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 非人哉(24)(一更+二更+三千雷三更)……(1 / 2)

那個被請來的黃先生走在最前麵, 被一群村民簇擁在最中間。

坐著的時候看不出來,站起來之後才能發現, 黃先生的整個上身幾乎都是佝僂的。

腰部有些誇張地折疊著,看上去已經不是正常老去之後身體機能所產生的磨損了,倒像是某種特殊的疾病一樣。

怪不得坐著的時候,白燼述覺得他一直在看手中的茶盞。

合著原來不是看茶盞,而是他根本直不起腰來。

村民們你一句我一句,村長也拄著拐杖匆匆趕了過來,在他們的三言兩語中, 白燼述才知道在到達祠堂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人群在門口迎接到這位黃先生之後,大家一開始都很迫切想讓黃先生立馬開始法事, 但是這位不請自來的先生卻看了看天上的太陽, 掐指一算,告訴大家,現在並不是最合適的做法時間。

要等到正午十二點太陽最高最熱的時候才能開始, 在此之前, 所有人要把提前準備好的玉米糝拿出來, 分成八等份, 然後裝到方便拿取的袋子裡麵。

於是村民們在祠堂中裡三層外三層的時候,還有一部分人就在祠堂外的倉庫裡麵分裝這些玉米糝。

這是一種用玉米製作成的食品,屬於粗糧的一種, 一群人去小鎮中采購的時候, 找了好幾家糧油店才發現有賣的。

玉米被磨成沙粒大小的小顆粒,黃黃白白的混雜在一起, 摸在手裡有一種粗糲的質感。

那個黃先生站在八大袋分裝好的玉米糝前,伸手撚了撚,又拿起來聞了聞, 最終點頭道:“可以。”

旁邊站著的村民們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黃先生……”村長上前畢恭畢敬地鞠躬道,“接下來是要怎麼辦?”

“你們……”那黃先生四處環顧了一圈,“找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提著這個袋子,跟在我身後。”

“其他人……”他想了想,“也跟著,最好都跟在提袋子的小夥子旁邊。”

“好,好。”人群短暫地騷動之後,很快有人喊道,“大海那小子呢?他力氣最大,喊他來不就好了。”

“大海……不知道去哪了,”幾聲叫喊後,人群中有人說道,“換個人吧,小河和小溪都成。”

“不夠,”黃先生搖了搖頭,“你們這個提著袋子的年輕人,最少要準備十個。”

“十個?”村長愣了愣,“這……必須得是男丁嗎?”

“那倒不用,”黃先生拍拍手,拍掉手上沾著的玉米糝,“男女都行,力氣大就行。”

“那我不行嗎?”有個中年人自告奮勇道,“我們常年下地的,力氣都挺大。”

“村裡麵人不夠的話再考慮,”黃先生擺擺手,“怎麼樣,你們這人夠嗎?待會我一開始念經就不能停了,提著袋子的人要反複輪換,要快點準備了,待會時間就到了。”

太陽確實快要到達頭頂了。

空氣越來越熱,太陽曬的每個人裸露在外的皮膚都火.辣辣的疼,人群中不乏有帶著蒲扇和寬邊草帽遮陽的,全部都被那個黃先生警告待會一開始,這些東西都不能出現,也不能使用。

中午的陽光確實足夠毒辣,離開了這些遮陽用品之後,很快,所有人的身上都出了不少汗。

但古怪的是,那個黃先生的身上卻一點汗都沒有,好像和大家在兩個次元似的。

一番安排後,村長很快找到了他需要的年輕力壯小輩。

“小波家的,小河家的,還有……”村長挨個點名過去,最後朝著黃先生確認,“您看看這些人行不行?”

