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棄我去者(13)(三合一)(2 / 2)

管紅雁是沒有潔癖的,但在這個時候,她覺得她基因中一些對於潔癖的基因被飛快喚醒了。

這是她第三遍用基金會裡的奇跡清洗自己的全身。

魯長風在旁邊整個人都麻了。

“雁姐……”他喃喃,“還好我沒往你那邊看。”

不然他這會可能會吐的媽都認不出來。

他的想法也是其他所有隊員的想法,感謝佘莫楚進入村子之前的注意事項重複,所有人聽見那個聲音之後第一反應不再是轉身過去看,而是閉上眼睛捂住耳朵,努力讓自己減少對於信息的攝入,以保證理智的安全。

即使是這樣,那個“嘭”的聲音也讓他們過了一個小小的san check。

真的很小,相比起直麵了現場的管紅雁來說,其他人所麵臨的衝擊,所扣除的理智也不過就是完全不影響活動的那麼一點點。

而管紅雁如果在克蘇魯世界絕對不會是一個優秀的調查員,她的靈感極低,令人發指的低,親眼目睹了這種詭異場麵,她居然沒有當場進入臨時瘋狂,而是在此刻依舊保持著理智——

然後用奇跡清洗了自己第四遍,她感覺她周身那種黏膩的會滑動的觸感依舊沒有消失。

但如果在克蘇魯世界中,管紅雁會是一個活的很好的普通人,無知是對克蘇魯世界中的人類最高規格的祝福與讚美。

她極其善於掐斷思維、善於忽略異常,善於保持無知。

但再好的保持無知也頂不住被同類的腦漿灑了一身,就算其他人隻聽見了“嘭”聲沒有回頭看,在看見管紅雁走出門時候的那副樣子,他們也知道剛剛發生什麼了。

“岑祈雯……”畢嫵在旁邊喘著粗氣,“岑祈雯到底看見什麼了?”

她和江金明收到的震撼最大,他們兩個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他們的死亡過程隻是親眼目睹到“香菜”,過了一個san check,然後就在思維的茫然和麻木中失去了生命,什麼感覺都沒有,一睜眼就是第二天。

但岑祈雯這個狀況……怎麼看都和他們不一樣吧?

她到底是看見什麼才會變成這個樣子啊?

他們不會也和這樣的結局,擦肩而過過一次吧?

雲廣搖搖頭:“祈雯……思維太敏.感了。”

與她產生鮮明對比的是直麵了同類離奇死亡,現在還活蹦亂跳的粗神經之王管紅雁。

從岑祈雯今天早上一起來得知自己死訊後的緊張和防備,還有一隊人中隻有她注意到畢嫵使用了太多次固定屬性不太舒服這兩件事上就可以看出,岑祈雯是一個心思極其細膩,觀察極其敏銳的人。

她的特質更傾向於一個藝術家,而不是一個探索隊員。

當然了探索隊員裡什麼人都有,當然不缺藝術家,但是這種在其他未知空間中可以稱之為加分項的東西,在這裡就變成了讓她死亡的元凶。

用克蘇魯世界的語言體係來說,岑祈雯的靈感太高了。

而管紅雁靈感太低了,她在壁畫上什麼都沒看出來,看出來了什麼的岑祈雯又看到的太多,直接導致了她理智清空,發生了不可預兆的後果。

她肯定發現了什麼,隻是現在她再也沒有機會說出來了。

相比起上次全員直麵“香菜”的san check來說,這次的結局更加慘烈。

就連彈幕都被這種死法震顫地空白了好一會,過了大半天,隨著其他隊員們離開房屋,他們才像是這些剛剛從san check中回過神來的隊員一樣回過了神。

【我……操……謝謝基金會馬賽克保我狗命。】

【謝謝基金會馬賽克保我san值。】

【受不了了,換我在裡麵我要直接崩潰了。】

【岑祈雯……這是直接大失敗了吧?】

【大失敗之後直接死?那個畫上有什麼東西啊,這麼凶?】

【哥們不也看了管紅雁畫出來的畫嗎……哥們不會有事吧?】

【不是……那東西裡麵能有什麼恐怖的啊?總不能畫的不是大晴天的村民們曬太陽,而是大晴天的村民們拜邪神?】

【岑祈雯不是說管紅雁少畫東西了,所以她的畫應該看了沒事,是那個原件上麵有什麼東西。】

【前麵的,你想說的不會是上麵那個圓指的不是太陽,而是代指什麼什麼邪神吧?】

【彙報直播廳這麼多人,湊不出來一個靈感高的嗎?有人看見什麼不一樣的東西了嗎?講講啊。】

這條彈幕發出不久,直播廳頂端忽然掛上了一條黃底的公告:

