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38章】內門弟子 去而複返毀神胎……(2 / 2)

姬既望眼皮輕顫,他能感覺到呂叔的氣息在微微地顫抖著。他想捂住眼睛,堵住耳朵,不去看,不去聽。

“而後,我神智時而清明時而混沌,不知外界發生了什麼。再次擁有意識時,重溟已是化為了一片廢墟。這期間過了多久呢?到底過了多久?我不知,但我不想再變成那般渾渾噩噩的樣子,更不想清醒地看著自己異變成怪物。我試過離開這裡,也試過毀滅自己,但我與神胎有了牽係,無法離開半步,更無法決定自己的生死。這副軀體不管受了多重的傷勢都會痊愈,神魂散去又會再次重聚。我在這裡,形同地縛靈。”

姬重瀾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述說著那足以摧毀任何人心靈的三十年。

姬既望沉默,呂赴壑也沒有開口,此時的空氣已經是死一般的寂靜。

“所以,既望,赴壑。我該怎麼做呢?”姬重瀾眸光溫柔地注視著他們,“若不成神,便要這般不人不鬼地活著。你們覺得,我該怎麼做呢?”

“……”姬既望抬頭,看著那籠罩在姬重瀾身後的、仿佛無邊無際的暗影。

姬重瀾,永遠都在做正確的事,永遠都在說正確的話。無論淪落到什麼地步,她都能準確無誤地,攥住他人的心靈。

——城主究竟是什麼時候背叛的呢?

“人之靈,魔之性。”姬既望抬手,縛絲如夢般織去,“你還缺我這一身妖族的血脈,才能吸收神胎,成為真正的神祇。”

姬重瀾輕笑一聲,沒有反駁姬既望的話語。

“但我不會束手待斃,母親。”姬既望道,“大海裡的鮫鯊,若是傷重瀕死,便會被族群當做食物吞吃入腹,回報族群是他生命最後的價值與意義。你曾經是這麼教導我的,但我覺得……族群並不會選擇你。”

姬既望覺得,這便是自己的答案了。

他話音剛落,身影便瞬間暴起,少年淩空躍起,五指一收,迷夢般的縛絲便繃作萬千利刃,朝著姬重瀾砍去。與此同時,姬既望與呂赴壑也兵分兩路,直襲大殿深處。神胎靈體純淨,卻也極其容易被汙染摧毀,隻要在月圓之前破壞神胎,姬重瀾便無法完成最後一步儀式!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呢?”姬重瀾發出一聲輕笑,她站在原地不動,衣袂卻無風自起,“傻孩子,這麼多年過去,你仍舊天真得可以。”

一股狂暴強健的氣自姬重瀾身周爆出,如鋒利無匹的刀刃般瞬間震斷了姬既望的縛絲。鼓噪的氣浪直接逼退了意圖躍身而過的兩人,姬既望在空中翻身卸去了衝力,還算平穩地落地。呂赴壑則暴起怒血紋,強行扛下了衝擊,後背狠狠地撞上了梁柱。他腳底磚石綻裂,飛濺而起的碎石發出“砰”的聲音。

姬重瀾的身影瞬間自殿中消失,她的輕笑如蝮蛇般攀上了呂赴壑的耳畔。姬既望連折身回返的時間都沒有,反手便甩出了縛絲,呂赴壑整個人都失去了控製,如同提線木偶般以反常的姿態便朝著姬既望飛來。這一扯可謂是險之又險,因為下一瞬,一道宛若霜月般的刀光斬落而下,直接削平了呂赴壑原先背靠的梁柱。若非姬既望出手,呂赴壑如今已是斷成兩截的屍體。

“你竟是給彆人上了縛絲。”一擊失手,姬重瀾不以為意。她仍舊微笑著,不管發生什麼都無法改變她的表情。

“真是好奇,你不帶那兩位小友同來,反而帶你呂叔來是做什麼?”

