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良從南京回到林城正是七月三十日,他身是有任務的,心裡惦記著她,所以冒著風險都要回來一趟。
到了司令府才知道,鶴清昨天剛去了南京。
陰差陽錯,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荒唐,長指死死的捏著拿在手中的帽子,直至指尖泛白,她去了南京,偏生他回來了。
“任命的文件已經下來了?”趙廷發的煙癮在這幾日驟然大了,房間裡雲遮霧繞,味道著實嗆人。
“是。”
“趕緊去吧。”趙廷發擺了擺手,將頭頂的帽子拿了下來,宋以良這才注意到他發頂生滿了華發。
他知道司令讓他去南京請命是為了保他,可是作為軍人,又怎麼藏匿於他人身後,苟且偷生?
“我不但是為了你,還有清兒,若是你與我一同……”趙廷發見他久久不語,歎了口氣,說到這裡,他端著煙槍的手隱隱顫了顫,頓了頓才道,“這亂世之中,清兒該怎麼辦呢?”
宋以良緘默,趙廷發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聲音有幾分懇切:“照顧好清兒。”
宋以良戴帽子,對著趙廷發認真的行了一禮,無言,卻是最好的承諾。
整個八月都是在日軍的空襲,還有**組織的攔截交戰聲中度過的。
蒔七每天都仔細觀察戒指的玉石,始終都是橙色,這意味著宋以良還活著,可是他究竟在哪兒呢?
自從日軍的轟炸機被攔截了之後,他們就又找了家旅店,每天雖然還是膽戰心驚,卻也漸漸習慣了爆炸聲。
沒有空襲的時候勉強能安穩度日。
“姐姐。”信厚走到蒔七身邊,低著頭小聲喊道。
蒔七放下手中的紙筆,聲音輕柔的問:“怎麼了?”
“已經開學了,再不回去學,先生會罵的。”
蒔七恍然一怔,才驚覺已經九月十號了,信厚的話讓她一陣酸楚,開學?哪裡還有學校?連家都沒了。
信厚見她久久不語,以為自己說錯了話,不由小心翼翼的拉著她的手:“我不去學了。”
蒔七一把將他摟在懷裡,柔聲道:“信厚乖,陪姐姐找到姐夫再回去好不好?”
信厚重重的點了點頭。
為了讓信厚高興起來,蒔七決定趁著沒有空襲帶他出去買點東西。
儘管亂世,人總是要生活的。
沒有空襲的時候,南京城裡還像往常一樣熱鬨,隻是路旁的建築偶見斷壁殘垣,告訴人們這不是一場夢。
信厚似乎很高興,蹦蹦跳跳的走在她前麵。
“我想吃包子。”
“好。”蒔七笑盈盈的應了聲。
走到包子店門口,正巧撞一場鬨劇,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正被一個中年男子拳打腳踢。
中年男子嘴裡罵罵咧咧,腳踢得更狠了:“小畜生,叫你偷東西!”
信厚嚇了一跳,連忙拉了拉蒔七的手,目光裡滿是懇求。
蒔七正要開口,卻聽見人群中傳來一個女聲:“他偷了你什麼,你要打死他?”
“這小兔崽子偷了我兩個包子!”
女子嗤笑一聲:“我當是什麼呢,原來就是兩個包子!也罷,這錢,老娘替他給了。”
蒔七循聲望去,竟然是之前在地下室的旗袍女子。
“這麼巧。”女子也看到了蒔七。
蒔七之前對這女人印象不好,但今天卻有所改觀。
回去的路,她一直在想她從前是不是喜歡給彆人下定義,比如封亟就是寵她的五哥哥,比如俞秋安就是想要正房位子的姨太太,再比如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