【公告:危險信息,請勿討論及思考。】

【房管合著你在啊……靈感高人士剛剛都不敢吭聲。】

【房管是不是剛剛san check回來才反應這麼慢的,加馬賽克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吧。】

【這不得報工傷,基金會要加錢的。】

【彙報直播廳管理:代班,之前的房管是過了個san check,這會病假了。】

【媽耶……第一次見到活的房管說話。】

【前麵的沒投過高端空間吧,高端空間的內部直播房管經常說話的。】

【可怕,克蘇魯世界,就連房管都是消耗品,兄弟你醫保買了吧?】

【彙報直播廳管理:基金會員工有五險一金。】

【醫保能保掉san這玩意嗎?】

隨著屏幕上的話題逐漸朝著安全一點的方向走去,屏幕內的探索隊員們也差不多都平複了心情。

管紅雁扶著額頭,和魯長風兩個人簡直是難姐難弟,畢嫵在旁邊給管紅雁遞了瓶藍色的體力恢複劑,管紅雁揮揮手:“我體力夠。”

她不是身體累,而是心累。

這個世界裡都是些什麼玩意啊?

殺人不過頭點地,腦袋上碗大一個疤而已,看不見摸不著的精神攻擊就過分了。

她借著畢嫵的手撐起來,整個人頭疼欲裂地靠在對方肩上,她們兩個其實稱不上特彆熟,但這時候來自於他人的接觸和體溫能讓管紅雁好受很多:“這會幾點了?”

畢嫵理解這種感受。

她抬起手看了看時間:“快到六點了。”

時間已經不早了,按照一開始的安排,這個點不管發現了什麼他們都必須要回去了,不然到了晚上,山路會非常難走。

但是現在情況特殊,佘莫楚還在房間裡沒有出來,他們又不可能丟下佘莫楚先回去。

至於他在裡麵乾什麼……不要思考不要探究就對了。

天色漸沉,深山中的溫度隨著陽光的消失而快速下降,大家打了個寒噤,不約而同的又開始生起火來。

火光在人類的基因中總是代表了安全與溫暖的那一部分,升起火堆後能給所有人帶來的遠不止溫度,還有從基因深處產生的安定感,這種安定感恰恰是所有經曆了san check的隊員們需要的。

管紅雁靠在畢嫵的肩上,感覺自己好受了很多,火堆中傳來木柴燃燒的劈啪聲,火光跳躍,映照著周圍的環境,給這個早已空無一人的村子渡上一層橙黃色的光彩。

周圍房屋的牆壁在火光的照射下投映著他們的影子,伴隨著隊員們時不時小聲的交談聲,就像是村子中的那些村民從來沒有遠去一樣。

畢嫵環顧了周圍一圈,放鬆地朝著前方看去。

忽然,她眼神一頓,腦子如遭重擊。

她知道哪裡不對了……

這些房子的外牆,都很平整,他們的影子在外牆上輪廓十分完美。

怎麼會這麼完美呢,沒有一絲凸起與缺漏的完美,牆麵怎麼會怎麼平整呢,沒有任何起伏與坑窪的平整。

明明剛剛……在那個畫了圖案的房間裡,那麵牆,那麵牆就像是他們潛意識裡對於農村土牆的印象一樣,充滿著坑窪的啊?

除非那些坑窪,那些斑點,那些讓牆麵凹凸不平的小坑,它並不是牆麵的一部分。

它是畫麵的一部分。

那是木炭的黑色隨著時間消失殆儘後,繪畫者極大的手勁留下的坑。

岑祈雯的聲音出現在她腦子裡:【管姐,你少畫了東西。】

管紅雁,你少畫了東西。

畢嫵的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了,她好像什麼都想到了,又好像什麼都沒想到,她無法控製自己蔓延的思維了,她不是管紅雁,她管不住自己的腦子。

那些在她腦海中閃過的東西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但畢嫵很清楚的知道,完了,她進入了第二輪 san check。

在她意識到管紅雁少畫了一些斑點之後。

而她壓根不知道那些斑點是什麼,這種理智扣除太霸道了太沒有道理了,她完全沒有理解背後的含義,就已經先被抹消了一部分思維。

大腦在顫抖,四肢也在顫抖,畢嫵的嘴唇張張合合幾下,她感覺自己的腦子也要炸了,她發不出聲音來。

她甚至不知道要怎麼提醒其他人。

她不敢向其他人直白的說出她的發現,克蘇魯世界裡這種毫無道理的san check就像是模因汙染,不管你有沒有理解它背後的意思,當你知道當你發現的那一刻,你就完了。

但好處是畢嫵知道她不會死,起碼她今天不會像是岑祈雯那樣直接大腦炸開。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得到了和岑祈雯一樣的線索卻不會死,但時間倒流第一次在這個空間內給予了她安全感,她想起來自己不會死之後四肢就不知從何而來充滿了力量。

滅了火堆,必須滅掉火堆。

不能讓其他人像她一樣通過影子發現這點了!

