算了。

【“蘭蘭的紅樓直播間”,完成直播次數:5次。】

首先是她結算之前的等級與頭銜。

【主播等級:Lv7;主播頭銜:太虛使者】

【為您結算本期積分:完成一次直播,佩戴勳章兩枚,積分增加2000。】

【直播間積分:33400】

【獲得徽章獎勵——與徽章獎勵——,積分增加20000。】

蕭蘭蘭,敢情這個"七級浮屠"徽章獎勵的名字就叫"——"。

【直播間積分:53400】

【主播等級:Lv8;主播頭銜:絳洞花主】

“哇哦!”蕭蘭蘭又是一聲驚歎,這是解鎖了新頭銜了嗎?

“絳洞花主”,咦,這個頭銜好像和寶玉的號“絳洞花王”有點像唉。

蕭蘭蘭沒去多想這頭銜好聽不好聽,她現在有點發愁,後續幾期直播她連主題都想好了,但是很難找到合適

的外景地。合適的地點都在外地,蕭蘭蘭很難想象她騎著小電驢浪跡天涯,給大家解讀《紅樓夢》。

按照程序,接下來她就該填報下一期的主題和直播對象了。

該填什麼好呢?

下一刻,頁麵上出現推送信息。然而蕭蘭蘭看見這條信息瞬間保在原地,過了好久才想起給好朋友糖兔子發語音:

“哇,兔子,我的直播經費終於有著落啦!”長

【哈嘍大家好,歡迎來到"蘭蘭的紅樓直播間",我是蕭蘭蘭。】

天空中再次出現寶光流動的天幕,正在自家後園中與甄英蓮一道說話散步的林黛玉停下腳步,同時露出笑容。

"我一見到這位蕭姓仙子就覺得格外親切。"黛玉對英蓮說。

“誰不是這樣呢?”英蓮臉上洋溢著笑容。如果沒有天幕和這位蕭仙子,她應當還在薛家做個小丫頭,許是之後還要給薛蟠做妾,自然沒法兒像現在這樣,與母親團圓重聚,一起生活。

"我們一起來聽聽仙子今天想說些什麼。" 黛玉便與英蓮一起書房去找紫鵑。黛玉書房那裡常年備著文房四寶,若是聽見那天幕上有什麼要緊的,黛玉可以隨時記下一二。

【蘭蘭現在正在前往南方的高鐵上!大家可以看看,這裡是高鐵的小餐吧,我征求了列車員姐姐的意見,在這裡拍攝一小段視頻不會乾擾其他旅客。但我們時間有限,蘭蘭估計隻有半個小時左右,所以請原諒蘭蘭今天不能給大家長篇大論地介紹紅樓夢中的某個領域或是討論某個人物,咱們隻做一期“短平快”的科普直播。】

隻見天幕上出現了一個狹長而深遠的空間,一張張長方形條桌列於其中。天幕上窗明幾淨,而兼蘭蘭正坐在其中一張條桌跟前,麵前桌上壘著的,似乎都是書本。

英蓮聽得迷迷糊糊的:" 高鐵''是什麼,''餐吧''又是什麼?仙子們總是會提到一些我們都沒聽過的物事。”

黛玉“咦”了一聲,道:“雖然蕭仙子的口氣有點遺憾,但她實際上很高興啊!”

英蓮抬頭一看:“真的喲,看那位蕭仙子,真的是眉眼裡都帶著笑哦!”

下一刻,就聽那位天上仙子極其爽朗地笑出了聲。

【不過,還有

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大家——蘭蘭收到了一個文化推廣項目讚助的活動經費,現在才有機會坐在南下的列車上。】

【紅樓人物們曾經生活過的那些城市:揚州、金陵、姑蘇……就都是蘭蘭的目的地啦!】

“天呐!”

英蓮聞言,也伸手捂住心口,臉上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仙子也要去姑蘇了呀!”

