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正道魁首(2 / 2)

“你是說……外界有人掌控了普通平民,授予他們三葉金印,讓他們進入白玉京中修習。待三個月後,虛葉轉成實葉,能再次授予他人金印時,這些人便

() 會銷聲匿跡?”雲遲遲沉吟,神情也不由得變得冷峻。若林雪所言非虛,這恐怕確實是一個相當棘手的問題。

“白玉京對內的政策十分完善,但對方若是利用平民從外部鑽白玉京的空子……恐怕白玉京也會陷入困境。”林雪緩緩道,“這些平民並未觸犯白玉京的規矩,他們也有正常地修學研習。白玉京無法以‘怠惰’為由將其驅逐出去,更無法封除他們授印的資格。”

“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了更多虛葉的名額?”雲遲遲一時難解。

半夏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她垂了垂眸,冷聲道:“……恐怕是為了那五百玉流光吧。”

雲遲遲微微一怔。

雲遲遲在上清界長大,一時沒想明白其中的關竅。方衡卻和半夏一樣,幾乎是林雪話語出口的瞬間便察覺到了其中險惡的用意:“對於一些人而言,平民百姓能賣出五百玉流光是穩賺不賠的好生意。圍困一處村莊,扣押下村裡的孩童,大人們受到掣肘,自然隻能聽命行事。沒有孩子的便扣押配偶,沒有配偶的便扣押老人,什麼都沒有的……喂下毒藥也能乖乖聽話。”

雲遲遲瞠大了眼眸,她喃喃道:“……何至於此?”

“那可是整整五百玉流光。”林雪搖了搖頭,“凡間欠收的災荒年間,一名少壯男子作菜人販賣也不過斤價六文,整賣還不值一鬥米。但在白玉京呢?五百玉流光能買五朵漂亮的靈植,能買一件不錯的護身法器,甚至能換來仙家符籙與法陣……雖說糧食不允許大範圍收賣,但讓田地豐產的靈藥卻是可以販賣的。毫不客氣地說,控製一個村寨,將所有人換成玉流光,哪怕是地主都能在三個月內拉起一支足以造反的軍隊來。”

“白玉京授業於民的慈悲反而成了他們殘害百姓、趨名逐利的尖刃。”半夏諷刺一笑,“無怪乎你會覺得難以啟齒。”

半夏都不敢想象,這件事若是讓掌教知道了,她心裡究竟有多麼失望。這才不過短短兩年,短短兩年……

有些人想讓百姓站起,有些人卻總想著讓他們重新跪下。

雲遲遲和半夏的麵色都有些不好,方衡卻淡然道:“你說,造反的軍隊。也就是說,你知道這些人究竟是什麼來曆吧?”

“……是的。”林雪睨了方衡一眼,話已經說到這種份上了,繼續隱瞞下去也沒有意義了,“或許,你們應該知道大成國目前陷於戰亂,各地皆有民兵起義之事?”

林雪這麼說的時候,心裡其實不報多少希望的。畢竟人間戰亂常年不休,上清界修士向來漠不關心,畢竟這並非天災而是人禍,方外之士插手不得。再則修士們一個閉關就可能是一個皇朝的權位更迭,真這麼在意人間事,隻怕是閉關都不得安寧。上清界中唯一會在乎人世更迭的恐怕隻有清漢了,隻不過清漢也傾向於見證與記錄。與其說清漢在乎皇朝更迭,倒不如說清漢在乎的是神舟大陸的曆史。

但讓林雪感到意外的是,自己不過是隨口一提,眼前三人卻露出了然的神情。

“大成國,那就是胥州,雲

州西南方向。沒記錯的話,那邊應該是張家管轄的地盤。”()

張家老祖隱世已久,年輕一代中暫時還未出現足以接替張家老祖席位的大能修士。人間戰亂,張家是不會插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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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於上屆天景雅集中和我宗建交,九州列宿籌劃也有所參與。”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接話,不消一刻便分析清楚了胥州大成國的戰況,推斷出各方勢力對戰亂的態度。三人對大成國的了解之深令林雪略感驚詫,他沒想到上清界的消息網竟然已經通達到這等地步,那名叫“半夏”的女修甚至能隨口說出大成國皇室的陳年密辛以及各方起義軍領袖的名字。

“你們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林雪有些狐疑,大成國雖也不算小國,但絕對沒強大到會引來第一仙宗矚目的地步。

“因為我宗有地脈網和通訊令牌。”半夏從粟米珠中掏出一枚卷軸展開,朝林雪勾了勾手指,“你過來看看,是大成國哪裡的起義軍?”

林雪探頭望去,卻見那卷軸上竟繪製著胥州的地圖,隨著女子的手指滑動,那地圖居然還逐漸放大,變得更加詳細。林雪不知道何為地脈網與通訊令牌,但他隱隱感到一絲不能細品的悚然。卷軸上地圖精細到山川湖海,甚至連隱藏在深山老林中的村寨都有所標注,彆說彆人了,林雪估計連大成皇室都沒有如此詳儘的地圖。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一張詳儘無比的地圖在戰事上會起到什麼作用。林雪還不至於一無所知。

“我不知道具體方位。”林雪沉默半晌,這才伸出手指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大概是在這個位置。”

“北成嗎?我看看。”女子手指一劃,卷軸上的光影便二次幻化,密密麻麻的字跡看得人眼花繚亂。但林雪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一些關鍵字眼,這次顯現在卷軸上的似乎是大成國相關的要事記載,其中便包括勢力規劃的所屬範圍。

