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職業乞丐走了, 隻留小唐打碎車窗後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還在馬路中間閃爍著點點微光，昭示著十幾分鐘前發生的一切。
小唐蹲在路上，極具公德心地指揮小飛把滿地的碎片打掃起來, 倒到了路邊的綠化帶裡。
隨著馬路恢複如初，小唐叉著腰站在綠化帶邊納悶了片刻，還是沒想通：“不是，到底為什麼啊？”
明明一開始引導這個對話的就是爾泗吧，不管是第一次見麵認出來半職業乞丐裝瘸，然後搶走他的碗，還是第一次在半職業乞丐騙錢之後打電話報警，引來警察, 或者是第次上前指揮她拉開正在抱頭痛哭的第一賽區傻子和半職業乞丐, 還有第四次見麵開口讓司機截停白色麵包車，然後示意自己和小飛給錢。
這樁樁件件, 難道不都是爾泗在做決策嗎？
她在其中隻起到一個打手的作用啊！
這半職業乞丐是不是瞎啊, 憑什麼說是自己Pua他啊？
到底是誰在pua你，你看不出來嗎？
“什麼為什麼？”收拾完碎片的小飛一臉茫然。
“不對……”小唐捏著下巴，沒有理他, 顯然整個人已經沉浸了思緒裡麵去, 她一個人站在馬路邊皺著眉思考半晌，驟然看向商務車的方向, “爾泗，你故意的吧？”
她的視野儘頭, 爾泗坐在半開著門的商務車上, 支著頭似乎在閉目養神。
聽見她的聲音，爾泗轉頭，微微挑了挑眉毛以作詢問。
“你一開始認出那個乞丐之後, 你就把碗給到我手裡讓我溜他！後麵他去繼續騙第一賽區，你又讓我動手把他拉開！”小唐回過味來了，一邊說一邊朝著商務車走去，“第次拉他下車的還是我，給錢的也是我！”
“明明策劃一切都是你啊，怎麼執行的全是我！你又不是做不到這些！”她提高聲音看向爾泗。
“我以為我動腦了就不用動手了。”爾泗坐在車上神態自若看向她。
小唐一卡：“咳……懶得動腦是我的問題，但我要譴責你這種明明可以動手，但卻把風險轉嫁到我身上的行為！你明明可以讓其他人去，怎麼老是我！”
“你比較好用。”爾泗誠懇。
小唐：“？你能說的委婉點嗎？”
什麼叫做她比較好用啊！
雖然她是很能打沒錯，但是一定要這麼直白嗎？
“你是公司看好的人才，你的努力我看在眼裡，公司的未來就靠你了，我是把你在當領導培養，隻要你好好乾，以後成為領導層不是問題，等到以後公司發展好了，大家都能獲得收益。”爾泗從善如流。
小唐：……
“好委婉的大餅。”
“嗯，”爾泗坐在旁邊，單手支著頭，瞥了她一眼隨口回道，“老板都是畫大餅的，你見過哪個公司老板是親自下基層做工作，不都是吩咐一聲命令自己手下人乾嗎？”
“問題是我也不是你手下人啊，你吩咐起來這麼順口就算了，怎麼我聽你吩咐也這麼順手……”小唐嘀嘀咕咕。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爾泗麵不改色。
“不對勁，你大大的不對勁……”小唐捏著下巴觀察了他幾分鐘，最終放棄地往後一攤，“算了，反正我問你肯定你也不會說的，我也沒啥好奇心，就這樣吧。”
小唐確實有種堪稱異常的敏銳。
同樣的場景下，白燼述讓小飛沒有發現異常，但是小唐卻敏銳的察覺出了他的不對勁。
白燼述收回視線，順手擰開了旁邊一瓶礦泉水，冰涼的水流順著喉管一路向下，讓他的思維也被衝刷的更加清晰了。
商業人格真是一塊磚，哪裡好用哪裡搬。
這人格怕是所有人格中最安全的那一類了，商業人格的眼裡隻有利益，在觸及到自身利益相關的問題時才會冒出來做決策，做完就走毫不留戀，主打的就是一個雷厲風行，絕不拖泥帶水。
與其說是商業人格，其實這個人格更加準確的名字應該是利益人格。
它是為了保證自身利益永不受損存在的。
畢竟在這一十四個人格裡奇葩眾多，你也不能要求殺手人格生物兵器人格還有什麼專門處理臟活的黑手黨人格能和賽車手生物兵器還有其他人格存在相同的價值觀。