她自幼被拐子帶離家鄉,在金陵被賣之後上京,至今都還沒有機會重返蘇州,聽說仙子要前往蘇州,她又是羨慕又是期待。

【蘭蘭之前已經做了好幾個直播選題,就等到了南方,在合適的外景就會給大家——直播。】

仙音裡飽含著興奮與快樂,令黛玉與英蓮也同時笑成一團。這一刻,她們二人是真正將蕭蘭蘭也當做了一個同齡的小姑娘,能夠感同身受她的快樂。

【好了,因為時間有限,蘭蘭安排的內容也比較簡單……先讓我看看列車到哪裡了。】

與此同時,天幕輕輕抖動,上麵的景象也迅速發生變化—————蕭蘭蘭所在的狹長空間向一側轉動,露出兩邊的“牆壁”,隻見那牆壁上都開著大開幅的軒窗,窗外是各色景物,樹木、房舍、田野……這些景物正在飛速地後退。

黛玉與英蓮瞬間都覺得有些頭暈目眩,將視線移開片刻,再看回去才漸漸適應了。

這是……

英蓮想起對她至關重要的那次天幕,便道:“這難道……又是天上仙子在‘禦獸’?”

黛玉望著天幕中的景象,隻見天幕的視角再次轉了回來,重新展現出"神獸"腹中深遠的空間。黛玉不由得感慨道:“這得是多大的一隻神獸啊!”

【現在是下午三點多,列車剛過泰山腳下的泰安市,再過兩小時左右就能到南京了。蘭蘭今晚就可以在金陵吃晚飯啦!】

黛玉與英蓮聽畢都驚呆了。

這兩人都上過京,泰安到金陵……那路上不得走一個月。

黛玉上京時還好些,是坐船;而英蓮卻是跟著薛姨媽一家,一行人駕著大車,幾頭長行騾子、一匹鐵青大走騾,一匹坐馬,就這麼上京的。路途之中諸般奔波勞苦,難以儘述。

“當初我隨薛家上京時,一天最快也不過走上近百裡,還要‘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像天上仙子這般,日

行千裡,午後在泰安,晚間到金陵吃完飯……這,這真是天上神仙!”

巢玉卻不覺得,她偏著頭想了一陣,道:“許是後世之人,真的能做到日行千裡呢?”

【言歸正傳,咱們抓緊時間開始。大家看到了蘭蘭麵前放的這些……這些都是《紅樓夢》,蘭蘭選了市麵上最流行的幾種:有人民文學出版社以庚辰本為底本校訂出版的《紅樓夢》;這一本是周漢昌老先生根據多本古時藏本彙校的《周汝昌校訂批點石頭記》;這一本名字叫做《紅樓夢脂評彙校本》;這一本叫做《紅樓夢三家評本》……】

英蓮聽了這一段,覺得完全不知所雲,為什麼一會兒是《紅樓夢》,一會兒是《石頭記》的?

她轉頭看向身邊黛玉,卻見黛玉正凝眸,深深望著天幕。天幕上的少女正舉著一本書冊,翻開。

“原來……她們那邊的書冊,文字都是橫向的,嗯,應是從左至右讀。”

黛玉對這些並不太意外,畢竟以前她也看過天幕上那些飄來飄去的"彈幕",也摸清了規律,都是從左向右讀,才有意義。

“但……那些夾在文字中的小小符號,又是什麼?”

【大家可能猜到了,蘭蘭今天想要給大家介紹的,是紅樓夢的各個版本,這可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哦。】

“版本?”英蓮忍不住詫異,“是說一本書有好多版本嗎?它又怎是學問?”

林黛玉很淡定:“且聽仙音解釋,她定能將咱們都說得明明白白的。”

【小夥伴們可能都聽說過“紅學”,它與甲骨學、敦煌學,並稱為二十世紀的三大顯學。而紅樓夢的“版本學”,則是紅學中一個非常重要組成部分。】

【至於《紅樓夢》的版本學為什麼會成為一門學問,蘭蘭在這裡向大家解釋一下。】

【在《紅樓夢》成書的早期,這本書一直以手抄本的形式傳播,這本書在原作者曹雪芹在世的時候,還從來沒有公開出版過。誰要想看,就都借來譽抄,抄了之後再將抄本借出去給彆人看。這部作品就是以這樣的方式在一個較小的文化人圈子裡慢慢傳開的。】

