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118章(1 / 2)

在謝依麵前顯得無窮無儘的狼群到了塞希圖斯手上卻顯得不堪一擊,很快,地麵上就倒了一地的狼的屍體,剩下的狼群在如此慘烈的犧牲下,終於感到恐懼,決定退去。

山洞的空氣中飄滿了血腥氣息,然而卻恢複了平靜。

等確定安全之後,塞希圖斯急切地快步走到謝依的身邊,捏著那隻倒在謝依身上的狼的屍體,粗魯地往外一扔,氣息粗重地查看了謝依被壓地那隻受傷的手臂,痛嗎?

他並沒有給謝依回答他的時間,他自言自語地接道:我在問什麼呢?當然很痛……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謝依伸出完好的左手,輕輕撫摸上了塞希圖斯的側臉,沾了滿滿一手掌的血。

這是狼的血,然而塞希圖斯身上並不隻有狼的血。

他也受了傷,並且他手上的傷口也沒有好,血液再次流出,將充作繃帶的車簾布都染紅了。

塞希圖斯見謝依伸了手,本以為這會是一個責怪的耳光,他俯下身,準備領受,然而這隻手輕柔地觸碰了他的臉,他的巫師沒有喊痛,也沒有責怪,那雙黑色的眼睛深邃的仿佛能夠將他的靈魂吸入其中。

你總問我痛不痛,我也想問你,你痛不痛?

痛嗎?

當然是痛的,但是這有什麼呢?隻要默默忍受總會過去,疼痛是代價,為了讓他達到目的而不得不付出的代價,塞希圖斯已經習慣於忍受痛苦,並且,從來沒有任何人在乎他痛不痛,或許在他年幼時,他的母親在乎過,但他已經記不得了。

你痛嗎?

我……一時之間,塞希圖斯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躊躇著,隻是一個簡單的問題,然而他卻進退兩難。

他想要在謝依的麵前保持無堅不摧的形象,但是他真的……很痛。

我知道你也痛。

謝依並沒有一定要塞希圖斯回答,他自己幫對方補上了答案,我也痛,我想我們兩個真是倒黴透了,這裡也沒有能夠止痛的藥材,不過我知道一個可能可以止痛的辦法,隻不過或許不太靈驗,你願不願試一試?

他輕聲說:我剛剛看了一本詩集,那裡麵說擁抱可以止痛,雖然不知道詩人是不是在說謊,但是……要不要試一試?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番話,擁抱能夠止痛當然是胡說八道,而且完整的說法是,男主人公在擁抱中得到了女主人公的愛作為能量抵禦疼痛,他和塞希圖斯之間又沒有什麼見鬼的愛情,會有用就怪了。

可他還是這樣說了,鬼使神差地說了:試一試嗎?

下一秒,他就被抱住了。

塞希圖斯避開了他的傷處,緊緊的抱住了他。

——那詩人果然是在鬼扯,擁抱對疼痛一點用都沒有。

謝依的傷口依然很痛。

然而他抬起完好無損的左手,回抱住塞希圖斯,撒了謊:我感覺好一點了,你呢?

我也是。

他聽見塞希圖斯這樣說。

謝依並不相信這是真的,然而聽到這個回答,他仍舊感到一種愉悅。

短暫的溫情過後,緊接而來的就是擺在麵前的現實問題。

那就是,塞希圖斯手中的劍和弓箭是從哪裡來的?

在離開之前,他的手裡隻有自己製作出來的粗糙工具,然而現在他的手裡握著的卻是一把鐵劍,還帶著一把製作精良的弓箭。

而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塞希圖斯帶回來的食物不是血淋淋的獵物屍體,而是一整籃精心烹飪出的食物,其中包括白麵包,烤雞,以及各種甜點和水果。

……塞希圖斯是去打劫了還是碰到林中仙女了?

塞希圖斯對此的回答是:我回了王宮一趟。

如果要快馬加鞭的話,按照塞希圖斯的速度,回一趟王宮是可以做到的。

儘管他們已經在馬車上走了將近兩天兩夜,然而馬車的速度和快馬的速度完全無法相比。

一開始馬車夫還在的時候,他為了不得罪謝依這個可怕的巫師,在馬車的行駛過程中儘力追求舒適度,速度當然就慢,等後麵塞希圖斯駕駛的時候,他也放慢了速度——這是理所應當的,誰也不會熱衷於送自己去死——最後是謝依,他是個新手,就不必多說了。

他們晚上還不趕路,直接在原地休息,總共算起來,也沒有走多遠。

塞希圖斯原先的打算也是去狩獵,然而他轉了一圈,卻沒有發現任何動物,就連蟲子和小鳥都沒有。

這些平常很容易被忽略的細節一旦缺失,人的感覺就會異常強烈。

塞希圖斯很快就放棄了在森林裡無目的的尋找,直接決定轉頭回王宮。

在去王宮的路上,他留心地四處觀察,結果很糟糕,仍舊沒有蟲子和小鳥,偌大的森林裡,竟然空空如也。

不過森林裡也存在著一些動物,那就是猛獸。

它們十分強壯,並且充滿攻擊性,塞希圖斯費勁殺死它們之後,沿著它們的行蹤查看。

他沒有發現它們的巢穴,也沒有發現它們的生活痕跡,連獵物和巢穴都沒有,這些東西是怎麼長得這麼健壯的?

