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靜(1 / 2)

這場宴席以元帝的酩酊大醉結束了。

散宴的時候,趙書研看著阿瑤都快哭出來了。恨不得跟著她回去安慰她,隻是被趙夫人強行帶走了。

阿瑤強撐著對她安撫地笑了笑,才回到自己住的廂房,院子外麵悄無聲息地多了許多帶刀侍衛。

亥時,本應該是人定時分,馮家人此時都聚集在阿瑤住的芭蕉院裡,院子裡的氣氛莫名沉重。

宴席散後,阿瑤就像遊魂一樣地飄回了廂房,要不是拂冬攙著她,她差點軟到在地上。回了廂房就木呆呆地坐在窗邊,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也沒了神采,把幾個丫鬟差點嚇出好歹來。

馮秉懷坐在主位,拍了拍桌子,氣得臉紅脖子粗,用手狠狠地指了一下馮清雅,“你一個女兒家!做事怎麼這麼毛手毛腳!”

馮清雅趴在王氏懷裡,哭得眼睛都腫了。王氏摟著她,也哀哀切切道:“雅姐兒也不是故意的,老爺你快想法子呀,阿瑤怎麼能嫁給陛下呢?”

陛下這麼大年紀了,說不定就要撒手人寰,阿瑤豈不是年紀輕輕就要做寡婦。

馮秉懷黑著臉,看也不看王氏,他當然知道阿瑤不能嫁給陛下。且不論阿瑤願不願意,雖說臣子要對君主忠心,可是這個當口,眼見著人心浮動,他哪裡敢表忠心。

三叔的一對龍鳳胎坐在角落裡大氣都不敢出,兩個小孩才過十歲,晚膳也沒用,嚇得臉色發白。

王氏也跟著流眼淚,手裡的帕子都濕透了,“我們瑤瑤這可怎麼辦?世子那頭還不知道什麼情況呢!也不遞個信來,這萬一……”

馮秉懷拍了一下桌子,一雙虎目犀利地瞪著王氏,“沒有萬一!這攤渾水我們家一點都不能沾!”

元帝顯然已經不是以往那個精明強乾的皇帝了,他身體不好,一個破綻百出的騙子就能讓他言聽計從,誰還敢信他?皇帝昏庸,兩個年輕力壯的皇子在底下虎視眈眈,邊疆還有個手握兵權的鎮南王。

現在又大旱,事情複雜的不是一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馮秉懷也難得與王氏說清楚了。

但是很明顯,站元帝顯然是個最爛的選擇,阿瑤嫁給誰都不能嫁給元帝。

馮秉懷很少發這樣的脾氣,王氏被他嚇了一跳,自己拍著胸口順氣,沒順一會就和馮清雅哭成了一團。

馮秉懷見了,疲憊地歎口氣,扭開頭不說話了。

阿瑤盯著窗外,鴉羽似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瓷白的小臉上神色不明,瘦瘦小小的一個人,不知道在想什麼,但顯然沒有去勸慰王氏的意思。

馮璟喻見了,隻好自己上前拍拍王氏的肩,沉聲道:“娘和妹妹彆哭壞了身子,我這就趕回京城,再從兵部借些人去支援子安。一群沒有組織的匪寇罷了,見點真東西就知道害怕了。”

馮秉懷聞言點點頭,沉著臉道:“你先去,這事估計沒這麼簡單,保不齊有人暗中阻攔,要是兵部不借人,你就拿我的名帖去。”

“行事小心,京城裡的這些兵都是些酒囊飯袋,單打獨鬥還真不一定有那群土匪厲害。

馮璟喻點點頭,趁著夜色走了。

雙生子也到了睡覺的時候,讓丫鬟們領著回去休息了,馮清雅也抽抽噎噎地去了隔壁廂房。

丫鬟們都退去了屋外,屋裡一時隻剩下三個人,除了王氏的哭聲,就隻剩下沉重的氛圍。

窗前的蠟燭不知何時被點燃了,啪嗒一下炸出一個燈花,馮秉懷的側臉陷在陰影裡,他突然道:“這次回去,雅姐兒就暫時不要出門了。”

這是要把馮清雅禁足了。

王氏本來還在哽咽,聽了哭聲一頓,捏著帕子下意識道:“這怎麼行!雅姐兒還得相看……”

阿瑤聽得眉心直跳,突然站了起來,“父親母親今日勞累了,都早些回去休息吧,女兒也要休息了。”她在窗邊坐了一下午,身子都坐木了,站起來時還晃悠了兩下,這是她今晚說的第一句話。

女孩巴掌大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尖尖的下巴看得人心疼。與此同時,神情之中又帶著點拒人千裡的冷漠。

王氏呐呐地看著她,心尖像是被擰住似的疼。她想說什麼又不敢說,最後也隻能同馮秉懷一起離開了。

兩人一走,阿瑤就癱軟下來,踉踉蹌蹌地倒在床上,幾乎是一瞬間就睡著了,她緊緊地抱著被子,麵色是說不出的惶恐和疲憊。

拂冬和知夏心疼的沒辦法,又不敢叫醒她,隻好輕手輕腳地給她脫了外裳,在一旁的腳踏上打扇守著她。

阿瑤卻睡得不安穩,好像陷入了一個噩夢裡,無聲的掉起眼淚來。

兩個丫鬟差點嚇死,挨在床邊一直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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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亭,野地營帳裡。幾個武生打扮的人圍著一張地形圖研究,低聲地討論戰術。

燭光閃爍下,一個高大的青年坐在主位上。青年樣貌俊美,漫不經心地坐著,把這營帳都襯出一股華美來。

青年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麼,手心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腰間的玉佩。

一個小兵快速進了營帳,行了禮後,彎腰在青年的耳邊說著什麼。

幾個武生見狀立刻止了聲。

青年聽完以後嗯了一聲,手指在玉佩上敲了敲,突然問道:“她睡得好嗎?”

小兵愣了愣,顯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青年笑了笑,“沒事,你下去吧。”

小兵退下後,一個粗狂武生打趣道:“是世子未過門的夫人傳信來了?”

沈意行看了眼帳外的天色,沒有否認,笑道:“那諸位叔叔可要讓子安傳個好消息回去。”

幾個武生聞言都笑了,“那當然了!這行土匪雖然有些不同尋常之處,但是有吾等在,自然不在話下!”

要是有個兵部的人來這帳中一看,怕是要嚇厥過去。這幾個打扮隨意的武生,竟然都是有名有姓,本應遠在邊疆駐守的將軍。

營帳的燈亮了一夜,外頭的侍衛也一絲不動地守了整夜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