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鳳牌(1 / 2)

今天一大早, 馮府上就鬨起來了。

二姑娘的芳菲院裡,一群丫鬟婆子跪了滿地,內室裡傳來劈裡啪啦的摔打聲。

馮清雅將一個瓷器狠狠地擲到地上, 看著瓷器應聲而碎,濺起的碎片劃破了一旁侍女的手背, 血緩緩地滴出來, 豔紅紅的晃人眼, 這才覺得心裡的怒火消散了一些。

侍女嚇得噤若寒蟬,手背上一陣灼熱的痛感,她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了,傷處卻捂也不敢捂,隻能磕磕絆絆道:“姑娘當心,彆傷到自個了。”

馮清雅黑著臉看她一眼, 心下覺得厭煩, “滾出去。”

侍女連忙出去了, 將房門微微合上, 外邊很快傳來了微弱地議論聲。

眼見屋子裡空蕩蕩的,外頭的聲音像是蒼蠅般繞在耳邊, 馮清雅突然伸手,將一旁的多寶格直接推到。

一陣重響, 劈裡啪啦地叫滿院子的人噤了聲。

馮清雅也沒了力氣,癱坐在美人榻上, 從一旁的小匣子裡拿出一封信來, 心裡火燒火燎般的難受。

這是一封屬著陳氏姓名的書信, 陳氏讓她務必要將兵符拿到手,然後再借此誘惑許宣,許宣自然會同她成親。

可是王氏沒有把兵符給她, 馮清雅一想就覺得委屈,她知道兵符定是個貴重物件,不是親生的終究不是親生的,到了關鍵時刻便顯出輕重來了。

馮清雅想起許宣一聲不響地去了汴州,眼睛就一酸,她那日也不是故意的,隻是她弄不到兵符,立刻就感到許宣冷淡了許多,還說自己有未婚妻了,以後要同她斷絕來往。

馮清雅哪裡肯,她早就滿天下地宣揚許宣在追求她了,若是叫許宣訂了婚,她可要如何是好,豈不是叫人恥笑。

誰知許宣變臉那樣的快,連敷衍都不想敷衍她。

馮清雅憋不下這口氣,當時是真想把那個橫插一刀的小賤人減了頭發,看她如何去勾引男人。

哪知道華曼真這賤人正帶了一群人聽她的牆角,想起華曼真那副裝模作樣的姿態,馮清雅捏著拳頭,恨不得撕爛她的嘴。

她從小叫王氏養大,也是最愛的麵子的,如何能忍受叫彆人在背地裡說三道四,覺得她勾搭不上許宣,還想著糾纏人家。

馮清雅想起了給自己寫信的陳氏,心裡一陣委屈,連她也埋怨上了。陳氏雖說是她親娘,可是如何這樣不靠譜,叫她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

馮清雅越想越恨,她的名聲算是壞了,以後的婚事又該如何是好。

窗外傳來小鳥嘰嘰喳喳的聲音,馮清雅呼了口氣,突然想起了沈意行,她眯了眯眼睛,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

沈意行上次就棄了阿瑤而選她,且在她的暗示下,不少人都以為她同沈意行有些關係,那個男人仿佛並不在意,任由流言滿天飛。

馮清雅咬了咬唇,想起沈意行玉雕般的麵容,心裡泛起了漣漪。

也許,他是真的有些中意自己的。

馮清雅正想著,馮璟喻就黑著臉推門而入了。

馮璟喻這幾日叫她的事情弄得精疲力儘,老夫人不同意把她送到徐州去,就隻能想辦法把這事情的影響降到最低,誰知道昨日讓她去寺廟門前布膳,不管是不是裝模作樣,好歹叫她能給彆人留個彆的印象。不然以後一提起馮家二娘子,所有人心裡都是她見不得人的醜聞。

說到底,還是如今的馮家已經不比從前了,他們同鎮南王府的親事沒了,這地位就跌了一半,現下還有馮清雅這個拎不清的,不少人都等著看馮家的笑話。

馮璟喻本來不想管的,但是一想著馮清雅若是又打死了下人他就頭疼。還是劉氏勸慰他,不管怎麼樣事已至此,隻能叫事情不能繼續發展下去。

不管如何說,馮清雅確實是要好好管教了。

“你這又是做什麼?”馮璟喻看著她,眉毛擰在一起,“你這般要死要活的,外頭也不會有人在意。”

馮清雅叫他冷言冷語的對待,心裡一酸,掉下淚來,“你們也是不在乎的,你們要是管我的死活,早就送我去汴州,讓我去尋許宣了。”

馮清雅今日大發脾氣,正是因為方才要出門,叫馮璟喻的人攔住了。

馮璟喻額心一跳一跳的,還是按住了脾氣,苦口婆心道:“你現在去找他,又有什麼作用,你當初怎麼就能蒙了心眼要剪人家姑娘的頭發?”

這才是叫馮璟喻最失望的地方,他總想著馮清雅雖然有時不懂事,但是畢竟隻是年紀小,長大一些自然就好了,可誰知她竟然還有這樣惡毒的心思,且蠢到叫人家當麵抓住了。

馮清雅眼睛一垂,麵色煞白看著可憐兮兮的,“我當時也就說一說,且那郭娘子根本就不是許宣的未婚妻,他們二人不過是表兄妹罷了!”

“不管她是誰,都不是你想害人的理由。”馮璟喻見她這幅可憐兮兮的樣子,心裡也不是滋味,“許宣這兔崽子,他往日裡名聲就不好,我早就告訴過你了,你怎麼還同他糾纏不休!”

“罷了,等這風頭過去了,為兄在父親門下替你尋一個樣貌和才華都出眾的門生,將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馮璟喻這般想著,覺得這已然是最好的結果了。

馮清雅捏了捏拳頭,“我不願意,那些窮秀才,怕是還要我補貼!”

