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呼吸(1 / 2)

這小孩的屍首叫人擱在了順天府門前, 幾個穿著破破爛爛的人在這哭天搶地,沒一會就有百姓圍過來了。

如今元帝駕崩的消息才傳回京城,京城上下就是做做樣子也要比往日戒嚴一些, 萬萬不能叫著事情鬨大。

京兆伊於是差個小侍衛去問,這孩子不是個孤兒嗎, 怎麼一會就冒出這樣大一群人來。

沒一會那小侍衛就匆匆趕回來了,說這幾人聲稱自己同這小孩有親緣關係, 不過是逃難途中走散了, 叫那淮王妃抓到了容善堂裡,白白丟了一條性命。

京兆伊倒是沒說什麼維護淮王妃的話, 隻叫人把這群人都看押起來了,無憑無據的, 憑什麼就說這小孩是他們家的孩子。

順天府的門前好不容易才清靜了, 元帝大喪, 說話都是要時刻注意不能犯忌諱的,因此一群百姓並不敢議論, 推推搡搡地沒一會就散去了。

背後的人是怎麼也沒想到,這事情就這樣輕拿輕放, 還是叫一貫正直嚴苛的京兆尹蓋過去的。

要怪就隻怪這時候選的不好,誰承想元帝突然就暴斃了呢?

到了點卯的時間,京兆伊同兩名京兆少尹交代一番, 換了身常服, 一架低調的烏頂馬車,即刻就去了淮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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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阿瑤這邊, 她叫人放了消息出去,淮王妃有孕,還沒過一個時辰呢, 不少道賀的帖子就送到了府上。

元帝大喪,徐州跟著縮頭烏龜似的沒動靜,這淮王妃再過幾日可就不一定是淮王妃了,京城裡想著上李淮修這條船的人比以往隻多不少,都恨不得擠上來,最好是掙一份從龍之功,叫舉家升天。

阿瑤挑揀了些翻開來看,不過是一些諂媚之詞,極儘討好之態,珍奇禮物數不勝數,其中不乏以往對她麵露不屑之態的人。

阿瑤微哂,但是沒什麼鄙夷的情緒。

人都是這樣的,許是怕她日後報複,言辭中都有些誠惶誠恐的意思了。

阿瑤不在乎他們的想法,但是總歸目的是達到了,京城裡怕是多半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這。

先前安排的人也開始動作,早早就寫好的詞開始在大街小巷流竄。

都說這淮王妃的肚子怕是天降祥瑞,前頭才做了善事,肚子裡就結了福澤。坊間人民最愛這種故事了,更彆提還有些白話的話本叫那說書人整日在茶樓裡講。

如今元帝大喪,叫有些迷信的百姓來說這是又要遭大災了,也缺乏一個祥瑞來衝衝這喪氣。

坊間流言越演越甚,什麼淮王妃心善引得仙人賜子,有些本就對淮王府有好印象的,就更是誇張,隻差說淮王妃自個怕就是仙女,下凡來渡苦渡難來了。

阿瑤叫人學來聽聽,德勝學得是神形俱像,叫阿瑤自己都聽著麵紅。

淮王府這下算是京城百姓心裡抹不去的大善人形象了,至少明麵上是的。

原本不該這樣順利的,淮王府這麼多人盯著,總有人不希望他起勢。奈何元帝死得實在是好,現在是半點有關大元不好的言語都不能出現,以免引得民心動蕩。

且李淮修十分配合阿瑤,處處行方便,那小孩的遺體叫人去驗查了,確實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但是那膳食裡是沒有這個菜點的,壓著人寫了狀詞,洗脫了淮王妃故意作案的嫌疑。

再有人叫囂著要治淮王妃的罪,李淮修一律不管,隻把這爛攤子往鎮南王府頭上引。其中還有乞明人的影子,這邊混一下,那邊攪一陣,你來我往地引導流言。

李淮修都隻冷眼看著,把著最大的話柄權。

夫妻二人連著唱了場大戲,看戲的人是熱熱鬨鬨,沒幾日,這容善堂就成了上至朝堂下至庶民嘴邊的話題。

“那容善堂裡,如今到底是什麼光景啊?”

菜市場裡,一個勾著菜籃子的婦人同那賣豬肉的大漢搭話,“你家娃娃還在那認字呢?”