【原作者曹雪芹去世之後,人們開始漸漸意識到這本書有廣泛的傳播價值。據說這樣一個手抄本還挺值錢的,能賣好多銀子。所以有人就動起腦筋:為什麼不用更為先進和高效的方

法,大量印製很多很多《紅樓夢》呢?】

【第一個產生這個想法並付諸實踐的人叫程偉元,他是一個印書鋪的老板,是他最先將《紅樓夢》付梓印刷,才讓這本書得到廣泛傳播。程偉元印刷出版的《紅樓夢》有兩個版本,分彆是“程甲本"和"程乙本",我們現在一般管他們叫"通行本"。】

【但他也同時做了一件事,就是請高聘在曹雪芹原著的八十回《紅樓夢》基礎上,續寫了後四十回。】

【高鶚這個人呢,文字境界和思想水平顯然都不如曹雪芹,他續作的後四十回是不是“狗尾續貂”我們且不說,但我之前聽過好多小夥伴們評價,就是從第八十回 後往後看,一個個人物都言語無味,麵目可憎①,怎麼都不好看了?】

【在我看來,程偉元請高聘寫後四十回續書,很有可能是出於商業考慮。】

【為什麼這麼說呢?——高鶚所續的一百二十回《紅樓夢》,故事有頭有尾,比較完整,不能算是“爛尾”,所以比較好賣。而且它的結局是個“大團圓”版本,明明在曹雪芹筆下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但到了高鵬的後四十回,榮府家道中落了一丟丟之後,子孫後代意又起來了,寶釵還給寶玉生了個兒子賈桂,還有什麼“蘭桂齊芳”之類……將紅樓整個故事的悲劇立意全給推翻了。】

【當然了,我們之前也提到過,作者成書的時代清廷的文字管製很嚴重,出版商需要規避"文字獄”的潛在威脅。但是,沒有這金剛鑽,就彆攬那瓷昂活兒啊!害得蘭蘭每次看後四十回,都隻有一個感受:就很氣!】

黛玉與英蓮,看見天幕上的仙子嘟嘴氣鼓鼓的模樣,都有些忍俊不禁。

【舉個栗子:高鶚續書裡寫林黛玉喝粥,他怎麼寫呢?他寫紫鵑問:林姑娘喝粥,要不要配點五香大頭菜,再拌些麻油醋②……這一看就是續作者在憑空想象富貴人家的生活,硬拗豪門人設,東宮娘娘烙大餅,西宮娘娘卷大蔥,也不外乎如是。】

林黛玉聽見那仙音突然就說到自己身上來了,驚訝地睜大一雙美目。再聽那蕭蘭蘭說得如此有趣,忍俊不禁,用帕子掩口,輕輕笑著,道:"大頭菜其實也是吃的,隻不過是路菜……"

路菜,就是出門走原路時帶在路上吃的菜,多半是醃臘糖醉之物。巢玉當年上京,也帶過路菜,其中就有大頭菜。但抵京之後,就再沒吃過了。往大頭菜裡拌麻油醋,更是聞所未聞的吃法。

“難為她,我吃一回大頭菜,竟讓她如此計較……”

聽起來真像是一位神交已久的仗義朋友,讓人感覺好溫暖啊……黛玉想著。

【程偉元出版的所謂“通行本”,它本身是有貢獻的,它做到了向廣大人民群眾推廣《紅樓夢》,讓它成為人們口熟能詳的"四大名著"之一。】

【但它給出的結局著實有損於《紅樓夢》的整體立意和藝術性。而且通行本比較要命的一個問題在於:它不止增加了後四十回續書,它還改動了前八十回。比如說我們之前提到過的,將秦可卿之父秦業的名字改成“秦邦業”。】

【這樣對出版商程偉元來說更安全,但對讀者來說,我們看通行本,就看不到曹公的本意了。】

【所以,如果想要看能夠表達曹公原意的《紅樓夢》,最好的辦法是看"古本",也就是說,通行本出版之前留下的那些手抄本。】

【喜歡紅樓的小夥伴們應當也經常聽說過《紅樓夢》的這個本那個本的,蘭蘭在這裡給大家總結一下,紅樓夢中具有研究價值的重要"古本",都有哪些。】

【首先是《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甲戌本,它叫這個名字,是因為本子裡記著,“至脂硯齋甲戌抄閱再評”字樣。也就是脂硯齋這個批書人,在甲戌年,也就是乾隆十九年,把紅樓夢抄了一遍,並且寫了一些批語。】

