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會發生許多變道的離奇車禍,因為司機實際上是在躲避克係生物,隻是他們的大腦為了自保,不會處理這段信息,所以他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乾什麼,隻以為自己還在開直線。
車輛,行駛在馬路上的車輛,是人類社會中目前能夠達到的最小單位速度最快,具有強烈秩序性的交通工具。
一旦視線收到阻隔,這種強秩序性遭到破壞,它就會展現出前所未有的事故發生率。
而那些事故多發地……白燼述的視線落到地麵上那株植物的身上。
那些路段上,一定存在著這種已經深深紮根於地麵的植物,或者存在著什麼克係生物的巢穴和聚集地。
但視覺和大腦能屏蔽所有的克係生物,感官卻不行,一旦有某個司機明確的清晰地感覺自己撞到了某個東西,卻看不見這個東西的所在。
那麼在他尋找這個撞到的東西時,他就一定概率突破大腦的封鎖,擊穿自己的防禦機製。
這才是為什麼部分人會拒絕接受采訪的真相,他們知道了世界的真實,同樣也看見了得知真相的自己已經既定的結局。
他們的人生已經進入倒計時了。
這些東西防不勝防,避無可避,就算不立即為了不將消息傳出去而死,等到san值見底,對於他們來說也是一死。
這個消息,根本不是一個能夠傳播出去的消息。
為什麼最開始的陸芝瑜會囤貨,因為她認為隻要待在家裡不出來,就會沒事,她就不用再麵對這個滿是克係生物的世界。
她聽了秦勝的電話會選擇一起自殺,是因為她看見了橫豎都是一死的未來。
為什麼那個交警小田會一反常態的做大掃除,把房子裡麵的牆皮全部鏟掉,把所有東西都扔掉,在鋼架床上留下清晰可見的劃痕。
因為他試圖把那些已經生長在自己宿舍中的克係生物全部清理出去。
他並不是在用水來做某種屏蔽,他隻是無法接受自己的身邊竟然全部都是這種東西,他把那些沾染了克係生物的物品丟出去,把牆壁上麵的克係植物全部鏟除,說不定還和宿舍中的克係生物產生了衝突。
在這樣的衝突後,他身受重傷,san值瀕危,很快就死在無人知曉的宿舍中。
為什麼那個出現車禍的車主會騎著騎著自行車忽然墜橋,在他的眼中,世界也一定不是正常的樣子了,他所認為的路不一定是路,他所認為的牆不一定是牆,在理智值跌落的同時,處理事物的能力同樣會一齊跌落。
還有那個生物博士的大弟子,他以為自己隻要不看見就會沒事,卻沒想到失去了視覺,其他五感反而更敏銳,他更能感知到這些東西的存在了。
生物博士的二弟子,他可能是在看見蘑菇的時候忽然明白了什麼看見了世界的真相,精神崩潰開始無差彆砍人,也有可能是吃下了攻擊神經的毒菌子從而對所處的環境出現了錯判,從而誤認為身邊的人都是克係生物。
而最重要的是,那個村莊。
樓下以為他要跳樓,匆匆上來了好幾個警察,雲嶺的調查人員跟在警察後麵,看見白燼述驚訝地瞪大了眼。
白燼述朝著他們做了一個手勢,側身從他們身邊穿過,朝著樓下而去了。
身後傳來雲嶺成員的解釋聲:“呃……不是跳樓,這個是調查組裡麵一個專家,他上來是為了查案,誤會誤會。”
而最重要的,是村莊。
白燼述感覺之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躁動,屬於佘莫楚的情緒,華斯伯的死亡,整個世界千百年來無數人的犧牲,現在全部堆到了他一個人的身上。
沒有任何一個人調查到這步,成為唯一一個知道了真相的人後,能不為這些犧牲而動容。
村莊,一定是最重要的突破點。
那是一個近親結婚的部落,少說也已經有幾百年都保持著這個習慣,假設他們的習慣是從上一次七百年的時候產生的。
近親結婚,使他們的基因中某些具有缺陷的基因代代富集,導致了所有村民都會有遺傳的家族性精神病和紅綠色盲。
而近親結婚同樣會導致遺傳紊亂,他們體內人類先祖一代代進化遺傳下來的防禦機製失效,導致他們被人類祖先構建出來的伊甸園拋棄,一出生就能看見世界的真實。
那他們是怎麼做到,讓自己的村落內一直沒有克係生物存在的……
白燼述走出滇南二院的大門,看向大樓側麵被警戒線圍起來的華斯伯屍體,忽然有了一個大膽至極的猜測。
近親結婚會導致非常複雜的遺傳問題,他們身體內缺少某些基因,所以他們失去了人類保命的防禦機製,同樣,他們的身體內也富集了某些基因,讓他們帶帶遺傳了隱性遺傳病。
所以……假設這些人的身體中,留存下來了一些現今人類沒有的東西呢?
