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隨著他的道歉似乎更尷尬了。
“……算了，”良久，所有人聽見爾泗無奈道，“我們換個話題吧。”
大家如蒙大赦。
“這個怪談是不是還沒完結啊！我們是不是走出這個走廊之後還會遇見什麼事！”有人趕緊轉移了話題。
“我問問直播間的觀眾……”
“彆問了這都快出去了……”小唐脫長音調無語道，“你們做好準備吧，這門一推，要是沒有buff，我們就白忙活了。”
典當行的門被猛地推開。
一瞬間，所有人就像是被抽離了自己的身體一樣，視角逐漸上升，舟浮村又重新出現在所有人眼前。
隻不過這次，他們的視角更高了，就像是掛在天上一樣。
上升到這個視角，大家才發現，原來舟浮村頂上真的有一個透明的蓋子，這蓋子把整個村莊連同土地和下山的小路都囊括在了裡麵，而村莊內的空氣越來越熱也並不是因為八棟房子都已經被點燃了，而是因為大海父母點燃那一棟房子時有意用汽油引導火焰燃向了其他房子的位置，引燃了其他小洋房。
火勢順著汽油一路蔓延，從這個角度看去，已經有大半個村莊都陷入了火海中。
通紅的火焰幾乎要和紅的滴血的天際融為一體，在在剩下還沒燒著的村莊裡，那些村民提著菜刀穿行在其中，絲毫不知道他們奉為神明的黃先生已經死在了幾秒前。
“什麼……情況？”小飛一個磕巴，下意識想要看向爾泗，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話。
或者說並不是說不出話，而是她現在的狀態並沒有發聲器官。
她像是被抽離了身體的魂魄，隻能被動地看著下方發生的一切，不能和外界交流，也無法做出其他反應。
好在大家能通過手語或者口型交流。
白燼述一愣，很快發現了直播間還能看見。
直播間內的彈幕刷新的飛快：
【這算是打出全員生存happy ending了嗎？】
【也算吧。】
【進後日談了？】
【之前好像沒有見過這個畫麵。】
【主播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繼續往下看不就知道了。】
……
“這裡就是山火現場嗎？”就在這時，白燼述聽見兩個男人交談的聲音，“就是這裡，火已經熄滅了。”
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還在熊熊燃燒的火焰緩慢和一片已經變成焦土的廢墟相重疊，有幾個像是消防員又像是乾部的人站在村口，似乎在交流什麼。
“這場火起的奇怪，半夜十二點多，我們接到火警電話，說舟山上起了山火，但在掛了報警電話確認火情的時候，卻沒有發現山上有任何著火的痕跡。”
說話的是個看起來個子很高的男人：“為了確保報警信息無誤，我們支隊還是出隊上來確認，結果發現報警人所說的紅色山火實際上是村莊內霓虹燈造成的視錯覺，這才放心下了山。”
“然後呢？”有個人問道，“你們上來確認過，居然沒發現這裡著火！這可有可能引起山火！”
“我……我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個高男人的臉上出現一絲為難，“這……全隊的人都看見了，領導！昨天晚上確實沒有著火，我們也不清楚為什麼天一亮，這裡居然真的著火了！”
“彆來著一套！你們知不知道都是人命……”
那人發火到一半，被旁邊一個中年男人拉住，“老李，你過來一下，你是外麵調任來的你不知道……我給你說。”
發火的領導被人拉走，那個消防員打扮的隊長臉上滿是茫然：“這……昨天真的全隊都看見了啊，明明沒有著火，但怎麼會……”
遠處傳來低聲：“你仔細看，這地方是個荒村，沒住人。舟浮村下麵那一片，當年的頭舟村半夜起火沒人發現，等到大家發現全村人都已經死了，從那之後這片山上被判定有山火隱患，所有居民就已經全部遷走了，這些燒著後的廢墟不過是當年遷走的村民們留下來的空房。”
“那昨天晚上出警看見的……”
“噓——”那中年男人左右看了一眼，聲音更低，“本地人都知道不要管，舟山上不乾淨，當年頭舟村就是全部死在火災裡的。二十幾年前火災剛剛出了沒多久的時候，隔三差五就有人看見山上著火，結果報了火警之後什麼都沒有，次數多了，大家都知道這火恐怕不是真的，是那些死在大火中的村民沒能安息。”
“那這村子……”那個人臉上出現幾絲猶豫。