【這個本子在1927年由胡適收藏,但是已經不完整了,是個殘本,保存下來的隻有十六回。但這個本子裡殘存裡的文字,是相當接近曹雪芹的原始作品的。】

【其次就是“蒙古王府本”,據說是從一家沒落的蒙古王府中收購來的。它總共有一百二十回,乍一看好像是個通行本,但實際上,它的後四十回雖然來自程甲本,但是前八十回中,有七十四回應該是從通行本出現之前,貴族圈子裡流傳的手抄本裡抄錄下來的。】

【第三個很有價值的本子叫威序本,它叫收個名字,是因為有一個叫威蓼生的人為它做了序。它也衍生出兩個版本,一個叫"戚滬本",一個叫"戚寧本"。大家一聽就知道,一個藏於上海,一個藏於南京。】

【為戚序本做序的這個戚蓼生,在乾隆三十五

年至乾隆四十五年之間在北京做官。在這個期間他整理出了抄錄有脂批的《石頭記》。他選用的底本是比較接近曹公本意的原本,所以相當靠譜。魯迅先生在《中國小說史略》有關章節中所引的前八十回文字,全用此本,而沒有取用高鴞續的通行本。】

【除此之外,比較重要的古本還有我們之前提過的庚辰本,還有甲辰本、夢稿本、舒序本、鄭藏本、俄藏本……等等。】

【小夥伴們聽到這裡,可能就要說:"蘭蘭,快停下!你說了這麼多《紅樓夢》的古本,研究這些古本,真的有意義嗎?”】

【對這樣的問題,蘭蘭的回答是:絕對有意義!】

【英米個西子】

【再舉個案子,書中描寫林妹妹的眉眼,大家還記得是什麼樣的文字嗎?】

林黛玉:……?

英蓮頓時笑著抿起嘴。她還真的有點想知道,天上仙人是怎麼描寫林家姑娘這世所罕有的美貌的。

【記得的童鞋把這兩句寫成彈幕打在公屏上!】

不一會兒,就見天幕上飛出不少詞句,一行一行,迅速飛過。卻聽天上的仙子笑著評價:

【看看,大家印象中的似乎都不大一樣。】

【有的童鞋寫的是“兩彎似壁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③,有的童鞋寫的是“兩彎半蹙鵝眉,一對多情杏眼”④。】

英蓮半是玩笑地偏頭看看集玉,想看看她的“含情目”究竟是何模樣。巢玉被她瞧得不好意思,雙眉一蹙,微微露出一些惱意。

【關於這一句描寫,還有一個故事。俄羅斯聖彼得堡東方學研究所圖書館,有一本手抄本的《石頭記》,通常被稱為“俄藏本”。它是清道光十二年,由俄國傳教士帶去那裡的。因為它是年代較早的手抄本,所以有可能較多保存了曹雪芹的原文筆意。】

“鄂羅斯?”英蓮聽聞,驚訝地嚷嚷,“原來天上仙子也知道那遠在北方的羅刹國?”

黛玉忙抿抿嘴,示意英蓮繼續往下聽。

【1985年,紅學家周汝昌先生就參加了一個考察團,前往聖彼得堡的圖書館,有機會親眼見到了那個抄本。】

【那個抄本上,林妹妹的眉眼是什麼樣的呢?是“兩彎似蹙非蹙胃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

【“胃煙胃”是什麼樣的眉毛呢?它是形容掛在空中的一絲絲煙縷,是那樣細細淡淡的,似有非有的。而“含露目”就更有畫麵感了,它形容的是小小姑娘一對清澈瑩亮的雙眼,仿佛含著晨露似的。】

【據說周先生剛剛看到俄藏本上這一句的時候,非常激動,因為他看到了最符合曹雪芹原意的描寫——這兩句將第五一個還未長大的小小姑娘,那種清澈純真卻令人動容的美好形象,形容得毫無瑕疵。】

聽到這裡,英蓮也正好望著黛玉的眉眼。她竟覺得"胃煙眉"與"含露目"這一對句,正正就是描寫黛玉眉眼的絕佳之句,一個字都不能差。

【而“含情目”,或者“多情杏眼”,是一種平庸而俗氣的描寫,也是後人對林黛玉的一種誤讀。那時冀玉初進賈府,應當隻有幾歲,也就是前段時間很火的"小戲骨"他們那個年紀。用"多情”二字形容幼年的黛玉,並不符合曹公原意。在此我要特彆為黛玉正名。】

至此,黛玉的一對秀眉已完全展開,雙眼明亮,望著天幕,眼中全是笑意。她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對天幕輕輕地道了一聲:“謝謝!”