“行。”黃先生點了點頭。

一番安排下來,大部分觸發者都處於這個行列中。

除了白燼述和那三兄弟之外,其他所有觸發者都安排了這個任務。

人們本來想讓“小川”在祠堂內休息,是白燼述堅持要跟著大家一起,所以才跟在了人群後麵。

一齊在人群後麵的還有那被點破了身份的三兄弟和懷嘉木。

懷嘉木和那個黃先生一樣,在這樣炎熱的天氣裡,什麼汗都不出。

更古怪的是,剛才在空調房裡感覺不出來,現在站在外麵,白燼述才察覺到他身上居然還是涼的。

說“涼”似乎有點奇怪,隻不過比起大家來說,他皮膚的熱度確實遠遠低於在太陽下暴曬了十幾分鐘的村民們。

白燼述這個身份太倒黴,身體弱的可以,走著走著,就情不自禁地朝著在場唯一溫度較低的人旁邊靠去。

他說怪不得懷嘉木穿黑色衣服呢……合著他根本不怕熱。

白燼述抽抽嘴角,抬頭看了看這人的側臉,不僅開始懷疑他這次到底拿到的是什麼身份。

懷嘉木現在的身份看起來和那個黃先生是一邊的,黃先生看來是接下來的重點任務了,那和他一起出現的懷嘉木,白燼述直覺他應該也是這個副本中的重點人物之一。

不是舟浮村內居民的重點人物,又身體發涼,還神機妙算,這幾個重點加起來,浮舟村當年那幾個去鎮子上逃過了一場大火的年輕人和年輕人們的子嗣年齡都對不上,他該不會拿的是什麼頭舟村的死者的身份吧?

畢竟這怪談的名字一開始還叫【複仇】來著。

現在看來,雖然好像是舟浮村的人複仇,引發了未曾設想過的後果,導致了頭舟村全村死亡,但誰又說這個【複仇】指的不能是頭舟村的人複仇整個舟浮村呢?

畢竟現在看起來,整個舟浮村似乎都在鎮壓著某種東西。

怕不是就是頭舟村內村民的魂魄一類的吧……

白燼述想到這裡莫名感覺背後有點毛毛的嗎,然後果斷靠得更近了。

他又不怕這些!是個屍體的話不是更好了嗎!在這樣的三伏天,有這樣一個行走的人形空調,還要什麼自行車!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烈日當空,懷嘉木身上還能寒氣森然,要不是他還要臉,這會已經熱的有心讓懷嘉木把他抱起來走了。

如果不是他們曾經走出過這個小山村,白燼述真的會懷疑這個地方實際上不是什麼村莊,而是一個正在以最高功率運行的大烤箱,他們全部都是大烤箱裡麵的小麵包。

小麵包們很快就分配好了誰來提袋子,誰來接引,黃先生再三確認準備完畢之後,就看著天上的太陽,開始等最佳時機的到來。

白燼述有心想問一下懷嘉木那裡得到的信息,但現在周圍都是人,他不太放心讓彆人聽到他們的對話,隻好暫時放下這個心思。

反正要問的話,什麼時候都可以,沒必要急著這一時。

時間很快到了。

祠堂處於整個村子的最中間,人群跟隨著黃先生的方向,浩浩蕩蕩地走向前方,透過人群縫隙,勉強能看見現在提著玉米糝袋子的小何,那個黃先生則是一手拄著拐杖,另一手捏著一把玉米糝,正在一邊走一邊撒。

人群為了避開這道用玉米糝灑出來的黃線,極其默契在中間分出來一條線。

就是透過這條線,白燼述才能看見最前麵的情況。

“那個……爾,爾泗,”三兄弟之一壯著膽子上前,在懷嘉木的注視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遞過來一個本子,“小唐說讓我們把這個給你。”

他們三個人看起來還是有點怯懷嘉木,就算白燼述保證了他現在不會再揭穿他們三個人的身份,之前隻是一場意外,這三個人也沒有絲毫的放鬆跡象。

這倒也能理解。

畢竟要是之前的那個村民來的晚些,那他們三個人多半這會就已經死了。

“本子?”白燼述奇怪地打開他們遞過來的筆記本,這才發現這上麵是一份名單。

名單按照一條線排列,線上還標注了序號和兩端方位。

白燼述反應了幾秒,這才反應過來這東西是小唐他們早上按照他的吩咐調查每條街上麵的住戶名單。

身處這個巨大陣法中的他們並沒有意識到每條道路之間組成的圖案有著特殊的含義,筆記本上麵區分道路的方法也隻是道路的方位。

白燼述拿出指南針比對了一下,發現現在他們走的這條道路對應的就是筆記本上麵記載的3號。

如果按照一個表盤來劃分村莊中道路的話,那麼這條路所處的方位就是三點鐘方向。

正好是大火開始的方向。

再往前走,就應該要走到小川家的房子……

白燼述剛想到這裡,就發現前麵走著的隊伍忽然停住。

他下意識抬起頭,往前看去。

人群正好停在了小川家的廢墟門口,順著人群刻意空出來的間隙,所有人都能看見之前還精神滿滿,提著玉米糝袋子走在最前麵的小何,此時已經滿臉是汗,大口大口喘著氣,嗓子就像是一個破風箱似的,小腿都在打顫。