親眼目睹到同伴的死亡現場,他心中的那種沸騰著的衝動並未消退,甚至更加明顯了。
但對於真相的渴求前所未有地蓋過了一切。
雲嶺和他沒什麼關係,但是為了華斯伯。
為了寧願自殺而死的華斯伯。
雲廣的電話此時非常適時的打來。
“佘莫楚,”聽見他接電話,雲廣的聲音明顯長出了一口氣,“你還好嗎?”
白燼述:“沒死。”
“那就行,”他語氣不佳,但雲廣非常善解人意地一筆帶過了之前發生的事情,“我們和嶽閃一起盤了一下目前這個世界內每七百年出現一次的事件,發現了這些事情的共性。”
那就是足夠大,足夠浮誇,囊括範圍足夠廣。
管紅雁站在小白板前,把所有事件全部都畫了一個圈。
“這個,一場連續了三年的古代戰役,這場戰爭幾乎把所有當時所有已知的國家都卷了進去,死了不少人,戰線拉的極廣,幾乎沒有一個國家置身事外。”
“這個,一片非常浮誇的巨型雕塑和神廟,為了建造他們,需要從各地不斷抽調人手,死了很多當時的勞工。”
“還有這個,一場非常具有代表性的教派傳播,幾乎是同時間,西方區域信奉的宗教開始借傳教為借口開啟遠征,而東方地區則出現了幾句代表性的取經團隊,兩邊同時發生在同一時間段內,並且在這個過程中都死了不少人。”
“這件,一種當時席卷了整個地球的瘟疫疾病,死了很多人的同時,大部分國家采取的方式都是下派醫生,讓治療者在國家中行走。”
“還有定湣帝時期,大興祭祀死了不少人,而因為皇帝喜歡上行下效,所以這種教派被以一種風卷殘雲的架勢推行到了整個定朝中。”
“這些事件雖然借口都不同,但是共性都是一樣的,”雲廣輕咳一聲,“那就是他們的這種事件規模都非常大,可以說每次都是席卷全球,囊括全球。”
“還有一個就是瘋狂死人,”嶽閃接道,“不管是戰役還是瘟疫還是大興土木,這些時期最明顯的就是死人。”
可以很明顯的從這些總結中看出,解決問題的手段一定需要鋪開一個非常大的攤子,然後就是大量知情.人的死亡。
白燼述的臉色看起來非常沉。
“莫楚,”雲廣沉思一瞬,“關於這個世界的真相我不去探究,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世界毀滅的真相,這是我們不能接受的對不對?“
“你這是兩個問題,”雲廣看見佘莫楚抬了抬眼皮,盯著他看了半晌,“是,我知道了,而且你們不能知道。”
這個真相完全不是上個空間中那樣扣個san就沒事的。
隻要還在這裡待一天,這個真相就是人類的大腦無法承受的。
“好,”雲廣非常淡定地點點頭,顯然是已經知道了這點,“那我們不會去過多探究,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你可以吩咐我們,如果沒有的話,我們就停止調查。”
管紅雁輕輕吸了一口氣,顯然是從雲廣的這種應對方式裡看見了華斯伯的影子。
房間裡一時間沉默了一瞬,白燼述靠在牆上,淺淺呼出一口氣:“我去一趟昌蘭那裡,你們讓雲嶺去聯係密大,不要說彆的,就說我們這裡有人已經知道了世界的真相,並且能夠保持理智,然後讓密大直接聯係我。”
他有一種預感,那個村莊一定是幾百年前的危機中,當時的人類留給他們最大的,最安全的線索。
時隔五六天,白燼述第二次站在了這個村莊前麵。
隻不過之前村莊中還是隔著籬笆虎視眈眈盯著他們的村民,而現在,這已經變成了一個空村。
昌蘭站在門口,身邊是他們組織僅剩的另一個隊員:“雲嶺跟我說了,全力輔助你,出現任何問題都不要思考過問。”
真相不能被人類接受,得知真相無法保持理智,這兩條消息短短一天內,就已經傳遍了整個雲嶺。
而白燼述,成為了這個落入水中,已經快要被水麵淹過頭頂的組織,唯一抓住的一根稻草。
白燼述站在村莊門口,一言不發。
在昌蘭麵前的是一個空村,但是在他眼中,這個村莊和外界沒有區彆,它裡麵同樣長滿了克係生物。
難道他的推測是錯誤的?
