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123章(1 / 2)

當然,這試探帶著相當的危險性,如果是一個月之前,塞希圖斯絕對不會冒險,然而這段時間的相處足以讓他更加了解謝依。

他不會傷害我。

這個念頭強烈而清晰。

謝依感到一陣心臟緊縮的難過,仿佛有一隻手在他的心上重重的捏了一下。

不。他說,分不清這難過究竟是因為自己的愚蠢導致的和蘭洛克長久分離,還是因為眼前塞希圖斯所受到的傷害,這不是你的錯。

我會修正這個錯誤。

巫師首領言語冰冷,他不再注視塞希圖斯,而是微微仰起下巴,蘭洛克會活過來的,到時候,一切就都恢複正軌了。

——我根本就不希望他活過來,他最好永遠是一個死人。

塞希圖斯暗暗捏緊了拳頭,然而他麵帶微笑:如果是那樣,就再好不過了。

他語調輕快,眉目間含著無儘的憧憬:如果哥哥醒過來了,看見您就在他身邊,他一定會原諒我的。到時候,我們會是和睦相處的一家人。

年輕的帝王露出了一個天真的笑,像個真正的孩童般純潔:按理說,您是我哥哥的伴侶,可您不是女性,我想,嫂子這個稱呼是不合時宜的。

他抿了抿唇,憧憬而羞赧地笑了:我想,我可以像稱呼蘭洛克那樣稱呼您為''哥哥''嗎?

謝依心中一跳,他差點就答應了,然而,他嚴厲地斥責了自己。

前一刻還態度溫和的巫師現在神色冷漠,話語也冰冷:不。

儘管謝依並不想說這些話,但他逼著自己說:回你的宮殿去,我沒時間陪你玩過家家。

他站了起來,心中歎氣,無意間一掃,卻瞥見塞希圖斯眼中一閃而逝的光。

那裡麵含著不該有的情愫。

這讓謝依心驚肉跳,口氣更加嚴厲:回去,我不想再看見你。

可是……

塞希圖斯似乎沒有想到巫師的態度轉變地如此之快,他還有些手足無措,他很努力的說著些什麼,希望能再多留一點時間。

然而謝依沒有給他機會,他冷冷地開口:我不想對你動手,塞希圖斯,但前提是你聽話。

塞希圖斯的睫毛飛快的眨了眨,他藍色的眼眸閃著水光,仿佛因為巫師的冷漠而感到心碎,好。他說:我聽話,我一定聽您的話,彆厭棄我……

他點到為止,適時收手,以免過猶不及。

一離開巫師的居所,重新踏上厚重的猩紅地毯,一直在附近等候的侍從沉默而順從地跟了上來。

他們清楚地看見,原本脆弱傷心的陛下瞬時變換了表情。

塞希圖斯緩慢地微笑著,一點一點地思考著謝依剛剛的所有反應和話語,以及它們代表的含義。

他知道我對他的感情,但他卻沒有點破。

至少,他不討厭我。

和離開的塞希圖斯相比,謝依的心就煩亂了許多。

他無心研究,躺在床上,想用睡眠將這一切亂七八糟的想法壓下去,然而他睡不著,塞希圖斯的樣貌,他的表情,他的舉動……都一一在謝依的眼前呈現,蘭洛克反倒被他忘到了腦後。

這讓謝依感覺到一種無與倫比的罪惡感。

為了抵禦這一想法,他竭力回想起自己過去和蘭洛克一起共度的時光,蘭洛克的擁抱,親吻,嗓音……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蘭洛克的臉竟然變成了塞希圖斯的樣子!

