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118章(2 / 2)

這樣,巫師集會的怒火全都朝著塞希圖斯傾斜,塞希圖斯肯定是活不成了,卡蜜拉女王也就穩穩的坐住了她的王位。

可是如果不回王宮,難道一直住在山洞裡嗎?

謝依行動受限,哪裡也去不了,連走都走不了,必須借用交通工具,然而馬車已經毀了。

似乎隻能留在這個山洞裡了。

雨已經停了,然而太陽卻也沒有出來,橫梗在天空中的是一片陰雲。

夜幕再一次降臨,氣溫也降了下來,寒風吹進來,謝依凍得瑟瑟發抖。

這天氣太古怪了,現在明明是……等等,現在是什麼季節?

謝依又一次發現了記憶的古怪之處,他從自己身上找不到答案,便開口詢問塞希圖斯:現在是什麼季節,怎麼這麼冷?

塞希圖斯也不知道具體的日期,然而他聽見了謝依的問話,萬分警覺。

一個人很可能不明白具體的日期,但是對於春夏秋冬的概念還是非常明確的,謝依卻連季節都分不清,這足以說明點什麼。。

然而塞希圖斯也並不知道,即使這是他的夢,但夢中的時間誰能說個準呢?

他望了望外麵的天空,氣溫降的太快也太厲害,冬天了。他回答說。

他找了點東西堵住洞口,然而仍舊有風鑽縫而入,塞希圖斯在地上生了一堆火,將謝依挪到火堆邊,順便檢查了一下謝依的傷口。

謝依身上的衣服不多,人又虛弱,儘管塞希圖斯已經儘力將殘餘的布匹都拿出來給謝依包裹上,但不間斷吹進來的寒風還是讓謝依著了涼。

當夜,他發起了高燒。

謝依感到又冷又熱,他的頭好像被人重重的打過,因此痛得很,就連睜開眼睛這個動作都非常費勁兒,每眨一下眼都萬分費力,一個柔韌滾燙的東西抱住了他,謝依撐著眼皮看了好一會,才認出那是塞希圖斯在抱著他。

謝依一邊覺得渾身發熱,一邊又覺得冷的發抖,他既想緊緊地抱住塞希圖斯,好汲取對方身上的溫暖,又想要推開這個人形火爐,好讓自己涼快涼快。

一整個晚上他都在反反複複地試圖掙紮,但他無法抵抗塞希圖斯的力量,塞希圖斯用布料緊緊地裹住他,又牢牢地抱住他,不讓他有任何一點著涼的機會。

謝依的病來的很凶險,他斷斷續續地發熱,傷口也似乎有了發炎的症狀,他意識模糊,假如沒人管他,他會在不知不覺中自己把自己餓死的。

然而幸運的是,他擁有一個十分不錯的護理人員,儘管塞希圖斯沒有學過專業的護理知識,也不是什麼醫生,但他依然把謝依照顧地很不錯,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

在這個世界裡,一切都是意誌的較量。

隻要意誌足夠堅定,就算是麵對必死的局麵也能挺過來。

·

謝依感覺自己正漂浮在一片無邊無際的洶湧海洋中,他的手上隻抱著一根樹乾,海浪拍打在他的身上。

四周一片茫茫,沒有任何陸地,海浪洶湧翻騰,一次又一次地將浪頭打在他的身上。

謝依四處無依,手中隻有一根小小的樹乾。

或許他很快就會被洶湧的海浪淹沒在茫茫的大海之下,畢竟海洋擁有的偉力是那麼龐大,而謝依除了樹乾之外就什麼也沒有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麼辦,但眼下是真正的必死局麵,不必抱有任何希望了,在這片茫茫的大海上,他是絕對的孤苦無依,不可能得到任何救援。

那麼,為什麼不早點放手呢?

既然麵前就是無可避免的死亡,那麼為什麼還要負隅頑抗?

死亡,便如同睡眠,是安謐而寧靜的,隻不過在抵達死亡之前要經受一小段痛苦而已。

這個念頭出現在了謝依的腦海中,仿佛格外有吸引力,一道神秘的聲音勸誘他鬆手,去麵對自己既定的命運。

放手吧,放手吧。

你有什麼理由不放手呢?橫豎都是要死的,多掙紮一段時間和少掙紮一段時間又有什麼區彆呢?

放手吧,趁著現在還有力氣,主動做出自己的選擇,反正最後都是要死的,與其等到沒有力氣,抓不住樹乾,頭腦也昏昏沉沉的時候不得不放手,還不如趁著現在思維清醒,體力還在的時候自己做出對自己命運的決斷。

放手吧,為什麼還不放呢?