第30章 第六次直播②

【現如今,各家出版社出版的《紅樓夢》文學讀物,對於林黛玉眉眼的那段描寫,都已經按照俄藏本改過來的。大家手邊如果有新版和老版紅樓夢,可以對比一下,驗證蘭蘭的說法。】

【那麼恐怕就有小夥伴想問了:蘭蘭,你不是說原作者曹雪芹已經寫出了後三十回嗎。有沒有可能找到那麼一本手抄本,上麵有原作者的後三十回呢?】

【我在這裡統一回答一下:首先,我們說曹雪芹寫出了後三十回,是個虛指,不太精確。按照紅學家周汝昌老先生的考證,曹雪芹很可能寫出了一百零八回,也就是說,散佚的是後二十八回。】

【關於能不能找到散佚的後二十八回,蘭蘭的答案是:有這個可能,儘管我們到今天都還沒能成功。】

巢玉與英蓮同時看見天幕上的蕭蘭蘭神情隸穆而堅定,仿佛在談一件非常了不得的大事。

【蘭蘭給大家講個故事吧!紅學史上,曾經有一個迷案,叫做“靖本之謎”,靖本,又叫博藏本,是由揚州江都一個叫做靖應鵑的人祖祖輩輩收藏的。】

【這位靖應韻有個朋友,正好是一位紅樓迷,他在去請家借閱書籍的時候,正好發現靖家藏有一本《石頭記》手抄本,就把它帶回家借閱,並且與感序本的文字進行對勘,結果發現,總共有150處脂批是戚序本所沒有的。】

【這位朋友就把他抄錄的脂批寄給了紅學界的專家們。不久,專家們也都認為這個"靖藏本"很有研究價值,因此再聯係去那位靖應鵑,想要將他家的靖藏本借出來,好好研究。】

【誰知不管請家再怎麼找,都找不到那一套抄本了。一問靖家夫人,才曉得前些天有些人來收廢品,靖家剛好處理了一批廢舊圖書,當廢品論斤兩賣掉了。好好的一套書,就這麼消失了。】

蕭蘭蘭講故事的技巧非常好,就連黛玉和英蓮都覺得聽得心潮起伏,一會兒緊張,一會兒又惋惜不已。

【後來這件事就引起了很多爭議,最大的爭議是,請藏本是不是真的存在;請應鼎的那位紅迷朋友,他是不是偽造出了這些脂批。】

【後來請家人就急了,畢竟這是好重要的古籍啊!請應聘和他那位紅迷朋友將他們家藏書的地方裡裡外外全都找了一遍,每本書,每張紙都翻了一遍,最終找到了這一套抄本的過錄殘頁一紙,和次錄批語一條。所用的紙張也是非常古老的竹紙。】

“啊!”“哎呀!”

聽見天幕這麼說,林黛玉與英蓮都齊聲輕呼。

【這就證明了,靖藏本是真實存在過的。或許它現在依舊存在,正靜靜地留在著世上的某個角落裡,等待我們去發掘。】

【蘭蘭很喜愛的一位女作家、紅學家,曾經這麼說過:人生三大恨,一恨鮒魚多刺,二恨海棠無香,三恨紅樓夢未完①。當然,這裡的“未完”是帶問號的,曹公或許已經完成了整部紅樓,隻是老天跟我們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將它的最後一部分藏起來了而已。】

【對於我們今天愛好《紅樓夢》的讀者來說,我們是多希望能夠有機會一睹《紅樓夢》的全貌啊!】

【不過,蘭蘭也沒有那麼貪心,或許正是《紅樓夢》的不完整和殘缺感,給它的讀者帶來無窮無儘的想象空間,也讓一代又一代的紅樓愛好者們爭相閱讀,去研究。】

說到這裡,天幕上的蕭蘭蘭鄭重將她麵前那厚厚幾本《紅樓夢》《石頭記》都抱了起來。

【在這裡我們也應該感謝用畢生精力研究紅樓夢的紅學家們,還有曆史上那麼多勤勤懇懇彙校各古本與批語的校勘工作者們。畢竟《紅樓夢》曆史上有過那麼多抄本,很多抄本中的正文與批語多少都存在文字錯亂與訛誤,他們都————糾正,並且逐步加入標點符號,使其成為我們能夠順利通讀的文字,讓我們領略這部作品的偉大藝術魅力……】

“咦?”

