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正道魁首(2 / 2)

眼見著無極大殿越來越近,半夏終於忍不住提醒道:“師兄師姐,你們不覺得宋.道友十分麵善嗎?”

半夏這話說得幾乎等同於明示了,但姑洗和夷則愣是沒聽懂她的言下之意。聽了半夏的話,姑洗道:“確實,我們與宋道友一見如故,想來應是很有緣分!”

夷則緩緩頷首,他俊秀端正的外表看上去十分穩重可靠,但就在半夏對他報以厚望時,卻聽到:“宋道友神清骨秀,大抵長得好看的人也多有相似吧。”

半夏:“……”

半夏心平氣和地放棄了。

這大概就是宋時來的命吧,半夏終於認了,不再強求此事。小小的雲舟橫穿離火宮,下方水澤各異、色彩斑斕的池子連綿成一片壯闊的“花海”。清澈的池水倒映著蔚藍的天空,池塘中的礁石都清晰可見,也不知是沉澱在其中的礦物還是附著於岩石上的藻類,令這些依山林立的池子呈現出五彩的顏色。

宋時來平靜如水的眼眸中突然掠過大片花火般絢爛的顏色,他有些驚豔地俯瞰著下方的景色。

“好看吧?”姑洗揚起笑臉,熱情無比地介紹道,“這是宗門的十大絕景之一的‘五十色水光池’,傳說無極道門開宗立派之時,有神獸鳳凰在此結巢棲枝,坐鎮山門,後埋骨於此。鳳凰仙逝之後,祂的血液自九宸山的地脈中湧出,彙聚成了火花一樣絢爛的湖海。彆看五十色池現在就已經那麼好看,其實等到日落黃昏時分才是最美的。霞色會從池塘的一端緩緩蔓延,最終暈染出一層層變幻無窮的火海。從高天往下望去,就仿佛那隻鳳凰涅槃重生了一樣。”

姑洗語調輕快,將宗門的傳說娓娓道來。宋時來對上清界並不了解,對修真界而言,他就像是懵懂探索世界的嬰孩。

“咳,其實那是離火宮的冶劍池。”夷則見宋時似是信了,連忙出聲解釋道,“冶劍池是離火宮鑄劍時用來冶鐵或是冷卻鋼材的地方,一開始是叫洗心池的。畢竟我宗劍修最多,許多弟子外出斬殺害獸歸來時便會在池塘中洗劍,意在‘明心見性,澄澈表裡’。但是後來不知道是不是害獸的血讓池塘底下的藻類發生異變,又或是離火宮鑄造法器時衝刷了不少靈材的殘渣下去。時日舊了,這裡的池塘就變成了這種五彩斑斕的顏色。”

“哎呀,你個不解風情的呆頭鵝!”如此壯麗的奇景被夷則這般說來突然就少了幾分浪漫,變得憨實且接地氣了。雖然夷則說的都是事實,但姑洗還是惱他揭自己的老底。姑洗伸手擰住夷則腰間的軟肉,轉頭對宋時來笑道:“話雖這麼說,但無極道門的祖師爺確實養過鳳凰哦。”

人族綿延至今,山海異獸的蹤跡越發難以尋覓

。宋時來歎了口氣,道:“是我無緣得見了。()”

雖然宗門內沒有鳳凰……⑺()”夷則忍痛指了指天上,“但是明塵太上養了昌光真人哦。”

這是什麼意思?宋時來好奇地抬首,順著夷則手指的方向望去。他正想著“昌光”之名聽起來怎麼像是某人的道號,但順著夷則所指的方向望去,卻隻有蔚藍的晴空與流動的雲霧。宋時來眯起眼睛還待細看,卻見那靉靆的流雲忽而湧動了一下。隨即,籠罩在他們頭頂上的天空突然“挪”開了。

宋時來聽見了一聲空靈悠長的鯨鳴。

直到天空之上的風景開始流動,宋時來才意識到自己看見的並不是真正的天空,而是某種龐然大物的腹部。祂天生便有與天地融為一體,與水天共享一色的能力,祂大到足以籠罩整座無極道門,不知幾千裡也。宋時來等人所在的小小方舟,在祂麵前渺小得如同浮塵。

宋時來麵色微微泛白,仰望著天空與雲彩的流動,以他不長一生的貧瘠見聞,竟無法想象出這樽龐然大物的全貌。

祂不過是在睡夢中翻了翻身,雲層便被攪動出萬頃奔流。

“昌光是明塵太上的契約神獸雲遊鯤的道號,我們平日裡都喊祂‘真人’。”風勢漸大,姑洗扶了扶自己的發髻,“你放心,祂現在還在睡著,不會——呀!”

