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標並沒有完全變亮, 泛著淡淡的灰。
應該是沒有被完全觸發的表現。
直播間內，不知道是什麼的觀眾們仿佛不需要睡眠似的，彈幕裡麵依舊熱鬨非凡。
【我就說主播不會觸發失敗吧。】
【主播剛才差一點就要離開觸發區了。】
【這不是沒離開嘛……】
【主播身上有歡迎光臨肯定沒事惹。】
【雖然這麼說, 但是前麵都失敗那麼多了，誰知道主播這裡會不會出事呢。】
清晨六點多，彈幕上麵的觀眾們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 在發現白燼述查看完圖標還沒有移開視線，正在注視他們之後，大家紛紛激動了起來：
【主播早上好啊。】
【早上好早上好早上好啊主播！】
【主播目前隻有你一個人觸發成功你知道嗎？】
【主播你們這一批裡麵你是醒來的最早的。】
【其他直播間來的, 主播是這裡醒來的最早的。】
【其他直播間已經有不少新人二階段失敗了。】
【那些新人的主播間裡都要比主播這還熱鬨了……】
【彆在主播這裡說其他人好吧？我來主播這裡就是看主播的, 誰要聽你們說彆人死活。】
【夢魘的二階段本來就是各憑本事的，其他人出局那就是本事不行唄, 你們想去其他直播間就去。】
“早上好, ”晨光下，白燼述微微揉了揉眉心，“行了彆吵了。”
他現在的狀態多少有點不太正常。
當然了, 也沒有正常人會直接從高架橋上麵翻下去，就為了利用身體騰空一瞬的失重感從幻覺中醒來。
從高效率的方麵來說, 這個選擇也不能算是不太正常，隻能說是它跳過了利益人格對於自身利益的防火牆, 在那一瞬間，他本身對於如何脫困的判斷壓過了如何保全自身的潛意識。
這不是情緒穩定的岑秉岐。
這是上次在【複仇】的最後關頭曾經出現過的那個人格。
一個……很隨性, 很反刻板印象的人格。
殺手人格。
就在剛剛，這個人格短暫地“越獄”了。
彈幕轟轟烈烈地刷過去, 鋪天蓋地都是密密麻麻的字，看的人腦仁疼，白燼述環顧了周圍一圈, 無法判斷出自己目前在B都的哪個位置，隻好按了按眉心，重新看向彈幕：“現在是什麼情況，是隻有我完成了二階段觸發嗎？”
剛才的那段經曆乍一看沒有什麼問題，但實際上處處透露著不對勁。
這是一個由他的潛意識構建出來的幻境，所有觸發了【夢魘】這個S級怪談的觸發者應該都被拉入了二階段觸發的幻境中，而構成這個幻境的，除了他本人的意識之外，應該還有這其他觸發者的意識。
這場幻境由所有人的群體意識構建，然後依照著他的認知往下發展，最終目標是為了讓進入這裡的人主動離開怪談的觸發範圍，導致二階段觸發失敗。
彈幕裡說的那些其他直播間失敗的主播，應該就是沒有識破幻境，在幻覺中一無所知地走出了觸發區域的新人。
而作為一個幻境，一個並沒有自主意識，而是隻能依靠著觸發者的認知往下發展的幻境，其中的古怪並不是無跡可尋。
一開始的不對勁是從袁山鳴消失開始的。
袁山鳴作為隊長，而且還是把離開這裡的寶押在兩個隊員身上的隊長，不管發生什麼，他都不可能拋下所有人先溜。
唯一的解釋隻有在他自己的潛意識中，袁山鳴從來沒有參與過之前的任何一次怪談探索，於是在構建這場幻境的時候，他的大腦主動把袁山鳴排除在了觸發者之外。
第二個不對勁出現在他被黃毛叫醒之後。
黃毛在房間內叫醒了他，告訴他自己一醒來房間裡麵的人就已經不見了，而觸發事件過去了一個半小時，這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外麵留下的那一個發隊伍恐怕要出事。
接著，他走出走廊，那個留下來的隊伍果然出事了。
第三個不對勁出現在他們推測出來這七個人是被怪談殺死的之後。
怪談殺死了這七個人，卻沒有對樓下的城市護衛隊動手，這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這個怪談現在還留在這個酒店內。
接著，房間裡由血凝成的影子就動了。
第四個不對勁出現在他們逃跑破門的時候。
防盜門被鎖，在他印象中第一順位的管紅雁率先嘗試破門，但是在認知內，管紅雁的力氣不足以打開鎖著的鐵門，於是他的第一反應是管紅雁作為沒有任何增益buff的正常人，力氣比不上可能有著古怪底牌的小唐是正常的。
接著，小唐就出現踢開了門。
由此往下順，隻要足夠敏銳，就能發現在這一長段的幻境中，每段劇情的遞進，必然伴隨著他對於目前局勢的推斷。
就像是言出法隨似的，他想到了什麼，接下來就會發生什麼。
他想到了影子是在追著他們要把他們驅逐出酒店，於是影子就點亮了下麵消防樓梯裡麵的燈。
他想到了目前再往下走就是死路一條，除非多出來憑空的一層，不然這個樓梯馬上就要到底，於是管紅雁忽然就發現了一個夾層。
