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製造一個意外,讓小飛自己找過來。
不然就憑他自己的本事,這小子在這個群狼窺伺的環境中活不了的。
*
小飛確實想躲起來。
他坐在一圈妖怪中間,抖著手,一杯酒下肚,隻感覺自己的胃裡像是有火在燒。
偏偏旁邊那個渾身都覆蓋著鱗片的怪物還拍著他的肩起哄:“好酒量!飛兄弟好酒量!怪不得……嗝,怪不得是天上……飛的!”
也不知道天上飛的,和酒量好有什麼關係。
精怪們沒什麼文化,除了那些師出有名,被寫在了書上的精怪,其他大部分的名字都是隨口起的。
就像是他身邊的這個,聽說原型是魚,就學著那些文人的樣子說自己叫餘,他還以為這精怪說自己姓餘,就問他叫什麼。
結果這精怪這才知道,“餘”原來在隻是個姓,他還沒有名。
作為一群精怪中最了解人的“精怪”,小飛一下子被一堆精怪圍了起來,成為了酒桌上的中心。
“飛……飛兄弟,”旁邊另一個看著原型大概是什麼樹木花草的精怪湊過來,拍了拍胸.脯說,“你這個!這個臉上的傷!回頭我就去看看,看看有沒有什麼藥能治的了!”
小飛摸了摸自己臉頰旁邊的傷口,糊弄了過去。
他之所以現在敢混在這群精怪中,一是因為說書先生一轉場,所有人就都出現了宴會中,根本沒給他逃脫的機會。
二就是因為他毀容了。
書生發現周圍的賓客全部是精怪之後,立馬謊稱自己是畫中妖,為了加深自己妖怪身份的可信度,他還立馬賣了身邊的仆從。
多虧他反應快,彈幕上的觀眾也提醒了他,書生會在偽裝身份的時候為了加深可信度主動暴露仆從的人類身份,這才沒有第一時間被那些妖怪抓住。
接下來就全部都是彈幕上的大哥們教他的辦法,距離說書先生轉換場景還有不到幾分鐘的時間,隻要拖住這幾分鐘,就能成功進入下個場景。
參加宴會的精怪多如牛毛,隻要躲開這一片精怪的追捕,他就能混入其他妖怪中,把自己偽裝成妖怪。
但這樣做依然有被認識他的妖怪發現的風險。
看著彈幕上麵算出來的切換場景時間,小飛心一狠眼一閉,從書生的行囊中拿出來了火折子和火棒,點燃之後直直往自己臉上摁去。
場景切換之後,他的臉上就帶上了一片幾乎覆蓋了整張臉三分之一的疤,皮肉翻滾的邊緣已經結痂,中間的部分依舊鮮血淋漓。
他出現在妖群中,說自己來的路上遇見了個道長,被一路追殺,匆匆受到了對方的攻擊,好在當時已經臨近狐狸山,他匆匆逃入山,這才擺脫了對方的追殺。
旁邊的妖怪們當然沒有懷疑,紛紛幫他出主意。
“聽說這次胡大人這裡有千年的沉釀,喝了之後什麼病都能治好,飛兄弟,你這道長打的傷口肯定是小菜一碟,”有精怪開口道,“要是今晚……今晚能夠喝到這個多好。”
“還喝到千年沉釀呢,”氣氛熱烈時,有人冷笑道,“你們都沒聽說嗎,新娘丟了!接親的隊伍都找不見了!這宴……能不能辦下去都不一定!”
“新娘丟了?”小飛手一抖,直直看向了說話的那個妖怪。
去其他直播間轉了一圈回來的觀眾回來,把大部分人的身份都打在了屏幕上,他是知道新娘是誰的,那不就是他爾哥嗎!
新娘丟了,那不就是他爾哥從隊伍裡麵跑出來了!說書先生轉場後,所有人不管前一刻在哪裡,現在都會強製進入宴會上,那豈不是說明他也在這場宴會上。
小飛一下子就打起精神來了。
說話這妖怪是這群精怪中最為特殊的一個。
特殊不在其他地方,在於她實際上是有名字的。
叫煙魂。
煙魂是一類鬼仙的總稱,她隻是其中之一,就像是狐仙也是一類精怪的總稱,娶親的狐狸隻是其中一個一樣。
煙魂沒有實體,像是一團飄在空中的人形霧氣,不能進食他們這些有實體的精怪和人類食用的食物,進入宴會中之後,就一直在各個酒桌上麵飄來飄去。
她能說這話,就說明消息是從其他酒桌上麵傳過來的。
“我剛剛去其他地方轉了一圈,你們都不知道嗎?”煙魂眨眨眼,“接親的隊伍到了點沒有來,新娘也不知道去了哪裡,現在宴會臨近開場,新人卻不見了。”
“那這宴會還能開的下去嗎?”旁邊有人匆匆問道,“我可是跟著豹大王來的!”