漆黑的夜裡,臥室裡隻有謝依驚怒的喘息聲。

他猛地掀開被子,走進浴室,將自己全身浸泡在熱燙的水中,想要借這些潔淨的水來洗淨他內心的肮臟念頭。

謝依白皙的皮膚被泡的通紅,他跨出浴桶,依舊痛苦。

水不能洗淨罪惡,至少,不能洗淨他的。

他下了樓,在蘭洛克的身體邊坐下,希望能夠借助對方的力量來抵禦那不該有的念頭,但是他越是看著蘭洛克,越是覺得心中淡漠,隻有那張臉讓他稍微有些動搖。

他甚至奇怪,自己為什麼會愛上蘭洛克,回憶往昔,過往的事情都曆曆在目,但他的內心沒有任何波動。

好像那都不是他的經曆一樣。

最好是現在就走。謝依想,立刻回到自己的巫師塔裡去,任由內心的想法再怎麼波濤洶湧,見不到塞希圖斯,得不到滋養,這種感覺就會自然而然地消失。

為什麼不走呢?他有力量,誰也攔不住他。

但他卻一動不動,注視著眼前的蘭洛克,拿起對方的信再讀了一遍。

我不能走。

他緊緊地攥著信,蘭洛克愛我,我也愛他,我不能離開他。

蘭洛克的形象在他心中又因為一封信而堅固起來,儘管還是平淡無奇,甚至勾不起謝依的愛意。

但謝依依舊想著

——是的,我愛他。

與其追求自己所愛,他更願意回饋一份堅不可摧的愛。

前者是未知的,他可能會被拒絕,會受傷,而且十分不和體統。

但後者就不一樣了,蘭洛克愛他,而這份愛已經經曆過檢驗,絕對不可能是作假,他回饋蘭洛克是安全的。

與其冒險踏上未知,倒不如沿著前路已明的方向走。

他這樣想著,心慢慢靜了下來,儘管還有些微小的想法在浮動,然而這已經不重要了。

謝依想過,要不要把蘭洛克帶回他的巫師塔,那裡既安靜,又沒有塞希圖斯來打擾他的思緒,回去是最好的。

但蘭洛克說過,他恨那座巫師塔。

那麼,最好還是留下吧。

儘管他知道,那隻是蘭洛克的一句氣話,他根本不會對謝依的做法有半點意見。

但是……還是留下吧?

第二天,塞希圖斯按照慣例來拜訪謝依,謝依並不見他。

我的研究已經到了關鍵的時刻,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分心,你以後不要來了。

塞希圖斯看著傳話的侍從,一言不發,表情溫和,沒有什麼變化。

侍從戰戰兢兢地看著站在他麵前的帝王。

他真的很想說點迎合陛下的話,但巫師的傳話他根本不敢篡改。

豆大的冷汗從他的額頭上滑下。

然而突然,塞希圖斯仿佛想明白了謝什麼,他微笑了起來。

可侍從卻抖的更厲害了。

作為長時間待在宮廷裡的侍從,他雖然不敢說自己了解塞希圖斯,但他知道,塞希圖斯不管喜怒,臉上的表情永遠都是溫和的,處事的手段也從來是不緊不慢。你認為他放過了你,但實際上他可能連該怎麼處置你都盤算好了。

塞希圖斯並沒有掩飾自己的念頭,所以這些侍從基本上都明白他對巫師的心思。

他仿佛沒有看見戰戰兢兢的侍從,自顧自地打磨著自己心裡的念頭。

塞希圖斯思考了一會,最終揮退了侍從,獨自一人前往巫師的住所。

他沒有敲門,也沒有打擾,隻是靜靜地站在門前,站了一個下午。

巫師沒有任何反應,但塞希圖斯耐心的等待著,與此同時,他還沒有忘記調整自己臉上的表情。讓自己看上去顯得憂傷而失落。

星夜來臨,門外等候的人像是終於死了心,沉默地離開了。

這是非常簡單的苦肉計,沒有任何技巧,靠的就是忍耐。

換了彆人,謝依未必看不出來,但任何事情隻要和塞希圖斯扯上關係,就會讓他忍不住心軟,他總會將塞希圖斯往好處想。

塞希圖斯沒有必要裝模作樣,自己沒有什麼可以被他圖謀的東西,他的毒也解開了,既然如此……他正要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大腦突然一冷,儘管那種莫名其妙的情愫依然存在,卻被壓下了很多。

他更理智了。

於是,謝依迅速的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拋開塞希圖斯的個人品德不看,隻看他現在的身份,他是一個帝王,而且是一個強大國家的帝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

結合之前情況來看,塞希圖斯要麼就是謝依想象中的那個天真熱情的年輕人,要麼就是一個深不可測的表演家。

一開始,蘭洛克讓他繼承王位,並且給他下了慢性毒藥,為了得到每個月的解藥延續生命,即便他不願意,他也依舊得聽從謝依的命令。謝依材料耗儘之後,要求他籌集各種材料好繼續嘗試複活蘭洛克。

塞希圖斯照做,一切平靜。

之後是一場大火,如果謝依沒有習慣性的在離開前用巫術保護好蘭洛克的身體,那麼蘭洛克的身體大概率會變成焦炭。

而塞希圖斯坦白這一切都是他做的,看上去十分誠懇且悔恨,並聲稱他做這一切的動機是嫉妒。

然而這其實不算可靠。

蘭洛克原先是這個帝國的主人,他死亡之後,這個帝國就歸塞希圖斯所有。

如果蘭洛克再次活過來呢?

那麼,帝王的位置究竟會是誰的?

無論如何,謝依是蘭洛克的戀人,他必定會幫助蘭洛克,巫師的力量不是普通人可以抵抗的,塞希圖斯很有可能會輸。

所以,一旦蘭洛克醒過來,塞希圖斯會失去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帝王的地位,優越的生活,至高無上的權利,這一切統統都會失去。

蘭洛克和塞希圖斯之間的關係並不好,因此,一旦蘭洛克重新活過來,塞希圖斯絕不會再像現在這樣過的這麼好。

任何人在過了一段時間的好日子之後,都不會想重新回到過去的糟糕歲月中。

所以,塞希圖斯需要做的就是解開自己身上的毒藥限製,以及毀掉蘭洛克的身體,斷絕蘭洛克再次活過來的可能性。

——那場大火。

然而,自己是個巫師,是一個絕大的障礙,塞希圖斯不能亮明意圖,他最好的策略就是溫水煮青蛙。

而且,他成功了不是嗎?

謝依撐住額頭,麵無表情——昨天,他剛剛把研究出來的解毒藥劑當成對方的生日禮物送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