岑秉祈的人格不為了保護自己產生，所出現的最大副作用就是這些人格的出現契機並不是為了保護本體，而是為了達成某一特定的目的。
在達成目的的過程中出現犧牲很正常，唯一有點問題的就是在一些極端人格眼裡，他們自己也屬於這個犧牲的一部分。
於是利益人格應運而生。
他的存在隻為了保證自身利益最大化存在，是那些危險人格玩high了之後最後的一道保險。
而在他產生之後，那些研究人員發現這個為了利益而產生的人格，在商業方麵有著超群的洞察能力和天賦，他幾乎是一個天生的操盤者。
他是在這之後才成為“商業人格”的。
商業對他來說更像是一個附加項，隻不過後來隨著每個人格對於主體的認知逐漸趨同，那些危險的人格做出危險決策的頻率也逐漸降低，於是為了保證自身利益最大化存在的利益人格也就慢慢演變成了商業方麵的專精。
從白燼述自己的立場上來講，在這一十四個人格中和他最像，同時也是相性度最高的就是這個人格。
成為其他人格時需要一個明確的“扮演”概念，但利益人格經常會讓他分不清自己和它的邊界。
就像剛才，讓半職業乞丐放人去坑其他賽區這個想法，自然而然從他腦海中流出來，進而飛快的判斷出後續的利益走向，如果隻欺騙第一賽區的話，那麼這個舉措騙得過參賽者們，卻會讓敏銳的觀眾感到奇怪。
連著第一第四賽區一起騙，製造出除了第賽區都深陷詐騙的場麵，隨即逐個擊破，用手裡的資金對其他個陷入金融危機的參賽隊伍伸出援手，套取他們的信任，降低他們的防線，這才能讓他們說出自己的所屬區域。
與此同時，在這個過程中，管紅雁的第四賽區會被他們推到冠軍的位置上，在他的雪中送炭操作下，在其他兩個賽區也成為了他們“親密”盟友的情況下，管紅雁和他異常的熟稔和信任也會被觀眾視作是他有意為之的一環。
從而完美的把管紅雁和他的“認識”包裝的看不出錯。
這些想法幾乎是瞬間從他腦海中出現的，等到那個半職業乞丐拿著錢離開的那一瞬間，白燼述才感覺到一種突如其來的抽離感。
就像是某一部分異常順暢異常敏銳的思緒被從他的大腦中抽離了出去，他還是能夠想到之前的那些內容，但是沒有那麼快了，也沒有那麼敏銳了，像是一個結束了vip會員下載體驗後恢複了限速下載的網盤。
還是能下載，隻不過效率會變慢。
在那一瞬間，白燼述才意識到，剛才的那一段絲滑無比的想法實際上是利益人格和他共同作用的結果。
這好像是它的習慣。
在進入新手村後，利益人格連續次冒出來的時候都沒有到達100%，而是有意讓白燼述保留著部分屬於自己的思維。
它對於身體的控製權沒有興趣，在很久之前那些危險人格拿著所有人共同的軀體發瘋的時候，利益人格也是這樣忽然冒出來，不占據主動權，隻是引導他們的思緒，指揮著他們選擇對己利益最大化的選項，然後在完成選擇之後毫不廢話地抽身離開。
在這樣潛移默化的引導下，一十四個人格從互相不理解從敵視從競爭對手到一家人的過程，其中少不了他暗中的思維引導。
如果他的出現契機不是為了保全本體，那這種思維引導是堪稱可怕的。
但他的存在隻為了這具身體，也隻會為這具身體。
這起碼算是個好消息，要是後期控製不住陷入了100%的境地，那起碼自己不會在失去記憶的情況下被其他人格玩死。
壞消息是利益人格的眼中隻有自己，在他的思維下，最可能出現的就是這次一樣，連著管紅雁都一起坑的情況。
但這種情況……
嗯……白燼述覺得問題不大。
反正斯卡奧也是這樣死道友不死貧道的100%，【0106】不養閒人，他相信隊員們可以自救。
目送著半職業乞丐離開，白燼述收回視線，隨手看了一眼直播間。
他本來以為直播間裡會都是充斥著之前那些類似於“主播教人撒謊”“主播居然騙人”之類的彈幕，但情況似乎恰恰相反：
【這個主播有點東西啊。】
【每日學習心眼子。】
【這就叫做禍水東引對吧？】
【這叫做坐山觀虎鬥啦。】
【總之是我做不到的程度，我走了，我還是太高估自己了……】
