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正道魁首(1 / 2)

姑洗和夷則,一丘長老的嗣子(),商和的父母?()?[(),宋從心外門時一手拉扯大的師弟師妹。

這對大腦像常春藤一樣常綠長樂、仿佛不知憂愁為何物的夫妻,在兒子長到知事的年紀後便向宋從心申請了外派。兩人一邊巡視九州一邊遊山玩水,日子過得好不快活。而被蒙在鼓裡的宋從心直到一丘長老來信才知道這對不靠譜的父母居然沒帶上自己的兒子,兩人離開時甚至都沒給兒子取一個正式的名字。

要不是宋從心的情報網傳回來的簡訊證明了這對夫妻在玩樂之餘也有好好工作,宋從心高低得一封斥令把兩人調回來罵一頓。

宋時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對夫妻在外門弟子麵前被訓得跟鵪鶉一樣,那外門弟子還在撕心裂肺地喊著“商和師弟那麼矮矮小小的一隻獨自跑去參加外門大比你們當父母的良心就不會痛嗎”,另一位同樣負責登記的外門弟子則走上前來,對著宋時來臊眉耷眼地道:“下一位,下一位,登記完就進去,彆在這裡擋道哈。”

“我名‘宋時來’,來自大成國鶴林城。”宋時來頂著一旁的怒罵,強自鎮定道,“送我過來的道友說會有人前來接應我。”

“嗯,有提前報備是嗎?我看看,宋時來,宋時來……”外門弟子翻了翻名冊,不一會兒便一拍腦門,轉頭朝著那位還在罵人的外門弟子大聲道,“師兄彆罵了!半夏師姐等的人到了,你快去內門知會一聲。掌教的奉劍者候補呢!你通知完回頭再罵也完全來得及啊!”

“有通訊令牌呢,你發個簡訊就行了!”罵人的外門弟子忿忿道,“順便跟商和小師弟說……不!跟一丘長老說一聲這對不靠譜的父母終於肯回宗了!”

宋時來還在梳理這話語中五味參雜的愛憎,便見那位名為“姑洗”的女修撓了撓臉,語氣輕快道:“商和是誰?”

外門弟子眼見著五官都要扭曲了:“你們的兒子!他自己給自己取了‘商和’的道號,前些年通過了外門大比,現在是內門弟子了。”比你們兩個上進多了!

“哇。”姑洗完全沒有聽出同門的陰陽怪氣,隻是合掌歡笑,“寶兒好厲害啊,居然考上內門了!他有拜師父嗎,我們要不要也去拜會一下寶兒的師父?”

“寶兒不是從小就發誓要拜小宋師姐為師嗎?”夷則驚奇道,“那孩子從小脾氣就很倔,應該不會輕易放棄才是。”

“商和現在跟在掌教身邊學習。”外門弟子看著這對夫妻傻樂的樣子,心中默念了兩句清靜經,心火這才逐漸平息,“小宋師姐是誰?”

“就是拂雪掌教啦,掌教俗名姓宋,以前在外門我們都喊她‘小宋師姐’來著。”姑洗甜甜一笑,隻是那笑容怎麼看怎麼像某種北地養來拉雪橇的生靈,“你入門比我們晚,不知道很正常。原來如此,寶兒現在跟著師姐學習,這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吧!不過想成為掌教弟子,寶兒還要好好努力呢!”

雖然算不上密辛,但猝不及防之下聽到這等小道消息的宋時來也不由得心中一動。原來名

() 震四海的拂雪道君俗名姓“宋”?還曾經是無極道門的外門弟子?

宋時來知道偷聽他人講話的行為是不符合禮儀的,但對方並沒有遮掩的打算,顯然不在意對話被旁人聽去。更何況不僅是宋時來,排隊登記名姓的人都不約而同地豎起了耳朵。那可是傳說中的拂雪道君,可望而不可即的雲上人,誰不會對這樣高遠的存在心生好奇呢?

正所謂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對於那樣的傳奇人物,人們總是渴望能多了解一些,仿佛這樣就能離高山更近一點。

凡塵中也有流傳上清界的故事與話本。關於拂雪道君的身世來曆可謂是眾說紛紜,有人說她是天道送來的氣運之子,有人說她是鳳凰與仙鶴銜來的神子,還有更離譜的一點的說她其實是明塵上仙流落在外的女兒,十年前終於被生父找到並帶回宗門……