馮清雅帶著哭腔道:“長兄!我求求你了!你去找世子,反正姐姐也不在了,我們不若繼續做親家。”

且不是人家沈世子看不看得上她,就是這話實在說得沒有情誼,姐姐還不知生死,妹妹就籌謀起她的親事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馮家在做賣女兒的行當呢!

馮璟喻叫她說得無言以對,氣得臉紅脖子粗,抬手就想打她一個耳光,叫她清醒一些。

誰知道馮璟喻手剛剛抬起來,門就叫一個嬤嬤推開了,老夫人手裡轉著佛珠立在門前,語氣不輕不重道:“你做什麼呢。”

“難不成還要對你妹妹動手?”

老夫人久居高位,早就涵養出了一副不怒自威的氣勢,略微提高了嗓音就叫馮璟喻動作一頓,頹廢地放下手。

老夫人見馮清雅披頭散發,雙目紅腫,顯然不知道哭鬨了了多久了,她又看了一眼這屋子裡的一片狼藉,不由在心裡歎了口氣。

老夫人叫人給馮清雅打理一番,冷眼看她,“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眼見馮清雅又要扯著嗓子開始哭,老夫人叫人堵了她的嘴。

待將屋子收拾好了以後,老夫人又叫人將橫在地上的多寶格抬走,“你既然不珍惜,倒不如就不要了。”

馮清雅被堵了嘴,不得辯解。

果然就有兩個小廝進來將多寶格抬走了,一旁一個垂首而立的嬤嬤也跟著出去。沒一會,屋子外聚集的下人們就都離開了。

內室的門被關上,屋子裡一下就隻剩下老夫人還有兄妹二人。

老夫人慢悠悠地坐在了主位上,她擺擺手,示意馮璟喻不要扶她。

老夫人年紀其實已經很大了,她以往同馮老爺子在一起時,世道比如今還亂,吃過不少苦,見過的風浪不是馮清雅可以比的,早就不把一些小事放在心上了。

“你著急做什麼。”老夫人掀了掀眼皮子,“你若是自己爭氣,他隻怕舍不得你受這番委屈,早早就迎娶你過門,還叫你巴巴地趕著去找他?”

馮清雅想說什麼,可是叫人堵了嘴,又拿帕子束了手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嗚嗚兩聲。

“許宣雖出身不錯,可到底隻是個庶出,你配他未免有些自降身價。”老夫人看她一眼,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你且在家裡安分些,自然會為你找好前程。”

馮璟喻張了張唇,又有些無力地合上了,且不說就馮清雅如今這個性格,在哪個人家能過得好呢,老夫人養阿瑤養慣了,怕是以為馮清雅也同以往的阿瑤一般,一門親事結不成,還有人排著隊上門結。

不是馮璟喻偏心,馮清雅有哪點比得上阿瑤的。

見馮清雅情緒穩定一些以後,老夫人這才準她說話。

馮清雅也不敢瞎嚷嚷,她不知為何,對老夫人總是有些怯怯的。老夫人看她一眼,隻問她是如何想的。

馮清雅心裡有想法且卻不敢說出口,總覺得會叫人覺得她冷血,於是耷拉著肩膀不說話了。

老夫人往日裡見了她這幅模樣,心裡還有些憐惜,如今看她還是如此作態,不免有些失望了。又想要好親事,又在意旁人的目光,世上哪有這樣好的事情。

“你倒是沒有你姐姐半分爭氣。”老夫人歎了口氣,那孩子確實各個方麵都要突出一些,“不過她運道不好。”

馮清雅低著頭,手心裡幾乎要掐出血來。

馮璟瑤已經叫土匪沾染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為什麼還要在這裡膈應她呢?

老夫人說著垂了垂眼睛,眼裡的情緒叫人無法分明。

馮璟喻此刻聽到她說阿瑤,心裡莫名就是一酸。

馮清雅張了張唇,正要說著什麼,內室的門突然叫人敲了敲。

是老夫人那個身邊的嬤嬤,輕手輕腳地進來,在老夫人耳邊說了幾句話。

她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所以一旁的馮璟喻和馮清雅也聽見了。

馮清雅呼吸頓住,隻覺得耳邊響起了一聲驚雷。

主坐上,老夫人皺眉,“那土匪被封淮王了?”

馮清雅想起那人清淩淩的眼睛,還有阿瑤平靜無波的眼神,不受控製地打了個寒顫。

她總覺得,阿瑤仿佛就要回來了。

馮清雅掐著手心,強行叫自己擠出一個笑來,“那姐姐呢?”

老夫人瞥她一眼,並不回她的話,不知想到了什麼,立刻就安排人出去探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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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將元帝趕到徐州的土匪,竟然反倒被封王了,這個消息在清晨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雖說如今元帝的地位尷尬,前兩日還傳著說中風了,但是到底還占著個元帝的名頭,聖旨上的紅章都是有用的,且封王在元朝可不是小事。

這不僅僅是個名頭,是實打實要給封地,逢年過節都要元帝慰問的一方之主。

傳聞他兵力雄厚,生得高大俊朗,還未婚配,元帝怕他才封王安撫他。也有說他生得五大三粗,妻妾成雲,長相醜陋所以終日帶著一副麵具。

總之眾說紛紜,京城裡嘴碎的人最多,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

但是人們更好奇的是那土匪同馮家大娘子的豔事,畢竟一個貌若神女的小娘子掉進了土匪窩,人們哪裡能不遐想到一些其他的事情。有些同阿瑤交好的,難免就盼著她能平安歸京,雖說名聲壞了,但是能留下性命就是好的,總比悄無聲息地死在哪個角落裡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