“當年鬨的太厲害，請了一個姓黃的先生過來看，”中年男人低聲道，“黃先生說是頭舟村裡的村民怨氣未消，這樣下去遲早得出事，不如把山上村民們搬遷離開後的村莊改造成之前頭舟村的樣子，再設立一個陣法把那些村民的魂魄引上來，選用幾個特殊八字鎮住這個村子，讓他們覺得自己沒死，忘記自己是頭舟村中的村民，這樣就能解決這時不時出現的火災了。”
“我恐怕這村子再著火是壓不住了，得再找當年的先生來看，這場火既然沒有人員傷亡，也沒有燒成山火，就算了吧。”
老李麵色猶豫，但還是點了點頭：“那……那這先生？”
“我來找，”中年男人拍了拍他的肩，“當年出這事的時候，這村子就是我親眼盯著那個黃先生改建的。”
村民全部被搬走的遺棄村落被重新建造設計，製造出了一個由陣法構建的建築群。
等下，所以頭舟村和舟浮村也沒什麼仇，舟浮村裡的人就是頭舟村死去的村民？
這信息量幾乎推翻了他們之前的所有推測，白燼述下意識把注意力全部都轉移了過去。
那那個黃先生……
隨著兩人的敘述，重疊的畫麵中，大海父母手裡提著汽油桶，嘴裡喃喃：“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所有人二十幾年前就早死了，大海就是我兒子，大海就是我兒子！”
那一對夫妻又哭又笑，一邊潑汽油一邊大聲喊著：“大海是我兒子！大江也是你們兒子！小川也是你們兒子！你們對自己的孩子下手！你們都忘記了！你們根本出不去！”
村莊內，火勢熊熊而起，整個村子都已經被籠罩進了火焰中。
而那些村民卻像是對周圍的火海絲毫不知一樣，提著刀在還沒有燒著的地麵上穿行，眼裡滿露凶光，像是還在尋找著能讓法事繼續下去的人牲。
怪不得舟浮村裡一直這麼熱……
原來他們雖然忘記了自己已經死亡，但殘存的記憶還是讓他們下意識每時每刻都生活在火海中。
“隊長……”有個隊員走到高個男人身旁，“發現個東西。”
他手裡舉著一個菜刀，刀鋒已經被磨的吹毛可斷，看起來新的不像是火場中會存在的東西。
現在它上麵落滿了黑灰，看樣子是被從火場中撿起來的。
“菜刀？”隊長皺皺眉，“裝證物袋帶回去。”
“那個，小夥子啊……”剛才還在和老李說話的中年男人招招手，“火場裡麵的東西你們不要亂動，也彆帶回支隊了，到時候專門有人來處理。”
“李處……”隊長無措地看向老李。
“讓他們處理。”老李點點頭。
雖然他不信什麼鬼神之說，但這裡確實沒有發現死者遺體，燒著的也是空村，菜刀雖然看上去像是縱火人的物品，但在沒有發現屍體排除了凶殺縱火之後，實在難以想象這東西要如何和縱火掛鉤。
前來探查火災現場的人們很快離開了這裡，而在幻境重疊的另一邊，已經忘記了自己來路和歸途的村民們提著刀，忘記了時間，永遠行走在這一片不斷燃燒著的村莊中。
在他們的心裡，那場火似乎從未停歇。
視角越升越高，其他觸發者們挨個離開這裡，就在這時，白燼述聽見一個很輕的聲音：“謝謝。”
視角重疊之中，小川和遊高寒站在村莊外麵。
他們雖然還頂著觸發者們的臉，但穿著已經不是之前觸發者們離開時的樣子，小川的身上滿是刀痕，奄奄一息，而遊高寒的臉上滿是鮮血，手裡則是提著一把鋒芒畢露的菜刀。
“在我們對他們的這麼多次無儘的複仇中，”遊高寒說道，“你們是第一個沒有讓小川和遊高寒兄弟相殘的人。”
白燼述終於微微睜大了一點眼睛。
【複仇】這名字簡直太有欺騙性了，它居然不是舟浮村對於頭舟村的複仇，而是小川和遊高寒對於村民的複仇。
遊高寒頂著一張懷嘉木的臉，卻讓白燼述看出了一種和他截然不同，卻又分外相似的感覺：“我和小川的心願已了，我們要離開這個村子了。”
視角變黑的最後一秒，白燼述聽見小川說：“對了，臨行之前送你個東西。”
他身體驟然一重，整個人落到了地麵上。
周圍是新人們的歡呼聲：“buff出來了！”
“不行了我要趕緊休息休息，我困死了。”
“我也是，我要受不了了。”
白燼述緩緩看向自己的右手。
他的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菜刀。
一把鋒芒畢露的菜刀。
這東西閃著幽幽寒光，看上去和火場最後那個隊長在廢墟裡發現的是同一把刀。
而點開直播間，這東西沒有任何痕跡。
小川的最後一句話回蕩在他的耳邊：“拿著它，選擇一個對象，試試隔空對著他劈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