“我是跟著虎大王!”旁邊有人說道。
這兩人的表情一下子就不對付了起來。
“這我怎麼知道,”煙魂撥撥頭發,沒管他們這些劍拔弩張,看著就準備飄走,“不過說起豹大王……”
她眼神一掃,看戲似的露出一個笑容:“你們都是跟著其他三個大王來的?”
她表情耐人尋味:“這次來了這場喜宴的,似乎除了狐狸山周圍的三個大王之外,還來了一個厲害角色。”
“現在好像……要打起來了。”她話音剛落,遠方就傳來了一聲砸桌子的聲音。
“啊,我去看熱鬨!”煙魂飛快的飄走了。
桌子上的精怪們對視幾眼,紛紛警惕地抄起了家夥事,氣氛一下子劍拔弩張起來。
小飛沒注意到周圍一下子變得一觸即發的氣氛,滿心滿眼都是他目前看來很有可能就在宴會現場的爾哥,匆匆也跟著一起湊了過去。
妖群中心,站著的似乎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壯年妖怪,而在他對麵坐著的,則是一個看起來身形單薄的青年。
“你什麼意思!”那個壯年妖怪開口聲音也像是雷聲,“你意思是我們故意放走了那個誤入宴會的人?!”
“我可沒這麼說,”那個坐在他麵前的青年妖怪低笑一聲,“不過事實不就是你的手下遇見了人,然後把他放走了嗎?”
他拖長聲調:“要不是你們做賊心虛,那怎麼會在我提起的時候,忽然發難呢?”
“那是讓你不要在這裡瞎說!”壯年妖怪大聲道。
“瞎說?我可不是瞎說。”青年妖怪拖長聲調,眼神在人群中輕輕掃過,“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誰出了差池,那就是誰有意要破壞這場婚宴。”
“誰都知道四個山頭的大王互不對付,怎麼狐狸山的娶親,你們會來啊?”
人群中的小飛一個激靈。
這兩個妖……在說他。
其中一個,恐怕就是之前其他精怪說的胡大王。
而更重要的是,他視線緩緩落到那個青年妖怪身上。
那個看起來妖氣衝天,有恃無恐的青年妖怪……居然是他爾哥。
“他狐狸山的胡離請我!我就來!”虎大王大手一拍,“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在這裡挑撥關係?”
周圍的精怪們聽見虎嘯,都不由得抖了抖。
“嗯?”白燼述不慌不忙,連聲調都沒有變過,“我以為你們的關係不需要我挑撥呢?”
他手中拿著一盞喝完了酒的小杯,轉了幾圈,語氣輕鬆道:“難道這次狐狸娶親,你們的打算不是正好趁這個機會,對他發動攻擊奪權嗎?”
“你……”那個虎大王一頓,顯然不打自招,“你少在這裡胡說!”
“是不是胡說你們自己清楚吧?”白燼述坐在凳子上,在人群視線中心,卻顯得異常鎮定,“來赴宴的話,又何必帶這麼多手下呢?”
“哼,我不帶手下,其他三個山頭的豈不是要把我吞了!”虎大王冷笑一聲,“你是豹子請來的還是老鷹請來的啊!敢在狐狸的底盤上說這種話,他們給了你多少好處?”
“一文未取。”白燼述看見了妖群中的小飛,詫異地微微挑眉後,衝著他揚了揚下巴。
“我可沒有。”遠處,另外兩個山大王也來了。
“誰知道這是不是你黃老虎演的一場戲,就為了把自己故意放跑人類的鍋甩到我們兩個身上!”
接收到他的訊號,小飛飛快朝著他指的方向跑去。
“小唐姐!”爾泗指的方向,是唐棠和黃毛。
“小飛?你毀容了啊?”小唐詫異地開口,“你這是……從那邊走過來的?”
“對……對啊,”小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還在吃拍黃瓜的小唐,“小唐姐,爾哥和妖怪吵起來了……”
“嗯,我知道啊,”小唐抹了抹嘴,“剛剛我們正聊你呢,那幾個老虎的手下就跳出來此地無銀三百兩,就吵起來了。”
“你這傷沒事兒吧?怪嚇人的。”小唐順嘴關心了一句。
“沒……沒事,比起丟命,毀容算不了什麼!”小飛咬咬牙,“但爾哥那邊……”
雖然他爾哥很強,但他現在怎麼說拿到的也是人類身份,要怎麼抗衡精怪啊……
“他?他肯定沒事咯,”小唐撓撓頭,“你沒發現他身後還有個人嗎?”
“啊?誰?”小飛茫然住了。
“我們這邊搬的救兵。”黃毛樂嗬道。
妖群中心,察覺到白燼述的動作,虎大王篤定出聲:“好啊!彆說什麼有的沒的的!剛才你是在和接引你的人打信號是吧!”
“那豹子和老鷹,果然暗藏壞水!”虎大王狠狠盯了白燼述幾秒鐘,“還好我早有準備,現在新娘也丟了,這婚宴也不要辦了!小的們,直接上!”