仿佛這是一批憑空出現的猛獸,專為針對他而來。

塞希圖斯的疑惑越積越深,然而這並不是探究的好時候,他調轉馬頭,轉身往王宮的方向奔去。

抵達王宮之後,他發現這裡的人都十分呆板僵硬,好似一群沒有思想的傀儡,隻專心做著自己的本職工作。

塞希圖斯潛進廚房,那裡已經堆滿了各種食物,然而廚師和廚娘仍舊在不停的忙碌著,烤麵包,煮菜湯,烘培甜點,洗淨水果,塞希圖斯這麼大一個活人站在他們身邊,他們也視若無睹,仍舊忙著自己的事。

到了這份上,就算是再愚蠢的人也會發現不對了,何況塞希圖斯並不愚蠢。

然而現在依舊不是探尋真相的時機,在他的心裡,有一個更緊要,也更令他恐懼的事情。

——既然這一切都是如此不尋常,那謝依呢?

謝依還在原來的地方等著他嗎?

塞希圖斯匆忙拿了一個籃子,往裡麵放了很多的食物,挾著它往回走,然後跨上馬,往回趕。

臨走之前,他還拿上了武器。

對於他拿武器這件事,看守武器庫的士兵沒有半點意見,實際上,他似乎連塞希圖斯這個人的出現都沒有注意到。

他的速度比一開始還要快,因為心中埋著恐懼,因此行動就更加迅速,遇到阻撓他的野獸,他也不再和它們纏鬥,反而掉頭繞開它們。

但是他越往前走,路上遇到的野獸也就越多,並且越來越凶猛,擋在他前進的路上阻撓他。

這種情況使塞希圖斯心中的警覺更深,他懷著無名的恐懼揮劍,趕到了山洞前。

而眼前的情況令他目眥欲裂。

一大群野狼正攻擊著山洞前的防禦法陣,並且,似乎就快要成功了。

他想也不想地就急切上前,然而還是慢了一步,一隻狼率先突破了防禦,往山洞裡的謝依奔去。

而他的巫師那麼虛弱無助地躺在那裡,即將喪命狼口。

強烈的恐懼和憤怒讓他拉開弓弦,不顧那些往他身上攻擊的狼群,射死了那頭該死的狼。

消除了對謝依的威脅之後,塞希圖斯才開始著手清理其他狼,他已經有了經驗,輕車熟路。

這群狼和真實的狼也存在區彆,它們不像現實中的狼群那樣狡猾,隻會一貫猛攻,隻需要一點技巧,就能將它們全部解決。

等到他走到謝依的麵前時,他心中的恐懼比此前感到的所有恐懼疊加起來都更加多。

他的謝依是否如以往一般鮮活?

會不會成為和那些士兵一樣的傀儡?

他畏懼地俯下身,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看過去。

這一切大概都隻是他的夢境,所以他遇到的一切才會如此古怪。

也因為這一切都是他的夢境,他才會遇見謝依。

或許,謝依隻是他給自己創造出的一個幻想,否則,他怎麼會莫名其妙的知道謝依的名字?否則,他怎麼會那麼簡單的就對謝依一見鐘情?否則,他怎麼會對那麼輕易的對謝依放下所有的防備?

這一切或許隻有一個原因可以解釋:

那就是,謝依是他創造出的幻影。

畢竟,對他這種人來說,現實生活裡不可能存在所謂的幸福,為了滿足可憐的自己的一點奢望,他隻能在夢境裡尋找。

而之前發生的一切,或許就是為了讓他從夢中醒來。

如果他再慢一步,他就會失去謝依,眼睜睜的看著謝依被群狼撕碎,或許,他自己也明白自己不配擁有幸福,因此在夢裡出現了災難和如此多的野狼,要摧毀這點小小的幸運。

先是要讓謝依被埋在亂石之中,之後又要讓謝依麵對狼群的威脅。

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悲的。

最可悲的是,如果他醒來,他或許會忘記絕大部分的細節,隻保留了一點模糊不清的印象。

他也許隻會記得自己夢見自己愛上了一個人,其他的一切都忘記了。

這一連串的想法在塞希圖斯的頭腦中出現,合情合理地解釋了他對這個世界的懷疑,同時,也讓他心甘情願地要留下來,不至於掙脫。

我回了王宮一趟。

麵對謝依的疑問,他輕描淡寫地解釋道,因為我發現我想的還是太簡單了,血淋淋的野獸不適合病人,即使我將它放在火上烤熟了,沒有任何調味料,那味道也令人難以下咽。

塞希圖斯略去了他的所有疑惑,所以我就打算去王宮一趟,我估量過距離,並不算太遠,於是我就去了。

接下來的事就不太光彩了。他說到這裡的時候頓了頓,似乎有些羞愧的樣子:我想我不用說你也能明白,那些人可不會把這些東西好好的送給我,所以我是偷來的。

謝依點了點頭,塞希圖斯的說法合情合理,而且他現在還因為疼痛導致思維不算太靈活,加上那股對塞希圖斯沒來由的信任,他十分輕易地就相信了塞希圖斯的說法。

因為塞希圖斯帶回了整整一籃子的食物,所以他們兩人享受了一頓還算豐盛的午餐。

對謝依來說,眼下似乎有一個比較好的選擇,那就是回到王宮去。

卡蜜拉女王畏懼巫師集會,所以為了避免招來巫師集會的怒火,會好好的照看他,除此之外,王宮的環境也比這荒郊野外更加適合養病。

看上去很好,不過也隻是看起來而已。

實際上,謝依認為,卡蜜拉或許會采用另外一種做法。

那就是殺了他,然後嫁禍給塞希圖斯。

聽上去也非常合情合理:

即將被押送到巫師集會的囚犯為了避免死亡,對押送他的巫師痛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