自從華斯伯死亡之後,屬於佘莫楚的情緒就一直被他無差彆吸收著,他就像是行走在鋼絲上的本世界居民一樣,也同樣走上了一個非常岌岌可危的道路。
憤怒是他的第一驅動力,一旦發現不了解決這個問題的方式,佘莫楚岌岌可危吊在及格線上的降神進度立馬就會提升,把事情推向無法解決的方向。
白燼述深吸一口氣,提步往進走。
如果這個村莊中同樣存在克係生物,那就無法佐證這些村民都失去了防禦機製的猜測,從而讓他的全部推測失敗。
好在結果是好的。
白燼述蹲下,在村莊的建築物旁,輕而易舉地碾開了一片昌蘭看不見的植被。
這是新長出來的植物。
換言之,在村民離開了村莊之後,克係生物進入了這裡。
他應該知道了答案了。
人類是無法戰勝克係生物的,人類從來對上它們就不可能有還手之力,建立在生理上的差距,讓兩方從來就不在一個起跑線和賽道上。
人類的先祖能夠找到出的唯一解決方式,就是把這段記憶傳承下去,刻進DNA裡傳承下去,它讓你的眼睛忽視他們,讓你的行動避開他們,讓你的大腦無視他們。
他曾經以為,掩耳盜鈴就是人類文明發展到了現在的唯一手段。
但現在,這個村子的存在告訴他,人類的傳承中,一同存在的或許遠遠不止這一種基因。
人類的衰老就是端粒逐漸消失的過程,無數代過去後,總有基因會被迭代消失。
在近親結婚的過程中,避世村莊中的人,屬於防禦機製的基因出現了突變,遺傳紊亂,導致他們無法和正常人一樣無視那些克係生物。
但是他們也同樣傳承富集下來了一段其他人類迭代消失的基因。
這段基因,才是人類七百年一大變,能夠發展至今的重要手段。
可以稱它為一種信息素,但是如果讓佘莫楚來說,這種基因有一個極其方便理解的名字——
舊印。
它有著驅逐神話生物和邪神的作用,這是一種隻針對於這個世界上原生克係生物的舊印,代代相傳的舊印。
它存在於每個人類的基因中,或許一個人的時候還不明顯,但是當人類聚集起來,聚成部落,建造城邦,形成文明,那麼每個人身上的這段基因加起來,就足以讓神話生物避開人類的聚居地。
每七百年,這段基因逐漸迭代失效,被驅逐的克係生物重新進入人類的聚居場所之中,這時候,需要有人再次把這段基因傳遍全球。
這個行動會在曆史上留下非常濃墨重彩的一筆,但是在下一個七百年到來前,不會有人知道,他們的文明曾經無數次瀕臨毀滅過。
*
三天後,有一隊小隊到了某個島嶼上。
白燼述站在小島的邊緣,在他手中,有一張滿是各國文字的紙張。
這是一張名單。
名單上麵,是所有迄今為止有記錄的犧牲者。
最後一頁,有一個被新加上去的名字,一筆一劃,不是打印機打印出來的,而是用碳素筆手寫上的。
是端端正正的中文:華斯伯。
這是密大所有犧牲調查員的名單,他們的犧牲具有無可比擬的意義——密大找到了把舊印如何擴散進入人體中的儀式。
他們的每一隊調查員出發之前,都會知道這是一場必死的旅途,他們會拿到前輩的調查進度,會在得知了這個真相之後進入生命的倒計時,而在徹底瘋掉之前,每一隊人都將這個進度,往前推動了一段距離。
儀式參與者的手中是一張極其詳細的季風洋流標注圖。
而像他們這樣的小隊,還有無數個。
這樣漫長而又浩大的擊鼓傳花,終於終結在了他們這一步。
在他們之後,再也不會有人死了。
無數曾經從人類的傳承中消失的舊印基因就像是漂浮在空氣中的孢子,隨著季風和洋流的傳播,又將重新回到他們的體內。
風聲烈烈。
不遠處,最靠近儀式場地的海濱城市,人類聚居地內的克係生物已經逐漸退出這座城市的範疇。
它們浩浩蕩蕩,從天空中飛過,和車輛擦肩而過,從人流中穿過,遮天蔽日,蓋住了所有的陽光。
華斯伯的同學,密大的同學,他們從祭壇邊離開,一齊咬碎了登島之前,就被交到他們手中的膠囊。
有人起身站在白燼述身邊,抬頭看向了天空:“曆史上又有多少人,曾經看見過這樣的景象呢?”
又有多少人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是像他這樣看向這個世界的?
太陽現在被遮住了,但它明天還會再升起來的。
直到……
直到下一個七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