死亡不會很痛苦,那不過是一場愉悅的長眠。

謝依差一點就被迷惑了,然而他到底不是那種會自己結束自己生命的人,活著多麼好,除非是這個世界要帶走他,否則他絕對不放棄自己的生命,即使再痛苦,他也要堅持下去。

於是他將樹乾抱的更緊。

而下一秒,大海的浪頭更加洶湧,天上的烏雲沉沉的壓了下來,伴隨著狂風驟雨,閃電雷鳴,仿佛是在恐嚇他一般。

但謝依依舊不肯鬆手。

——不到最後一刻,他是絕對不會認命的。

他忍受著海浪的擊打,冰冷的海水讓他身體僵硬,雲層中落下的雨點打的他臉頰生疼,他順著海浪的起伏而起伏著,數次被浪頭埋入海中,但每次都能再一次浮到海麵上。

謝依的身體已經失去了知覺,他靠著僵冷的手臂緊緊地摟住他的生之希望。

他隨波逐流,任由頭腦中的那道聲音如何勸說,他始終不肯放棄自己的生命。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海浪漸漸平靜了下來,原本冰冷的海水也溫暖起來,烏雲散去了,天上露出了太陽。

渾濁的海水現在澄澈如一大塊碧藍的水晶,在金色陽光的照耀下泛著美麗的波紋,金色的太陽驅走了烏雲。

謝依仰起頭往太陽的方向看過去,然而那太陽越來越大,越來越模糊,謝依眨了一下眼睛,那輪金日竟然就這樣變成了塞希圖斯燦爛的金發。

謝依愣了好一會,思緒才漸漸從剛剛那個糟糕的夢境中抽離,他看見了塞希圖斯的麵容,弄清了現在的情況。

你終於醒了。塞希圖斯仔仔細細地端詳著謝依的麵容,生怕出現什麼問題。

他最專注的目光投向的是謝依的眼睛。

那雙黑色深邃的瞳孔依舊鮮活,依舊迷人。

但此刻,那兩顆黑寶石裡藏著濃濃的疑惑。

下一秒,這些疑惑就變成了話語,被說出了口。

謝依感覺身體好多了,儘管傷口還是在隱隱作痛,但痛感沒有之前那麼強烈。他的大腦也恢複了清醒,不再渾渾噩噩。

理智恢複之後,他望著塞希圖斯,說的第一句話不是謝謝,而是:你乾嘛對我這麼好呢?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問這句話了。

你乾嘛對我這麼好呢?

我是個巫師學徒,我把你從尊貴無比的國王位置上扯了下來,我把你當成囚犯一樣押送,我要送你去死。

但你救了我,你還照顧我。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你沒有任何理由這麼做的,你甚至可以殺了我。

因為,我仰慕你。

塞希圖斯依舊是這個回答,他和謝依此刻都不如第一次相見時體麵光鮮,謝依發絲淩亂,黑色的巫師袍也破損了,小臂和小腿上還都纏著繃帶。他自己也不遑多讓。

兩個對著彼此露儘了狼狽相的人就這樣默默地對視著,半晌,謝依率先移開了目光:

你仰慕我什麼呢?

塞希圖斯簡單地答道:一切。

不知道為什麼,謝依不敢再問下去了,他擔心如果自己繼續問下去,會得到一個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結果。

你昏迷了很久,而且一直在發高燒,還說些胡話。

塞希圖斯說:我很擔心,我很害怕你就這樣被帶走了。

這是溫情的時刻,照理來說,謝依也應當說一些軟話,效率最大化,趁機拉近他和塞希圖斯的關係,好讓塞希圖斯更加仔細地愛護他,照顧他。

然而他沒有。

出於一種他自己也弄不清的心理,他沒有回應塞希圖斯的關心,反而冷漠地說:可是,塞希圖斯,如果我死了,情況對你來說應該更好,不是嗎?

他說完就立刻後悔,然而也沒有開口解釋。

塞希圖斯給他的實在太多,而他根本不配享有這種愛護。

說開了也好,撕開溫情的表皮,讓一切重歸正軌。

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塞希圖斯心平氣和地說:有時候你很聰明,有時候你又不那麼聰明,你看,你自己說的,現在你想要活下去隻能靠著我,如果按照正常情況,你應該用點手段讓我對你死心塌地才對,結果你就這麼不明智地想要和我劃清關係?

謝依抿著唇不說話。

這個做法確實愚蠢,他自己也知道,可是……

塞希圖斯輕聲微笑:不過沒有關係,即使你什麼都不做,我就已經對你死心塌地了,你想讓我為你做什麼都可以,什麼代價都不用付,但隻有一點,彆再說那些話傷我的心了,好嗎?

在現在這樣的艱難時刻,我們應該彼此包容一點。

雨已經徹底停了,滿布天空的烏雲也全數退去,露出了晴朗的藍天。

然而空氣還是寒冷的,似乎這場夢中的季節真的是冬天。

過了一天之後,塞希圖斯從外麵回來,他宣布說找到了一個新的適合居住的地方,他們可以從這個見鬼的山洞裡搬走了。

那是一個廢棄的獵人小屋,坐落在森林中央,我想那大概是獵人用來暫時落腳的地方,不過已經被廢棄很久了,裡麵的陳設都蓋著厚厚的灰塵。

謝依沒有任何理由反對,於是他們開始搬家。

搬家的時候,其他都還好說,隻有謝依不太好搬。

他的傷口已經不痛了,但仍然不能動,他倒是能單腳跳,但就算有塞希圖斯的幫助,從這裡跳到森林中央的小木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終,他隻能側坐在馬匹上,被塞希圖斯慢慢地帶到他們的新家。

這的確是一間森林裡的小木屋,不過卻不是所謂的獵人的小屋。

實際上,這是塞希圖斯親手搭建出的木屋,簇新新的,木梁上還帶著沒被磨去的刺。

他所有的辛勤勞動都是為了今天,這一刻。

謝依在塞希圖斯的幫助下走進了木屋,他抬起頭打量這這間狹小的木屋,我看它不太舊,這裡麵一點灰塵都沒有。

塞希圖斯微笑,輕聲回答:當然不會有,我提前清理乾淨了,我可是乾活的一把好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