【新進來的觀眾注意了，這裡是高端局主播，感覺自己能力不夠的還是去第一賽區的主播那裡吧，那裡的主播傻一點。】
【謝謝大佬指路我們這就走了。】
【跟了主播四天了，沒想到最後還是要去其他人直播間，嗚嗚嗚嗚不舍得。】
【不舍得什麼？水平不夠的人在高端局也是浪費時間。】
【大佬們看看我，好喜歡主播的臉和身材，簡直長在我的xp上，有沒有長的好看的漂亮傻子直播間推薦啊……最好是主播這種類型的。】
【沒有，主播一看就長得很聰明。】
【我也顏控，我給你找找，這幾個都是最近新進來的漂亮傻子新人：……】
【好看主播的直播間，觀眾不會少，趁著這幾個還是新人最好趕快去，還能做個老粉。】
【謝謝大佬們我這就走了！】
奇怪……
白燼述眯起眼睛，直覺這些彈幕在討論一些他不知道的秘密。
最開始他撒謊騙人的時候，所有彈幕都是不支持態度，刷屏刷的讓人後背發麻，但是現在他教唆彆人撒謊，卻得到了截然不同的彈幕。
觀眾們稱他這裡是高端局，這個高端局白燼述一開始以為對標的就是基金會內的高端空間，這些觀眾在說他以後肯定會進入投資行的高端空間。
但是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這個意思。
這些彈幕們是在特指，他這個直播間在這群新人中，屬於高端局。
他們劃分高端低端是看智商高低？
白燼述皺了皺眉頭，做起來看向小唐：“小唐，你看看你直播間彈幕。”
“啊？彈幕？”小唐在發呆，一臉茫然地轉頭打開了直播間，“看什麼啊？”
“他們有沒有說你是高端局？”白燼述問道。
“有啊……”小唐雖然很不理解，但還是回答道，“彈幕上麵說我很能打，這個直播間是高端局，誤入的趕緊走。”
“怎麼了嗎？爾泗？”她奇怪地看向白燼述。
“……暫時沒什麼，”白燼述看了看自己的直播間彈幕，又看了看小唐，轉頭喊道：“小飛？”
“爾哥，我的直播間沒有，”小飛回答，“我直播間的大哥們都沒提過這個字。”
奇怪。
小唐的直播間也是高端局，但是她的高端是因為她很能打。
高端到底高端在哪裡？
質量越高的新人，直播間的等級就越高嗎？
但直播間的等級高和這些觀眾有什麼關係，他們又不存在基金會內的觀眾分級製度。
許子塵說過這些彈幕都是一些不是人的奇怪東西，但是隨著進入新手村的時間逐漸變長，他們似乎也沒有那麼奇怪了。
部分彈幕甚至會讓白燼述幻視基金會的直播中，那些人類觀眾發出的言論。
那些奇怪的觀眾，似乎隨著他們的探索深入逐漸被換成了這些正常的觀眾。
這種變化在小飛的直播間裡表現的尤為明顯。
最開始，他直播間的大哥們一直在試圖指揮小飛做出他們所期望的反應和對策，恰逢小飛那時候也無助，能求助的隻有直播間的觀眾，於是他們之間形成了一種非常微妙的聯係。
但是隨著他的插入，小飛對於直播間大哥的依賴逐漸減少，現在碰見不好拿捏的問題，他已經下意識先看向自己求助，再詢問彈幕了。
彈幕對他的控製也就在這個時候減弱了，小飛對於直播間的依賴變弱，直播間內觀眾的結構也產生了微妙的變化，變得更加傾向於觀看，而不是提出對策。
如果觀眾的正常與否也是會隨著時間而變換的，那隻能說明提供“觀眾都是些不是人的奇怪東西”這條線索的許子塵，當年在新手村的時候是真的沒有注意過這些彈幕到底有什麼變化，他隻是進來的時候出於好奇看了看直播間而已。
除此之外，他就再也沒有關注過這個東西。
不然以他的腦子，他不會漏掉這一條信息。
投資行到底是以什麼盈利的，從現在的線索看來，這些奇怪的觀眾和意味不明的直播都無法帶來任何盈利啊？
他們的直播間甚至連打賞都沒有，觀眾唯一能給主播提供的增益就是直播間熱度和粉絲人數。
還是說因為這裡是新手村，所以才會沒有盈利？
白燼述若有所思地看著直播間內的彈幕，隨著商務車的停下，他們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格子中。
剩下的幾個隊友們在旅館裡麵圍成了一圈，似乎在說些什麼。