“原來是呂川軍。”

大成國呂川軍,因在大成國呂川一代起義,故有此名。根據地脈網上的情報來看,呂川軍領袖洪家原本隻是鄉紳地主。大成國越王叛亂、成林黨亂政之時,洪家仗著手裡有一批糧食兵馬,招安了一群山匪,以“呂川軍”之名起義。大成國割據的各方勢力裡,呂川軍最為弱勢,難成氣候,因此也不被其他爭霸天下的勢力放在眼裡。

但在這短短半年之間,呂川軍的勢力突飛猛進,逐漸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原先在大成國京都附近打生打死的保皇黨、越王黨以及成林黨都不得不分出一些目光給這群山匪。民間起義的勢頭也隱隱有向呂川軍攏合偏移的趨勢,民間傳聞,呂川軍有仙神相助,洪家乃天命之主。

這種“某某是天命之主”的言論基本都是輿論造勢,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多到能聽得人耳朵起繭的地步。但如今結合林雪的說辭,卻讓人不禁慎重了起來。萬一呂川軍真的利用白玉京為自己造勢,甚至將從白玉京換取的資源用作軍用,這事便不能善了。

“林雪,你還知道多少?”半夏敲了敲桌案,“全部交

() 代了吧。”

上清界的勢力網超出了林雪的想象,他心態有所轉變,便也一五一十地交代道:“我之所以發現不對,是因為洪家在一次吞並戰中傳出‘引動天雷,降下神罰’的傳聞,洪家也借此拿下了鶴林城。要知道洪家原是地主鄉紳,與上界並無牽扯,而上界在法器符籙的流通方麵向來嚴格。除非官家出示行天令,各宗才會施以援手,而這類符籙陣法也多用於處理魔患,不可用於戰爭。我起了疑心,便暗中開始調查……”

林雪最先發現不妥,是因為他在白玉京內認出了一位山民。阿山爺為人仗義,平日裡會挑山貨進城販賣。阿山爺家庭原也完滿,但老伴逝世後,女婿充兵而死,女兒染病而亡,一家五口人最後隻剩下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外孫與之相依為命。阿山爺對小外孫寶貝得緊,進京做生意都會特意用個竹筐將外孫背上,一路哼著搖籃曲。

但某天,阿山爺不再進城,他家裡又沒有旁地營生。林雪心生疑竇,卻不想再次遇見他,卻是在白玉京裡。

“我私底下接觸了阿山爺,他哭著告訴我,外城村已經被洪家控製。他的外孫兒也落在那群山匪的手上,村民們必須聽命行事。”林雪說到這裡覺得有些口乾舌燥,忍不住將杯中茶水一飲而儘,“呂川軍命他們進入白玉京,三個月後再將虛葉傳授給他人。貨物交易不可過度溢價,但玉流光卻可以自願贈予。這些村民們在白玉京待三個月後便會將手中所有的玉流光移交給將士。阿山爺說,離開白玉京的人多是被看管了起來,或是勞作到死或是就地被殺,呂川軍不允許秘密流傳出去。”

“砰”的一聲,半夏手中的茶盞應聲而碎,她臉色鐵青,美眸帶煞,顯然已是怒極。

“這些該死的蟲豸。”半夏氣得渾身發抖,險些沒把後槽牙咬碎。道君慈悲,施恩於民,這竟然還施出罪業與禍患來了?

“你若所言非虛,我等應當立即上報司政科。”雲遲遲果斷道。此等傷天害命之舉,拖延一時半刻都會有無辜百姓淒慘死去。

然而,雲遲遲話音剛落,兩聲“不可”便同時響起。半夏與林雪皆是搖頭,兩人分彆提出了異議:“這並非魔患也並非外道,滅了呂川軍,還會有黃川軍、山川軍、河川軍再次冒頭。而且他們既然敢這麼做,定然還準備了胡攪蠻纏的後手,白玉京作為行天下中正之道的學府,不能被牽扯進這種糾鬥裡。”

半夏則忿忿道:“哪裡就值得……那位費心了?!一群烏合之眾,我們自己解決便是了!遞交上去臟了那位的耳目,害她百忙中費心,這群醃臟貨也配?!”

雲遲遲也反應過來,白玉京和無極道門不同,白玉京並無庇佑九州的職責所在。為了維持絕對中立的立場,白玉京最好不要過問外界之事。如果以白玉京的名義大動乾戈,日後白玉京城內的氛圍定然不會像如今這般自由,恐怕有違道君的初衷。

“抱歉,是我想左了。”雲遲遲揉了揉太陽穴,儘量將“白玉京城主”的身份與無極道門掌門分割開來。

“咄”的一聲,一直不曾發言的方衡放下了茶盞,抬頭道:“半夏說得對,此事我們可以自行解決。”

雲遲遲想了想,道:“掌教在這等關頭授予我們探訪白玉京的重任,恐怕也是發現了城中有暗潮洶湧。確實如林雪所言,這件事鬨大了不好,甚至可能會影響白玉京的聲名。最好的辦法是我們私底下解決此事,並且給這些賊子一個深刻的教訓,讓後來者不敢再犯。”

問題是,應該怎麼做呢?

四人圍坐在茶桌旁沉吟,直到殘茶已冷,半夏和林雪才突然道:“我有一個主意。”

兩人分明合不來,這時候倒是默契。異口同聲之後,兩人彼此一瞪,又是同時開口:

“不如暗度陳倉!”

“不如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