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117章(2 / 2)

塞希圖斯拿來一塊麵包,那是僅剩的食物了,他扶著謝依坐起來,“就算沒有胃口也要吃一點。”

謝依看著他,問:“我想,食物不多了吧?”

塞希圖斯回答道:“嗯,不過這不要緊,我會出去一趟,下午你就能看到我打獵的技巧有多好了。”

謝依從塞希圖斯的話裡聽出的端倪:“這是最後的食物了?”

“……是。”塞希圖斯不想討論這個問題,他催促道:“快吃吧。”

“你昨天晚上就沒吃東西,今天要是再不吃,你怎麼好的起來呢?”

“可是……”謝依指出:“沒吃東西的不止我一個,你不是也沒吃嗎?”

“但你是病人。”塞希圖斯幾乎在哄人了:“吃一點吧,吃了東西就好好休息,食物多少這個問題我來操心就行了。”

“你吃吧。”儘管很餓,但謝依還是清醒的打算效率最大化:“你要去打獵,應該補充體力,我反正是躺著,餓一點也不要緊。”

塞希圖斯見有些說不通,乾脆想要直接喂了,然而謝依撇開頭避開了。

他決定說個明白:“你看,馬車沒了,馬不知道還在不在,我也不能動,約莫等於一個廢人,如果我想要活下去,我隻能仰仗你的好心,你願意去打獵,這很好,我想要你保持充分的體力,這樣你抓到獵物的可能性才會大,我活下去的可能性也會大,我完全是為了自己,你懂嗎?”

塞希圖斯沒想到謝依會將一切都說的這麼清清楚楚,他望著謝依的麵容和表情,突然微笑了:“你說的很對,然而我照顧你完全出於自願,是因為我願意這樣做,我隻想讓你快點好起來,我忍饑挨餓的時候多了去了,不差這麼一次,而且我並沒有吹噓自己的才能,就算我餓上兩天兩夜,我也能順利獵到獵物,你不用擔心。”

他說完之後,把手上的麵包往前遞了遞,意思還是要謝依吃。

謝依看著他,“你乾嘛對我這麼好呢?”

“因為……”塞希圖斯微微一笑,他的笑從天藍色的瞳孔泛出,唇線彎成一個相當有魅力的弧度,“我仰慕你。”

謝依自動將“仰慕”理解成了“崇拜”,普通人崇拜巫師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然而他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可崇拜的,他還隻不過是個巫師學徒,隻會那麼幾個巫術,和真正的巫師比起來差遠了。

何況現在這個境況,他崇拜塞希圖斯還差不多。

最終,他和塞希圖斯一人一半,分掉了這塊最後的,彌足珍貴的麵包。

這塊麵包的味道並不好,它已經放了好幾天了,已經不新鮮,又因為天氣潮濕,味道變得更加古怪,然而謝依卻沒有了挑剔的心情,他一口一口地將這半塊麵包吃完,饑餓的腸胃恢複了些,不再鳴叫了。

他靠坐在塞希圖斯製造出的簡陋床鋪上,看著塞希圖斯有條不紊地將馬車殘骸裡能夠搶救的東西全都一一整理出來,並且將它們整合歸類,堆在地上放好。

塞希圖斯乾活的時候很麻利,他的手腳一點也不生疏,很難想象,這位肯彎腰在殘骸中整理物品的男人在幾天前還是一個國家的國王。

塞希圖斯找出了一本已經破爛不堪的書籍,遞給謝依,充當解悶的材料。

恰巧是一本謝依沒有任何興趣的愛情詩集。

他不願意看,依舊把目光放在塞希圖斯的身上。

塞希圖斯正在用材料製作簡陋的武器和陷阱,大概率是為了捕獵用的。

雖然說是下午去,但是塞希圖斯在上午雨勢漸小的時候就拿著他製作出的武器離開了這裡,臨走之前,他對謝依的安危萬分緊張,唯恐他一離開,山洞裡就來了幾頭狼,把謝依叼走。

我可以保護我自己。謝依打消了塞希圖斯的疑慮,我的巫力還在,足以保護我自己。

謝依的不便移動,隻好在塞希圖斯的幫助下布置了一個防護法陣,隻要我的巫力沒有耗儘,這個法陣就能保護我不受傷害。謝依說。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感覺很奇妙。

他和塞希圖斯立場相對,而現在塞希圖斯卻如此關心他。

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因為於情於理,塞希圖斯都完全可以不管他,就算他把謝依扔在石堆裡不管不顧,也沒有人能夠責怪他。

儘管還是有些不放心,塞希圖斯還是離開了。

中午就要到了,他並不想讓謝依餓著,因此他決心要在中午之前得到獵物。

謝依望著塞希圖斯騎馬離去的背影,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想法

——塞希圖斯會不會就這樣一去不回,將他扔在這個山洞裡任他自生自滅了?

這並不是沒有可能的。

隨著這個想法的出現,一個念頭也在謝依的腦海裡誕生:

與其緩慢而痛苦的饑餓而死,倒不如趁還有點力氣的時候自我了斷,這樣起碼不用忍受絕望和痛苦的折磨。

他的巫力已經恢複了一些,完全可以趁著現在……突然,謝依猛的從這種荒謬的思緒中驚醒。

這簡直莫名其妙,他怎麼會有這種念頭?

就算塞希圖斯將他拋在這裡一去不返,謝依也絕不會自己放棄自己的生命,他對於活下去的念頭異常強烈,寧可在絕望中被餓死,也不會動手結束自己的生命。

畢竟,不到最後一刻,誰知道會不會有轉機?

