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122章(1 / 2)

他定定地看了塞希圖斯一會,對方也毫無畏懼地和他對視,湛藍色的瞳孔中沒有一絲閃躲,顯得那麼真摯。

夜深了。謝依簡單地說:我需要地方休息。

就這樣吧,暫時休息一個晚上,明天早晨就離開這裡。

他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了。

當然,當然!

塞希圖斯露出了欣喜的樣子,仿佛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他終究沒有被謝依誤會一樣。

請和我來。

年輕的帝王揮退了即將上前的侍從,殷勤地親自帶路:您可以隨意選擇臥室,如果您想的話,我很情願把我的寢殿讓給您。

不用了。

謝依徑直走向了他從前居住的那個臥室,那裡被蘭洛克保持地很乾淨,一切都和記憶中的一般無二。

但古怪的是,他走進去之後,居然感覺到了一種奇異的陌生感。

不過,精心維護這間臥室的人也就是蘭洛克了,自從塞希圖斯上台之後,他連看都不看這裡一眼。

——這是蘭洛克情人的臥室,又不是他的臥室,關他什麼事?

他還打算把蘭洛克的情人一塊兒送去陪蘭洛克的,如果蘭洛克的情人不是謝依,他估計已經站在刑訊室裡挑選刑具準備請對方把製作解藥的方法說出來了。

還維護這間臥室?

不拆掉就已經是看在要維護王宮宮殿群的整齊和美觀性了。

所以,儘管一切陳設都還在,但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灰。

塞希圖斯並不希望謝依住在這間臥室裡。

道理很簡單,誰知道這間臥室裡藏著什麼樣的往事?如果讓謝依觸景生情,又加深了對蘭洛克的感情,那可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家具上的灰塵正中他下懷。

他立刻露出了緊張的表情,閣下,這裡不適合您居住,如果您實在喜愛這裡,還請等我派人來把這裡打掃乾淨。

王宮裡的仆人並不少,他們都儘職儘責。

但是這間臥室依舊積了灰塵。

謝依曾經對王宮比較熟悉,因此,他知道,仆人的行動是跟著上位者的意誌走的,哪怕塞希圖斯沒有發話,但是隻要他露出一星半點的表現或是暗示,仆人們就知道哪裡可以不用管,哪裡一定要儘心。

能夠在王宮裡生存下來的人,都不會是傻瓜,他們相當機靈聰明。

照理說,謝依應當表現出一些不滿,至少也應該挑明,然而他最終卻沒有開口。

一向不在意普通人的巫師首領此刻卻為塞希圖斯設身處地著想起來了:

塞希圖斯這樣做完全無可厚非,沒什麼可指責的。

從蘭洛克信中的口吻來看,他和塞希圖斯的關係應該不怎麼好,否則他也不會要讓塞希圖斯成為他的傀儡,還給塞希圖斯下了慢性毒藥。

沒有人會甘心把生命延續的希望放在彆人手裡,如果是帝王的話,那麼他就更加不可能會容忍。

所以……謝依為塞希圖斯開脫——儘管塞希圖斯現在表現出的一切都是偽裝出來的,也已經十分難得。

反正明天他就要離開了,到時候他會提前為塞希圖斯製作好足夠的解藥,然後研究出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

畢竟……畢竟……他是蘭洛克的弟弟。

謝依用這個理由說服了自己。

儘管這個理由實在沒有多少可信度,看看蘭洛克對塞希圖斯做的事就知道他一丁點兒也不在乎這個弟弟,但是謝依還是自欺欺人地用這個理由來欺騙自己。

落滿了灰塵的臥室不適合居住,謝依在塞希圖斯的建議下換了一間。

他的態度始終是冷冰冰的,沒有半點溫情,儘管心中湧動著一些不該有的想法,但是他依舊不動聲色,沒有泄露出半點想法。

塞希圖斯無從得知謝依的想法,不過巫師的讓步他真切地感受到了。

無論如何,這已經算是一個非常好的開始了。

巫師一手攥著那張慘白的麵具,另一隻手順著前行的動作自然地垂落擺動著。

他表情冷淡,唇角緊抿,身上有一種冷冰冰的,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質,但這在塞希圖斯的眼裡,反倒更增添了謝依的魅力。

巫師懷疑我,但他卻始終沒有傷害我。

這一事實讓塞希圖斯心中鼓動,他覺得自己並不是毫無希望的。

我明天早上離開這裡。

塞希圖斯輕快地和謝依道晚安時,謝依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他一向是一個冷靜理智的人,暫時把不該有的悸動壓下去對他來說不是一件特彆困難的事。

你不用擔心解藥的問題,我臨走前會給你足夠的解藥,等我回巫師塔之後,我會研究你出一勞永逸解決的辦法。謝依抿了抿唇,他長長的睫毛在昏黃的燭光下像扇子一樣張開了,隨即又合上了,細細地抖著。

……看在你是蘭洛克的弟弟的份上,我不會計較你之前的所作所為,不過到此為止了。

巫師冷酷地下了結語:我知道你不歡迎我,我能理解,之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但下不為例,如果再有下次,我不會容忍。

塞希圖斯喜悅的心情被巫師的話語一掃而光,你要走?