走在前麵的人群一下子就騷動了起來。

那個黃先生也停下了腳步,隻不過嘴裡仍然念念有詞,有人焦急地問他怎麼回事,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比劃了一個不能說話的姿勢,示意所有人,他嘴裡的經文一開始就不能停下了。

“我家小河怎麼了?”有個中年女人擔心地摸著小何的額頭,“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怎麼忽然出這麼多汗?”

“不是……”小何趴在那個中年女人身上,聲音也虛弱至極,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好沉……這個袋子好沉……”

他說的似乎是自己手裡提著的那個袋子。

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過去。

小何手裡提的隻是八分之一的玉米糝,充其量也就一斤多一點,這個重量,就算是放在一個普通兒童身上,也不至於會走了這麼一小段路就說沉。

“好沉……真的好沉……”小何的聲音很痛苦,“越來越沉,每走一步這個袋子就會更沉一點……”

他的汗如雨下和不斷的喘氣聲不像是假的,雖然大家覺得有點離譜,但還是指揮著後麵的人往上來:“小波,小波那你來提!”

小飛被叫了出來。

他往前幾步,鄭重地接過這袋玉米糝。

然後,他的臉上肉眼可見地出現了一絲迷惑:“不……不沉啊?”

他話還沒說完,那個一直在念經的黃先生伸過來一隻手,從袋子裡麵抓了一把玉米糝,又開始念念有詞地朝著前方走去。

大家一看他先走了,也不敢停在原地,趕忙跟了上去。

提著袋子的小飛快步往前跑了幾步,跟在了黃先生後麵,而換下來的小何則是走的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最終落到了隊伍的最後麵。

“小何!”那三兄弟趕緊上去把他架起來,匆匆問道,“剛剛什麼情況啊?”

“那個袋子……”小何氣喘籲籲,“那個袋子裡麵裝的東西越走越重,最開始我還能承受得住,後麵越走我就覺得胳膊越難提的起來,到了最後,我感覺我就像是提著一個秤砣一樣。”

“難不成這東西是越提越重的?”那三兄弟對視一眼,紛紛開始分析起來,“所以那個黃先生知道這東西會越來越重,才找了十個人來輪換,就是為了能提完全程。”

白燼述也在一旁聽著他們對話,就在這時,懷嘉木忽然出聲:“不是。”

還在說話的三個人瞬間停下來。

他們四個都是石龐隊伍中的,自然不知道這個怪談是怎麼回事,有關於他的內容還是小唐告訴他們的。

小唐那破嘴,能說出什麼好話,一個用“爾泗在茶館的怪談裡麵似乎引起了某個大妖怪的誤會,導致這個怪談離開生效區域跟在他身邊”就能解釋清楚的來龍去脈,在她嘴裡幾乎被歪曲成了另一種詭異的情況。

在她的嘴裡,這個大妖怪就是個完全不在於彆人死活,單方麵認為爾泗就是他的新娘,並且還無視怪談生效領域,在哪裡都可以大開殺戒的不聽人話活閻王。

要說大家不怵他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石龐隊伍中的觸發者們最深有體會,他們也不清楚那個無名霧是怎麼來的,就莫名其妙惹上了那個怪談,無名霧還尚且是沒有生命的東西,這個有生命的怪談,誰知道他在想什麼啊!

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去招惹。

他們沒想到,它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忽然插話。

四人顫顫巍巍對著和他走的極近的爾泗投去一個同情的神情,這才顫顫巍巍問道:“那是……那是為了什麼?”

不是因為那個袋子會越提越重嗎?

小唐口中無視規則的大妖怪看了他們一眼:“為了定位。”

說完這句話後,他就不說了,重新恢複了那副沉默的樣子,隻留著他們一群人想破頭。

“定位……”小何一邊走一邊擦汗,“什麼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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