何況,謝依並不認為塞希圖斯會棄他不顧,這種信念異常堅定,儘管謝依也不知道支撐著它的究竟是什麼。

塞希圖斯離開之後,謝依獨自一人待在山洞裡,百無聊賴之下,隻能拿起那本愛情詩集打發時間。

他的目光聚焦在第一行詩句上,逐字逐句地往下掃。

故事老套而沒有新意,男主人公對女主人公一見鐘情,然而女主人公卻對癡情人萬分冷酷,輕蔑地說:如果你愛我到願意為了我獻出生命,那麼你就證明給我看。

男主人公於是用自己的死亡證明了他對女主人公的愛。

一個人因為一次驚鴻一瞥就對某人深深傾心,以至於願意為了那個人去死,這種情節就已經夠妙了,然而這還不是最精彩的部分。

最妙的是,當女主人公看見男主人公冰冷的屍體時,一向冷酷無情的她也立刻變成了一顆多情種子,一下子發現自己原來愛上了男主人公,可是人死不能複生,她萬分悲痛,也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一份愛情,兩具屍體,太可笑了。

謝依隨手把詩集放在一邊,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法陣被觸發了。

塞希圖斯的擔憂成真了,山洞口聚集了一群野狼,它們不斷衝擊著防禦法陣,試圖衝進山洞中用謝依填飽饑腸轆轆的肚腹。

然而這非常古怪。

他們的六匹馬失蹤了三匹,死去兩匹,為了預防野獸,塞希圖斯在那死去了兩匹馬附近布置了一個陷阱,隻要有野獸過去,就會落進塞希圖斯布置的陷阱中。

剩下的一匹被塞希圖斯騎走了。

從謝依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這些狼群連看都不看那兩匹馬的屍體一眼,隻是一心一意地想要衝進山洞裡。

這太古怪了,謝依隻能將其與巫術聯係起來,然而他並沒有得罪任何巫師,甚至……謝依猝然間發現,他居然記不清任何一個巫師或是巫師學徒的臉。他最清晰的記憶就是從接下任務開始的,在此之前的所有一切,都仿佛隔在一片厚厚的濃霧中,完全無法看清,隻有模模糊糊的概念。

這讓他萬分疑惑,然而當務之急是將眼前的野狼對付過去。

它們不斷地衝擊著防禦法陣,防禦法陣在它們的不斷衝擊之下逐漸變得搖搖欲墜起來,謝依不斷用自己的巫力修補法陣,他也嘗試過擊斃這群野狼,然而不管他殺死多少隻,總會有新的補充進來,仿佛無窮無儘一樣,很快,謝依就認識到,與其費力氣殺死狼,不如省點力支撐防禦法陣。

這群野狼久攻不下。但它們卻並沒有向正常的狼群一樣放棄,反而更加瘋狂起來。

它們的眼睛泛著幽幽的綠光,涎水順著牙尖滴落,充滿了凶性和獸性,即使已經精疲力竭,仍舊不肯罷休。

——有人想要讓他死在這裡。

看著這些野狼,謝依無比清晰的認識到了這一點。

然而,究竟是誰想要置他於死地呢?他完全沒有任何頭緒。

隨著時間的流逝,謝依的巫力也漸漸捉襟見肘,他本來就隻是一個巫師學徒,巫力不多,現在受了傷,就更加難以支撐,再過十幾分鐘,防禦法陣就會徹底失敗。

謝依幾乎都能夠預見到自己的下場了。

他會死在這群野狼的尖牙利爪之下,成為一堆沒有生命的血肉供它們填充腸胃。

說不絕望是不可能的,然而他已經沒有任何辦法能夠阻止那個未來。

十幾分鐘之後,他會死,而且會死的很淒慘。

終於,那個時刻到了。

防禦法陣因為得不到巫力的補充,在野狼的攻擊下徹底消散,它化作一陣光點,飄進了空氣中。

狼群的喉嚨中發出了低沉的吼聲,它們迫不及待地衝進山洞,衝向那個沒有絲毫反抗之力的人類。

它大張的嘴裡填充著的是一股快意的怨恨,隻有眼前這個人類的血肉和生命才能填補它轆轆的饑腸。

屈身,起跳,張嘴,最先衝進來的狼毫不猶豫地這樣做了。

下一秒,它就能夠咬斷麵前這個人類的喉嚨。

謝依閉上了眼睛,他恐懼死亡,然而已經無可奈何。

但他等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陣從天而降的重量,溫熱的毛絨軀體重重的倒在他的身上,正巧壓在他受傷的右手臂上,疼痛又一次劇烈起來。謝依睜開眼睛,一隻箭穿透了那隻狼的頭顱,精準無比地貫穿而過,一擊斃命。

塞希圖斯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簾中。

他正拿著一把劍向一隻狼砍去,用力極大,將那隻狼的頭顱直接砍斷,血液噴濺出來,濺到了塞希圖斯的臉上。

塞希圖斯現在的表情也並不優雅,他麵容緊繃,神色不善,加上那噴濺的紅色鮮血,顯得他整個人猙獰無比。

然而依舊是好看的。

謝依想。

在他最危險的時候,在他已經喪儘希望,準備迎接死亡的時候,塞希圖斯奇跡般的趕回來救了他。

手臂上的疼痛已經不算什麼了。

他感到安全,生的希望,和隱秘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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