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116章(2 / 2)

之後,他便將紙團恢複原樣,放回了它原來待著的地方。

他拿起書來看,不過書上的內容全不符合他的胃口,他解悶似地一氣把愛情長詩看下去,居然也漸漸找到了一點興味,尤其是男主人公獻上自己的一顆心,結果女主人公瞧也不瞧一眼的那段,他看的津津有味。

謝依默寫完了自己掌握的知識,費去了幾張羊皮紙。

他還是個巫師學徒,掌握的巫術並不多,也就隻能填滿幾張羊皮紙了。

謝依放下筆,又想起被自己扔掉的短詩,還是有點舍不得,他用目光去找那個被拋棄的紙團,伸手撿了回來。

他撿紙團的時候順便看了塞希圖斯一樣,發現對方正沉浸在那本無聊的愛情詩中,一副很喜歡的樣子。

嘁,無聊。

謝依收回目光,把手裡的紙團展開,想看看還有沒有改動的餘地。

然而展開紙頁之後,他卻發現上麵憑空多出來一首詩,同樣寫的是雨,也同樣是短詩,這首詩不管是措辭還是格律還是選取的意象,都比他的要好上一千倍。

兩首詩放在同一張紙上,彼此襯托,越發顯得好的更好,壞的更壞,謝依的寫的詩簡直被比成了一灘泥。

詩是不會憑空出現在紙上的,嫌疑人隻有一個,那就是塞希圖斯。

謝依怒氣衝衝,他覺得塞希圖斯是在嘲笑他,否則他乾嘛要把那麼好的一首詩寫在旁邊呢?一定是故意的!謝依給了他紙,他如果想要寫詩,可以另外抽出一張紙來寫的。

但他又很喜歡塞希圖斯的詩,他看來看去,這就是他夢想著要寫成的詩。

乾嘛他就寫不出這麼好的詩呢?這太不公平了。

塞希圖斯注意著謝依的一舉一動,適時開口問道:“您怎麼啦?”

他不說話倒還好,他一開口,謝依幾乎篤定了對方的用意就是嘲笑他,“你是什麼意思?”

“你隻是一個俘虜而已,你還敢嘲笑我,你把我惹惱了,我要你到外麵去淋雨!”

謝依說:“都怪我是個新手,我對你太好了,以至於你忘了自己的處境,外麵的雨可能會讓你清醒點兒。”

“請您彆這麼生氣。”塞希圖斯微笑:“您說我嘲笑您,這完全是冤枉了我,請您彆這麼急著懲罰我,給我一個自辯的機會好嗎?”

謝依看了他一眼,半晌,冷哼一聲:“我雖然是個巫師,不過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你說吧。”

“我作詩並不是為了嘲笑您,我完全沒有理由那樣做,我隻是受了您的啟發,突然想寫一點詩而已。何況我也不覺得您的詩寫得不好,您大概沒跟著老師學過作詩吧?我看出很多不對的地方,然而如果能補上這些短板,您的詩一定會很好的。”

他不著痕跡地轉變了話題,謝依的心思跟著他的話走,他很想相信,但對自己的能耐很清楚,半信半疑:“你不是在騙我吧?”

“我怎麼敢呢?”塞希圖斯目光誠懇,他的瞳孔是很好看的藍色,沒有一點渾濁,謝依有點被說服了,然而被人看到自己的蹩腳詩作還是讓他很窘迫,他沒有表現出來,隻是改換了話題,不再談詩了。

“已經有點晚了。”他說。

塞希圖斯點頭同意,“您說的很對。”

“那麼,”謝依繼續道:“我想你大概餓了吧?”

“不算餓,但能吃點東西總是好的。”

謝依把食物籃子推過去,“你吃吧,愛吃什麼吃什麼,反正我不喜歡裡麵的東西。”

晚上仍舊是在車廂裡過夜,睡下之前,謝依希望明天一早醒來的時候雨就停了。

然而他失望了,雨不僅沒有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地上到處蔓著水,草地變成了沼澤。

雨還在下,通過天上的雲層推斷,一時半會也停不了。

六匹在山洞裡躲雨的馬匹從山洞裡拐出來,它們餓了,寧願淋雨也要吃點草填飽肚子。

謝依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雨勢很大,氣溫也降了,空氣中漂浮著絲絲寒氣。

雨太大了,大的不合常理,雨水打濕了馬車的壁板,絲絲潮意透進車廂。

謝依沒辦法,隻能把馬車車廂移到山洞裡。

山洞並不大,將馬車車廂移進去之後,就隻剩下一點狹窄的空隙。

“這雨還會下多久呢?”

