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神婆子(1 / 2)

須彌山 超歐大思思 7595 字 2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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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婆子”所在的村子名叫嘎棱村,在更遠的深山之內。目的地繞山涉水,兩個村之間又不通客車。許令儀沒有選擇貿然行動,她從公司調了輛路虎越野車過來,又捎帶來了一些給養。

思來想去,她沒打算用司機。有些事情,牽涉越少人越好。

許令儀從物資當中拿出一個大中藥包來,送給餘苗,“這是柴胡黃芪為主的生發中藥,你不是一直說自己頭發稀疏麼?可以喝著試試。”

此刻庭院小飯桌上已經滿滿登登堆放了許令儀送給餘苗餘涼兩姐妹的各種生活用品和書籍,餘苗著實不再好意思伸手接這份中藥包了。她紅著臉,驚詫於自己隨口的讚歎都會被許令儀記在心上。她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老爹,左右為難,一時間竟難以表達出新低的感激。

餘涼畢竟年紀小,轉頭又將注意力全然放在許令儀送她的布娃娃上了。餘老二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好戰的母夜叉竟然還帶了給他的禮物,是一盒清神醒腦的茶葉,他沏了一杯嗅了又嗅,舍不得入口。

根本沒有人意識到餘苗那複雜的少女心緒。

許令儀拍著她的肩膀,笑若晴空讓人萬分舒爽,“收下吧,我小時候的頭發比你的還少,就是喝這個方子治好的。”

月色漸濃,水銀瀉地一般的月光照在許令儀烏黑柔順的長發上,折射著讓人難以挪開眼眸的光彩。

不僅僅是她的秀發,許令儀整個人都仿似鍍著一層光,是餘苗今生都未曾見過的光,通亮地照在她心底最柔軟不願示人的角落。

餘苗喃喃:“許姐姐你在安慰我。你這麼漂亮,怎麼會和我一樣?”

但許令儀說的確實是實話。

幼時家中一應大小事務都被祖母高壓掌控著,許家人急功近利於將許令儀培養成一個柔順可人的工藝品,以至於在飲食上都希望她可以趨近於清心寡欲。看著滿桌子名貴又寡淡的菜品,許令儀常懷疑自己是被當做仙女的接班人來培養的,隻要喝露水就行。

幼小而倔強的靈魂笨拙地想要反抗,然而弱小又沒有攻擊能力的她總是無的放矢,隻能一把尖刀向內,通過傷害自己的方式默默反抗。

在家中的每一餐她都吃得很少,起初祖母並不以為意,甚至覺得女孩子吃得少自然會身若扶柳,長大了自然婀娜動人。然而誰也沒想到這許令儀小小年紀竟然有成人所沒有的毅力,還真靠少量的攝入活了下來——

結果顯而易見,身形瘦弱,身量矮小,頭發枯黃稀少……哪怕生來就有的美貌基因也扛不住後天的發育不良。許家人急了,卻發現許令儀的性格已然成形,再想補救難上加難。

直到八歲那年的仲夏,許令儀在宋家花園的匆匆相逢,宋辭溫和卻有力話像一記重錘狠狠敲在了許令儀的心鼓上。

“永遠不要用傷害自己的方式去懲罰彆人。隻有想利用你的人才希望你弱小,你想反抗,要讓自己變強。”

小小的靈魂深處突然有一顆種子生根發芽,它拚命地紮根,又恣意地汲取著營養,慢慢成長,慢慢成為許令儀柔軟心底最堅實的依靠。

她激動得甚至咬破了舌尖,血液的甜腥味讓她興奮,她要變強,變得足夠強大,才能與這個試圖將她化作提線木偶的世界抗爭到底。

又是一個伴著秋風的傍晚,許令儀偷偷從老槐樹上爬出去,纖弱的小手重重地扣響了宋家的大門。

夕陽在人間肆意揮灑,點燃許令儀眼底燃起的熱焰,她鼓起勇氣問:“你會幫我的,對吧?”

宋辭細碎發梢掩不住他眸中的鎏光,他溫潤如玉地笑著,帶著少年人獨有的拔節風華,聲線低沉又肯定,“會。”

宋家半醫半商,宋辭帶許令儀去見了他的祖父宋景辰,那是多少權貴豪擲千金也要觀其顏色的老中醫。

宋景辰驚詫於物質生活如此豐厚的年代仍有營養不良至此的孩子,他顧及少女敏感的自尊,將宋辭帶到屏風後詢問這是哪裡來的孩子。當得知許令儀同樣出身不凡時,老人家的眼底已然泛起怒火,連聲低斥:“無知!無知!”

宋景辰看著可憐的女孩,最終長歎了一口氣,細細為許令儀把脈看診。

“這孩子已經虛弱到一定程度了,不用猛藥難醫重屙,用猛藥又恐難以克化。脾為後天之本,先從調理脾胃開始吧……”

許令儀陷入兩難。她沒想到宋景辰給出的辦法竟然是喝中藥調理身體。倒不是她怕苦,隻是如此一來興師動眾的買藥、煎藥必然又在許家勾起一陣不必要的波瀾。許令儀窘迫地看著宋景辰,一時間竟忘了說聲謝謝。

好在無聲的一切落入宋辭眼中,觸碰了同樣敏感細膩的靈魂。宋辭猜到了許令儀的尷尬境地,主動提出要為許令儀抓藥煎藥。宋家世代從醫,本就有意培養宋辭對於藥品的敏銳感,再加上宋辭父母很樂意於他能在這片園區裡找到新朋友,對宋辭的提議欣然允諾。

宋家的房間是典型的中式風格,房間裡自然而然地彌漫著一股淡淡的中藥香氣。往後的日子裡許令儀總是偷偷從老槐樹爬出院子,透過窗子就能看見宋辭挺拔的身姿坐在藥爐旁,一手拿著書,一手拿著蒲扇輕輕搖晃。

中藥味隨著蒲扇扇出的威風厚重又濃鬱地逡巡在許令儀的周身,暖暖的,竟從微微酸苦裡品出了一絲甘甜。兩個幼小的靈魂就這樣相互攙扶著,磕磕絆絆地成長起來,壯實起來——

這過程不可謂不艱難。除了喝中藥,宋辭會學著給許令儀把脈看診,根據她的體質配藥膳,為她製定嚴格的身體訓練計劃。從大道至簡的八段錦開始,慢慢升級到有氧訓練、力量訓練,再到後來的搏擊對抗,許令儀的變化如同崖縫間默默生長的根苗,在人們不經意時再回首發現已茂盛參天。

宋辭的境遇又會好到哪去呢?——起初他的手腕上總套著皮筋,那是他戒斷過往不美好經曆的方式。每每產生了對於性彆的混淆或者陷入山村生活的回憶,他都會拿皮筋彈自己,痛意洶湧,堪堪拉回神經。手腕處泛起血肉,許令儀看著他那深深淺淺的傷疤,第一次萌生出一種想要衝上去的保護欲。

“你難道不是在傷害自己麼?”

是啊,永遠不要用傷害自己的方式懲罰彆人,這是宋辭對她說的話。她記得,他也記得。

許令儀生就像洋房後那棵老槐樹,自詡天不怕地不怕。但這一刻卻被深深的無力感縈繞——她恨自己太稚嫩了。

許令儀心疼地摸著他的傷疤,第一次,紅了眼眶。宋辭依舊溫和笑著,輕輕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彆怕,總有辦法。”

宋辭又開始戒斷對於皮筋的依賴,他試過很多方法,讀大量的書籍,做大量的運動,主動的社交……一切都如同拿著小刀在腦仁上雕刻新的紋路一般痛苦,但他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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