身後的兩個山大王也不服輸。
“你從哪找來的這麼個妖,就為了在這裡潑臟水?!給我上!”
“黃老虎你要是腦子這麼不清醒,你的地盤就交給我們來,上!”
不出幾秒,現場已經混戰成了一片。
道長站在白燼述的身後,默默為他挑撥離間的功力瞪大了眼。
他可從來沒說過這四個山頭有衝突,就算是他說了,能像這人這樣麵不改色心不跳,站在妖怪堆中挑撥離間的也十分少見,這人怎麼肯定他能挑撥起來矛盾的?
道長默默看向坐在前麵的這個人類青年,他是怎麼做到瞬間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變了樣的?
白燼述手中的酒杯轉了幾圈,忽然被他輕巧地扔到了桌麵上。
“道長,”他轉過頭,黑色的眼珠中似乎閃爍著一些彆樣的東西,“您還不動手嗎?”
“動什麼手?”道長心中一驚。
“當然是殺妖啊,”麵前的青年起身,輕巧的扔下一句話,“您這麼費儘心思混進來,不就為了找到個由頭殺妖嗎?”
“現在這些妖怪中都已經彼此內鬥起來了,這時候出現一個道士,您猜會怎麼樣?”
道長輕咳一聲:“我來是為了幫助小唐姑娘尋找她的姐姐……”
“彆裝了,”青年越走越遠,但那聲音,似乎是響在道長耳邊一樣,“這個時候出現一個道士,這三方隻會認為是對方請來的幫手,認為對方撕毀了條約,找了外援,故意破壞了這場爭鬥的公平性。”
“狐狸娶親,明明和其他三個山頭的大王都不和,他為什麼要發請柬呢?”他聲音輕飄飄,“恐怕最初的狐狸娶親也是幌子吧,是狐狸為了宴會奪權,在自己的地盤上徹底殺了其他三個大王。”
“不然新娘丟了,他怎麼不去找呢?”
周圍的精怪混戰逐漸範圍加大,不少無意加入鬥爭的精怪都被扯了進來,戰局逐漸擴大,可卻沒人敢靠近白燼述的位置。
“爾哥……”
“爾哥!”
小唐所站著的位置,已經齊聚了不少隊裡的成員,除了念語和那兩個因為疾病死亡的女生其中一個之外,大家都紛紛在發現這裡產生了爭吵後聚了過來。
“念語還沒來,”那個度假風長裙的女生擔心地皺了皺眉,“現在這個情況,她不會是被卷進去了吧?”
“與其擔心他,但是先擔心一下自己吧,”那個男性社畜冷冷道,“現在這個情況,難不成你去找她?”
宴會已經亂成一團,三方都殺紅了眼,現在誰貿然離開這裡,都會被迫加入戰局。
像是為了驗證他的話一樣,隨著一聲“錚”,道長加入了戰局。
“有道士在這裡!有道士!”
“誰找了道士!不要臉!”
“彆打了!彆打了!先處理道士!”
“誰給我背上來了一刀?先人的!是不是道士!誰請的道士!”
“除了豹老二那邊還能有誰?當初豹子山奪權的時候,他就是請了外援才殺了他大哥!”
“放你的屁!”
局麵更亂了。
而引起這樣一場混亂局麵的罪魁禍首,閒庭信步般走到了眾人麵前,臉色平靜:“都站在這乾嘛?”
他這話明明沒用什麼特殊的語氣,偏偏一出口,就讓所有人一抖。
要不是知道這人是爾泗,這前後反差巨大的表現,他們幾乎會以為是另一個人。
實際上,的確是另一個人沒錯了。
這種情況,有一個非常管用的人格,使用的名字是岑秉棋,在他使用身體期間,經常承擔的是為他的製造者處理臟活的角色。
在實驗室內部,他有一個很唬人的名字,叫統帥者。
而實際上,白燼述願稱他為經常被大家拽出來撐場子的起範兒大王,經常帶著一種下一秒就能把所有人灌水泥沉海的□□大哥氣質,一款扭曲的男媽媽。
——特指他在覺得他自己其實可以處理的時候,岑秉棋自己冒了出來。
“看我乾什麼?”自己冒出來的男媽媽岑秉棋冷著一張要把所有人都做成小餅乾的臉,“現在亂成這樣,書生肯定要去找新娘了,說書先生要切場景了,先找到狐狸再說。”
“請問,找……找狐狸乾什麼呢?”有人怯生生舉手,“我們不能直接跑嗎?”
“當然是結婚啊,”這位看上去下一秒就會把所有人沉海的統帥者說道,“不然要怎麼刷完劇情探索度。”
所有人聽完這句話,看著周圍亂成一片的環境,腦子裡不由得一起冒出了一行大字。
原來您還記得您是狐狸新娘啊!
以您這個搞事功力,說你想當狐狸新爹大家都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