管紅雁頭一空,她差點摔倒在地上,而她靠著的畢嫵忽然站了起來,瘋了一樣地踢向火堆。

那些火焰順著她的褲管攀上她的肌膚,而畢嫵就像是失去了痛感一樣,失去理智似的用一切辦法去熄滅火堆。

用腳踢,用外套去打,用嘴去吹。

她歇斯底裡地想要毀掉這片光源,甚至無視了自己受到的一切傷害。

“畢嫵!!!畢嫵!!!”管紅雁試著去拉住她,但畢嫵的力氣在此時出奇地大,她居然拉都拉不住。

她感覺在自己手下掙紮的不是一個人類,而是一頭野獸。

張鹿也站了起來,她們兩個人也拉不住她。

江金明和李仁也站了起來,他們四個人也攔不住她。

雲廣用了基金會的奇跡,他們五個人也奈何不了她。

畢嫵就是一頭發了瘋的野獸,她在用儘一切辦法去毀掉這片火堆。

她身上傳來了一種詭異的焦香味,管紅雁腦子嗡的一聲,這是火焰炙烤皮肉後蛋白質發出的氣味。

魯長風也要受不了了。

他不敢閉眼,強忍著惡心與眩暈死死盯著畢嫵,可是她身上的那些皮肉剛剛好了一些,就回重新被火舌舔過。

她像是個中了debuff的遊戲角色,怎麼回血都回不滿。

雲廣的聲音像是附加了一些穿透性的效果,很響地回蕩在山野間:“畢嫵!彆想了!”

管紅雁從來沒有這麼急促地在心裡念過“香菜”這兩個字,她在進入克蘇魯空間之前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固定屬性居然還有穩定理智的作用。

那股惡心的味道伴隨著劇烈的耳鳴讓她幾乎崩潰的理智飛速安定下來,畢嫵身上的火焰已經燒到了腰部,江金明和李仁無處下手,不知道還要怎麼在不被燒到的情況下阻止她。

張鹿手忙腳亂地在潑水,她從基金會商城中兌換了滅火器,但那是乾粉滅火器,一旦噴出來在場的所有人都會因為呼吸受阻而進一步影響行動。

管紅雁快要把一口牙咬碎,她不管不顧,直接冒著火焰一把將畢嫵抱了出來,可隨即,沒等火舌順著布料燒到她的身上,畢嫵就用一種堪稱可怕的力氣掙脫了她的懷抱,繼續朝著地上那些還在燃燒的木柴而去。

她失去了所有理智,滿心滿眼隻有那片耀眼的火光,橙紅色的火光灼燒著她的視網膜似的,讓她再也看不見其他東西。

“彆拉畢嫵了!”雲廣飛快做出了判斷,“把火滅了!先幫她把火滅了!”

“張鹿!滅火器!把火滅了!”

張鹿端起滅火器,拉開上麵的安全梢的時候手都在抖。

她不是在害怕,她已經沒有冗餘的情緒留給害怕了,她的手是在控製不住地顫抖。

這是身體本能。

她咬牙按下把手,滅火器的黑色皮管裡乾粉噴湧而出,張鹿距離火源和距離畢嫵都太近,第一下左手沒有握穩,滅火器噴向了天空,白色的乾粉洋洋灑灑,噴了她們三個人滿身。

空氣在流動,乾粉在翻湧,它們在空中模擬了一場盛大的龍卷風暴,那些白色的粉塵像是有生命一樣在風中劃出鮮明的軌跡和弧線。

張鹿對準了殘餘的火堆,不管不顧地朝著它開始噴灑。

地上的火光終於隱沒下來。

最後的熱源消失殆儘,隨著火苗的熄滅,乾粉被風吹向四麵八方,像是呼嘯的雪花一樣刮過所有人,仿佛帶著一股凜冽的北風。它落到畢嫵的眼睫上,落到管紅雁的肩頭上,落到張鹿的手背上。

在銀河也抬眼可見異常清晰的深山傍晚,銀栗漫天。

管紅雁就這麼在滿天雪光中看著佘莫楚從那個小屋中走出來,他還是那副見鬼的散漫慵懶和遊刃有餘。

畢嫵看見他,像是終於看見了救星,管紅雁聽見她用尖銳顫抖的聲音歇斯底地裡喊道:“煙塵!”

“佘莫楚!煙塵!是煙塵!”

管紅雁感覺自己的耳膜快要被這種超出人類極限的聲音捅穿。

佘莫楚伸出手,一個手刀放倒了滿臉乾粉與淚水,混雜著驚恐與祈盼的畢嫵。

她安靜地倒在管紅雁的懷裡,合上了沾滿著煙塵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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