姬重瀾唯一完好的右手握著一柄宛若上弦月的刀刃,那刀漆黑如墨,刃身卻好似有銀光流淌,一刀斬出便是一段清皎泠泠的寒涼月色。

“氐人王族的縛絲乃天下至柔至剛之物,金石難摧,便是大羅金仙恐怕都拿你沒轍。”姬重瀾抬手似是習慣性地想要擦拭刀刃,然而那非人的觸須靠近黑刀,便聽起“嗡”地一聲,竟是直接震斷了姬重瀾的觸-手,“但是月幽微不同,它能斬斷一些無形無相之物。”

被自己的愛刀拒絕,姬重瀾也不甚在意。斷掉的觸須落在地上如活物般蠕動,她垂下左手,甩了甩,很快,斷裂處便又長出了新的觸須。

“你贏不了的,小月亮。”姬重瀾喊他幼時的昵稱,笑得眉眼彎彎,“雖然繼承了氐人強大的血脈,但真可惜,你擁有一顆人的心啊。”

姬重瀾再次出刀,她劍光如夢如露,看上去輕慢優雅,但實則,她在須臾間便斬出了四十六刀。

這四十六刀出刀極快,快到仿佛是四十六人同時出刀。每一刀都封鎖了姬既望閃躲避讓的路線,而後一刀斬向姬既望的脖頸,一刀劈向呂赴壑的麵門。這電光火石之間,根本由不得姬既望做出選擇,他瞳孔放大收縮了一瞬,卻是選擇了進攻。

沒有退路之時,進攻便是最好的防守!

縛絲會被斬斷,但姬既望的肉身便是最強的武器,他變掌為爪,隻聽一聲清脆的金屬交接之聲,姬既望硬生生以利爪接住了姬重瀾的攻勢。姬既望眼瞳混沌了一瞬,他喉結滾動,唇齒微張,啟口便發出了一聲淒厲且動搖心神的嘶鳴。氐人的音攻足以將修士的五臟六腑震碎,姬重瀾抽身後撤,彎刀卻是自下而上挑起,擊飛了姬既望的利爪。

姬既望因此一擊而失去了重心,姬重瀾卻是旋身一轉,身影如離開枝頭的飄搖落花,手中的刀刃卻是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再次刺向了呂赴壑。

呂赴壑並不坐以待斃,他爆喝一聲,蒲扇大掌猛一拍地,其身影便借助這股力道倒飛而出。然而姬重瀾的刀氣豈是如此輕易便能避讓的?青石地磚裂開一道溝壑,眼見便要將呂赴壑斬殺當場。這當頭,呂赴壑身形猛然一偏,他硬是改變了自己的姿勢,將大半邊身體擠出姬重瀾刀氣籠罩的範圍,這樣一來,姬重瀾這一刀便從砍斷他的脖頸變成了砍斷他的手臂。

呂赴壑心情很平靜,他選擇來這裡,就沒有想過能活著回去。不過是一條手臂。

千鈞一發之際,粲然而又熟悉的金光突然自眼前亮起,梵文如環般護佑在呂赴壑身側,與姬重瀾的刀氣轟然撞在了一起。

滾滾煙塵中,呂赴壑猛然抬頭,卻見一身白色袈裟、以璀璨銀飾挽發的女修正站在大殿門口,雙手合十,似是在默念梵經。

這位大師怎麼會在這裡?呂赴壑心道。她在這裡,那另一位呢?

姬重瀾也是這麼想的:“另一位小友呢?”

梵緣淺不能說話,她抬頭,似是有些愧疚地抿了抿唇,朝著姬重瀾露出一個飽含歉意的笑靨。

下一秒,震耳欲聾的爆破聲自穹頂響起,眾人猛然抬頭,便見一道昂然如鶴的白影自上空飛落。她手中劍光如虹,如一道筆直的白練,自神像的頂部一貫到底。巨大的神胎身上綻開一道細如發絲的白芒,下一秒,劍光爆裂,化刃萬千,一記“白虹貫日”直接將神胎四分五裂!

滾滾煙塵之中,那道白影自空中落下,回首站定。白衣墨發,翩若驚鴻,不是早已離去的宋從心,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