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王爺他沒有反應,沈南枝直呼其名。
可他腳下的步子依然未停,沈南枝心中一急,她一個箭步跟了上去。
她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低聲道:“你去哪裡?”
蕭楚昀垂眸,並未回頭看沈南枝,語氣依然溫柔但堅定道:“若沈姑娘願意遮掩,我就繼續做蕭楚昀,此時該在去往禹州的路上,若沈姑娘不願,不過是換回我本來身份,人人喊打罷了,我去哪裡,全憑沈姑娘處置。”
就是因為這身世的秘密,所以讓他從來都不敢輕易靠近她,不敢輕易生出不該有的妄念。
哪怕是跟她已經有了婚約,他也患得患失。
他既不想一直欺騙她,卻又不得不騙著她。
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就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也是她跟他決裂之時,先前還至少還能奢望,那一刻,便是連所有的奢望都不可能再有。
所以他才如此矛盾。
明知道就算他偽裝得再好,相處久了聰明如她定然能察覺出苗頭,明知道他的許多事情其實已經露出了破綻,他該更謹慎地藏起這一層身份,若他執意如此,以他的算計,未嘗不可能一直欺瞞下去。
可那始終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一根刺。
是日日麵對她時,都會產生的惶恐和煎熬。
他一麵怕她知道,因為這後果是他不能承受之重。
一麵他又有些盼著她知道,好早些結束他這一場鏡花水月的空歡喜,讓他不至於每天都在患得患失中煎熬。
雖然艱難,但此時此刻,蕭楚昀終於有種塵埃落定的釋懷。
隻是,早已經無懼生死的他,卻在麵對這一刻結局的時候,惶恐萬分,本能地想要奪路而逃。
偏偏一隻纖細的手扯住了他的袖子。
分明沒有用什麼力氣,蕭楚昀卻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好似被那指尖禁錮,動彈不得分毫。
那一瞬,他甚至沒有勇氣回頭。
隻聽沈南枝輕聲道:“那你以後是蕭楚昀,還是蕭言初?”
蕭楚昀的喉頭滾了滾,聲音裡都帶著幾分沙啞道:“對沈姑娘而言,有區彆嗎?”
沈南枝點頭:“有。”
蕭楚昀愕然轉身,一回頭就對上沈南枝那雙靈動的眸子。
她抬眼看他,認真道:“如果你是蕭楚昀,我跟你一起離開,如果……”
說到這裡,沈南枝頓了頓,眼神微暗,咬牙道:“如果你是蕭言初,我想先打你一頓。”
蕭楚昀萬萬沒想到沈南枝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整個人都愣住了,似是沒有反應過來。
可沈南枝已經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目光落在了他那張原本俊美無儔,但現在看到就會讓她想到蕭言初那無比欠揍性子的臉上。
想到他的惡作劇,想到他故意騙她,嚇她,還用糖炒栗子來誆她的追蹤香,讓她這幾日擔驚受怕,沈南枝就忍不住一個箭步衝上去,抬手就要用力捏他的臉頰。
沈南枝終於能出這口惡氣。
“叫你欺負我!”
蕭楚昀本來就處於搖搖欲墜的邊緣,還沒有回過神來,被沈南枝突然這麼一撲,他整個人一個趔趄站立不穩直接被沈南枝撲得往後摔了下去。
以他的身手原本腳腕翻轉間,就能穩住身形徹底掌控局勢。
可是,在這一瞬間,他卻使不出半點兒力氣,唯有將沈南枝護在懷裡的本能讓他抬手將她護在了懷裡,他重重摔在了地上,後背還被地麵上的石子兒磕到,鑽心的疼,而被他護在懷中的沈南枝毫發無損,可蕭楚昀一抬頭卻看到了她雙眼泛紅,眼睫中有淚意盈盈。
蕭楚昀的心瞬間就慌了。
“抱歉,我並非有意摔著你……”
他以為是摔疼了沈南枝,或者是因為先前的委屈叫她難受,或者是因為跟他這般突然親密的舉動讓她抵觸。
蕭楚昀哪裡還顧得上身上的疼,他抬手扶著沈南枝,掙紮著就要從地上爬起來,卻被沈南枝一把按住胸口。
他躺在地上,抬眼看她,而落在她懷中的沈南枝撐起一隻手在他身側,亦紅著眼看他。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彼此尚未開口,沈南枝的淚水劃過眼睫正好落在了他的麵上。
那滾燙的溫度叫蕭楚昀心口發顫。
“沈姑娘……”
蕭楚昀有些手足無措。
不曾想,卻聽沈南枝開口問道:“為什麼一直叫我沈姑娘?”
蕭楚昀微微蹙眉,有些沒明白過來沈南枝的意思。
沈南枝繼續道:“我一直以為你隻是因為合適才會跟我提出聯姻,你一直叫我沈姑娘,永遠守著君子之道,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也是因為當初的約定,而並非是因為心悅於我。”
其實,在不知道他蕭言初身份的情況下,有很多次沈南枝也有些懷疑,蕭楚昀對她如此不同如此在意,是不是因為喜歡她,可每一次聽到那一句尋常的“沈姑娘”,看到他清冷端莊的模樣,沈南枝又覺得自己是多想了。
除了幾次危急關頭迫不得已的肢體接觸,她和他之間,似乎從未有過越矩。
唯一的一次,是在她重傷醒來,他悄悄來她院中看她,那一次那落在耳邊滾燙的唇……叫沈南枝麵紅心跳,但他從未將喜歡宣之於口,沈南枝揣摩著他的心思,也會懷疑,那是不是因為才經曆生死,患得患失的情況下才會做出的舉動。
畢竟,他們平日裡的相處比起其他已有婚約的男女之間,實在是太過客氣和疏離了。
就連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心意並追上劉靜雅的長安表哥,和劉靜雅湊在一起都能叫旁人覺得耳根子發燙。
可是,她和蕭楚昀似乎從來都沒有那般從容隨意,那般親昵,那般曖昧。
雖然她信他,他也無條件護她,但這種關係與其讓她相信蕭楚昀是因為喜歡她,沈南枝覺得更像是生死與共的盟友。
她生性敏感,而且本就是還沒有確立彼此心意的時候,難免多想。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沈南枝才知道他的克製和隱忍。
隻是,她語氣裡難免多了幾分怨懟:“沈姑娘,張姑娘,王姑娘……聽起來有什麼區彆?”
已經猶如溺水之人的蕭楚昀動了動唇,剛要開口解釋,卻聽沈南枝又道:“罷了,就先這樣叫著吧,也不用改了,反正等日後成親,都是要喚作夫人的。”
說著,她終於鬆開按在他胸膛的手,準備起身,卻一把被蕭楚昀反抓住手腕。
他雙目猩紅,一貫清冷內斂的他甚至連表情都來不及控製,難以置信道:“你剛剛……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