黛玉聽到這裡更加上心,道:“原來那些夾雜在文字中的小小標記,叫做‘標點符號’。”

英蓮全不懂那是什麼,轉頭以眼光詢問。

黛玉便道:“昨兒個你不是想問我句讀的嗎?還記得嗎?”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一說英蓮便想起來了,昨天她想集玉請教那些古文該如何斷句。黛玉給她說了一個笑話————有位秀才訪友,然而他的富戶友人並不想招待他,正好天上下雨,於是便留下"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十個字。

那友人的本意是:"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那秀才卻故意把這句話讀成:“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光明正大地留下來作客,將那位吝嗇友人氣個半死。

籬玉以此來說明句讀的重要性,一

旦句讀改變,句意可能就完全不同了。因此初學者需要跟隨名師朗讀古文,一定程度上也是要學習文字的結構和韻律,以及該如何句讀。

聽到這裡,英蓮也明白了冀玉的意思:"難道,那些小小的標記,就是專門為了標明句讀的?"

“我猜應該是這樣,”黑玉說出了她的判斷,“可真不知道天幕上的人究竟是怎樣用的。”

“如果,我們那套教人開蒙識字的蒙書裡,也能用上這些標記就好了。”

黛玉這麼說,主要還是為了閨閣女兒家考慮。無論是高門大戶的閨秀,還是需要自己討生活的繡娘丫鬟等人,都沒什麼機會進學,跟著夫子念書。

而集玉自己是從小跟著探花父親林如海和家中延請的西席讀書的,深知句讀對於啟蒙的重要性。所以集玉才會想著,如果能夠在蒙書內加入標點符號,那麼便隻要稍加指點,女兒家便能自行讀書練習句讀,豈不比原來事半功倍?

她們正商量著,就見天幕上蕭蘭蘭向她們招手:

【好啦,今天蘭蘭的直播就先到這裡,也許大家以後再談起紅樓夢,可以自由靈活地使用"甲戌本"庚辰本"蒙古王府本"這樣,聽起來像黑話一樣的術語!】

【請千萬記得關注主播哦!更多精彩內容,儘在蘭蘭在南方給大家帶來的直播中!】

黛玉眼見著蕭蘭蘭竟向大家告辭了,著急地上前邁了一小步,向天幕開口道:"仙子留步!"

但是她的聲音纖弱,聲量也不大,天上仙子顯然是聽不見的。

果然,天幕迅速黯淡,兼蘭蘭那張俏麗的臉龐,她所在的"神獸"肚腹和兩邊軒窗中快速倒退的景物,也隨之一起消失了。

黛玉若有所失地望著天幕。剛好茜雪過來,見到巢玉有點失落,便笑問她和英蓮是怎麼回事。

聽完英蓮的解釋,茜雪便笑道:“這簡單啊!姑娘去信給那天上仙子問問不就知道了?”

黛玉與英蓮都睜大了眼:為何茜雪能說得那麼輕巧?

“林姑娘上次寫的簪花小楷,天上仙子不就收到了,而且還當著全天下人的麵兒謝過姑娘呢,記得不?"

林黛玉立即記起了,一時眉心舒開,笑

著一挽英蓮的手,道:"走!我們這就去問問仙子去!"

英蓮不曉得是怎麼回事,但她隻管跟著黛玉去做,沒錯的。

就見林黛玉選了一張上好的雪浪箋,在上麵寫下:“標點符號當如何使用?”一行九個字。

茜雪在旁,就為黛玉點了一爐好香。

黛玉寫完,將那張雪浪箋放在香爐跟前,帶著英蓮與茜雪,三個人一起躬身拜了拜。巢玉再次默念:“心誠則靈,天上蕭仙,可否為黛玉解此疑惑?”

“咦?”????