不過這些離譜的傳聞,宋時來向來都是看過則罷,並沒有真的把它們當一回事。

那對夫妻聽上去行事不太靠譜,但在外門內的人緣確實不錯。幾人寒暄了幾句,名為“姑洗”的女修便笑盈盈地回過頭來,無意間瞥了宋時來一眼。

宋時來從方才三人間短暫的對話中已經推斷出這對夫妻不是什麼城府深沉的人,但他也沒料到對方看見自己的第一眼居然大驚失色。這位修為明顯在自己之上的女修雙腿一軟似乎差點就要跪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撫著心口心有餘悸地望著他。

“嚇了我一跳。”姑洗原本被一張神似小宋師姐的臉嚇了一跳,但凝神細看時卻發現也不算很像。心大的姑洗撓撓頭,將方才一瞬的異樣歸咎於心虛的錯覺。

“什麼嚇了一跳?”夷則也回頭,掃了宋時來一眼,“咦,這位道友好生……親切。”

夷則看上去比姑洗穩重,實際心眼子比姑洗還大。他認人靠直覺而非容貌,連那幾分神似都沒看出來,隻覺得這位坐在素輿上的道友長得十分眼熟。

姑洗撫掌一笑:“對吧?總覺得這位道友長得很順眼呢!”

宋時來:“……”

宋時來人已經快要麻木了,他已經不止一次聽無極道門的弟子誇自己長得“順眼”了。所以……他究竟是怎麼順他們的眼了?大家都是兩隻眼睛一張嘴巴,有什麼特彆不同嗎?!這種人儘皆知唯獨自己蒙在鼓裡的感覺也太難受了!

宋時來滿心疑竇,可惜交淺言深,他不好多問。他並不知道,但凡他能厚著臉皮多問幾句或者姑洗夷則這對夫妻心眼沒大得能夠漏西瓜,他恐怕都不會遭遇之後的驚嚇。

沒等宋時來打好腹稿詢問一句“我究竟哪裡長得順眼”,眾人便聽見一聲清越的劍嘯,遠處有一道身影禦劍而來。

“半夏師姐。”負責登記的外門弟子招呼了一聲。

“諸位早啊。”半夏微笑著和同門打著招呼,自從被拂雪道君提名之後,半夏在外時刻注意自己的形象,笑容也經常掛在臉上,“我來接人的。”

這是半夏與宋時來第一次在現世中見麵,半夏與她在白玉京中的樣子沒有多大

變化。非要說的話,白玉京中的半夏會更不拘小節一些,現世的半夏則更光鮮亮麗一點。

隻見半夏身穿外門弟子服飾,烏黑油亮的長發挽成墮馬髻。道門並不強求弟子在非正式場合中的衣著打扮,但奉劍者的衣著至少要端莊得體。半夏的裝扮就很素淨,但卻在細節處裝點了不少精巧的配飾。同樣一身外門弟子服,愣是被她暗藏心機地穿出了卓爾不群的鮮麗之感。

宋時來和半夏對上視線的瞬間,彼此眼神都有些異樣。宋時來心想,這人現在衣冠楚楚的扮相可真是一點都看不出在白玉京中被學生的功課氣到三屍神暴跳的模樣。

都是千年狐狸精就彆演聊齋,兩人對視一眼後便立刻省略了無必要的寒暄。半夏笑意盈盈地扶過素輿,和幾位同門打過招呼後便準備將宋時來帶走了。

“姑洗師姐,夷則師兄,且留步。”半夏突然出聲道,“兩位難得回宗,掌門一早就收到傳訊了,她命我將兩位順便帶回無極殿。”

見勢不妙準備偷跑的兩道人影突然一僵,姑洗訕笑著回頭,道:“這、這,我倆都還未梳洗,這麼風塵仆仆地覲見掌門是不是不太好。”

“掌門不會在意這些虛禮的。”半夏莞爾一笑,“兩位,請吧。”

半夏喚出了飛行法器,溫和卻不容拒絕地將姑洗和夷則請上了小舟。這一路上,姑洗和夷則都在心虛地咬耳朵,思索著一會兒在師姐麵前要如何解釋。宋時來則有些出神,他心裡想著,自己即將覲見當世最偉大的大能之一,日後他甚至還要留在這位大能身邊,親眼看著這位跺跺腳神舟大陸都要震三震的正道魁首攪動世間風雲。

“……拂雪道君究竟是怎樣的人呢?”宋時來無意識地喃喃著。話一出口,他便下意識地掩唇,祈禱著雲舟上風那麼大,他的喃喃自語不會被人聽見。

但很可惜,與他同舟的姑洗和夷則都不是什麼長袖善舞、體恤他人的性子,兩人還以為眼前的少年人因為將要麵見拂雪師姐而感到緊張。雖然自己也心虛害怕、灰頭土臉,但夷則還是很好心地寬慰道:“掌門待人並不嚴苛,她寬和包容,很好相處。”

“隻要你不犯下一些觸犯底線的過錯,掌門師姐都是很好說話的。”姑洗笑道,“不要緊張,說錯話也不要緊。隻要好好解釋,師姐不會在意的。”

宋時來有些尷尬,他正想解釋兩句,卻聽見半夏突然義正詞嚴地道:“掌門當然是這世上最慈悲寬容的人!”