殺豬的點頭,見她不買東西還在這站著,不免有些不耐煩,敷衍道:“我家娃娃聰明,學了幾日三字經已經認得一半了。”

這買菜的婦人嘖嘖兩聲,左右看看,低聲道:“你個殺豬佬怕是還不知道吧,這容善堂是那淮王妃辦的,黑心著呢,用膳還吃死了個小娃娃,你也是,舍不得錢,把娃娃往那送,日後出了個好歹,有哭的時候。”

殺豬聽她詛咒自己小兒,麵色發黑地揮了揮手裡的殺豬刀,“王妃是不是黑心人我不知道,但是你這婆娘肯定是的!我看你也是喝過王府上的粥水的,那醫館你也去過,見你賒賬好幾回了,你還錢了嗎!怎麼這會還編排起人家了。”

“你虧不虧心!”

淮王妃的醫館是城裡最便宜的醫館,有時遇到困難的,不收銀子都是有的,這幾個月不知救了多少人呢,但是總有些貪小便宜的,連幾錢藥錢也舍不得!

買菜的麵上一紅,見他一把殺豬刀幾乎駕到跟前來,不由呸了一聲,“我哪裡賒賬了!不過是那日正好沒帶銀錢,過幾日再去給!”

說罷匆匆就回了家,往廚房裡一鑽,柴火一點燃,這婦人心裡就像是揣了窩螞蟻,飯也做不下去,怎麼想怎麼不得勁。

過了一會,這婦人一咬牙,把柴火熄了,抓起還在地上捏蟲子的小兒,揣了些銀錢,提溜著就往容善堂去了。

那殺豬佬慣是精明,這可萬萬不能叫自家娃娃落後了!

這些百姓才不管上頭的紛爭,隻是想著眼前的一畝三分地,旁人家的娃娃都去讀書了,你家的不去,那真是夜裡都睡不著覺。

若是有書讀,能識字,誰還想做那商人買賣?遇見個八品小官也得低頭哈腰。

朝堂上則要腥風血雨一些,鎮南王一直不露麵,李淮修的人幾乎把這朝堂站了一半,沈世子的人逐漸處於弱勢,再加上容善堂這樣大一頂帽子扣上來,嘴都叫人掐住了。

京兆尹拱拱手,麵色嚴肅道:“這容善堂雖是婦人產物,但是但凡利民之舉,自該褒獎勉勵才是,且還有人傷稚子性命陷害與淮王妃,依本官看,這怕是中間有人在搗鬼,要傷我大元的根基!”

堂上叫他說得一靜,馬上就有人要出來反駁,隻是閣老抬了抬手,麵沉如水,示意他接著說,那人隻好不甘心地閉了嘴。

京兆尹抬起笏板,“如今陛下仙逝,天下無主自然動蕩,淮王妃有感於天,一心利民之舉,本該叫此祥瑞之氣滌蕩京城,勉勵民心,卻叫人借機生事!這個關頭,京城裡若是妖魔鬼怪頻出,要叫百姓如何看我們!叫天下如何看大元!”

京兆尹說罷最後衝著上方的閣老一拱手,“依下官之見,這容善堂不僅不能關,還要宣揚!此舉既能穩定民心,又能安置流民,實乃立國之舉。”

“且如今世家□□,平民越發無出頭之路,寒窗苦讀入不了仕途,世家子不學無術鬥雞遛狗也能列於廟堂之上,為一方父母之官。如今又有多少百姓還供得起十年寒窗!若是積年如此,世家昌盛,可國之將亡!”

這世家指的是誰,朝堂上不少自領的人,心裡起火,一下就嚷嚷起來。這裡自然也站著些寒門孤臣,聽得是熱淚盈眶,一張笏板幾乎要指到這些世家子的麵上去。

這兩批人之間早就水火不容,明裡暗裡彆苗頭,如今叫京兆尹挑明了,更是恨不得提起袖子乾架。

好好的朝堂吵得像個菜市場,上方的閣老麵色暗沉,過了許久才把手裡的笏板拋在地上。

這清脆的幾聲響一下就叫這正殿裡靜極了。

閣老見下邊安靜了,垂著頭擺擺手,一錘定音。

這容善堂要繼續開下去,淮王妃也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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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瑤事先都沒想到會引起這樣大的連鎖反應,她聽說原本七日才上一次朝,這都連著吵了好幾天了。

