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第34章】掌教首席 拂卻塵埃真相現……(1 / 2)

“真人想知道什麼呢?”

煙縷嫋嫋的大帳中, 謝秀衣與宋從心相對而坐,沒有待客的茶水,沒有應儘的禮節。

謝秀衣對貴族的繁文縟節向來是嗤之以鼻的, 儘管她自己便是族中翹楚,無論什麼都會做到最好。但那些禮節大部分時候隻是她迷惑人心的武器, 或是袖手殺人的一柄刀。她曾兵不見血刃地為白鳳公主解決過不少政敵, 三言兩語, 殘茶半盞的間隙, 便能讓對方落入自己早已布下的局。

但此時,不曾為自己付出的代價而感到後悔的謝秀衣突然便有了幾分憾意。若是換一種境遇, 她或許能用最好的待客禮節,為眼前人奉一杯茶。

“桐冠城。”宋從心道出了那個陌生而又遙遠的地名,“我宗欲查清桐冠城失落之謎。”

宋從心說完, 便忍不住垂了垂眼眸。自明月樓主那得到謝秀衣尚在人世的消息後, 她便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此地。這一路上她一直都在想, 隻要人還活著,未來便總還會有希望。但如今真的見到了謝秀衣,她卻隻覺得心上墜著塊石頭似的, 沉得幾乎無法呼吸。

“……真人竟還記得。”謝秀衣歎了一口氣,她覺得有些意外,但又似乎不那麼意外。正如明月樓主所言, 這世間一切常理放在拂雪真人身上或許都可以被打破。看透人心、算儘一切的明月樓主都勘不破,更何況是他人呢?

“我並不能說太多。”謝秀衣偏了偏頭,“有些真相被宣諸於話語, 便會成為一道言靈。一些本該沉眠的存在或許就會被言靈喚醒。”

“好。”宋從心頷首,這六年來,她也接觸過不少外道的魑魅伎倆, “我先問你幾個問題。一,桐冠城中可還有活人?”

“……有。”謝秀衣沉默了一瞬,笑容淡去,“當年事變之時,因我坐鎮後方疏散及時,大部分百姓都撤離了城鎮。但留在城中殿後的將士沒能及時撤離,白鳳便身在其中。之後桐冠城的子民被我打散後分於各地,於深山中隱居。”

桐冠城的居民常年駐紮於環境惡劣的北地,因此性情堅韌,民風彪悍。如今分散各地後雖然艱苦,但日子仍舊過得下去。

“原來如此。”聽說大部分居民平安無事,宋從心終於吐出了心頭的鬱氣,她繼續問道,“災變是漸進的,還是瞬間發生的?”

“有預兆,但來不及救援與撤離。”

“災變前的局勢?”

“鹹臨與大夏爆發戰爭,源於糧災。夏國朝堂獨占仙家良種,左丞相鋌而走險盜取良種後散於民間。初時豐產,人人對此緘口不言,甚至暗地裡為左丞相立了生廟。但次年,夏國子民開始出現迷狂失心之兆,田間動物偷吃了作物後出現了相似的瘋魔情態。而後,各地諸侯並未撥糧賑災,反而宣稱此乃仙家糧種,賤民食之生害。苛收糧稅,不納仙糧,逼死平民百姓無數。”

謝秀衣語氣平靜,闡述也簡潔明了,宋從心聽著卻隻覺得心驚肉跳。

“而後,各地平民因饑饉起義。為平民憤,夏國朝堂逮捕罪人左相,將其斬首示眾。同時,夏國舉兵入侵鹹臨,意圖劫糧。”

謝秀衣三言兩語便將那場拉鋸至今的慘烈戰役一筆帶過,著重道:“我曾率兵與夏國騎兵正麵交過手,他們的兵卒十分古怪,一個個仿佛不知疼痛為何物一般,衝鋒陷陣,悍不畏死。白鳳心覺有異,率奇襲軍繞後攔截敵軍糧草,卻發現那些糧草正是‘仙糧’。”

也就是說,夏國以出現問題的仙糧充作軍糧,將迷狂失心的將士投入戰場,不顧百姓死活,打造了一支自愈能力極強且悍不畏死的奇兵。這樣做固然可以損耗鹹臨的國力,但大夏耗儘青壯力,即便打了勝戰,又能怎樣?

“是誰為宣白鳳羅織罪名的?”大夏局勢宋從心已經心裡有數,但鹹臨卻還尚未明朗。

“……”謝秀衣看著她,沒有回答。

“好,我換一個問法。”宋從心淺吸了一口氣,“鹹臨國師於三十年前入京,受封高位,在此期間,他真的沒有觸犯過天景百條嗎?”

謝秀衣仍舊不說話。

於是,宋從心心裡有數了,她問道:“在你看來,宣懷王當真昏庸無道嗎?”

謝秀衣見拂雪真人這麼快便發現了其中的關竅,頓時笑了:“宣懷王乃守成之君,仁慈有餘,庸凡不足。”

得到謝秀衣的回答,宋從心垂下了眼眸。謝秀衣的反應十分耐人尋味,可以議論國君卻不能議論國師。而謝秀衣對宣懷王的評價也頗具深意,“仁慈有餘”、“庸凡不足”,這兩個看似貶義的詞語,換一個說法卻可以被理解為寬容慈和,虛心納諫,稍顯軟弱,沒有魄力。

顯然,這與如今京城中打壓各大世家、苛文政絕言路、甚至不顧國本廢黜皇儲之位的“昏君”不同,因為宣懷王沒有這樣的魄力。

再聯係謝秀衣沒有妄議國師的言行,一切都很明了了,如今鹹臨京都把持朝政的人不是宣懷王,而是那位齊國師。

先前的推斷錯了。宋從心冷靜地思考,她先前推斷國師乃宣懷王扶持起來的傀儡棋子,目的就是為了罷黜皇儲後仍能震懾朝堂,穩定局勢。但如今看來,宣懷王要麼已經出事,要麼就是被那位齊姓國師控製住了。

“三十年前受封國師……”宋從心整理了整個事件的脈絡與時間線,突然她發現了一事,抬頭道,“人世間,恐怕鮮少有‘四十年皇太女’吧?”

謝秀衣低笑,與機敏之人交談便是省心:“三十年前,今上大病了一場,故而力排眾議,封大公主為皇太女。”

“大病一場”是委婉的說法,恐怕在三十年前,宣懷王的身體便已抱恙,否則也不會如此焦急便確立皇太女。雖說確立皇儲能夠穩定國本,但宣白鳳受封皇太女時還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自身資質未顯。要知道自人皇時代的禪讓製成為過去,天下各國皆不尊立嫡立長那一套。因為世人皆知亂世必須立賢,資質不足的君王根本無法在這天地的修羅場中保全家國。故而,在皇儲尚且年幼時便冒然確立皇儲之位,此舉對江山有害無利。

宣懷王是因為自身病重,所以才冊封了皇太女,好在辭世前為下一任君王鋪路。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何宣白鳳的封地會是國門這等軍事重地,而且君王在位,宣白鳳手中卻能攥有近二十萬的私兵。若不是宣白鳳個人操守過高,憑她本人的名望與資本,謀權篡位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

從宣白鳳麾下的勢力便可以看出當年的權力交接已經步入了尾聲,鹹臨國的君王與皇儲之間本有一個還算平緩的政權過渡。但這不知名的齊國師橫插一腳,以仙術延續了宣懷王的壽數,這才有了這堪稱諷刺的“四十年皇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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