急切之下,他忘記了敬稱,也忘記了偽裝,儘管他年紀小,但他比謝依要高大,高大的身形加上無意中泄露出的本性,顯得極有壓迫感。

但他自控能力足夠強,馬上又若無其事了,仿佛剛剛隻是錯覺。

彆走好嗎?

短短的時間裡,塞希圖斯已經摸清了謝依的性格,吃軟不吃硬。

他甚至伸手捉住了謝依的衣袖,活像一個即將被拋棄的少年,那張極具侵略性的英俊麵龐也在他的操控之下顯得彷徨無助,沒有絲毫威脅性起來。

我真的很抱歉……我……

他語無倫次地挽留著:請您彆走好嗎?

然而,在這副可憐的外表之下,塞希圖斯的內心依舊是冷靜而理智的,他當機立斷,將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抹上一層美麗的奶油,我……我承認,這場火是我放的……

塞希圖斯低下頭,麵龐和眼神相互配合,顯得悔恨萬分:對不起,對不起……但是我……我隻是嫉妒了,為什麼蘭洛克什麼都有?從來沒人愛過我……我一時被嫉妒衝昏了頭腦,對不起……

他簡直要哭出來了。

——表情和情緒對他來說都隻是一種手段,隻要需要,他當即就能流下眼淚,而且保證沒有絲毫表演的痕跡。

年輕的帝王抓著巫師的衣袖,聲音嘶啞:原諒我好嗎?閣下……我,我再也不會做這種事了,我願意用我的性命來保證!

謝依一開始還想要甩開塞希圖斯的手,然而對方的力道太緊,他掙脫不得。

可隨著塞希圖斯的懇求,他還是不可避免的動搖了。

……再怎麼說,他也不過是個孩子,現在又已經承認了錯誤。

他猶疑地看向塞希圖斯,你……

塞希圖斯見自己的表演有了效果,他也對謝依的性格更加了解了,留下吧,閣下,您研究不是需要許多材料嗎?我一定會為您一一提供的,我對您還是很有用的,閣下!

謝依又抽了抽自己的衣袖,他既不想麵對塞希圖斯的懇求,又不想用巫力強迫對方鬆開。

但是依靠自己的力量,他又沒辦法掙脫,這位巫師首領幾乎都有些狼狽了。

鬆開。

閣下……

塞希圖斯沒有鬆手,他懇求地望著謝依:求您原諒我吧。

他充分發揮了年齡的優勢,勾起了巫師的憐憫之心。

看出了巫師的動搖,塞希圖斯再接再厲:我對您很有用的,您想要什麼我都能為您弄來,您留在這裡隻需要專注您的研究就可以了,什麼雜事都不用管,我一定會為您處理妥當,您需要什麼材料也不用去找,隻要列一張清單給我,我一定會為您準備好的。

他語氣急迫,實則冷靜理智的列出了種種優越條件。

塞希圖斯很清楚,一味示弱是沒有用的,他想要讓巫師留下,就必須拿出讓巫師動心的價碼。

那股不該有的情感又浮上了謝依的意識表麵,在他本人都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就答應了塞希圖斯的請求。

好。

他聽見自己這樣說。

哪怕話剛剛說出口他就已經後悔,但塞希圖斯那雙驟然明亮起來的眼睛讓謝依咽下了反悔的話。

沒關係的,他想,就算留下來了,隻要他注意不和塞希圖斯接觸,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大致,不會有什麼問題。

他能控製住自己。

是的,他可以。

·

塔樓已經徹底被燒毀了,成了一塊石頭廢墟。

塞希圖斯看見那廢墟的時候,腦海中總會浮現出謝依義無反顧地衝進火場的場景,儘管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並且謝依也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但每每回憶起這個場景,伴隨著嫉妒而來的,是無法抑製的心驚肉跳。

他忍不住會想,假如哪一個環節出現了失誤,讓謝依也喪生在那個火場裡的話,那該怎麼辦?

一想到那個最恐怖的後果,塞希圖斯都會情不自禁地渾身發冷。

轉念一想,蘭洛克的影子又在他心中浮現。

那個該死的卑鄙者,他何德何能,居然擁有了謝依。

而且,他並沒有在火場中被燒成灰燼,他被謝依藏在空間戒指裡帶了出來,現在正躺在謝依隔壁臥室的床上。

塞希圖斯真恨不得把那具屍體挫骨揚灰,然而他終究不敢這樣做。

他隻能儘心儘力地為謝依找來清單上的材料,哪怕他恨不得立刻將蘭洛克的屍體千刀萬剮,可表麵上卻依舊是一個誠摯的年輕人。

謝依和他長久相處,塞希圖斯的演技又萬分精湛,因此,他漸漸忘記了塞希圖斯帝王的身份,真的把他當成十八歲的年輕男孩來看待了。

謝依並不知道塞希圖斯的想法,他苦苦地壓抑著自己的那不該有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