徐娘子把一旁的酸梅子端到她手邊,“王妃還是少操些心,吃些梅子壓壓勁。”

阿瑤咽了咽口水,胸口那股憋悶之意叫人很是煩躁。

她原本還想著這胎懷得輕鬆,誰知道前兩日突然就開始孕吐,吃什麼都吐,弄得她小臉煞白,幾日就瘦了些許。

李淮修陪了她許久,一個時辰隻喂下去小半碗飯,方才才去了前院。

阿瑤把梅子含在嘴裡,很輕地蹙了一下眉,過了會才把這股子惡心的感覺壓下去了。

她現在已經三個半月了,小腹微微有些起伏,但是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柳嬤嬤也陪著她,這會在她邊上繡荷包,時不時看看她,笑道:“當年貴主子懷著王爺的時候也這樣,三個月就開始不舒坦,後邊就好些了。”

阿瑤點點頭,緩過來了麵色就紅潤許多,“真是還未出世就要折騰人,他日後定是像王爺一些。”

柳嬤嬤笑眯眯的,“王爺王妃都是好皮像,這小主子隻管像一個人都是占了便宜的。”

這日日頭大但是不曬人,阿瑤身子要細心養著,院子都要少出,幾人就陪著阿瑤坐在院子裡曬太陽,也好沾沾人氣。

才待了沒一會,前邊就有個小丫鬟麵帶急色,但是腳步穩穩地進了後院。

柳嬤嬤起身在園子外頭就把她攔住了,這小丫鬟低聲說了幾句話,柳嬤嬤回來的時候,麵上就有些訝異。

“主子,馮府家的大孫媳生產了,說是生得有些困難,來求了府上的徐娘子去救急。”柳嬤嬤語氣和緩。

阿瑤一愣,仔細一算日子,確實,劉氏都已經快滿十個月了。

阿瑤沒再多想,立刻就叫徐娘子上門走了一趟。

一晃都這樣快了,阿瑤也說不出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她已經許久沒有想起馮家的人了,心裡像是隔了一層,就像是以往碰巧說過幾句話的鄰居一般。

但是能夠平安自然是最好的,畢竟稚子無辜,那小孩本該要叫她一聲姑姑的。

徐娘子這一去,第二天午時過了才回來。

阿瑤正同柳嬤嬤看樣子,要給小孩做些衣裳預備著。

柳嬤嬤麵上的笑壓都壓不下來,突然歎道:“主子您是有福氣的,這小主子日後像您一些好。”

阿瑤不知她何出此言,不由搖搖頭,“沒影的事呢,嬤嬤不如替我想想這兩個樣子做哪個好。”

這小娃娃的衣裳款式也這樣多,這樣小小的,看得人心頭發軟。

柳嬤嬤把樣子都收起來,“都做就是,也不是什麼麻煩的玩意。”

這衣裳要是都做了,估計一天一件都穿不完,那小娃娃就要長大了。

阿瑤擺擺手,慢慢挑了幾個樣子,“一個小娃娃,又不需要掙體麵,長得也快,嬤嬤可不許這樣溺寵他。”

還有許多送來的飾品,小小的手鐲,項圈,十幾個匣子都塞滿了,阿瑤挑了幾件精致秀氣的,徐娘子就回來了。

徐娘子麵色疲憊,說母子三人均安,生了對雙生小公子。

“馮夫人把月份養大了,她懷得是雙胎,本該八月就生產的,還拿藥材滋補著養到了將近十月。”

阿瑤倒是沒想到這一茬,把手裡的手鐲放回匣子,“我還真以為都得懷胎到十月。”

“孩子都大了,自然不好生產,馮夫人這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徐娘子解釋道。

阿瑤聞言歎了口氣,想起劉氏那個精明又爽朗的模樣,“平安就好。”

馮府不僅把徐娘子回來了,還使人送了厚禮,阿瑤沒拒絕,賞了許多給徐娘子,本就是出了力的,作何要拒絕。

這一馬車物件裡頭,都是些金貴的擺件,阿瑤一看就知道定是馮老夫人準備的,她是任何時候都不叫馮府掉麵子的。

其中有兩個小包裹,柳嬤嬤打開來看,是幾套小公子小女郎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