突如其來的罡風搖動雲舟,拂亂了姑洗的發髻。若不是夷則眼疾手快將她拉住,姑洗恐怕就要從雲舟上翻出去了。宋時來看見雲流奔湧,烈風相撞時爆裂出刺耳的破空之響。空間急劇扭曲,塵埃與水汽擠壓碰撞,竟是嘩地一下下起了太陽雨來。

猝不及防被兜頭灑下的雨水淋了滿頭,宋時來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昌光真人這睡相也太糟糕了。”同樣淋了一身雨的姑洗穩住了重心,語帶抱怨地拂了拂自己的肩膀。

夷則拍了拍她頭上的水珠,從粟米珠中取出梳子幫姑洗重新挽發:“可能是聽見你在打趣祂,所以甩尾給你打個招呼吧。”

隻是甩甩尾巴就喚來了一場雨嗎?宋時來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

“昌光真人平日裡都在雲海中沉眠,因為祂要是醒著會很快感到肚餓。但昌光真人進食一次可能要吃掉一整片海域內的魚蝦,所以祂隻能通過沉眠減少消耗。隔一段時間,門中弟子便會喚祂起來進食。少食多餐的情況下,對神舟大陸的生態就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否則按照祂們的食量……世間恐怕很快就見不到雲遊鯤了。”

“原來如此。”宋時來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風一吹,被雨水打濕的衣袖便乾了。如同鯤鵬這類神獸本身繁衍艱難,祂們體型龐大,難以飛升。獨自在外生活很可能會因為尋覓不到充足的食物而活活餓死,且隨著人族的繁榮,領土與資源的爭執也會將戰火擴大。無極道門的雲遊鯤或許是這個種族中最後的遺孤了。

明塵上仙將雲遊鯤收為契約獸,一來是為了延續這種異獸的血脈,另一方麵恐怕也是為了避免祂為求生而殃害蒼生。

“我們快到了。”半夏

() 突然開口,宋時來回過神,發現雲舟已經接近一處修建在半山腰上的宏偉宮殿。

在進入上清界前,宋時來對於上清界的全部印象都來自於白玉京。但自他踏入山門伊始,五光十色池、雲遊鯤、夷則以及姑洗卻給他打開了另一片天地。無極道門,上清界的正道第一仙宗,這個宗門就像這座依山傍水、隱於雲霧中的宮殿一般,古老莊嚴,令人心生敬畏。

雲舟在落劍坪上停靠,宋時來也不需要旁人幫手,推動素輿下了雲舟。

“這裡便是無極大殿了,掌教在內殿靜候諸位。”半夏客氣有禮地勾起笑容,朝三人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和滿臉寫著“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姑洗夷則不同,宋時來好奇之餘也有幾分後知後覺的緊張。他終於要見到那位新生代的傳奇了,想他一介居於深宅的廢人都曾耳聞拂雪道君的威名,足可見其名望之盛。宋時來想過許多與拂雪道君見麵的情景,他甚至打好了無數腹稿,但臨到頭了,他才發現自己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半夏推動宋時來的素輿步入大殿,宋時來才發現,這座莊嚴古拙的宮殿內並不如想象中的那般規矩森嚴。大殿內,許多身穿內門服飾的弟子神色匆匆,或是抱著大捆的卷軸案宗,或是拿著一張卷軸不停地說著什麼。他們有的不修邊幅,神色憔悴,看上去好像幾天幾夜沒有入眠了;有的人則衣著規整,腰佩寶劍,全副武裝的姿態很是嚴肅,似乎準備整隊外出;還有的人則步履匆匆,像一陣刮過大殿的穿堂風,宋時來還未看清楚對方的形貌,對方便已禦劍離去了。