他抬頭看天空,想要透過厚厚的烏雲看清楚接下來的天氣。

雨連著下了一天一夜,四處一片潮氣,雨水蔓延進山洞裡。

謝依一開始隻把山洞當成一個暫時的庇護所,然而現在,或許他們還要在這裡多待幾天,他決定把山洞稍微擴大一點。

他還是個巫師學徒,掌握的巫力不多,擴大山洞這件事對他來說消耗頗大,他在這麼做之前得提前想法子控製住塞希圖斯。

謝依不能讓塞希圖斯跑掉,否則,他巫師學徒的身份就會直接被巫師集會剝奪。

畢竟,巫師們對俘虜的健康狀況要求不高,為了防止俘虜逃跑,巫師學徒們儘可以直接砍掉俘虜的手和腳,這樣就再保險不過了。

甚至,有些巫師學徒嫌押送俘虜太過麻煩,直接把俘虜殺死,帶著一具屍體回去,也不會受到任何非難,有些巫師還很鼓勵自己的學徒這樣做,畢竟運送一具屍體比趕一個活人要方便多了,那能節省很多時間,巫師的時間很寶貴。

在這麼寬鬆的要求下,假如還有哪個巫師學徒讓他的俘虜跑掉了,那隻能說明,要麼他太愚蠢,要麼他太軟弱。

巫師們不屑與愚蠢和軟弱的人為伍。

謝依並不想砍掉塞希圖斯的手腳,就連這個念頭都沒有過。更彆說把塞希圖斯殺掉了。

他不願意失掉巫師學徒的身份,因此不能讓塞希圖斯逃走,但他也不想傷害塞希圖斯,考慮半晌,謝依決定拴住塞希圖斯的左手,這樣他就逃不了了。

之後,謝依就尋思著要把山洞擴大,為了不傷到他自己,他用了比較溫和的腐蝕咒,將山洞擴大了一倍。

山洞的麵積擴大之後,他們終於有地方可以活動活動了,然而這也耗儘了謝依的大部分巫力,他需要時間恢複。

作為一個巫師學徒,他恢複巫力的速度並不快,因為他還沒有資格學冥想,隻能完全靠著自然恢複。

自然恢複的速度不算快,需要至少三天的時間。

入夜之後,他沒有選擇施展照明咒,而是點了一堆火,他坐在火邊,看著餐籃裡的食物,有點發愁。

食物也快消耗光了,假如他們把所有東西都吃光了之後,雨還沒有停,那該怎麼辦?

塞希圖斯正在山洞口照看那六匹馬,他的左手被施了法術的繩子綁著,走不出這個山洞,但人基本上是自由的。

謝依思考著,然而,突然間,他的頭頂上發出轟隆隆的一陣巨響,在雨水的衝刷下,泥漿挾著鬆動的石塊從山上疾衝而下,一切都是那麼突然,隻是眨眼間,沙土和碎石子從山洞頂端搖落,恍如雨滴,緊接著是令人心臟緊縮的巨響。

在這最緊要的關頭,謝依隻來得及解開塞希圖斯的桎梏,下一秒,他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右手臂和小腿上,耳裡回繞著嗡鳴聲,黑暗和疼痛包裹住了他。

這一切發生的如此之快,結束的也令人猝不及防。

雨還在下,然而事情已經結束了。

一大堆碎石阻隔在謝依和塞希圖斯之間,謝依受了比較重的傷,而塞希圖斯,由於當時他在洞口,隻遭受了一點坍塌的餘波,身上就隻有一些擦傷。

就那一點擦傷也不過是因為他下意識地想往謝依那裡過去才受的,否則他連皮都不會破。

謝依被困在石堆裡,因為劇痛而虛弱的無法動彈,塞希圖斯則完全自由,就連束縛著他的巫術都被解開了。

他完全可以直接離開,這樣他就自由了,簡直是天賜的大好機會,就算是任何一個傻瓜也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塞希圖斯隻需要邁開腿離開就行了。

然而他卻並沒有因為這意外的自由而感到一點慶幸,恐慌攫住了他的心,他疾步往裡走去,隔著亂石,聲音都有些發顫了:“謝依?”

沒有回答。

“謝依!”

他提高聲音,又喊了一遍。

謝依虛弱地應了一聲,儘管他的聲音被雨聲掩蓋大半,但塞希圖斯還是聽見了。

他的恐慌稍稍緩解,緊接著又因為謝依虛弱的聲音而提心吊膽:“你還好嗎?”

塞希圖斯儘力維護著聲音的鎮定,與此同時,他開始徒手搬開那些石塊。

“不太好,我想。”謝依虛弱地回答道,他本來還想多說點東西,然而又閉嘴了。

——說到底,塞希圖斯和他之間的關係不過就是獄卒和囚犯的關係,獄卒倒了黴,囚犯應當歡天喜地。

他又有什麼可說的呢?

難道他能指望塞希圖斯來救他嗎?

這簡直太可笑了,並且絕對不可能。

或許等塞希圖斯確定了他的情況之後,就會乾脆的一走了之,他有充分的理由這麼做,而且合情合理,沒有半點不對。

疼痛影響了謝依的思考能力,他並不想死,然而卻也不願意低聲下氣地求塞希圖斯救他,就算他求了,並且奇跡般的,塞希圖斯是個聖人,願意救他,塞希圖斯大概也沒有辦法,這畢竟是自然的力量,誰能搬走那麼多,那麼重的石頭呢?

誰肯為了自己的敵人這麼做呢?

他默不作聲,安靜地忍受著疼痛和耳鳴,竭力想要找到能讓自己活下去的辦法。

假如他有治愈藥水就好了,那麼一切困難就會迎刃而解,然而他根本沒資格也沒機會接觸到治愈藥水,他也沒有空間戒指,隻剩下一隻還能自由活動的手和身體裡的一點點巫力,這夠乾什麼呢?

他痛得太厲害,什麼也聽不見了,時間過得越久,他痛的就越厲害,除了傷口的疼痛感,他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謝依聽不見也看不見。

直到一個東西碰到了他的臉。

濕漉的,粘稠的,溫熱的。

那是一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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