宋時來忍不住睨了半夏一眼,他早就發現了,半夏在涉及拂雪道君時的評語就沒有半點可供參考的價值。半夏對拂雪道君已經不是盲從那麼簡單了,她簡直是發自內心的狂信。宋時來不知道,平日裡半夏或許會有浮誇之語,但“最慈悲寬容”卻是半夏的肺腑之言。因為半夏就是一時行差踏錯,拂雪道君卻給了她改過的機會。

大家族中跌打滾爬一路走來的半夏比誰都清楚,這個世道,哪裡會有犯錯後再給你回頭的機會?這不算寬容,那什麼才算?

從外門到無極大殿的路不算短

暫,飛行法器比禦劍要慢上不少。好在有姑洗和夷則兩位活寶在場,氣氛並不會特彆尷尬。

兩人好了傷疤忘了疼,沒一會兒便跟宋時來交談了起來,頗有一種死到臨頭反而不怕開水燙的豁達開朗。而在與這兩人的交談中,宋時來才知道眼前兩位雖然隻是外門弟子,但其實在宗門內的輩分並不算小。兩人從小就在無極道門外門長大,不少已經考入內門的弟子都是看著兩人長大的師哥師姐,而晚他們入門的也已經排到下一輩了。

這對夫妻有一個名為“商和”的兒子,小小年紀就很有出息,不僅考入了內門,還被拂雪道君帶在身邊教習。

對於兒子做出的成就,夫妻兩人除了開心也沒有旁地想法。宋時來略微試探一番,一開始雙方還有些雞同鴨講,但說清楚後宋時來才發現道門與凡間不同,道門的內門外門區分除了修為境界以外還會涉及許多方麵。凡間的江湖門派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說法,但在道門中,這種事是不被允許的。

內門外門雖有資源傾斜,但內門弟子的責任也重,因為連帶關係而占據名額並享有內門供奉的現象並不存在。

宋時來聽著麵上不顯,實則心中震顫。莫說朝廷官場,就算是一些江湖上的小門小派,掌門長老的親屬資質再差也能在內門中混吃等死。但在無極道門,眼前這對夫妻的孩子甚至能被拂雪道君稱一聲“侄兒”,但他卻依舊是憑自身實力才考入內門的;無極道門分宗少宗身為經司長老的重孫,居然也是參與了當年拂雪道君所在的那一屆外門大比後才擁有內門弟子的資格。宗門給予這群“二代弟子”唯一的優待,居然是免除留定待勘?

大成國最清廉正直的官員都做不到這一點。宋時來心想,道門中莫非都是全無私欲、克己奉公的聖人嗎?

宋時來詢問兩人不想進入內門嗎?誰知兩人聽後卻是連連擺手,姑洗更是搖頭道:“多大能力吃多大碗的飯,內門弟子多累啊。再說了,外門的生活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啊,想上進可以多多接取任務,想玩樂可以去負責後勤。不是非要往高處爬,人生才有意義啊。”

夷則微微一笑:“飛鳥的大道在天空,魚兒的大道在水中。讓鳥兒和魚兒都能順心遂意地走在自己的道上,這才是高位者應為之事啊。”

兩人的笑容平靜無憂,宋時來卻覺得自己的心尖被人輕輕撩動了一下。他看著靜坐一旁、並不開口插話的半夏,想到白玉京□□同經曆的那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不同的人為了不同的目的做著一樣的事情,不知為何,宋時來忍不住笑了。

巍峨蒼茫的大地,籠罩雲霧的仙山,這些壯麗雄奇的風景沒有給予宋時來太多的實感。但在觸碰到沉甸甸的人心之時,他才有了自己確實已經踏入修真界的踏實感。

這就是上清界,這就是正道第一仙門啊。

“感謝二位。”宋時來發自內心地道,“我悟了。”

姑洗與夷則:“?”

雖然不知道這位麵善的道友悟了什麼,但姑洗和夷則還是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純粹溫

良的笑。

半夏也不知道宋時來究竟悟了什麼,她隻是覺得心急火燎。半夏心裡藏了一個秘密,但這個秘密不能從她口中說出來,否則她私底下收集拂雪道君留影的行為就遮掩不住了。半夏原本還指望著姑洗師姐和夷則師兄能反應過來,提前給宋時來知會一聲。誰知這三人聊得熱火朝天,愣是沒一句切在正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