他想到了在這樣黑暗的環境中無法確認身邊人的身份，很容易讓人懷疑身邊的隊友是否還是隊友，於是立馬就出現了一個不是隊友的外來人士。
從始至終，幻覺的發展都是跟著他的認知往下進行的。
而作為一個目標是把所有觸發者引誘出觸發區域的【觸發二階段】，【夢魘】的做法非常取巧。
它最大的問題是它沒有構建一個完整場景和故事的能力，必須依靠著觸發者的認知往下進行，所以它使用了一個非常取巧的方式補全了這個缺點。
它構建出了一個極度危險的環境。
在身後有怪物追擊，隨時都可能命喪當場的時候，沒有人會有餘力去思考事件的發展是否符合規律，是否邏輯不合，事件順著自己的推測往下發展，在每一個即將殞命的節點突逢生機，身處其中的逃命者隻會覺得幸運眷顧，並不會反過來思考這樣的發展知否太過巧合。
但還是那句話，【夢魘】並沒有構建一個幻境的能力，它隻能跟隨著觸發者的推測往下進行。
於是這個追擊在身後的怪物，實際上也是由觸發者的潛意識生成的。
他潛意識中認為在暴力之都內觸發的S會和影子有關係，那影子就變成了身後追擊的那個怪物。
而對於影子，對於怪物，他的認知隻有非常淺薄的一點，於是所有影子的弱點都來自於他在橋頭東鎮所見所聞的推測。
而在極端緊張的環境中，人其實是無法發現這一點的。
哪怕是白燼述，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他也隻是覺得這場逃亡意外地“順利”，意外地“絕處逢生”。
真正讓他確認不對勁的，是從電梯井內切換了人格往下爬的時候……
他在落地之後，做了一個小小的測試。
在一個正常的電梯井中，完全不可能存在那麼多的“巧合”，能讓每個人在下來的時候都有落腳點和抓手處可以使用。
於是在這一刻，他試探著利用“自己能夠看見”這個暗示，欺騙了這個幻覺。
他“認為”那裡應該有一個落腳處，所以那裡就出現了一個落腳處。
而與此同時，他確定了，幻境中的狄塔不是狄塔。
或者說，這裡的狄塔並沒有他這樣“心想事成”，能夠操縱環境的能力。
她隻是一個由真正的狄塔的潛意識構成的幻象。
他正處在一個無比真實的幻覺中。
而當他放棄推測，讓幻覺沒有推理可以用以參考設計接下來的情節，於是幻覺的真實目標就逐漸顯現了出來——它反複渲染這裡極度危險的氛圍，試圖讓他主動離開S級怪談的觸發範圍。
不管是離開不了這裡就會永遠被留在黑暗夾層中的狄塔，還是被紮傷了腳必須去到其他城市才能治療的隊員，這些都是在潛意識中一步一步地催化事態的發展，告訴他現在他們除了離開這裡彆無他法。
在其他人的幻覺中，也一定充斥著其他非得離開這裡不可的理由。
在這些幻覺中，催促他們離開這裡的或是身後緊追不舍的怪物，或是身邊重傷不治的隊員，或者也像是狄塔一樣，有著非離開這裡不可的理由。
而一旦他們在幻境中踏出B都一步，那麼在現實世界中，夢魘的二階段觸發就會宣告失敗。
一場再取巧不過的二階段觸發騙局。
在暴力之都這樣一切崇尚拳頭的地方，又有誰會想到S級怪談的觸發流程居然是和武力值毫無關係的虛假幻境呢？
【我從其他直播間回來了，主播醒來之後，也有幾個人陸陸續續醒了。】
【袁哥醒了。】
【帶隊的狄塔也醒了。】
【狄塔的隊伍裡已經淘汰六個人了，我還以為她也得出局。】
【六個？這麼多，指個路。】
【你現在去黃花菜都涼了。】
【小唐也醒了。】
【說起來，和主播一起的黃毛居然沒淘汰。】
眼前劃過的彈幕一下子喚回了白燼述越飄越遠的神智。
“他們都醒了？”屏幕中，殺手人格微微挑了挑眉毛，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看來這次二階段的通過率還可以……”
狄塔的隊伍裡麵淘汰了六個，那除去管紅雁外就隻剩下四個人。
在他們這邊，黃毛意外的也沒有被二階段淘汰，那加上目前不知狀態如何的懷嘉木就依舊是五個人，這麼算下來，存活下來順利度過了二階段觸發的正好十個人。
從人數上來講，這個人數進入正式S級怪談中也不算吃虧。
二階段觸發之後應該就是正式怪談環節，十個人，就算是進去是車輪戰，也能打好一會了。
【但主播是第一個醒來的。】
【他們比不上主播的。】
【主播還是這群人最厲害的一個。】
【夢魘是由潛意識構建的，這些人能清醒過來是因為主播醒了。】
【主播醒了之後他們夢魘裡的主播就不像是主播了，他們自然就醒了。】
【如果不是主播，起碼還有三個人要出局二階段。】
【主播真的很厲害。】
彈幕前仆後繼的表起了衷心。
“行了不用刷了，”對於這些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殷勤，殺手人格毫不領情，“你們能去其他直播間嗎？幫我通知一下所有已經完成二階段觸發的人，在酒店集合。”
【好的這就去。】
【主播居然讓我幫他做事……】