還沒等黛玉睜眼,茜雪與英蓮已經同時驚呼一聲。

黛玉趕緊睜開眼,剛好看見一副奇景∶就見那幅雪浪箋還好端端地方在桌案上香爐跟前,但是紙箋上的字跡筆劃竟都隨著香爐的煙霧一道,悠悠向上空飄去,消失於無形。

字跡全部消失之後,那幅雪浪箋就還像是一張新的沒用過的一樣。

“叮咚!”

蕭蘭蘭在南京南站下車的時候,受到了平台方推送的消息:"收到用戶"姑蘇林黛玉''的提問

蕭蘭蘭拖著她裝滿書籍和各種直播器材的行李,在南站那道超長的地鐵通道裡一邊走一邊點開消息。

“標點符號當如何使用?”

兼蘭蘭有點愕然,萬萬沒想到“姑蘇林黛玉”會問她標點符號的事。

最近她收到的問題,好像都和“紅樓”沒有什麼直接關係啊!

但這難不倒她,蕭蘭蘭迅速地搜了一篇國家技術監督局發布的《國家標準標點符號用法》,保存作為附件,然後在回複欄迅速寫上回複:"在此附上各標點符號釋義、用法說明及舉例,希望對你有所幫助。———蕭蘭蘭”

蕭蘭蘭寫完這些之後,就果斷地點了回複鍵。

這時,地鐵站台上轟隆轟隆的,蕭蘭蘭前往旅店的地鐵正好到站了。

林黛玉的視線還未離開那盞香煙嫋嫋的檀香爐,和香爐跟前那張平整的空白雪浪箋。

突然她眨了眨眼睛,似乎雪浪箋上多了些物事。

黛玉趕緊揉揉眼睛,再睜眼:真的——桌案上香爐前,竟然多了一本薄薄的小冊子。

茜雪與英蓮也都

覺得不可思議,一起湊到巢玉身邊,看著黛玉將冊子打開。

隻見扉頁上龍飛鳳舞的一行毛筆字:“在此附上各標點符號釋義、用法說明及舉例,希望對你有所幫助。”底下署名是蕭蘭蘭。

“真的!真的!”

英蓮覺得太不可思議了,雙手緊緊抱著黛玉的胳膊。

而茜雪趕緊閉上雙眼,虔心祈求,喃喃地又說了一大堆感謝上蒼的話。

巢玉趕緊將扉頁翻過,隻見正文第一行:“範圍:本標準固定了標點符號的名稱、形式和用法。本標準對漢語書寫規範有重要的輔助作用②……"

“就是這個……”

黛玉一目十行地看下去,就見這小冊子上對標準用法的說明極其有條理,綱舉目張,每一條解釋都無比清晰。

“太好了!”英蓮在旁已經歡呼起來。

卻見黛玉的臉色有些古怪。

“怎麼了?”茜雪忙問。

黛玉道:"這上麵給了些輔助理解的例句,不過……我還不能全都看懂。不是看不懂那些符號,是……句子的意思……”

英蓮湊過去,隻見黛玉正在看著的一句是:“亞洲地域廣闊,跨寒、溫、熱三帶,又因各地地形和距離海洋遠近不同,氣候複雜多樣。②"分彆用到了前頭釋義過的"頓號""逗號"、"句號"三種句讀。

但冀玉縱使天縱聰明,也看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便喃喃地道:"什麼是亞洲?寒、溫、熱三帶又是什麼?”

英蓮疑疑惑惑地問:"許是天界對四方大地的稱謂?"

黛玉也不知對不對,隻管繼續往下看,落入眼中又是一句:"亞馬孫河、尼羅河、密西西比河和長江是世界四大河流。②”

“嘶!”英蓮和茜雪同時吸氣。

“要說起這四方的大河,大夥兒應當都隻聽說過長江吧?”

英蓮又道:“我還聽過西方靈河……亞馬孫什麼的,還真不知道,這名字聽著就好稀罕……對了,我曾聽寶姑娘說起,薛家在金陵的一房旁支,據說曾出海做過生意,許是聽說過這些。”

“是呀,世界好大,我們這些足不出戶的女孩兒,沒見

過沒聽過的太多了!”黛玉忍不住感慨。

“咦?快看這個!”一旁英蓮又找到一句有趣的,”''魯迅(1881-1936)中國現代偉大的文學家、思想家。原名周樹人,字豫才,浙江紹興人。②’這不就是天幕上提過的那位,寫過……那叫做……”

“《中國小說史略》!” 籬玉記得十分清楚,“原來這位不是真的姓魯呀!”