大殿中人並不算少,乍一看竟有種菜市場的熱鬨感。但所有人都神情嚴肅,刻意壓低了說話的聲音,仿佛害怕驚擾了誰一樣。

這些微小細碎、難以分辨的雜音充填著整座宮殿,無形中醞釀出了一種逼仄的壓迫感。

宋時來感覺還好,隻是覺得這氛圍有些不妙。但他一抬頭就看見走在前頭的姑洗與夷則,他們似乎被殿中的氛圍所懾,腳步齊齊一僵。隨即,他們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回頭,給了半夏一個試圖以平靜掩蓋恐懼的眼神。

“無妨,習慣就好。”身處這樣的氛圍中,大聲說話仿佛都成了一種罪過。半夏輕聲細語地解釋道:“掌門事務繁忙,已經好些天沒有休息了。各地傳回來的案宗都堆在殿內,雖說掌門讓大家輪休。但掌門不休息,大家心裡也都憋了一口氣……”

宋時來感受過這種類似的氛圍,但那時朝堂感受到的氛圍是“天子一怒血流千裡”的震怒,這裡卻是一種“掌門為何還不休息”的隱怒。

宋時來一行人穿過大殿,直接朝內殿走去。這一路上,姑洗和夷則更是安靜得跟鵪鶉彆無二致。等到了內殿之中,半夏示意三人在外頭稍待,自己則緩步上前,敲了敲敞開的殿門。

宋時來發誓,自己從未聽過半夏用這麼輕柔溫婉的語調說話。

“掌門。我是半夏,人已經帶到了。”

“進來。”

殿內一道平靜低沉的嗓音響起,清冷中透著一絲不甚

明顯的喑啞。宋時來深吸一口氣,他跟在姑洗和夷則的身後進入內殿,抬頭朝著室內望去。

正如半夏所說,內殿的桌案上堆滿了卷軸以及案宗。雖然已經被人分門彆類地規劃擺放在不同的區域,第一眼依舊給人造成了強烈的視覺衝擊。不過讓人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內殿的正中央竟有兩道身影相對而立。其中一人銀發如雪,一人氣質溫厚如山,宋時來隻在倉促間瞥了一眼,很快便低頭移開了目光。

“明塵太上。”半夏朝著其中一人施行一禮,那人拂了拂袖,示意不必多禮。

姑洗和夷則聽見這一聲,也連忙行禮道:“弟子見過拂雪掌門,見過明塵太上。”

宋時來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殿中的兩道人影竟是拂雪道君與其師長明塵上仙。這兩位可以說是各自開創了一個新時代的傳奇人物,竟同時出現在自己麵前。

“免禮。”另一道溫厚的聲音平和地應道,“我隻是過來看看,你們隨意。”

清冷的女聲解釋道:“姑洗和夷則難得回宗,我喚他們過來見一麵。至於另一位,是徒兒擇選的奉劍者。”

“是嗎?”宋時來感覺有一道極具存在感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聽見那人淡淡道,“抬頭。”

宋時來有些僵硬地抬頭,這回他終於看清了殿中兩道身影的形貌。銀發如雪的女子約莫二十來歲,她氣質冷冽,眸光幽邃,一眼見之竟有種皮膚被利刃拂過的刺痛感。而另一人負手而立,僅從外表來看根本無法判斷對方的年齡。他並不鋒利,卻像山一樣令人喘不過氣。

“名字?年歲?”

“……宋時來,今年十九歲。”

“家住何方?”

“家……家住大成國鶴林城。”宋時來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他無法想象自己竟會如此笨嘴拙舌,磕磕絆絆說不出半分討喜的話語。

“師尊,怎麼了?”拂雪道君抬頭望來,似乎對明塵上仙會對奉劍者感興趣一事略感奇怪。

“沒什麼。”明塵上仙似乎笑了一下,他語氣和緩,輕描淡寫地道。

“隻是覺得有趣,這孩子和拂雪略有幾分相像。”!

不言歸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