看見他們回來，梨子最先迎了出來：“爾哥，剛才第四賽區的人來過了。”
“來的誰啊？”小唐從車上跳下來拍了拍手上的零食渣子。
“就是那個矮個男的，”小桃撇撇嘴，“他膽子小死了，本來畏畏縮縮的，看見小唐姐你不在才敢挺起胸。”
可不得畏畏縮縮的嗎？
小唐打斷了他一條腿，就算這裡是全息世界，他沒有真的受傷，但斷腿那一刻的疼痛是真的。
他敢一個人來他們第賽區這裡都算膽大。
“他說什麼了？”白燼述順嘴問道。
是管紅雁讓他來問什麼？
“沒說什麼，就是第四賽區的來問了一下我們打算乾什麼，我們也也不清楚爾哥你們是去乾什麼，就回複他們說等你們回來問問，下一輪他們再來問。”
“爾哥你們到底去乾什麼了啊？”梨子好奇道。
“去乾什麼就暫時不給你們說了，怕你們知道之後誤事，”白燼述想了想，“第四賽區問起來，就說我們去把那個詐騙第一賽區的人打劫了，把我們的兩千塊錢要了回來。”
第一賽區被詐騙走的兩個隊員要去打著自己賽區的名號騙其他賽區的人，這個信息知道的人越少，到時候兩個賽區找上門去和第一賽區對峙的時候，效果就越真。
他自己和小唐的演技他倒是不擔心，小飛要是到時候裝不出來驚訝，那讓他往人群後麵站站，不要被人看出來就好了。
反正在震驚和憤怒狀態下，人是會自動忽略周圍的不對的。
第賽區的其他人已經習慣了這個隊伍中大部分事爾泗拍板做主的狀態，白燼述這麼一說，其他人自然也就不問了。
下一輪擲骰很快到來，難得連續兩輪沒有出現什麼禁止行動的幺蛾子，四個賽區分彆擲骰，往前繼續走了一段。
第一第一賽區照常沒有購買地皮，而第四賽區則是經過了自己的始發點，獲得了綁定資金2000。
與此同時，白燼述他們再次到達了一個事件格。
“這裡是整個大富翁市最混亂的西區，這裡建築複雜，幫派林立，是犯罪的溫床，城市的汙點，就連警察也不想管理不能管理，”小飛往下讀，“為了開拓市場，你們進入了這個混亂的區域，想要在這裡分一杯羹。而機遇往往伴隨著風險，隨著你們的進入，西區的勢力似乎要重新開始洗牌，本事件格事件特殊，請參賽者在購買地皮進入事件，和不購買地皮僅路過之間選擇。”
“咱們買嗎？”他回頭。
“買啊，怎麼不買，”小唐看了看事件說明，“第賽區選擇購買地皮。”
【請注意，】公告響起，【大富翁市西區地皮特殊，在例行2000金幣的地皮購買費旅館建造費之外，參賽者需額外提供200買通費、200送禮費、200拜山頭費及200打點費和200打手雇傭費，共計3000金幣。】
【且由於西區地理位置特殊，故旅館盈利速度將會受到一定影響，平均盈利收益下調為30/h】
“哈？”小唐露出一個嘲諷的表情，“也就是說，你們這個狗屁西區，不僅建造費用要3000，而且盈利還要比彆的地皮慢？”
“這不是把人當傻子嗎？”
就算他們不缺錢，但是這個格子也太坑了吧？
“誰會買這種格子啊？”小飛也沒忍住吐槽了一句。
【該事件格擁有比其他地皮高倍有餘的過路費，】公告補充，【一旦其他賽區參賽者停留在此地皮，所收取的過路費為其他地皮倍，即一級旅館過路費為600。】
小唐沉默一瞬：“你們這高出倍的過路費，不會就是那200的打手雇傭費吧？”
不然好端端一旅館，就算開在幫派雲集的區域，它雇傭打手乾嘛？
公告：【您可以自行進行理解，但主辦方對此享有最終解釋權。】
“什麼最終解釋權啊……”老馬憨厚開口，“你這旅館格不就是強買強賣嗎？”
怪不得盈利隻有30呢，但凡是個腦子正常的旅客，他看見滿大廳的打手也得跑吧……
小唐在旁邊若有所思托住了下巴：“哎……那不就說明……”
她拖長音調：“說明實際上過路費並不是固定的……”
這個旅館在西區內，有打手坐鎮，所以其他隊伍經過就必須上交百的過路費。
“那我不比打手可怕多了，”小唐對自己的認知十分明確，“下次要是哪個賽區停留在我們的旅館，派我去還能省200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