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人(2 / 2)

馮久知今年已經二十了,前兩天走了馮秉懷的關係,隻是兵部一個八品的小官,平常都做些跑腿的事情。

這番話說完,馮秉懷隻能起身隨他去處理事情。

馮秉懷一走,王氏也沒心思說話,撐著額頭說乏了,一行人隻好相繼告退。

阿瑤走在最後,遠遠見庶兄和父親往外院走去,幾個下官迎了上來,眾人一齊往外走。

不知為何,明明父親才是兵部尚書,那些人卻有意無意,眾星捧月似的,把庶兄圍在了中間。

那個背影格外顯眼,挺直又寬闊,阿瑤眯著眼睛看了一會,男人似有所覺,忽然回了頭。

被一道平淡而清冷的眼神掃了一下,阿瑤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再回頭去看時,那裡已經沒有人了。

阿瑤輕輕呼了口氣。

拂冬扶著她往陰涼處走,踏上花石地板,迎麵一股暑氣撲來,遠遠瞧見馮清雅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蹦蹦跳跳回了自己的院子。

阿瑤停在原地,不自覺地看了許久。拂冬打起傘來,替她打了兩下扇子,她才回過神來,幾人正準備回錦春院。

身後忽然傳來王嬤嬤的聲音,“大姑娘留步,夫人請姑娘再回去坐坐。”

阿瑤一愣,回頭就見王嬤嬤很慈祥地望著她。

她看著外麵烈日炎炎,猶豫一會,還是跟著王嬤嬤回去了。

下人們都在門外守著,角落裡的冰塊幽幽飄著冷氣。

正堂裡現在隻有母女二人對坐,桌上擺著瓜果,一時竟然讓人覺得有些冷清。

兩人很少單獨在一起相處,阿瑤也不是會同長輩撒嬌的孩子,兩人都有心想要打破沉默,卻實在找不到話頭。

阿瑤在外向來沉穩大方,對上王氏卻有些近鄉情怯。

阿瑤看著王氏手中的佛珠,躊躇片刻,剛剛鼓起勇氣,想要說說今日送冰的事情,“母親…… ”

王氏手裡轉著佛珠,目光溫柔地先一步開了口,“你長大了。”

“我還記得你剛出生時,隻有我半個胳膊長,一離開我懷裡就細聲細氣的哭,我還生怕養不大。”

阿瑤適才說了一半的話隻好吞回了肚子裡,小聲道:“是母親走得太久了。”

王氏撥珠子的手一頓,低著頭不再看她,臉上顯出幾分後悔,“是母親對不住你,當初不該留下你一個人。”

阿瑤眼睫一顫,月牙似的眼睛像含了一汪水,心裡也有些觸動。

王氏似乎有些傷心,低著頭不說話。

氣氛一下沉寂起來,阿瑤悄悄地抬眼打量著王氏,卻無意間發現她的鬢角竟然有了一絲白發。

王氏年輕時也曾貌美過,阿瑤就有幾分像她年輕的時候,現下居然顯出幾分老態。

王氏看著手裡的佛珠,情緒低沉地說道:“母親也是有苦衷的。你妹妹實在可憐,她爹一死,娘…… 不說也罷,她從小就沒見過父母,外祖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若是不多照看幾分,她不知道要挨多少欺負,怎麼對得起她叫我一聲娘?”

阿瑤攥了攥帕子,一下一下地磨著手心,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從小沒有父親母親在身邊,祖母養她也不上心,她也挨了很多欺負呀。

王氏抬手擦了下眼淚,然後輕輕握住了阿瑤的手。

“好在璟瑤你也懂事了,你大一些,很多地方都要照顧妹妹…… ”

“母親疼你們是一樣的,隻是女兒家,虛榮心是要不得的,你妹妹本來就可憐些,有些事情你就彆和她爭…… ”

王氏還在絮絮叨叨,阿瑤盯著桌上冒著冷氣的瓜果,剛剛升起的一些若有若無的情緒忽然就淡了。

阿瑤想著,她其實和沒有母親的庶兄很像。

她鼓了鼓臉頰,輕輕地,卻不容抗拒地,把手收了回來。

王氏愣了愣,慢慢止了話頭,心裡不知為何有些發慌,親昵地叫著她的小名,“對了,瑤瑤剛才想說什麼?”

阿瑤偏頭看著角落裡的冰塊,側臉精致得像畫一樣,她用帕子在桌子底下擦了擦手,輕聲道:“沒什麼。”

阿瑤走後,王嬤嬤從內間出來,她拿著小扇,勾著腰給王氏打扇,“夫人這是何苦?說得大姑娘都不高興了。”

王氏歎了口氣,麵上露出兩分愁苦,“我有什麼辦法?雅姐兒是我自小教養大的,我還不是怕她不懂事,衝撞了瑤瑤。再說了,不知道多少人盯著我們這一家子,我要是不對雅姐兒好些,外人怕是都覺得我偏心,要戳斷我的脊梁骨!”

這話一說,王嬤嬤也想起了二姑娘戰死的父親。

二爺當年是多麼的威風,帶著大軍連打七場勝仗,把邊乞的大軍打得落花流水。在百姓裡頭聲望極高,被人稱常勝將軍。那時是多麼意氣風發。

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人死如燈滅。他們大老爺現在正是官運亨通,樹大招風,這個烈士孤女不知道多少人盯著呢,就盼著出些老爺冷落侄女的風言風語,抓住把柄大做文章。

話是這樣說,可王嬤嬤還是覺得不妥,柔聲勸道:“您一直這樣,怕是要傷了大姑娘的心。”

王氏不以為意,“我親生的姑娘,還會恨我不成?”

王嬤嬤無話可說,心中還是有些憂慮,親生的姑娘都不同她親近,那個隔著肚皮的也未必是真心。

捧在手裡養了這麼多年,操心馮清雅的事情早已成為了王氏的習慣,她盯著手裡的佛珠,煩道:“雅姐兒的婚事還不知道在哪呢?我今天數落了一下,這滿京城裡,竟然沒有比得過鎮南王世子的公子。日後外人看了,還要覺得我偏心瑤瑤,把好親事給了自己的女兒。”

“當初旁人見我小門小戶的,嫁給老爺,背後不知說了多少閒話,我好不容易辛苦了這些年,攢出些名聲來,難道又要讓人抓住把柄!”

見王氏越說越激動,王嬤嬤頓感無奈,隻好安慰她,“您多慮了,平日裡您對二姑娘是極好的,這誰看了不說您是大善人,把隔房的女兒當親生的養。”

王氏閉了閉眼睛,半晌才道:“我還是得替雅姐兒想想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撒嬌失敗的阿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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