三個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兒,一麵看,一麵討論,很快就將整本冊子都翻完了。

"我懂了!" 黛玉便道,"這本就是天上仙子為了解說這些符號舉的例子。她眼界寬廣,舉的例子自然也這般偉麗雄奇。”

“不過,咱們不能直接就將這小冊子拿出去用,一來恐有泄露天機之嫌,二來這般寫出去旁人也不懂……必須揣摩通透了,然後用上咱們自己能懂會用的例子,再編出一本咱們自己的小冊子出來,便能用了。”

“好啊!”

英蓮等人都是乾勁十足,當下說乾就乾。林府裡的幾個女孩兒便開始成天鑽研標點符號,立誌要編一本適合她們使用的《標點符號用法》出來。

當晚,林如海辦完公事到家,急急忙忙地去看黛玉。

畢竟今日天幕又是天下人皆能看見,其中曾有提及黛玉。林如海關心愛女,想要知道女兒觀感如何,有沒有覺得受委屈。即便禦史台的同僚們都羨慕林如海,愛女被"誇上了天",但林如海心頭隻是惴惴,不曉得黛玉如今是何感覺。

卻見黛玉與英蓮、林氏、封氏等幾人都還聚在書房裡。

林如海不便打擾女眷們,正要抽身離去,卻被冀玉發現了。

“父親,父親……”

黛玉連忙追出來,喚住林如海,將她們正在做的事向林如海彙報了一番。

“使用……標點符號?”

林如海心想:今日愛女得到天幕讚美,世人都在談論她那對眉眼如何完美如何精致,誰能想得到,自家閨女,想的竟然是在民間推廣使用標點符號?!

籬玉自有其道理:“父親,這樣一來,好些孩子就可以不用總是隨著夫子讀書,他們習得字義,便能自行背誦。而且也避免了因為句讀出錯而曲解原意。"

林如海也是十年寒窗苦讀這麼過來的,當然知道"句讀"對莘莘學子的意義。否則韓愈也不會在《師說》裡說“句讀之不知,惑之不解”了。

他接過巢玉遞來的一張書箋,上麵簡略記錄了黛玉等人想要推廣的“標點符號”,竟有十幾種之多。

林如海知道如今版印書中已有人嘗試使用“圈點”來標明句讀,隻是並無規範,因而讀書人也往往不得要領。如今隨著市麵上版印書越來越多,這"明句讀"確實是成了極為廣泛的需求。

再說了,這是熏玉想要辦到的事,而且也是件有意義的好事,林如海便覺得該讓閨女放手去做。

於是他點點頭:“玉兒所想甚是周詳。以我之見,不如你們先訂個章程,然後再試著編一本小書出來。待為父看過,如是確實好用,為父便先與禦史台的同僚們先試試用起來,然後再嘗試向陛下上書…"

黛玉的雙眼一下子亮了:“真的?”

她也沒想到林如海竟如此支持,一時喜上眉梢,那對胃煙眉展開,不再似蹙非蹙,雙眼中倒全是喜意。

“多謝父親!”

黛玉向林如海行了一禮,沒忘了提醒:“父親近來公務繁忙,可千萬莫要過於操勞,忘了養生。”

林如海爽朗一笑:“那是自然。”

自從聽天幕上說他英年早逝,隻留下黛玉孤苦伶仃一人在世上,林如海就已拿定了主意:務需保養自身,至少要看到女兒長大,覓得歸宿,安安穩穩地出閣。

“如今禦史台裡幾名年輕禦史也都學著父親,每日到衙都要打一套五禽戲呢!”

少時,林黛玉目送父親離開,然後便匆匆回到書房。

“甄姐姐、封大娘、姑姑,咱們繼續修訂那本教女兒家讀書識字的簿子去。”

接下來幾日,林府這邊,就都忙著這個。

籬玉想起昔日榮府相處的姐妹,便去信給迎春探春這兩位,並遞了一份樣稿,想問問她們有什麼意見。

迎春沒有回信,探春是隔了兩日才托人捎了回信給黛玉。

倒也不是她故意怠慢黑玉,而是榮府裡真個兒兵荒馬亂的,出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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